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新校长上任,瑛实的校庆搞得别出心裁。不仅像往年一样搭台表演,还特意办了庆典一条街。每个社团各显神通,有的摆摊买艺,有的摆摊玩游戏,还有摆摊做小吃。
前几日跟温煦泽联系的时候,简星屿告诉他自己要去校庆帮忙,可能不能及时回消息,温煦泽说了好的就没有多说。
简星屿正在一个游戏摊位看着,这不是他的,是宋棋沨他们动漫社的。他们社团申请摊位的时候没有沟通好重复提交了申请表,所以申请了两个摊位,另一个摊位是鬼屋,需要的人手比较多,这个只需要坐着看。宋棋沨作为部长去找外援,于是找到了简星屿。
简星屿指着帐篷上的规则和二维码,等来人给了钱后,递给对方五支飞镖,女生红着脸接过并低声说了句谢谢,简星屿点点头然后坐回去。
在宋棋沨的强烈要求下,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卫衣和白色休闲裤。因为宋棋沨说他总是穿得黑漆漆还爱戴帽子,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吓人。
简星屿按要求穿得青春洋溢,但是再青春洋溢配上写着“神之右手游戏屋”的红色绶带就显得很搞笑。他坐在一旁的红色塑料凳上,百无聊赖地支着手看客人玩游戏。
来了有一会儿的那对情侣,他们已经扔了九支箭了,但是墙上的气球纹丝不动。女生气得连最后一下也不看了,转身走人,男生赶着去追,匆匆把最后的箭矢扔在前面的木台上。
简星屿慢吞吞走出去把飞镖捡起来,随手往墙上一扔,把墙上一颗粉色的气球扎破,后面传来一声欢呼。
熟悉的声音没有了电波的加持更具醇厚质感,仿佛相隔了几百个世纪,他缓慢地转过身,眼皮轻轻眨动。
高挑挺拔的男人径直朝他走来,温煦泽穿了白色卫衣和蓝色牛仔裤,乍一看与简星屿的仿佛是配套。卫衣帽子把脸遮住一大半,脸上还带了口罩。但是眼睛很亮,如黑曜石一样,墨黑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
脚下是五颜六色的彩带,周遭吵闹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呼吸变得轻缓,耳朵似乎也被堵上了棉花,只剩下眼神交汇的通道是顺畅的。
嘴巴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简星屿听见自己问:“你怎么来了?”
温煦泽走到他面前站定,抬手把他额前凌乱的头发拨了拨,口罩下的唇似乎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因为他的眼睛弯了弯。
“参加校庆啊。”
“哦。”简星屿说。
“不欢迎我?”
“没有。”简星屿跑回去拿了一把飞镖,“你玩吗?”双手捧到他眼前,圆润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好像奉上的是最珍贵的宝物。
温煦泽没有接,转头看了一眼奖品架,他问:“你最喜欢哪个?”
简星屿愣了愣,他临时被抓过来的,不知道哪个最好。但是宋棋沨跟他说最上面那格那个一米高的恐龙是十支全中可领,另一个吊起来跟他差不多等身高的熊,要连中一横排或一竖排或一斜排然后就可以免费再领一支,把熊上面的线割断就可以赢。
那应该是熊比较好,但是熊应该只是个噱头吧,谁能用飞镖把那么细的线划断啊。
简星屿抬手指了指架子上那个龇牙咧嘴的恐龙,说十支飞镖都扎中气球就可以换。
“为什么不是那个白熊?”温煦泽问,因为他的目光停留在白熊上面的时间最久。
“啊那个,那个应该赢不了的。”简星屿看他认真地打量,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可惜这里不是自己的摊位,只能很抱歉地跟他说:“这里是我帮同学看的摊位,不能把那个熊给你。”
“怎么样才能赢?”温煦泽又问。
简星屿告诉他规则,他笑了笑说好。然后抬手在他手心捻起一支箭矢,疾速的飞镖把沉闷的空气破开,精准地落在中间的红心。
简星屿站在他的左手边,他每次射完都要侧一下身用右手拿下一个飞镖,不是很方便。于是简星屿跑到他右边,方便他动作。但是温煦泽依然朝他侧过身再拿,修长的手指落在他掌心,然后拢起把飞镖带走,指尖在掌心留下一瞬间的体温。
每根飞镖都落在了相应的位置,气球墙斜斜一排的空隙像被人为划出的一道箭矢。简星屿掌心已空,温煦泽向他摊开手掌。
“这次也不是要拳头哦。”温煦泽说。
猝不及防被迫回忆起上次的社死场面,简星屿忙不迭跑进去给温煦泽拿飞镖。但是越着急就越会出错,飞镖盒子掉到地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温煦泽听了走过去,宽广的身影把蹲在地上的人一整个笼罩,白炽灯灯泡把一站一蹲的影子拉得很长。
温煦泽弯下腰帮他把散乱的飞镖捡起,缓声说:“不要着急。”
飞镖盒重新放好,温煦泽又朝他摊开手掌。好在这次他没有犯傻,迅速地把一个红色的飞镖放到他的手中。
温煦泽笑着接过,缓步走回界外,眼神锐利地对准那根白色细线。
简星屿紧张地看着他,仿佛站在粉笔圆圈里的人是自己。紧张的时间没有持续很久,或许零点一秒都不到。咻一下,红色箭矢直直插在木板墙上,笨重的白熊一下掉在地上的防水膜上,发出沉闷一声。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白熊有没有沾上污迹,而是激动地跑到温煦泽身旁,双手举起准备击掌,但是却被猛地拥入怀。
温煦泽似乎很高兴,不仅把他抱住甚至还让他的脚离地几秒。过了会儿,简星屿红着脸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我去把熊拿给你。”
结实有力的手臂刚把他放开,身后传来宋棋沨沉闷悲痛的声音。
“啊!我的熊熊!”
