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叫汪磊一起,但汪磊婉拒说要陪母亲,改天再聚,徐卫彪就和张鹏还有地出溜来到了思图面馆。
面馆老板最近新研发了一道麻酱凉面颇受好评。徐卫彪点了三盘凉面和几个炒菜,地出溜又加了一打啤酒,最后两人齐刷刷看向张鹏,异口同声地说:“愣着干啥,结账啊!”
张鹏翻了个白眼,边掏钱包边嘟囔:“就知道咔吃我!”
酒过三巡,徐卫彪说:“鹏儿,我一直琢磨一件事,当初到底是谁写的匿名信把你和……咳,把你俩逼得离开了燕阳。我让地出溜去打听过,可事情有点久了,基本上没啥人知晓内情,想查清楚不容易……”
地出溜点头附和:“对对对,我查过,没结果。”
张鹏看了看二人,叹说:“甭查了,我和叶儿都知道是谁搞的鬼。”
“知道?谁啊?”
张鹏却摆手:“嗨,都过去的事儿了,没必要再提……”
话没说完,徐卫彪就打断道:“又是叶茫不让说,对吧?”
张鹏一脸“你都知道还问”的表情。
徐卫彪无奈:“她呀,就是什么都不想让我知道,别说你了,连我哥都被她收买了!那会儿我死缠烂打,愣是没办法从我哥嘴里撬出半点儿你俩的消息,唉,真够可以的!”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叶儿怕你一时冲动去找人算账。”张鹏解释。
“我知道她的担心,回头有机会你替我告诉她,就说我徐卫彪,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现在是洗心革面,从头……”
这越说越别扭。地出溜没忍住笑了出来。徐卫彪瞪他一眼,又和张鹏说:“总之我不一样了,没必要什么事儿都瞒着我。她要实在不放心,我现在就向你保证,不,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找人算账,成不?”
张鹏看看徐卫彪又看看地出溜,一口气猛地喝完杯子里的酒,借着酒劲儿壮了胆儿,说:“是万尚荣。”
“啥?!”
徐卫彪和地出溜再次惊喊出声,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徐卫彪率先回过神,问:“就那个地产商万老板?”
张鹏点头。
地出溜突然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商场开业前,那万老板还四处找人平拆迁的事儿呢!”又一想,“不对呀鹏哥,你们和他要是不对付,他咋还帮你们搞拆迁呢?”
张鹏耸了耸肩:“我也不明白,这是叶儿的决定,我就负责执行。”
但见二人一头雾水,似是没听明白的样子,张鹏只好言简意赅地从头讲起。
“拆迁只是试水,如果万尚荣不答应,我们就另想办法整他,但如果他答应了,那说明这人极度贪财,扳倒他不是一件难事儿。商场筹资阶段,叶儿让万尚荣参与进来,成为局中人,正所谓当局者迷,你们等着看吧,丫早晚得折!”
“怎么折法儿?”
“那我就不知道了,叶儿没跟我说那么细。”张鹏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压低声音说,“我相信叶儿。你们知道么,她的原话是,要玩儿就得把人往死里玩儿,一口气儿都别让他喘,绝不让丫有翻身的机会!”
徐卫彪实在没忍住,重重地朝桌上拍下一掌并大喝一声“好”,吓了众人一跳。
“哎哟!干啥呀一惊一乍的……”张鹏扽了扽裤腰带,起身往外走,“我先撒泡尿,回来再说。”
地出溜匆匆跟上:“鹏哥等会儿我,我也去。”
茅房有点远,二人懒得走,索性拐进小巷到四下无人之处就地解决。
“我就说去商场吃,又能记账又不算远,回头吃完我叫人开车送你俩回来就得。你看现在整的,我喝了酒开不了车,今儿晚上去你家凑合一宿了啊。”
张鹏说完,地出溜点头应好,顿了顿又问:“鹏哥,我看彪哥咋还挺怕你说的那位叶儿姐?人家说不见他,他就不敢见,彪哥还是那种听话的人?”
“要不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呢,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张鹏眼睛小,看人看事却透彻,自顾自地说,“你叶儿姐哪儿都好,就是在感情上,忒怂!她要是拿出做生意一半的飒劲儿,早把彪子给拿下了,还有那林红梅什么事儿呀!”
