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未眠听到孔雀开屏这四个字的下一秒,就无情地禁言了乘风。
远处那几百架轻甲悉数砸在地上,灰尘潮水似的一浪接一浪扑面而来,嘟嘟终于大概终于睡醒了,被震天的动静吸引,从徐未眠口袋里探出个圆球脑袋。
徐未眠捂住它口鼻带着上升到搬空高度。
晏时津打开了机甲面罩,远远望着滔天的灰尘渐渐沉淀,朝徐未眠看过来。
没说什么,徐未眠琢磨着他这眼神,道:“想说什么就说。”
晏时津还是没说话,从身上又拿出来一针高效营养剂,直接抛给了徐未眠。
她接住。
晏时津已经朝那条被斩去了头的机甲森蚺而去,头也不回,两个字飘进了徐未眠耳中:“你用。”
徐未眠弯了下唇角,这回注射进了自己体内。
高效营养剂比普通的营养液和营养膏好用多了,没半分钟,徐未眠就感觉到浑身都舒坦了不少,之前因短暂缺氧引起的晕眩感也彻底消失。
随后便朝那几百架机甲掉落的地方而去,回来时候拎了一麻袋的营养液,化作机器人形态的乘风怀里还抱着一箱弹药补给,就连嘟嘟那两只小短手都费劲地抱着一架比它大十倍的狙击枪
晏时津:“……”
徐未眠解释:“这叫勤俭节约,现如今最有名的军事策略课程第一讲就是这个。”
晏时津低头用光刀划开了森蚺的脑袋,随口问:“哪门军事策略课程?”
徐未眠:“徐氏兵法。”
晏时津:“……”
他就知道。
徐未眠没打扰他研究这丑东西,在光脑上按了几下,一只小机器人从机甲肘部飞了出来。
她把搜罗来的东西全部塞给了机器人,顺手给霍尔发了条位置:“找到点东西,让传送机器人给你送过去了。”
她伸手要去拿嘟嘟费力举着的枪,没想到嘟嘟死死抱着,竟然不肯松手。
“乖,这玩意儿可不是你的玩具。”
“嘟。”
嘟嘟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徐未眠感觉它在凶她,举起双手:“好好好,给你留着玩——乘风,看着它,别打到自己就行。”
乘风得到命令,自动解除禁言,这回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是,将军。”
徐未眠把物资全部寄走,才弯腰看向晏时津在鼓捣的机甲核心。
这条森蚺也不知道在沼泽下躺了多久,连机甲核心里面都是臭水和污泥,气味飘过来,闻一口就能升天。
徐未眠戴上防毒面罩,隔绝了这工业污染的臭味,才问:“怎么样?”
晏时津从污泥里挖出来一枚芯片,只扫了一眼:“只是很普通的机甲智能芯片。”
“怪不得,才一刀就不行了。”
话音刚落,旁边忽然传来一道诡异的金属碰撞声。
两人同时朝一个地方看去。
那是——刚才因为被砍断了与核心连接之后掉落的蟒状躯体。
碰撞声,正来自无头森蚺。
徐未眠与晏时津同时一顿。
“是它动了下,我没听错吧?”徐未眠问。
下一秒,两人均看见失去了机甲核森蚺蠕动起来,徐未眠抓起晏时津就飞了起来,并将他牢牢护在自己身后,目光警惕防备地看着那条无头森蚺。
晏时津:“……”
他面无表情地扣好面罩,站到徐未眠身边。
地面上的东西再次蠕动,又停了下来。
晏时津淡淡道:“它的机甲核只在头部,已经没有攻击性了。”
“你确定?”徐未眠有些怀疑,视线一凛,“又动了。”
晏时津抬起手腕,一个微型扫描头缓缓探出来,对准了河岸上的东西:“没了核心的机甲都只是一堆无用的金属,它的确没有攻击性。”
“那怎么还在动?”
