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 第5章 第四章

小广场的两拨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颜家禾一人身上，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头，张阳涛骑虎难下，只好蹲着，好了，原来还是个鸵鸟，现在成了个乌龟了。

干脆就这么蹲着吧！张阳涛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颜家禾本就瘦削的脸庞，被黄昏的日头打上了一层阴影，套头的卫衣帽衫半新，洗了发白褪色的牛仔半旧，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半新。

张阳涛觉得颜家禾很是神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忧郁气质。那个时候，偏偏就是颜家禾这样的男生受欢迎。

张阳涛虽说躲着，但是自己的目光始终在自己的老父亲身上，张海洋在镇上的一所初中担任政治老师兼班主任。

张海洋眼瞧着不刹车就快要驶过小广场了，被颜家禾一嗓子又给吼了回来。张海洋捏了刹车，将自行车停到了一边，说着就要走过来。

他已经注意到这边有学生聚集。

这群不过才十五六岁的人在张阳涛眼里就是学生，作为一名老师，甚至是政治老师，学生们的思想品德最是关键，他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更何况他随便一撇眼瞧见的，竟然还有不少是他班上的学生。

他停好车，径直朝着这边走过来，张阳涛现在是骑虎难下，想要逃走已经来不及了，他可不能被自己的老父亲发现，不然这个暑假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正在张阳涛踌躇万分之时，赵其乐被人先伸手揍了，他远远地蹲着，看得不是很真切，赵其乐的脸好像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只是不知道是被谁打的，或者换句话说，不知道哪个坏了规矩的，敢真正上手打人。

赵其乐两个鼻孔顿时血如泉涌，橙黄白相间的篮球服上瞬间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张阳涛可以笃定不是颜家禾打的，因为他俩就挨着站在一块，隔着赵其乐少说也有五六米。但是张阳涛眼下必须得乘着这绝好的混乱功夫，突出重围往家跑。

赵其乐被打后，哀嚎了一声，本来有着楚河汉界的两拨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奇妙的指引似的，开始聚拢到一块，张阳涛适时的钻了出去，避着张海洋，开始在人墙外围绕圈，瞅准了空挡，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张阳涛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忘记了自己脚上穿着的是一双人字拖，跑了得有五十米，迎面撞上了一人，他情急之下，也没说句“对不起”，看都没看，就一溜烟跑开了，只用了五分钟，就奔回了家。

真是有惊无险！

一墙之隔的赵大爷照例还是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睡觉抽烟，拿着把脱了线的蒲扇赶蚊子。

赵大爷是不大爱管他家这个小孙子的。

赵其乐上头还有个大哥，是个大学生，后来留在了城里发展，不过偶尔过年过节的回来一趟。赵其乐的父母也在沿海的某个城市发展，做些服装生意，不常常回来。

其实赵其乐就是个留守儿童，哪怕他自己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张阳涛做贼心虚，搁着镂空的石墙问赵大爷，大爷，您做晚饭了吗？”

赵大爷呵呵笑道：“没呢，等我家乐乐回来再做。”两个人正说着话，赵其乐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看样子被打的不轻。

赵其乐回来是来拿东西的，广场上的人都等着他回去。他拿起了爷爷秋天扫落叶的大苕帚，扛在肩上就冲出去了。

等到赵大爷反应过来追上去，指着赵其乐的背影骂道：“你个鳖犊子，整天吊儿郎当就知道闯祸，回头让你爸妈回来收拾你！”

赵其乐大声喊道：“行啊！你让他们回来打我啊。”赵大爷的年纪大了，就算再怎么想管也管不了了，他叹了口气，又躺回了摇椅上抽起了烟，张阳涛看他夹烟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赵其乐和李守财都被带回了阳溪镇派出所，两个人的脸上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

李守财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赵其乐也比他好不到那里去，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两个人才是事件的“风暴眼”，但他俩却没怎么动手。

他俩的伤竟然都是被别人打的。

警察同志正在调解，问起动机，李守财倒是变得难以启齿，扭扭捏捏，不好说出口。

赵其乐看他没什么反应，从椅子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不说是吧，我来说，他看小黄片，还喜欢我们语文老师，我跟老师说了，他就要来打我！”

李守财两百斤的身躯不知什么时候横在了赵其乐面前：“真他妈的是你和林老师说的？”

赵其乐这才反应过来，满脸疑惑：“你不是因为这个打的我？”李守财松了口气道：“他妈的，老子是因为你偷黄片，还栽赃在老子身上才打得你！”

