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奇谭 第3章 第三章 选择X记忆X遗忘

乒乒……乓乓……

酒柜上的酒瓶和酒杯纷纷跌落碎裂，杯子茶壶筛糠似得抖动到茶几边缘随时准备粉身碎骨，墙上的稀世名画也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一副垂垂可危的样子……

上方华丽的水晶吊灯如狂风中的残叶，四溢翻腾忽明忽暗，下方叶晨伊惊恐地抱着头缩卷在沙发里，已无心去顾忌面前的人。

这边陵光眉心紧锁，试图强行解开叶晨伊体内的苍龙封印。

砰地一声，二人后方偌大的落地窗突然炸裂，似星子般四散开来。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自窗外窜入屋内，那些“星子”突地停留在半空，叶晨伊跟着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下一瞬，陵光眼底泛红，恨意怒意交加，几乎要淹没他所有的理智。

二人神力在空中相交，东井跑进来得时候，就见到足以摧毁这栋楼的两股力量，正在激烈抗衡。

他自是无法将眼前两个人分开，情急之下，他只能拼尽全力，在这两人周身布下一个结界。

但这显然撑不了多久，很快结界出现裂痕，东井跪倒在地，口中已然有鲜血不断涌出，他却仍旧死命地苦撑着这个结界。

忽地，早前被陵光施了术法高挂在墙上的时钟，准时地整点报时，一声，两声，三声……

时钟四周的墙壁无数条裂痕越裂越深，随即轰隆一声倒塌下来。

东井看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时钟，恪尽职守地敲响最后一声。

陵光终于收了神力，临走前看了一眼被苍龙抱在怀内的人，身形便消失在了屋内。

-

短短几秒之后，破碎的落地窗外，无数的“星光”急速向这边聚拢。

白煜明抬头望去，这画面自他二十年前来到这座城市开始，每晚都能见到。

但很快，“星光”消失，一切如同这屋内一样，归于沉寂。

“你还好吗？”白煜明转头看向还跪在一边的东井，毕竟是前世的同伴，他礼貌地询问了一声。

“还好……”东井勉强站稳身形，“你最好先别离开这里，否则他仍旧会追过去，你们两个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我知道。”白煜明看向怀中被自己施了术法，已陷入沉睡中的叶晨伊。

故意没有收起象征地界之王神权印章的陵光，突地出现在白煜明面前。

“为何要封印她？只是为了不让我找到她吗？”

“难道你希望她还记得过去的事？”白煜明抬起头，与陵光对视，“这样不好吗？”

“……”陵光一时无从反驳，他是想过希望她忘记他过往的过错，却不是像这样遗忘。

“要忘就索性忘个干净，她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你，不记得我们每一个人。”

陵光看着那双与万年前一样平静的眼眸，不由抚上胸口。

千年前的那一击，心口之痛，又与现在有何不同。

陵光忽地一声冷笑：“那你可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他又往前一步，盯着那双看似平静的眼道，“千年前你努力让我们所有人都带着凡尘记忆，回归星界，你可有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果然，陵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裂痕。

“你，又与我有何不同？”陵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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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都别争了。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

刚才被白煜明打碎的落地窗前，此刻又多了一个人影。

“执名？！”陵光循声转过头，惊异地看着又一个昔日的同伴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面容身形完全不一样，但他们就是能立刻认出对方。

他忽地看向身侧的白煜明，面色如常的平静，显然这两个人早已相认。

“这名字听着好古远，上一回还是二十年前，他用这个名字叫的我。”俞庭抬首指向坐在沙发上的白煜明。

“你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陵光无心去探究这两个人是何时重逢，又是如何同他生活在一个城市近二十年，却让他至今都未能发现的。

“我们前世毕竟是四方星宿的掌权者啊！陵光！”俞庭笑道，自落地窗前向他们四人这边走近，加重了语气道，“更何况，你和她的体内都还有另一个元神在呢！”

白煜明将怀抱中的叶晨伊放平在沙发上，站起身，面对着低头沉思的陵光道：“他的意思是，晨伊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和自己的神力，重生到这个世间的。”

陵光闻言，猛然抬头。

“而非因我苍龙之故，才得以让她转世重生。”白煜明一字一句道，“就如同你，重生为如今的地界之王，也是皆因你自己之故！”

“陵光，你是为了惩罚自己，或者说是为了赎罪……才会在今生成为现在的你……”俞庭的眼内有一丝怜悯，一丝叹息。

这双眼睛与前世的他，重叠在陵光的眼前。

俞庭，前世北方星宿的掌权者，玄武执名神君，主水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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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再次看向熟睡在沙发上的人，眼中有欣喜，也有怎么也抹不开的孤寂。

“晨……伊……”他轻吐着她这一世的名。

“对。她姓叶，晨曦的晨，伊始的伊。这一世，她转身于一个武术世家。”白煜明道，“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婴儿。”

“……”