“你不看好彪哥和红梅姐吗?”
“哎,也不是不看好,就是……反正我站在叶儿这边。而且我有种直觉,这俩人呀,早早晚晚得天雷勾地火,不信咱就走着瞧,等彪子一开窍,对叶儿绝对是穷追猛打!”
“赶明儿你给我引荐引荐呗,我特别想见见那个能治住彪哥的女人!彪哥那性子都能治得住,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可不是厉害么……”
解决完内急,两人又勾肩搭背地往回走,短短一段路热火朝天地聊了不少叶茫和徐卫彪的故事。
他们聊得欢,可悄悄跟在后边的人,脸色却愈发不好。
林红梅思绪拉扯,心情越来越乱。她今天下午到的燕阳,回家吃完晚饭就急着赶来找徐卫彪,打听到他在思图面馆和朋友聚餐,她就想给他一个惊喜,哄得他高兴,剩下的事就好说了。
结果刚才看见张鹏,林红梅下意识跟了上去,没等打招呼就听对方与人高谈阔论那个叫叶茫的女人同徐卫彪有多么般配……
原来在外人眼中与徐卫彪登对的另有其人。林红梅不禁多虑起来,停在胡同里胡思乱想了一阵儿,最终恹恹离去。
过了两天,徐卫彪从汪磊口中得知,林红梅早已回到燕阳。
“你怎么知道?”
“我去城西办事,偶然看见了。”
徐卫彪沉默了。尽管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他却没有主动去找林红梅,似乎与她陷入到一种对峙之中,忍不住想,自己主动过那么多回,互换一次怎么了?
不好说这算不算是冷战。
七月七,小暑,燕阳热得够呛,每天都是直到天黑,热气仍无丝毫消减之意。
徐卫彪累了一天,眼皮子也跳一天,心里七上八下的莫名不踏实,下了晚班想说去杂货铺吃个雪糕,结果打开冰柜一看,空空如也。
“行啊,今儿生意够好的。”徐卫彪咂了咂嘴,扣上柜盖抬眼一瞧,外边站着林红梅。
不会热出幻觉了吧?他揉了揉眼睛,确定就是林红梅站在门外无疑后,心头一喜,冲过去说:“红梅!快进来呆着,外边儿太热……”说着又要折回屋内拿汽水。
林红梅却拽住徐卫彪,一动不动:“不了彪子,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徐卫彪其实特别想赶紧回家睡觉,甚至连饭都懒得吃。饶是如此,林红梅提出散步的要求后,他还是乐此不疲地应承下来。
静谧的胡同里,林红梅向徐卫吐露心里话,第一句就是:
“彪子,咱俩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吧。”
徐卫彪愣了,从怀疑自己的眼睛变成怀疑自己的耳朵,心说:不是都分开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要分开?还冷静?冷静什么呢?
他对林红梅向来好脾气,可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么祸祸。此时此刻,徐卫彪心情变得无奈和烦躁,语气疲惫地问:“红梅,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要……要分开?”
好端端的?林红梅深吸一口气,说:“我曾以为我很自信,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又或者是面对咱俩的感情,我从来不认为有谁、有什么事能够横在我们之间……”
是啊!没别人啊!没别的事啊!徐卫彪纳闷儿。
“可那天见到那个叶茫,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了!我,我特别害怕……”
徐卫彪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站住脚,抬起双手搭在林红梅肩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梅子,你把心放肚子里,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咱俩之间的感情永远跟别人没有关系!”
林红梅不语。徐卫彪又说:“我不懂浪漫,也不想说什么花哄人的话,我就觉得真爱一个人就是想要和她结婚并且共度余生。所以,梅子,我想和你结婚,而且我想咱俩就应该结婚,我得风风光光地为你办一场隆重的婚礼,买个房子,搭建一个只属于咱俩的小窝,然后在小窝里生个儿子,女儿也好,咱一家人就在燕阳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生活……”
这话听上去很美好诱人。林红梅想,如果自己没有去过上海、没有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没有得到出国进修舞蹈的机会,或许……或许她真的会头脑一热,在最美好的年纪答应徐卫彪的求婚,尽管这婚求的既不正式也不浪漫。
事实上没有如果:她就是去了上海,就是争取到了出国的机会,就是接触了那更为神秘且宽广的未知天地,站上那梦寐以求的舞台中央……
林红梅打断了徐卫彪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异常冷静地告诉他:“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徐卫彪一怔,“什么?”
