今日是一月一次的月考,而作为监督考场的萧重桦,他坐在讲堂的桌前,持笔将符文填入未完成的阵法中。
阵法有一套专属的符文,然后画阵就是将这些符文填进圈中。
不过也得注意平衡和合理,否则即便将符文填进去,因为会因为作用冲突而导致无法生效。
不过想要创造出镇压邪魔的话,还是需要改进或创新。
至于人类留下的那些,在研究邪魔时,镇压相关的阵法可以当作参考,其余的都已饱和,直接使用就行。
而萧重桦现在所写的,就是关于镇压邪魔的。
他昨日与师父聊了会,对方从不同角度给了自己建议,而他也将这些建议仔细分析,然后在今日尝试画完整一个阵法。
不过他也不会沉迷于画阵,虽然已经当过几次考场监督先生,其他先生也告诉过自己可以做自己的事,但毕竟是来监督的人有没有作弊的,所以他偶尔会抬头,看看弟子们有没有搞小动作。
萧重桦再一次将符文填进去,纸上的阵法就要完成,而他现在放下笔,去看看那些弟子们有没有老实写试卷。
他监督的这个讲堂内的弟子们,就是他代课教的那些。
这群弟子虽然比较贪玩,但在上课和考试这事上,还是会认真对待的。
萧重桦看着这些安静做卷子,没有搞小动作的弟子们,再度感叹自己运气不错。
如果是那种不听管教,又喜欢捣乱的弟子,他就没办法管了。
即使这几年改变让他开朗许多,但面对那种过于欢腾的人,他依旧束手无策。
幸好他运气不错,在得知要代课后,他就在心中念叨愿望,然后就遇到这些还算乖巧的弟子们。
萧重桦轻声叹气。
他想,要是这份能够心想事成的运气,能在其他地方上灵验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又看了几眼前这些认真做卷子的弟子们。
见他们没有搞小动作,他就放下心,再度拿起笔蘸取墨水,继续画这个未完成的阵法。
因为差几步就可以完成,他也就沉迷其中,直到通知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
卡着时间,萧重桦将最后一个符文填入,阵法完成,他松口气。
正准备提笔写回信,结果他感觉有人看自己。
抬头一看,底下那些弟子在盯着他,面上写满了问他何时放人。
“呃……”萧重桦以为自己拖堂太久,他假装冷静,“你们把卷子传到第一位,我数完就可以走人了。”
得到指示,那些弟子很快就行动起来。
而萧重桦也不敢耽误,他起身去左边第一桌开始数到右边。
确认数量没出错后,他就放那些弟子走人。
“去吧去吧,都去吃午饭吧。”
他才说完,那些弟子就跟发大水似的,直接涌出讲堂。
虽然有时代的课会在最后一节,可萧重桦还是觉得这场面有点震撼。
怎么感觉个个都跟饿死鬼一样……
想到这,他连忙摇头。
算了算了,快先把卷子送给先生们。
回去见师父才是重点。
心中想着见人,萧重桦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卷子交给那些先生们,然后从如玉峰返回水云阁。
水云阁位置较高,过了桥之后还得走段上坡路。
他边走着边想待会吃完午饭后,该如何回信给远在南明的老山羊术士。
除了告诉阵法解析之外,还要再写什么?
要问候对方最近如何吗?
唔,反正师父在过程中的帮助,是要加进去的……
那这样的话,彦先生会不会笑他笨?
萧重桦被回信这事搞得头疼,所以他最后决定像以前一样,去求助师父。
求助师父的话,估计又要说自己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儿,他变得闷闷不乐。
要是这份【好运】能实现关于顾贤之的愿望就好了。
他希望师父能活的长久一点。
也希望天下快些恢复往日的太平,这样师父就不用为万众忙来忙去。
“重桦,快停下来!”
什么?
听见师父的声音,萧重桦准备迈出的脚又收回去。
等等,怎么地上画着阵法?