地上的失去了头的森蚺蠕动的幅度比刚才又大了不少。
晏时津蹙眉,目光渐渐落在森蚺的腹部。
“肚子里好像有东西。”
徐未眠当即一跃而下:“乘风,锟铻刀。”
随着她的话,机甲膝侧现出一柄长约20厘米的刀,银光闪闪,眨眼间徐未眠已经到那森蚺近前,拔刀,手起刀落,森蚺坚硬的金属肚皮竟然像是泥的一样,大喇喇地敞开了来。
一阵浓酸的味道袭来。
徐未眠嫌弃地又一次及时远离。
低头时,一架人形机甲居然从森蚺被割开的肚皮下滚了下河岸。
徐未眠伸手,一条纤细的釴合金绳索从她腕下射出去,顶端带着一个可以自动调节大小的伸缩爪,很快就把掉进污水里的机甲打捞了上来。
徐未眠直接给扔到了远处的枯草地上。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花香再一次出现。
徐未眠还没来得及叫晏时津来拆了这个机甲,地上臭烘烘的玩意居然自己打开,里面滚出来个活物。
徐未眠定睛,才认出这人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晏时津问:“你认识他?”
徐未眠扫了眼正在大口喘息的人,别的不记得,但有一点印象深刻:“据说是联盟首富之子,好像叫祁宇?”
祁宇听见有人喊他,扒掉脸上从机甲中滚出来时沾上的污泥,抬头看见徐未眠,当场哭出来:“我还以为我才二十来岁就要夭折了呜呜呜……”
徐未眠与晏时津重新降落,机甲也收起来。
“大哥,二十多岁死那叫英年早逝。”徐未眠瞥了眼他头顶,没任何发光的东西,问,“你怎么在这儿?”
祁宇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又看见旁边的宝贝机甲外壳涂层都被浓酸腐蚀得差不多了,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以前也没人跟我说星际越野者项目还得大战巨蟒啊。”
星际越野?
徐未眠和晏时津相视一眼。
“你参加的是隔壁的奥运?”
“是啊……但我现在肯定连前十都进不了了,拿不到奖牌给我妈当项链了。”祁宇用手擦眼泪,刚扒过脸上的污泥,不小心凑近鼻子闻到,给自己整恶心了,“yue……”
徐未眠和晏时津不约而同抬头看天。
等祁宇不吐了才再次看他。
“这什么东西啊,好恶心……我不干净了,救命啊……”祁宇崩溃道,“受不了了,我要回家洗澡!”
徐未眠将人扯回来,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一边在祁宇身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擦手,一边说:“你现在还真回不了家。”
视野中出现一块白色手帕。
徐未眠冲晏时津笑了笑,发现是他把自己的口袋巾抽了出来——参加决赛及闭幕仪式,联盟官员自然都是正装出席。
她也不客气,细致地开始擦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啊?不是可以直接呼叫裁判弃权吗?”祁宇问。
晏时津说:“你可以试试现在能不能呼叫到裁判。”
祁宇当即打开自己的光脑,呼叫的流程依旧正常,只是连续尝试连线三次,都无人回应。
“这鬼地方没信号吗?”祁宇打算换个方式,“那我干脆就直接让模拟舱关机。”
“别按。”
徐未眠和晏时津同时冷肃道。
祁宇被两人郑重其事的模样吓到:“怎、怎么了?”
徐未眠言简意赅:“你按,按下去就死。”
“啊?”祁宇说完,视线终于转向晏时津,看着他头顶发着白色微光的名牌,“你这头饰还挺特别的哈。”
晏时津:“……”
徐未眠直接掏出一个小瓶消毒剂给祁宇:“你这机甲功能还正常吗?”
祁宇点头:“正常,就是看起来埋汰了点,那蛇的肚子里都是浓酸,把我的爱丽丝外表涂层都给腐蚀了。”
“你机甲叫爱丽丝啊?”
“嗯,别笑啊,这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买的,当时我爸妈让我起名字,就叫爱丽丝了,我觉得这非常能体现我各个年龄段的想法,就没改,你们不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吗?!”
徐未眠:“谢谢啊,我们一般人买不起机甲,还一买买好几套,乘风是学校发的。”
乘风插嘴:“准确地说,我是您赢得第一的嘉奖,将军。”
祁宇大惊失色:“第一军校都给你们发乘风这么牛逼的重甲吗?我晕!早知道当年我也报考第一军校了,都是因为军校太累了我爸妈不让我去。”
徐未眠将用完的丝巾还给晏时津,下一秒又看见被自己擦下来的污渍沾在上面:“我洗干净还你好了——还有营养剂吗?给他一针。”
晏时津还剩最后一支,正要拿,祁宇嚷嚷:“我不要,营养剂还得注射,给我块营养膏行吗?打针多疼啊。”
徐未眠:“……”
晏时津:“……”
徐未眠面无表情扔给他一块:“用吧,娇贵的小少爷。”
她起身,冲晏时津勾勾手指,他会意,跟她走到一边。
“你觉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星际越野和综合作战项目都会选择模拟赛场进行比赛,军事比赛和体育比赛虽然性质不同,但用到模拟舱的项目这些年都是同一家科技公司提供,或许……”晏时津微顿,眉宇轻皱,“是两个模拟赛场发生了融合。”
徐未眠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他们的程序出现了融合?”