他不明白,林红梅想要的不就是成立一个属于她的小家吗?
许是怕自己语气不大好,林红梅缓了缓才说:“至少现在的我,不想过你说的那种生活。”
徐卫彪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愈发慌张无措,小心地问道:“是不是钱……”
“彪子,不是钱的问题。”
“……”
徐卫彪用尽毕生之力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起林红梅被选中出国的事,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啊!瞧我这记性!你要出国对不对?!”
林红梅慢慢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徐卫彪让步般说,“你安心出国去完成你的梦想,等你什么时候实现了梦想,累了想回燕阳,咱俩就结婚……”
听到这话,林红梅似乎有点烦躁,脸色一沉。
徐卫彪更加小心谨慎地打量,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好似经过深思熟虑般,琢磨道:“那……不然,我陪你去?”
这真是天方夜谭了,他去国外能做什么呢?语言不通又没一技之长,难道要让林红梅养着他?
且不说林红梅乐不乐意,徐卫彪自己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被女人养?打死不可能!
“又或者我去上海那种大城市做生意,挣大钱,回头把学费给你寄过去……”
“如果我不再回燕阳了呢?”
徐卫彪彻底闭了嘴。他第一次认识到林红梅原来是这样志向远大的人,早先竟一点没有看出来,这令他感到十分挫败。
林红梅看着徐卫彪,想说的话全都写在眼睛里,不言而喻。
不知过了多久,林红梅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
“不用了。”林红梅转过身背对徐卫彪,说,“我下周三的飞机,如果可以,你来送我一程吧。”
“……”
徐卫彪默不作声地看着林红梅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瞧不见她的影子,他心中明了:林红梅这个人,连同自己以为的他们的未来,一并消失在了黑暗中,再不复返。
他们终究是走不到同一条路。林红梅可以登上舞台尽情跃动,徐卫彪却只能在台下当一名观众,曲终而人散,他无法与她站在同一方天地,既不懂她的追求也做不到不渝的陪伴,有缘无分,大抵如此。
另一方面,一个人或许能短时间内迁就另一个,但日子久了总是不行的。他们之间,一个总难忘过去、拗于弥补,而另一个却只着眼于未来,两个相背而立的人,手牵得再紧,但谁也转不过身,哪里能走的长远?
其实该结束的早就结束了,只不过是内心还剩那么一点点不甘在作祟。如今摸到了南墙,发觉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冰冷,也就足够了。
说不清哪时哪刻,徐卫彪蓦然释怀了。
……
说是冷静,实则就是分手。成年人总要抱有几分体面,无需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否则伤人面子,损己名声。
送机那天,徐卫彪以朋友的身份最后一次将林红梅拥入怀中,坦然地为她送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梅子,祝你以后遇到的人都是好人,遇到的事都是好事,一辈子顺心顺意,无忧无虑。”
只可惜那句“有什么需要就来电话”,他说不出口了。
飞机乘着众人的祝福与思念,飞向遥远的大洋彼岸。
一九八六年七月十六日,徐卫彪正式恢复“光杆儿司令”的身份。
他怅怅然在街上游荡,因分手的事还没跟家里说,他不想回家,不想听母亲的唠叨和大哥的数落。
今天原本轮到他休息,中午厚着脸皮在食堂蹭饭,晚上就不合适再去了。徐卫彪想去商场找张鹏,可又怕看到……
唉,天下之大还没我落脚之地了?!徐卫彪郁闷地在城南的几条胡同里溜溜达达,一直转悠到天黑,腿儿都溜细了,最后找了个地儿蹲着休息。
忽然,他感觉有什么细细碎碎的东西掉到了后脖梗子上,伸手一摸还有点烫手,再一闻,好家伙,烟灰!
“我说怎么还烫呢……谁呀,这么没素质……”徐卫彪咬牙嘀咕两句,抬头看去,这里竟不知何时多了一座五六层楼高的小水塔!他愣了一下,随即手脚并用地朝塔上爬去,一边爬一边骂,“嘿!上边儿的人,有你丫这么抽烟的吗?还往下弹烟灰,烫着人咋办?!真他妈没素质……”
然而,当他爬到塔顶,瞧见那个坐在石台上的人后,登时没了声音,一肚子火气瞬间消失不见。
叶……叶茫?!