因为发现前方地上的阵法,他困惑的抬起头看向顾贤之。
“师父,这怎么回事?”他皱紧眉头。
顾贤之垂眼看着脚下,因为阵法的启动,蓝色阵法范围内的雪都被清走。
他面上不再挂着往日的笑容,而对于小徒弟问的问题,他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没事,有人发小脾气罢了。”
萧重桦看了几眼这阵法,他能看出这是约束人行动的阵法,他搞不清楚状况,想知道为什么:“那你不能告诉我,这事到底是谁做的吗?”
“……”
沉默片刻之后,顾贤之依旧是没选择告诉小徒弟这是真相:“你不用管,等她小脾气过了,这阵法自然就没了。”
顾贤之隐瞒的样子,让萧重桦感到委屈。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能知道?
因为他不够有用?
因为他还是个孩子?
“为什么我不能知道,就因为我帮不到你吗?”萧重桦也问出心中的问题。
“不是因为帮不上我。”顾贤之始终不敢与小徒弟对视,“我不想让你和她关系破裂。”
他不敢告诉萧重桦,是烟清河约束了自己。
为了他死后,萧重桦在困难时还能有人愿意帮忙,也为了这对师姐弟关系不为此闹僵,他只得选择闭口不谈。
但萧重桦不理解顾贤之的好心,他只觉得对方现在是把当作自己外人,满心的委屈和生气。
所以他现在的尾巴和耳朵都是耷拉着,这两样将他情绪出卖的明明白白。
而换作平常,白发人看狼族少年这委屈模样,早已经摸摸对方的头顶了,但他现在被限制在阵法中,走不出去。
“你近段日子的衣食住宿已安排好,你只用像往日那样度过就行,没事也可以回来找我聊聊天,但不能踏进阵法一步,听明白了吗?”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说说这些叮嘱。
狼族少年人听完师父的叮嘱,他垂眼盯着雪地片刻,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师父近段日子也要保重好身体,我就不打扰你了。”话落,他转身离开。
他离开水云阁后,丝毫没有犹豫地前往庆云殿。
萧重桦方才沉默时,就想到烟清河可能会清楚这事。
不,应该是肯定知道。
毕竟对方是掌门,且自己师父还被人约束起来,这人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他如此想着,踏入庆云殿内。
“师姐。”
正在批阅文书的烟清河听闻有人叫自己,抬起头去看。
她师弟萧重桦抱着书本,站在殿中央,一脸严肃。
她这师弟到现在还和师父住一块的,而看那严肃的表情,估计是看到她布下的约束阵法了。
不过烟清河最初是想约束两个,但现在有一个没落入圈套,她放下笔,一改往日亲和,略有不耐烦问道:“什么事?”
“你别装傻充愣,告诉我到底是谁约束了师父。”顾贤之被约束的事情,也让萧重桦严肃正经起来,态度都不像往常那样软弱。
“还是说那是你干的事?”趁烟清河还未回答,他又逼问。
烟清河也是大方承认:“对,那阵法是我找人布下的,然后呢?”
师姐的承认让狼族少年愣了下,他不可置信。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不能让他去寻死。”烟清河回答也很简单。
但萧重桦并不知道请神之事,他一直呆在山上,不怎么主动了解外界,知晓外界的情况,都是通过和顾贤之对话得知。
而且顾贤之这次回来并没有跟他讲外面的事,再加上他那日不小心听到凌鹭与师父的对话,便以为只有邪魔的事情,所以他以为是因为这个:“可如今天下越来越不太平,即使你现在困住师父,到最后那四位国君也还是会让你把他放出来的。”
“那也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这样,师父还能过段平稳日子。”烟清河并未选择退让。
“明明可以用其他方法,你却要用这样的方式把师父留住,你有问过他的意愿吗?”萧重桦搞不懂自己师姐脑子里想什么,他只觉得对方做这事过于荒谬。
哪有徒弟把自己师父约束起来的?
“你这行为又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他忍不住说道。
“你懂什么!”被说自己是白眼狼,烟清河突然激动,她拍桌站起身,“你根本就不懂那事的严重性,放纵师父去做事,就是把他推进火坑里!”
