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屿是个做了决定就会认真执行的人,为了追求温煦泽他制订了详细的计划。从每天准时的早晚安到公共课笔记整理,提醒天气变化以及每天给他推荐如何把沙拉做好吃的链接。
六月二十二日,简星屿考完最后一门走出教学楼。他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发了句“我考完了,现在搭地铁去市区。”
同样的话他也发给了霍顷,因为今天开始要回去Rollar上班。
霍顷:ok
温煦泽:。
两人现在怪异的关系不像是一个人正在追求另一个人,更像是简星屿成为了温煦泽的下属或者更具体一点说是助理。
[明天气温30度,注意防晒。]
[。]
[给你点了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你接下来要出差的地方蚊虫很多,给你买了蚊怕水放到公司前台。]
[明天考完试,我要回去之前兼职的地方打工,晚上可能不能及时给你发晚安。]
[。]
[线代笔记放到你公司前台了,复习加油。]
[......]
温煦泽大二下学期因为个人原因缺考了几门课,其中就有线性代数,复学之后需要重修。简星屿知道后立刻翻出自己的线代笔记,想着他太久没接触理解起来可能不太容易,又把笔记做了非常详细的注解,还重点圈出往年考试涉及的部分。并把近一两年常出的题型做了个总结,装订成册。
线代和大学英语这些公共大课考试时间都会安排在最后,还有一周才考,应该还算能帮上一点点忙吧,简星屿想。
六月份,各个品牌扎堆发布新品,这意味着温煦泽的工作扎堆到来。
简星屿考试周一边复习一边穿插着给他归纳笔记,熬了几个大夜终于做完,担心会打扰到温煦泽特意做完悄悄送去他公司,走后才发消息告诉他。
虽然已经预料到和温煦泽收到过的礼物相比不算什么,但是看见回复只有六个没有感觉的句点时,内心还是免不了被刺痛。
简星屿在公交车上吃着刚刚在帝途娱乐旁边的咖啡厅买的三明治,又贵又难吃,早知道就走过两个街口吃牛肉面了。干硬的全麦面包、调了味也于事无补的鸡胸肉,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菜叶,果然是开在娱乐公司旁边的店,只骗有钱人。可是怎么上次温煦泽买的就好吃,他又忿忿地咬了两口。
公交车到站,他拿着半个三明治下车。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开心,拿出手机对着剩一半的面包拍了张照。
简星屿:[图片]
简星屿:你公司旁边的三明治很难吃!
然后又悻悻撤回。温煦泽可是对着一盘菜叶子说还不错的人,或许他就喜欢这种健康的味道。
温煦泽迟迟没有回复,他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走进位于昀昉路的酒吧。才过六点,店里面的人还没来齐,他和之前相熟的兼职生打了个招呼然后走进更衣室。
他的储物柜在角落那里没变,他打开从里面拿出黑色的制服,又把手机和剩一半的面包锁进去,不能浪费,下班之后当夜宵好了。
八点整,Rollar开门。昀昉路附近有一所大学,暑假的到来,使得Rollar更加热闹。
简星屿穿着修身的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穿梭在人群中,酒水订单一波接一波,他忙得停不下脚。
“你,你好。”
简星屿好不容易空下来,正站在吧台边歇息就听到身后传来迟疑的声音,他重新挂上标准的职业笑容转过身去。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呢?客人。”
喊他的人看上去与他年纪差不多,应该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微微卷曲的头发稍微遮住眼睛,身量与他相当,还戴着个很不搭的超大黑框眼镜,穿着绿色格子衫和牛仔裤,标准的程序员装扮。
“请问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男生说话的时候有点点结巴,或许是因为紧张,他问的时候头不时往后看。简星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边卡座坐满了人,现在正幸灾乐祸地看向这边。
“可以。”简星屿简言意骇,因为没带手机,于是直接拿过他的手机在上面输入自己的号码,备注一个简字。
男生松了口气,肉眼可见他身心舒缓下来,他对简星屿笑了笑然后转身回去。之前兼职的时候简星屿不是没有遇到过搭讪要联系方式的,他从来都是拒绝,但是刚刚那个男生看上去实在可怜,而且他都能预料到要是男生没有拿到联系方式回去会受到怎样的冷嘲热讽。