徐卫彪突然有点懊恼自己刚才骂骂咧咧的话了,倒不是别的,要是悄么声的上来,看见是她,还能再悄么声的下去,可现在……
属实是进退两难了。
对于这次意料之外的重逢,徐卫彪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犹犹豫豫半天,终于硬着头皮慢慢走到叶茫身边。
刚准备坐下,屁股还没沾到石台,徐卫彪就瞥见叶茫往远处挪了半米,同时转身背对着他。
徐卫彪半坐不坐地撅着屁股,姿势略显尴尬。他盯着叶茫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无奈地坐下,没有再靠近她,只同她保持着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良久,徐卫彪先开口了,问:“还有烟吗?”
“没了,刚才最后一根。”
“……”
徐卫彪不信,探头看去,说不好是想看烟,还是想看人。
“你怎么还学会抽烟了?”
“没抽,点着玩儿的。”
“……”
哟,可真会玩儿,那烟灰不偏不倚正好落我脖子上了。
这话,徐卫彪在心里想了一遍,没敢说出口。
两次失败的没话找话后,徐卫彪又一次恍若无事地说:“不是,你啥时候学会用后脑勺说话了?”
“……”
这下轮到叶茫无言以对了。她斟酌再三,过了许久才尽量显得平淡地说:“我是不想没吃到羊肉惹一身膻。”
天晓得她费了多大的力气说出这句!
天晓得,但徐卫彪不晓得。
徐卫彪只觉得顿口无言,随后无奈地笑:“唉,叶茫啊,你可真……”
“我想再坐会儿,你先走吧。”
叶茫打断徐卫彪说话,不知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得,走了。”
徐卫彪长叹一口气后起身走向扶梯,临下去前又瞥去一眼:这人还真连余光都不想看见自己啊?
奇怪的是当他稳稳落地后望向水塔顶端,分明看见了围栏旁边那个往后闪躲的人影。
女人心,海底针!徐卫彪撇撇嘴,言行不一!
徐卫彪当然没有就这么离开。他既没看见汽车也没看见张鹏,就猜叶茫是独自一人来到水塔,而且住的地方应该不算太远,不知是回小院还是新宅。
说到底是女孩儿,大晚上独身走夜路太不安全。于是,徐卫彪躲在了一个拐角处,打算暗中护送叶茫回家。
半个小时后,叶茫终于从塔顶下来。
而此时徐卫彪已经喂了不下几十只蚊子,满腹怨气,偷摸儿看向叶茫的眼神里尽显幽怨,边磨牙边小声咕哝了句:“姑奶奶啊您可算下来了!”
叶茫往小院走去,半路习惯性地捡了半块碎砖头揣进怀里,用不着归用不着,拿在手里总归踏实。
见她安然踏进小院,徐卫彪才放心地离开。
隔了几天,徐卫彪应张鹏请托去三十二号院帮忙盯装修,和他聊起自己偶遇叶茫的事忍不住抱怨:“你说这女人到底是咋想的?咋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张鹏苦笑:“彪子,你作为一个有女朋友,哦不,准确的说是有过女朋友的人,你都搞不明白,你问我啊?”他摇了摇头,继续往门上涂漆,估摸着已经刷过两遍,再刷最后一遍应该就行了。
徐卫彪无语,心说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张鹏现在不过二十出头,懂个屁呀!女人对他来说恐怕还没手里这块门板重要呢!
徐卫彪摇头笑笑,正打算再向张鹏打听打听叶茫的近况,突然听到外边有人敲响了院门,声音急促,边敲边喊:
“徐卫彪!徐卫彪——”
是华子。徐卫彪放下漆碗、摘掉手套跑去开门,谁承想刚一开门脸上就挨了一拳,同时还迎来一声质问:
“云江烧鹅好吃吗?!”
这回徐卫彪梗着脖子,底气十足地回答:“好吃啊!特别香——”
最后一字话音未落,林志华又不由分说拳打脚踢起来,嘴里还骂:“我让你欺负我姐!让你欺负她……”
徐卫彪不愿还手,论打架,华子绝非他的对手,因而他只是护住脑袋往院子里跑:“华子!你到底要干嘛啊——”
张鹏听声儿不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朝两人冲去,挡在中间边拦边问:“怎、怎么了这是?别动手!先别动手,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
“谁跟他是兄弟!呸!”林志华被张鹏拉了开,嘴上却仍不饶人,指着徐卫彪的鼻子质问,“你凭什么把我姐踹了?是不是在云江找相好的了?!”