赵其乐啐了一口。

李守财露出了憨憨的笑容：“你以为你瞒得了谁？小段那天晚上就知道了，他后来把钱还给我了，但是他没让我来找你，知道为什么吗？就特么因为你还是个孩子。你说说你，站起来比我这个大人都高，干的都特么不是人事。”

李守财露出了鄙夷的眼神，这让赵其乐非常不爽。

李双强在旁边扶住脑门，一言不发，看着自己学校的倒霉学生，他觉得丢人。

办案民警问道：“那你们谁先动的手？”李守财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指着自己说：“我先动的手，是我先打的他，我承认，他还是个孩子，别为难他。”

赵其乐垂着脑袋，手紧紧攥着拳头。李守财对着他道：“看到了吧，老子比你爷们儿多了，牛气哄哄什么，不过就是个小瘪三。”

赵其乐猛地抬起头冲到民警面前道：“是我打的他！是我打的他，黄片也是我看的，谣言也是我散播的，都特么是老子干的！”两个办案民警面面相觑。心想着：“两个人到我这里来唱双簧来了？”

这次打架，说是打群架，到最后就这有这两个人受伤了。

调解的过程十分的顺利，两个人争着抢着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也属实罕见。

赵其乐回家的路上十分的沮丧，李双强跟在后面和李守财抽烟。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天南海北，高谈阔论。

李守财进家门之前，踌躇再三，拉着赵其乐到一边对他说：“赵其乐，我告诉你吧，我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上几年学，但是有些道理我还是知道的。风水轮流转。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赵其乐咬着牙：“你特么说的什么意思！”

李守财在月光的映照下，像个哲人：“你早晚会为你的幼稚买单的。”

赵其乐又啐了他一口：“滚！”

李双强抽了一路的烟，他的烟瘾其实很大。他对赵其乐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等处分吧！”

赵其乐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到家，头发上也不知道被哪个瘪三粘了四五颗口香糖，没办法，只能明天去剪短了，实在不行，只能剃个光头。

李双强把赵其乐送回了家，在门口还和赵大爷聊了会儿天才走。他说这孩子要好好管教，不能就这么荒废了，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及时和学校沟通。

张阳涛觉得奇怪的是，连赵其乐都回来了，自己老爹却还没回来，张阳涛觉得很奇怪，正想着呢？他听到自己老爹停车的声音，忙从阁楼上下来。

犯了错的张阳涛今晚很是殷勤，他怕张海洋看到他在那斗殴的一堆人里面。

张阳涛从饭锅里端出来饭菜，小心翼翼地端给张海洋吃。

张海洋问道：“怎么了这是，今晚这么殷勤？没零花钱了？”

张阳涛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爸，你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晚？又留校批改作业了？”张阳涛明知故问，试探性的问。

张海洋道：“不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现在是暑假，我到哪去改作业。说吧！你又闯祸了是吧！”张阳涛再次摇头：“我今天一天都在家，认真预习，为了上高中做准备。”张海洋懒得反驳他。

“今天花街小广场有人打架你知道吧！”张阳涛楞了一下，皱着眉问道：“什么？小广场有人打架吗？”

张海洋用筷子翻起盘子里的鱼肚子，观察着张海洋的表情，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试探着问道：“那这跟您有什么关系？”

张海洋起身找水喝，张阳涛忙把他按住，自己去帮他接水。

“今天，小广场上面有人打架，我看到几个我们学校的学生，正准备上去管，刚刚把车停下来，还没停稳呢，我前面那人就突然摔倒了。”

张海洋喝了一口水继续说：“然后他后面刚刚栓上的一箱啤酒全都摔下来了，啤酒瓶碎了一地。地上都是玻璃碴子。那小子估计是想去追撞他的那个人，结果他穿着凉鞋，刚刚往外跑了没两步，那脚就被扎了。”

张阳涛啧啧啧的叹道：“撞他的那人也太缺德了，撞了人也不道歉，早晚遭报应，他也不怕被人打！”

张海洋道：“谁说不是呢，我后来送那个小伙子去医院包扎，联系他家里人，折腾到现在才回来。”

张阳涛如释重负：“奥~，原来是这么回事！”

张海洋道：“那个人是刚刚搬到我们镇上，来念书的，就在阳溪一中。”

张阳涛撇了撇嘴：“阳溪一中有这么好吗？争着抢着都来上。”

张海洋叮嘱道：“到了阳溪一中，好好念书，争取上个好大学，学点知识，将来成为这个社会的栋梁之才，别整天就知道瞎混！过两天阳溪一中的实验班考试给我去试试！”张阳涛当时被没抓包的喜悦冲昏了头脑，随口迎合。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夏君亭，应该是个城里孩子吧！”

“哦。”

张阳涛心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