到了后半夜,酒吧内的气氛更加高涨,或许是太久没来上班了,也可能是睡眠不足,简星屿有些力不从心。
他拿着两大袋垃圾从后门出去扔,清爽的夜风把酒吧里面混杂的气味吹散不少,昏胀的脑袋轻松了一些。他扔完垃圾靠在小巷边上小憩,站了五六个小时小腿酸痛得厉害,他蹲下身揉。
过了一会儿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不,是三个,他们手上还拖着一个人。他蹲在黑暗的角落来人没见到他,于是他也不敢发出声音。
“你以为每天屁颠屁颠追着他跑他就会多看你一眼吗?别白费力气了,再警告你一次,以后再不请自来我们的局就不是我们俩招呼你这么简单了。”说话的人把那人的脸拍得啪啪响。
被拖着的那个人被狠狠甩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哼。有车开过,车灯把巷口照亮一瞬,简星屿看见是刚刚找他要联系方式的人。他的眼镜在撞到墙上时压坏,然后掉到地上,脸上有镜片划出的一条血痕。
其中一个长得雄壮的人扯着他的头发,简星屿才看清那人的脸。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可以称得上雌雄莫辨,五官轮廓精致柔美,但是眼神却狠戾。
下一秒,那人猛然暴起,拦腰抱住前面雄壮的男人往墙上掼,暗红色的血从男人的额头流下,男人的同伙使劲拽他都拽不动,反而被他一手肘击开,简星屿看见他脸上露出一个略带邪气的笑,转瞬即逝。
那人的同伙摔在地上后,摸到一块砖头,正要往那个疯了一样的人头上砸的时候,简星屿猛地冲过去把他扑在地上。砖头摔出巷口引来外面的人的注意,嘈杂的人声越来越浓,或许怕把事情搞大,那两人霍地把人甩开往外跑走。
简星屿走过去把人扶起来,他的左脸高高肿起,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堪堪停在眼下。
“你没事吧,我带你去上点药吧。”
“没事,不用。”他低下头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突然脸色一变着急地打开手机手电筒在找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简星屿看见他在墙根捡起一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看上去像个塑料小徽章。
他小心地用身上仅有的一角干净布料把上面的灰擦去,然后珍而重之放回口袋。
“谢谢你。”他说。
“不用。”
“我叫林修宜,是附近司法大学的学生。”他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话很流利,与刚刚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小结巴判若两人。
“你好,我叫简星屿,是瑛实的学生。”
稀里糊涂地跟林修宜互通了姓名,简星屿见他脸上的伤有加重的趋势,再次询问他要不要去包扎,林修宜摇摇头。两人走出巷子,他突然看见了什么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然后跟简星屿告别,迈着轻快的步子上了停在酒吧前的迈巴赫。
目送他走了简星屿才收回视线转身回酒吧,没有发现身后贴着防窥膜的车辆有一道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
“就是他?”
“嗯。”
“看上去很普通啊。”凌楚寒评价道。
“没人问你的意见。”温煦泽横了他一眼,补充道:“他很特别。”然后推门下车。
温煦泽轻车熟路地带着人上了二楼的包厢,包厢设计得像看台,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半部分做了一整面的单面玻璃,舞池里攒动的人头看得清清楚楚。温煦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忙碌的身影,头发长长了一些,不再那么像个寸头硬碴,与记忆最初的那个少年的形象靠近了一点。
凌楚寒按亮服务灯,不一会儿有人上来。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凌楚寒指着楼下那道身影说:“开两瓶洋酒,一瓶记你头上一瓶记他头上,让他送上来。”
“好的好的。”还没推销就点了贵价酒,服务生喜不胜收忙不迭下单。
温煦泽转过头看他,“喝两瓶,刚回来就想让你哥明天去医院接你?”
“这不是还有你吗?”凌楚寒抬手搭在他肩上,嬉皮笑脸地说。
“不好意思,在禁酒期。”温煦泽推开他的手在沙发上坐下。
他收起笑脸,担忧地看向温煦泽,语气颇为沉重地问:“又复发了?”