徐卫彪俩大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真是比窦娥还冤!他揉着发痛的下巴反问:“这屁话谁告诉你的?”
“哼,还用得着谁告诉,我一回家就听我爸妈说你跟我姐分手,我姐她伤心的出了国!”
“瞎他妈扯淡!”徐卫彪气得厉害,骂得也脏,被分手已经够郁闷了,还要被林志华扣上一顶负心汉的帽子,真该好好揍丫一顿出了这口恶气!
可不行啊,那是兄弟,动起手来万一没个轻重,伤感情。
徐卫彪脸色难堪,耐着性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见林志华还不大相信的样子,就说:“你给你姐打电话问清楚。”
要是做贼心虚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林志华冷静下来后想到自己或许确真是一时气急,没听完父母的话就跑来找徐卫彪算账,结果闹了误会……他瞟着徐卫彪红肿的下巴,撇了撇嘴说:“那个,不好意思啊,下手重了点儿……”
得亏徐卫彪耳朵好使,不然还真听不清林志华这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徐卫彪摆手称没事:“鹏儿,剩下这点儿漆你自己刷吧,我先回家涂药了。”
林志华张了张嘴却没好意思说出那句道歉。等回到家从父母口中听到完整版的事情经过后,他对于自己的冲动行为,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终于在开学前的某天晚上去找徐卫彪道歉。
“彪子,前些日子的事儿,对不起。”
“啊?啥事儿?”
徐卫彪一脸懵,早把林志华动手这事给抛诸脑后了。
林志华却以为他是故意的,皱了皱眉说:“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我是诚心来跟你道歉的。喏,我还带了我妈亲自做的果酱,干净卫生,甜而不腻……”
徐卫彪接过果酱,仍旧两眼迷茫地盯着林志华,见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才反应过来,说:“嗨,没啥,我早忘了!再说这不都好了么,也没破相,没耽误我靠脸吃饭,嘿嘿!”
林志华松了口气。
徐卫彪笑呵呵地去抠果酱的盖子,直接用手指挖了一点放嘴里咂摸味儿,然后十分惊喜地说:“真不错哎!酸酸甜甜的,果香还挺浓……是苹果酱!”
林志华挺了挺胸脯,骄傲地说:“那当然,我妈做的果酱在燕阳可是排得上号的!”
徐卫彪又尝了两口,连连点头:“别说,伯母手艺真好,赶明儿我得向她取取经。”
林志华看着他,欲言又止:“你……你不怕尴尬?”
徐卫彪一顿,而后笑道:“有啥好尴尬的,我和你姐是分手了,可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嘛,分了手还是能当朋友的。再说咱俩不也是朋友吗?我就不能去你家找你玩儿了?”
“能!当然能!”林志华彻底放心了,肩一沉,长舒了一口气,“我还担心因为我姐的缘故,咱就慢慢疏远了呢!”
“那不能够!”徐卫彪坚决地摇了摇头,同林志华唠起家常,“华子,你在学校咋样?快开学了吧?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岂料,林志华大笑:“彪子,都大学了,哪儿还有什么暑假作业啊!”笑归笑,却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徐卫彪这种关心单纯可爱,解释说,“暑假一般都是去各大医院实习,或者参与其他社会实践,最后要写实习报告。但像我们新入学的学生,老师一般不会安排实习,就推荐了几本医学书籍要我们利用假期研读,开学后上交读书笔记和心得体会,我早就完成了。医学院是五年制,越往后功课越紧,估计明年我就要去医院实习了,成绩拔尖儿的话能在本院实习,方便一些,而且到时候还会有好多论文要写……哎,总之挺复杂的。”
徐卫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想: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真不为过,人家那眼睛里闪烁的都是不一样的光彩,说出口的话乍一听像是抱怨,可细究起来何尝不是一种甜蜜的痛苦呢?他真心替林志华高兴,却一点儿也不羡慕,要让他整日闷头埋在书本里,非疯魔不可!