晏时津点头:“这也说明模拟舱在出厂之前就被更改了程序,祁宇的那个,很有可能被弄混送进了星际越野项目组;或者往好处想,也有可能是他们的程序本就不完善,这才出现了BUG。”
“程序不完善……所以只要找到突破口,所有人都有可能活着出去?”
“是。”晏时津声音低了一些,“规则在算法的控制结构里。”
徐未眠转身,见祁宇已经起身,打开光脑说:“我发你个地址,你去那里,这里不是你的比赛场,到处都不安全。”
祁宇啃完了营养膏,体力好多了,站起来四处看看:“我就不能跟着你们吗?这里好可怕,要不是我机甲的材料还可以,我早就被那金属蛇溶在胃里了。”
“我们还有事要忙,带个拖油瓶算怎么回事?”徐未眠道,“地址传给你了,不想死就赶紧去,那里有人保护你。”
“什么叫拖油瓶啊?你别小瞧人!”祁宇生气道,“我爸妈吵架要闹离婚都没喊过我拖油瓶,你俩带个我怎么了,我又不会添乱。”
徐未眠:“……”
晏时津:“……”
这类比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
时间不等人,这要是GA1707的人,徐未眠早一脚给踹回去了,又不能动手,这人看上去又很有碎嘴子的潜力,徐未眠不胜其烦:“行,带上你,行了吧。就一个要求,话少点。”
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小少爷与生俱来就有好性格,祁宇瞬间开心了。
恨不得扑过来给徐未眠一个拥抱。
徐未眠看向晏时津:“继续出发?”
晏时津眉头微微蹙着。
她瞬间想起那个针孔,语气不自觉带上了紧张:“怎么了,你不舒服?”
晏时津摇头:“没有,只是闻到了他的信息素。”
就算不是易感期,Alpha的信息素也会让同类产生烦躁、易怒的情绪,祁宇是个S级的Alpha,对徐未眠来说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但对于同样是S级的晏时津就不一样了。
徐未眠闻言便转身朝祁宇瞥过去:“能不能管管你的信息素?”
祁宇这才反应过来:“哦,对不起啊,我刚才在那蛇的肚子里挣扎来着,精神力有点不太稳定。”
很快,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花香味就散去了。
徐未眠有些好奇:“你信息素这味道是什么花啊?”
人类走向大航海时代时,带走了地球上所有物种基因库,进入星历元年后,终于重新在这片浩渺的宇宙中找到了一个稳定安全的全新甲缘,于是就开始慢慢地在生物实验室中研究让各种花草树木重新生根发芽。但或许是因为实验条件无法比拟地球环境,或基因在克隆过程出现了偏差,批量生产出来的花束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味道的,或者和它本身的味道大相径庭。
人类只能用眼睛欣赏花束外观,而无法闻见真正的花香这件事是很普遍的,并已经在日积月累中成为了寻常,感慨花束无香这种事,只有一些现如今属于珍稀物种的文艺青年才会去做了。
认不出花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祁宇听到这个问题后却有些踟蹰。
“什么花的味道啊?怎么还犹豫呢。”
祁宇:“……小雏菊。”
徐未眠和晏时津同时顿了一秒。
然后,徐未眠没忍住,笑出了声。
祁宇:“?!”
祁宇:“干什么!Alpha的信息素就不能是小雏菊了吗!?”
徐未眠还没笑完:“没有……可以,当然可以,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祁宇:“……”
“你现在什么都不说比说了什么都厉害!”
祁宇黑着脸直接走了。
徐未眠笑了半天才忍住,主要她真没遇到过信息素是花香的Alpha。
她看身边的人,忽然好奇起来:“晏时津,你信息素什么味道的?”
晏时津脸色淡淡,没答。
徐未眠搭上他的肩,拖腔带调道:“说说嘛,你告诉我,我也把我的告诉你。”
晏时津拨开她的手,也冷着张脸走了。
徐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