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和那个女A聊什么呢,聊那么久?哎,她能一来就霸屏论坛,那么遭人讨厌,也是个人物了。”周峥指节贴着杯壁,水汽凝成珠缀在他睫毛上,有些过烫的蒸汽在皙白的脸颊腾上一层薄红。
“聊了点我会感兴趣的事。”林雨泠低头摩挲着毛呢围巾,一圈、两圈,直至颈间缠绕出臃肿的暖意,冬日晴空垂落的白芒丝丝缕缕吻过他的眉睫,在寒凉的风中流动成纱。
“我也觉得奇特,可能低位的处境越压抑,也越容易领悟最接近本质的东西。她去感知事情的时候还不算偏颇。”
两人穿梭过连廊,朝下堂课的教室方向走。
“这么高评价?”周峥神情比刚才还要惊讶。
“目前来说是这样,也说不定是下位者时期如同婴儿的纯粹。我对Alpha一向不抱什么高期待。长远保持一种品行,对于动物化过重的Alpha来说,或许会成为一泡尿撒出去。”亲密的关系面前那个素质教育极高的林司令之子就像杯沿上被笑散的雾,林雨泠的个体才显现出一个轮廓。
“哈…。”周峥拧在杯子旋盖上的手顿了顿,“阿泠,我猜你这种话要是对着她说,她现在就要跟你翻脸。”
“Alpha对omega的偏见都常态化千百年了~”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提高我对Alpha的公正性,并不会叫我从他们手里讨到好,只会显得我更好愚弄。我承认我的偏见,她也可以打破我的偏见。”
“诶,你看到了吗,林雨泠主动和那个女A说话!还说了那么久,他居然没打她?”
“不是吧,他平时连我们都不看一眼。”
“除了个子高,长得也不怎么样,啧,论坛上那个视频来看还有人品问题。”
“要真是这样,那我心里的白月光滤镜碎一地呀!能玩一块去都不会是什么好——”“哐!”军靴跟铁叩击地砖的脆响截断了所有窃语,就连距离最近的周峥都没来得及反应。
林雨泠一记鞭腿重重袭向其中一个Alpha的面门,紧接着是另一个跟着附和的Alpha,擒腕、折肘、提膝顶胃三个动作几乎叠成一声,颅骨与储物柜的撞击惊起整片墙体的震颤。
整个连廊陷入死寂。
直到他慢条斯理地开始用消毒湿巾擦手,甩在那群瘫倒的身体上,如折断的麦秆般碾过对方腕骨时传出脆响。
“昨天是不是忘了打你们了?”
“…”
林雨泠远去后人群才再次恢复躁动。
侥幸的狐朋狗友要搀那被打的两个Alpha,他的手突然神经反射地抽动,鼻血从下巴淋漓到校服前襟,怎么都聚不起力,仿佛尾椎骨与地面接触的碎响还在回荡。
“哟,被林雨泠听见啦?嗨呀,能被美o揍也值啊!被omega扇巴掌,首先飘过来的是香气,然后才是巴掌。你闻到他的信息素没?”朋友玩笑地拿胳膊肘捅他。
他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唾液裹着铁锈味弥漫了整个口腔,胃酸也顺着食道爬上牙床,舌根的隐痛仿佛已被烧灼出蜂巢状的孔洞。
“这么近你都没闻到一点他的信息素,真可惜,不知道咱军校里赫赫有名的美o是什么味道的。”同伴咂着嘴叹气。
“我劝你少做梦。”他终于缓过一些,从唇隙里飘出若有似无的气音。
“才一次打,就给你打怕了?”
“…”
“怎么会。”朋友的揶揄刮擦过耳膜,震得头骨里灌满硝烟,Alpha的自尊心比骨头更硬地开始作祟,“我只是觉得他太野蛮了,美虽然美,但是太爱使小性子,太作,不合我胃口了而已。现在哪儿还流行打是亲骂是爱啊,是吧?那一腿倒也不疼,我让着他的。”故作轻松的表演将五脏六腑都烫出了一串燎泡,太阳穴也突突捶打着这场自欺欺人的谎言。
“哈哈…。”人群真真假假的笑着,
“我靠!阿泠太厉害了,真解气!真解气!”周峥的眼睫就快要盛不住那些兴奋的光粒,林雨泠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剥了糖纸就往周峥嘴巴里塞去,“这么开心?”
“当然开心!这帮Alpha的青春期特别的长,那种恶劣因子像会伴随终身的病毒,至死是少年啊~”周峥用力地将糖嚼得嘎嘣作响,仿佛是在碾他们的头颅,很快瘀积的怨气就都得到了发泄。他思绪一转,“哎,阿泠你不是不喜欢吃甜吗,怎么身上会有糖啊。”
“我…。”疾风扬起的围巾穗打断了林雨泠涌到嘴边的回答,握着水果糖的指尖泛着压抑的白。“咳咳咳…,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糖过敏,吃点甜没事。”他笑着将糖放进口中,然而就像周峥问询的那样,清甜的味道在滚进胃袋的瞬间抵达极限,紧接着灌木丛折断的枯枝就沾染上了苦胆汁。
“呕!”剧烈收缩的贲门接连不断地排泄着记忆。
“哎呀!”周峥仔细替他敛着衣裳,“阿泠,你从小就不爱吃甜,不能吃甜,每次吃都要这样,干嘛要强迫自己。现在吐出来好点了吗?”