“不是。”
“那为什么控制饮食。”
“医生和营养师的建议。”他耸了耸肩。
“你以前不是从来当他们在放屁。”
“我改主意了,不想那么早死了。”
“终于啊兄弟,你......”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传来敲门的声音,温润的男声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房内的人听见。
简星屿捧着托盘进门,霍顷见这个包厢一次性点了两瓶最贵的酒就让送个果盘上去,所以托盘上的东西有点多,他艰难地用背抵着门进来。
包厢的灯光昏暗,迷幻的灯球晃得视线发晕。走近放下托盘,简星屿才发现温煦泽坐在角落。外面绚烂的灯球的光透过单面玻璃减弱了许多,在他的右脸虚虚地描摹了一层淡淡的紫红色。
“这是你们点的酒,果盘是附送的,请慢用。”简星屿收回目光,像对待寻常客人一样礼貌地介绍,把东西放下后就拿起托盘作势要出去。
“简星屿。”
距离门口还有一步的时候,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过来。”
温煦泽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简星屿看着他,又看看旁边挂着吊儿郎当笑意的人,硬着头皮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坐下后也没闲着,自顾自地开始给他们倒酒,分水果。
“需要帮你们点歌吗?”他拿起桌上的平板问。
温煦泽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一旁的人说了个点吧,简星屿如获大赦,誓要把平板划出火星子的架势。
温煦泽手指沿着方口杯打转,冰块冒出寒气把他的指尖沾湿。然后他凑近头快要埋进平板的人身边,低声问:“不想见到我吗?”
刚点的歌曲从四周传来,但是耳边的语句却比那四面环绕的音响发出的声音还要清晰。
“没有。”
“那怎么都不看我。”
简星屿倏尔转过头看向他,没两秒又转回去。闷闷地说:“不是说明天早上才回来吗?”
“因为想赶紧回来看某人给我写的笔记,所以就把行程压缩了改签飞机回来了。”
说起笔记,简星屿又回想起他那六个点,于是又不说话假装埋头忙碌。
凌楚寒刚好把半杯威士忌喝光,杯子搁在茶几上发出哐当一声响。简星屿立刻给他斟上,又凿了几块冰放进去。因为中间隔着个人,简星屿又不能像他那样把杯子滑过去,他是服务生不能这样的,于是小心翼翼地越过温煦泽把酒杯递给凌楚寒。
凌楚寒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勾了勾唇,“不介绍介绍?”
“你好,我是简星屿,是温煦泽的...”他说的时候侧过头看了眼温煦泽,温煦泽睨着他,没帮他接下去,他只能顶着身后浓烈的视线补了个同学。
“你好啊,同学。”他说话的时候笑吟吟地撇了温煦泽一眼,“我凌楚寒,跟这家伙一温一寒是不是天造地设。”他开玩笑道。
“啊?”
温煦泽把他凑过来的头推开,冷淡地说:“别发疯。”
“好吧好吧。”他举手投降坐回去,“我们小时候一个医院出生的,都没差几天指不定是抱错了,不然他怎么能顶着这么一张冰块脸叫温~煦泽呢。”
简星屿脸上挂着职业假笑点头附和。
“你也这么觉得?”
“没,没有。”又担心他觉得自己说得不真诚,于是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觉得你特别温暖。”
温煦泽偏了偏头,因为两人距离很近,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使两人的唇瓣相触,简星屿僵住一动不敢动。幸好有迷离的灯光做掩护,不然温煦泽肯定能看到他的脸红得一塌糊涂。
温煦泽停在很近的距离观察他,呼吸频率趋于一致,而后低头笑了笑,把桌上一个纸盒拿给他,轻抬下巴示意他打开。
是一份油汪汪的炒面,还带着一点点热气。
“太晚了店都关了,只买了这个,快吃。”
一边说一边把筷子拆开递给他。
“你怎么会买炒面?”
“不是说公司旁边的三明治难吃?”
“你看到啦?”
“发出来不就是要给人看的吗?”
“嗯。”
啧...温煦泽转过头去骂了一句正在拿在麦克风鬼哭狼嚎的凌楚寒,“你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