简星屿从宽厚温暖的怀抱钻出来,转身就对上宋棋沨悲痛并带一点狐疑的目光。他迅速跑进去把掉下的大白熊抱出来塞到温煦泽怀里,热烈恭喜。
“客人恭喜你赢得我们摊位的特等奖,这是你的奖品,希望你度过愉快的夜晚。”
手绕过笨重的熊悄悄推了推硬邦邦的腹肌,低声让他快走,没等他回答就转过身揽着宋棋沨的肩膀,跟他哥俩好地走回收银台。
“你回来了,那我可以走了吧。”简星屿迫不及待地摘下身上滑稽的绶带,并套回宋棋沨身上,利落地扫了上面的二维码付了温煦泽那几个飞镖的钱转身就跑。
宋棋沨见他脚下抹油的架势不欲拦他,抬手理了理刘海,眯着眼玩味地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十分钟后,简星屿接到了宋棋沨的来电。两人抱着笨重的白熊走不快,但是这熊加上简星屿的外表还有温煦泽傲人的身高很是打眼,所以两人拐进了僻静的小花园。
见是宋棋沨的来电他以为是忘了什么东西,忙停下话头接了电话。
绿色按键按下,那头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周遭十分安静,宋棋沨的声音穿过话筒传出来。再加上刚刚简星屿说帮他拿熊,两人一人一边抱着熊的手臂,隔得很近,温煦泽一字不落全听见。
虽然早就习惯了宋棋沨时不时中二病发作变声,但是当着温煦泽的面接了这个电话让他头皮发麻,气急败坏地骂了句别发疯迅速把电话挂断。
一抬头就对上温煦泽探寻的目光,简星屿的脸因为上火而涨红,但是落在旁人眼里就像因为听了温侬软语而害羞。
空气安静了几秒,温煦泽说:“喜欢这样的?”
“啊?什么?”
“你喜欢这种类型?”他换了个说法。
“没有没有,我才不喜欢。”简星屿连连摇头,全身心否认。
宋棋沨白白嫩嫩,喜欢穿女装还会变声,确实是某些gay的天菜,但不是他的。回想起跟宋棋沨穿着水手服走在路上见到暴露狂时,他面不改色第一时间把人拍下来报警,还点评人家大小,反而把暴露狂给整不会了。宋棋沨像是动漫里面眯眯眼一样的存在,看着温柔可爱其实是个**oss一样的怪物。
想到这里简星屿不禁打了个冷战,不会是把他的老员工赢走了,他故意打电话过来报复吧。
见他还在发呆,温煦泽打了个响指接着问:“那你喜欢怎么样的?”
“我喜欢.....”简星屿顺势就要回答,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不是不小心出了个柜。或许温煦泽没听出来那是宋棋沨呢,可是他为什么要问自己喜欢怎么样的。
“肤白貌美的大姐姐类型吧,啊哈哈哈....”简星屿随口胡诌,僻静的小花园里除了一两只虫子鸣叫没有其他附和。
死寂的安静在尴尬的哈哈声停下后蔓延开来,四眼相对,简星屿挠了挠脖子率先转过脸。
“走吧。”温煦泽说。
“好。”
两人走到停车场把大白熊塞进后座,简星屿以为他要回去了,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挥手跟他道别。
“这么想我走?”
“没有。”他迅速否认。
黑梭梭的眼睛倒映着昏黄的路灯,沉默而专注地看着简星屿,像无边无际的夜海,神秘而深沉,平静的海面暗含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尸骨无存。
“不要喜......”