“没错。这也是我要封印她元神的原因之一，小小的她还承受不住元神苏醒的力量，是我心急想要见到她……”白煜明苦笑般地自嘲道。

原本正常情况下，叶晨伊将在她二十岁生日这一天元神苏醒。

但若是转世后的四方星宿掌权者任何一位与她先行接触，就会提早唤醒她体内的元神。

叶晨伊，前世西方星宿的掌权者，白虎监兵神君。

也是四方四神之中唯一的女神，昔日的星界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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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我的封印要被她冲破了！”白煜明猛然感觉到异样，转头看向叶晨伊，随即抬手结印，试图与叶晨伊体内重叠的两个元神抗衡。

“陵光！快帮我封住她的元神！我一个人不行！你也不希望她被前世牵绊吧！就让这一世的监兵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只要她今生不觉醒，此后就再也不会觉醒！便能真正的重获新生！”

陵光却愣愣地看着白煜明，好像听不懂他此刻的话。

白煜明见他不为所动，又转头看向俞庭。

“没用的。”俞庭看着白煜明，眼神竟透着惋惜，“我刚说了，你还是不明白啊！”

“是监兵神君，自己想要借体内的另一个元神让自己苏醒，一切都是监兵神君自己的意志！”一直像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东井，站出来说话道，“即使监兵神君元神苏醒，神力恢复，她也不会记得我们任何一个人！”

“什么？你说什么？”白煜明看向身边三人，似乎是有什么事，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苍龙。”俞庭叫出他前世的名字，“二十年前你来到这个城市，原是打算要守护监兵。但后来……”

“后来怎么了？”白煜明眼内一片茫然。

“后来你爱上了这个，叫做叶晨伊的女孩。”陵光接话道。

“叶晨伊就是监兵。”白煜明肯定道。

“不。”陵光站到他身前，盯着他道，“你想守护的是白虎监兵，但你爱的是凡人叶晨伊！这才是你现在想要封印她的真正目的！”

“……”一向冷静的白煜明，此刻却显出茫然无措，深埋在心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反被别人挖了出来。

下一刻，白煜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收了结印，脸上立刻显出喜色，转向东井，指着他道：“他刚才说，就是她元神苏醒，她也不会记得我们每一个人。她仍旧是叶晨伊！对，我不用再封印她了！”

白煜明的话音刚落，躺在沙发上熟睡的叶晨伊蹙了蹙眉。

“苍龙。”见白煜明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俞庭又一次唤他前世的名字，“无论你爱的是今生的叶晨伊，还是要守护前世的监兵，那都只是你个人的事，且都是为了保护‘她们’。”

俞庭拍上他的肩膀道：“你不必纠结，只管做你想做得。至于‘她们’究竟会去爱谁，最终是由‘她们’自己决定，与你无管，你只需接受结果便可。”

话落，叶晨伊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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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的众人，齐齐看向醒来的叶晨伊，所有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前方破碎的落地窗往他们这里猛烈地灌着风。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叶晨伊又看向站在白煜明身边的俞庭，“你不是大师兄的那个警察朋友吗？怎么也在这里？”

她猛然转头，看向陵光，指着他大声道：“我知道了！你们是来抓这个绑架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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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伊坐进白煜明的车，刚刚白煜明和俞庭都对她说，因为突发的强烈地震，将她吓晕了过去。

那个绑架犯也不是什么绑架犯，是他们的朋友，只是平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会表达。

许是刚才在街上看到她，对她一见钟情，便直接把她拥入怀中，又带回了家。

叶晨伊坐在副驾驶坐上，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白煜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她似乎是依稀记得自己在街上遇到了那个“绑架犯”，随后就莫名其妙被这个绑架犯拉回了他家中，然后好像就大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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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庭看着白煜明带着叶晨伊火速地驾车离去，又目送着陵光寂寥地走向他那栋高高在上的楼顶。

叶晨伊元神虽然觉醒，但果然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只拥有了前世的元神之力。

而现今能压制她神力的，只有身为地界之王的陵光才能与之抗衡，于是刚刚陵光亲自出手改写了叶晨伊脑海里的一点点记忆。

并占时用手中象征地界之王权利的印章，作为封印之石，封印在叶晨伊的体内，以压制住她不知何时便会释放出的元神之力。

好在她体内沉睡的另一个元神已经偏离，不再与她的元神重叠，尚能压制一段时日。

所以如今的白煜明，又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责任。

是的，就像执名所说，他无需纠结爱谁，还是守护谁，现如今一切已经既定在眼前。

目前最重要的是，他要找机会向叶晨伊说明前世今生，并亲自教导她学会使用元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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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庭坐在人行道与非机动车道之间的栏杆上，抬头仰望夜空。

“看来，他们还是什么也不明白啊……监兵……”

今夜，城市的星光，依旧被周围闪烁的霓虹给掩盖。

于是，他凝聚自己的元神之力在双眼之上，跃过层层云海，直望天际星河。

前世的白虎监兵曾站在星河边，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那时的眼神，他只听见她说：

“执名。我希望下一世，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忘记此生背负的一切。”

“我能为自己活一次，也为他活一次。”

那个他，不是他，也不是苍龙。

他一直都知道……

她是为了他，才转世重生。

也是为了他，才选择忘记前尘，重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