林雨泠沉默地望着那滩盘旋着碎糖的呕吐物,恍若儿时从未燃起过的生日蜡烛重新流淌。
“好多了,别担心。我就是想试试,没想到还和小时候一个胃。”
“对了,前段时间我妈好像是回家了,也可能是寄回来的,桌子上就放着一盒这个糖。我想着,你总因为那群Alpha生气,吃点甜的会心情好。而且,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妈带回来的水果糖吗,所以我就专门带着准备随时哄你的。”林雨泠清理过自己的狼狈,从灌木丛边站起身。
周峥一时接不住话。
林司令夫妇俩都很忙,飞行器在光弧中掠过全球时,他们常把玻璃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填补进林雨泠成长的缝隙里。他那时候不懂,只知道往林家跑能尽情地吃糖,没心没肺开心了很久。
可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渐渐能明白童年行为里埋下的创伤。只是谁又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林母依然不知道自己儿子厌甜。
或者是因为甜带给林雨泠的记忆点永远是分离?周峥只能猜想。
探讨这些往事没有多少意义,反而作践朋友的伤疤。周峥很快地调转情绪,又一次切换了话茬。
“嘿嘿,还是阿泠对我好。诶,阿泠,你说,那群Alpha狗为什么脸皮能那——么厚!骨头都打断了,也扯不烂他们的脸皮,天塌了都有嘴顶着。难道脆弱的自尊真是他们的命?”
“说起这个,我觉得我有受到陈姝的启迪。你看,这不就是狐假虎威的性别优势者,和权力上位的性别劣势者之间的关系吗?”
“陈姝能跟你聊这个?!”
“嗯,我慢慢讲给你…。”
仍在教室里的陈姝做出了选择,一边将纸团摊开,一边扫描出自己不识得的字音。犹带着林雨泠体温的蓝墨字渗着虚张声势的湿气,一笔一划像生物课本里爬出的蜈蚣。她用拇指洇开它,看着渗液噬咬上手纹,好像会就此融进自己的生命线。但再搓两下,即便没有用水,身体分泌的汗渍也依然能完美分解。
——它本就不能概括她的生命线。
于是轻轻一弹,纸团正中垃圾桶的喉眼。
“哟,课间呢,来这么早,新生够积极的啊。”操场的积雪已经被上一堂课的学生滚得一干二净,覃老师身上却只是滚着些热汗,顺着工字背心没入古铜色的肩窝,臂膀暴起的血管旁横贯着光枪弹疤,而胸口更是大片爆/炸物、腐蚀物留下的痕色。
“覃老师好。”陈姝规规矩矩站定行礼。
“还习惯吗,军校生活。”绝对的力道掰正她的腕线,“手肘抬高,脚跟分开六十度。”
“报告老师,正在努力习惯。”
“…”
银铄在捕捉到这一幕后瞬间炸起了全身的汗毛,紧张的空气连悬浮的尘粒都能凝成刀弧,嗖嗖往陈姝身上剜。
“她是不是在告状?艹,她居然来真的,真没品!老娘打了这么多次架,输赢都自己担着,还没有一个玩告老师这套的,她是小学鸡吗!!!”
“忍了吧,你的学分不经扣了,老覃要是真问起来,学学方世杰也没什么,咬牙跪了吧。”罗斯装模作样摆出语重心长,故意打开光脑页面晃了又晃,“也不知道是谁学分已经赚够了,噢~,原来~是我啊~。”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朋友的成功却更令人心寒。银铄一个暴跳,在拳打陈姝前决定先脚踢罗斯,“你伤不疼了?是不是不疼了!”
“错了错了!”罗斯大叫着,“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是俊杰!我是俊杰!”但如果面对林雨泠时也能记得这句话,就不会被踹断了肋骨在夜深人静时阴暗爬行。
“你怎么抢方世杰的名号?诶,对了,他怎么还没来,又去医务室上药了?”
“不知道,我看着好像是往宿舍方向去的。反正这可是老覃的课,来晚了他就等死吧!”
两人途经过陈姝身边,三人互放起一阵诡异的电波——‘笑~’‘你他o的最好不是在告状!’‘记得封口!’
“集合——!”
“报数!”
“老,老师!对对对对不起,我来晚了!”
“迟到半分钟,怎么又是你。”
方世杰大感不妙,上躯还保持着后仰逃窜的姿势,右肩已经陷入覃老师的铁掌。同样茫然的还有围观的新兵,只来得及看见胶皮跑道溅起的碎屑,人已经在空中荡了个半圆。
“重心回收速度慢过古代月球车了,你在这儿给虫族当罐头呢?起来!”
“呃啊!我,我…”方世杰挣扎着,屁滚尿流地刚卸掉斜劈向颈侧的手刀,右膝窝又一个不及时挨了一横扫。“噗通!”趴在了地上。
安冉诚不欺人。
陈姝再次将‘不要迟到’烙印在脑袋里。
“现在开始热身,老样子,一会儿两两一组对打。” 覃老师如常的下达指令。突然,“陈姝出列!”
“你,跟我打,让我来看看你的实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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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美O?暴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