淡粉色的唇瓣动了动,后面半句话与色彩斑斓的烟火交织出现,巨大的爆裂声把话语吞没。
“什么?”简星屿大声问道。
温煦泽摇摇头,转过身与他一同看向天边。如花如蝶的焰火把星星的光芒掩盖,哗啦啦地在夜空绘上人类的创意,漫天火树银花,天幕下到处都是热闹喜悦的人。停车场成了绝佳又私密的观景台,两人默契地没说话度过了短短一场烟花汇演的时间。
火光散去,穹顶之下只剩还未来得及撤退的烟幕,像是给满目星光掩上了一层轻纱。
“不要喜欢大姐姐了。”温煦泽转过头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刚刚被吞没的话。
“为什么?”简星屿讷讷地问,仰着头眼神有些呆气。
“漂亮的姐姐都很会骗人。”
“那谁不会骗人?”
温煦泽垂下眼睫笑了笑,刹那间,晚春的繁花全都褪色,浓烈而鲜活的夏天似乎提前到来了。耳畔仿佛适时响起一两声恼人的蝉鸣,热意从头顶开始往下走,燥热的夏天,要去海边游泳的夏天似乎近在咫尺。
“你要用心去找。”他说。
简星屿想说那你呢,你会不会骗人?但是他没有问出来,或许是不会的,或许不屑于骗他。心脏跳动得很快,比刚刚天边突然炸开一朵焰火的时候还要快。失序的心跳让胸腔传来的回声变大,身体好像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窟,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手机又响了起来,宋棋沨给他发消息说要收拾东西走了,但是他的书包还没拿,等下结束了拿去宿舍给他。
简星屿回复说不用,现在就过去。
“校庆结束了,我要回去帮忙收拾东西了。”
“不是你的摊位也要去?”
“要去的。”他点点头,敛眉垂眼,“我走了,你小心开车,拜拜。”
说完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来时不觉,只身一人回去才发现小花园安静得厉害,周围只有自己哒哒的脚步声,晚上十点之后连路灯都变得更加昏暗。
一口气跑过死寂的花园,简星屿气喘吁吁地回到摊位前。没有休息,自顾自去帮忙拆东西。
宋棋沨正在把剩下的气球扎破,听见声响转头看了一眼又接着扎气球,过了一会儿,恼人的破裂声终于停下。
“你怎么回来了?”
“收拾摊位啊。”简星屿把红布折起来放到拖车上,又去把木板都搬下来。
“跟男朋友吵架了?”宋棋沨跟在他身后观察,“不会是因为我吧?”
“哪来的男朋友,快走开别挡着我。”简星屿避开他打量的视线,转过身去卸帐篷。
“不是男朋友,那刚刚还让别人把我熊熊赢走!”宋棋沨叉着腰重重地跺了跺脚。
“只是一起上课的同学。”
“只是一起上课的同学你干嘛跟着他走?你暗恋人家?”
“不是,别猜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把他介绍给我吧,我看他身材挺好的,床上肯定很行。”
“宋棋沨!”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宋棋沨摊了摊手,收起嬉皮笑脸,转而饶有趣味地打量简星屿。
两人沉默地拆了一会儿帐篷,简星屿受不了他的目光,“别再看我了。”
“真没事?”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
“怎么又说回这个,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只想......”
“只想好好学习把游戏搞好赚到大钱,让你爸爸妈妈对你改观。都听几百次了,再听耳朵要起茧子了。”
“知道你还说。”
宋棋沨走到一旁的纸箱里拿了两罐汽水,两人坐在红色塑料椅上对着拆了一半的帐篷喝。常温的汽水像漏气的气球很不干脆,喝起来既不解渴还挠喉咙。
“我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就说你喜欢人家吧。”
“也不是,就是你看见一个长得完全符合你审美的人,他性格还很好,难道不会有心动的感觉吗,就像看见年轻时的基努李维斯。”
“我比较喜欢亨利卡维尔。”
“哎呀就差不多那种意思,只是好感还有对美好事物的艳羡而已,他们都是很遥远的人。”
“不懂,如果是我的话无论多遥远我都会去追。我现在还在每天坚持给亨利卡维尔发私信呢,哪天他就被我的真诚打动了决定来中国跟我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呢。”
“共度了一个美好的夜晚,然后呢?得到过之后再失去不会更加难过吗?”
宋棋沨侧过头撇了他一眼,“至少我在那个夜晚拥有过啊,如果一早预设了失败而不去尝试你甚至连一个夜晚都没有。”
“你不是也没谈过吗?”简星屿说。
“虽然我没有实操经验,但是理论知识可以出书了好吧。”
“而且他身边好像没有出现过男生。”
“拜托只是没出现,又不是不行,电视剧都演那么多先婚后爱先走肾再走心了,先把人绑住总有办法让他对你神魂颠倒。”
“你思想很超前。”简星屿幽幽地说,听不出是夸还是损。
“都同性恋了你还想搞纯爱那一套?快活一天是一天。”
“你是不是以前被渣男伤得很深,所以决定以后当个渣男伤别人啊。”简星屿认真地发问,然后被宋棋沨送了两个大大的白眼。
发腻的可乐喝到一半被人从上方抽走。
“谁被渣男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