“想让他跳火坑的你才是白眼狼!”
“是,我就是不懂,我只知道师父他不高兴,还对你的行为感到失望!”在顾贤之这事上,萧重桦绝不会唯唯诺诺,所以他也大声起来,“你说我白眼狼,把师父往火坑里推,那么那些求助他的百姓们呢,他们又是什么?!”
萧重桦当然明白烟清河的苦衷,毕竟顾贤之是拉扯他们长大的人。
而将自己带大的师父,可能会因镇压邪魔而死在边境,他当然也和烟清河一样不愿意。
可不愿意又有什么用,顾贤之最终会因为自身责任,而选择万众。
见师姐没有开口,他又继续说下去:“我没有责任,是可以睁眼说瞎话,那作为云州的管理者的你呢,你有想过云州的百姓们吗?”
如今天下不太平,众妖必须团结一起出力解决。
那么作为云州管理者的烟清河呢?
她要为了自己私心,而让同族们再多过几日苦难日子吗?
狼族女子放在桌上的双手握紧,她咬紧牙,最后又松开张口说:“那又如何,于我而言,师父更重要。”
“你简直是荒谬至极!”
烟清河本就因为师弟没踏入自己圈套而感到烦躁,现在这人又装模作样的指责自己,她忍耐不住:“闭嘴吧,你这个身上没有任何责任,还躲在师父羽翼之下的人,根本没资格评价我!”
萧重桦被烟清河这话吼得愣住。
没用。
帮不上任何忙。
还需要被师父保护。
萧重桦垂眸不言,而发现自己刚才说话太过分的烟清河,也同样的闭上了嘴。
他们两人沉默了很久,直到萧重桦再次开口。
“师父一直都希望我们能像姐弟那样相处,而他之所以希望这样,是因为他觉得在自己死之后,我们能因这层关系照应彼此。”
萧重桦跟顾贤之住在一起,所以他总会听到师父的念叨。
师父有时会重复跟他说,一定要跟烟清河相处好,不然对方死之后,他在这世上就没人照应。
除此之外,师父也希望他们真能像家人一样,相互爱着彼此。
事实上他们也做到了,这几年下来,他们从未吵架闹掰过。
直到现在都因师父的事情而吵了起来。
萧重桦觉得再跟烟清河说下去,他们之间就会彻底闹掰,这样会让顾贤之更伤心。
所以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人。
“所以在我来之前,师父他并没有说这事是你做的,因为他不希望我们关系因此闹僵。”
烟清河听完那些话,她看着师弟远去,然后就像失气的河豚,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握紧又张开。
最后她挨着椅子,用手臂盖住眼睛。
她前日梦到了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天灾没有发生,邪魔也还能压制住,而她也还有空能和师父跟师弟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可那些风平浪静的日子,终究是失去了。
四兽代替不了神明,所以各地天灾频发,而作为平衡妖族的邪魔也越来越强,边境危险日益剧增。
前线的邪魔或许还有机会阻拦,但后方的天灾必须要镇住。
如果这场天灾不解决,民众得不到一个较为安稳的日子,而因此乱起来的话,那努力拦截邪魔的前线也会快速崩溃。
到时这世界就彻底没有太平之日了。
烟清河很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可她当时从凌鹭口中得知请神仪式之后,原来的人会被重新降临的神代替,所以她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她无父无母,最亲近的除了凌鹭之外,就是师父和这个同为狼族的师弟。
这两人是留她在这世上的根,是她的家人。
无论是哪个的存在被神顶替,都让她难以接受。
可她也知道师父终究会选择牺牲自己,她只能用此方式先困住对方几日。
只要能再多看看师父,多和师父说说话就够了。
烟清河抿紧嘴唇,她挪开手臂,看着头顶上的房梁,然后闭上眼轻声说着:“抱歉,师父……”
纵使学的再像人类,她终究是摆脱不了狼的本性之一的贪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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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