徐卫彪是静不下来的性子,对他来说从实践中学到东西远比从课本上学习有趣,那样才是最好且最适合他的路。
只可惜有时候学到的不一定是经验,还有教训。
九月开学前夕,林志华约徐卫彪去拳场看拳。不是什么正规比赛,俩人是避开熟人(譬如汪磊)偷摸儿去的。
坏就坏在攒场子的是城西几个曾和徐卫彪有过节的小流氓,还跟癞猴混过一阵儿。那些人势必不放过这个以多欺少的机会,徐卫彪和林志华还没踏进拳场的门就被他们带到了隔壁巷子里。
“带多大宝?”
林志华把带的钱给对方看。自从林红梅出国,老两口就成天担心闺女在那么远的地方受欺负受委屈,总想着多寄点儿钱过去,于是林家全体都开始节衣缩食的过日子,因此削减了林志华的零用钱。
以往还能三五天的偷摸儿看场拳,可是这次,林志华愣是攒了俩月的早餐钱才攒够进场费。
“就这么点儿?”
对方不屑地“嘁”了一声,紧接着伸手去拿那些钱。
林志华立马缩回手,钱虽不多,却是自己辛苦攒的,凭什么让他们拿了去?
徐卫彪就更甭提了,一贯不服天不服地,护短护得厉害,绝不允许这群小流氓就这么着把钱拿走。哪怕不是为了钱,只为面子,他都不可能让这些人拿走一分钱!
对方见明抢不成,眼睛一转,对二人说:“我们又没抢钱,你俩紧张什么啊?”
呵,睁眼说瞎话!徐卫彪和林志华对视一眼,没搭理他们。
对方又说:“不过,你们的钱确实太少了,不能进去。”
林志华想:这几个人看着面生,语气又不善,这场拳也不是非看不可……他拉了拉徐卫彪的胳膊准备离开。
“哎等会儿!”对方可不想放过劫道的好机会,“那什么,拳场有拳场的规矩,你俩虽然带的钱不够,但可以跟我们的人打一场,赢了就让你俩进。”他又打量着林志华劝诱,“今儿可有体校最牛逼的学生,你确定不想看?”
林志华心痒难耐,犹豫之际,徐卫彪已经答应下来:“成,我跟你们打。”
“彪子!”一没拦住咋就答应了呢!林志华有些心急,小声劝徐卫彪,“你冷静点儿,这伙人不像善茬儿,而且这拳也不是什么必须看的,你……”
“成啊,一言为定,走着!”
对方怕徐卫彪反悔,立马做出“请”的手势并命小弟将两人带到不远处的一片小空场。
当时徐卫彪和林志华谁也没想到这是人家玩儿的攒,目的就是要整徐卫彪,打得过固然好,万一打不过,那群人也还留有后手。
徐卫彪的确能打,一敌三的车轮战大气儿都不带喘的。第四个人上场后,领头人见局势不妙,朝角落里的一小弟使了眼色。
徐卫彪全神贯注在比试上,完全没注意到不对劲,一个过肩摔使得第四个也趴在地上认了输。
正当他问第五个人是谁时,警察来了。
其他人落荒而逃,唯独那第四人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嚎叫不停。
徐卫彪并没有下狠手,基本上都是点到为止,要害部位一点儿没碰着,实在不明白这人有什么可叫唤的。
林志华同样一脸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看见跑来的警察中有汪磊,他才略略回神,问:“磊子?你咋来了?”
汪磊很无奈地看看徐卫彪和林志华,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这片儿有人打黑拳……”
没说完,躺在地上的第四人就指着徐卫彪扯嗓喊道:“是打黑拳!我跟他!可没他打这么狠的吧?”声音大的生怕警察听不见似的。
“我什么时候和你打黑拳了?咱得说明白那性质可不一样……”徐卫彪还没说完就被一名警察往车里带,顿时气性上头,甩开胳膊欲朝第四人走去掰扯出个子丑寅卯,结果没走两步就被汪磊挡了住。
“磊子你让开,我必须把话说清楚,我和他没打……”
“先回局里再说,”汪磊压低声音好心提醒,“没看出来这是人家下的套吗?你在这儿说不清的。彪子,你冷静点儿,先跟我回去。”
徐卫彪突然反应过来,敢情是这帮孙子报的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