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系予你[星际] 第17章 无缘发狂

作战服随着外界环境调节颜色，景末和殷毋像沙滩上度假的游客，穿着粉嫩嫩花里胡哨的衣服。

03在东边的峡谷检测到一个湿度极大的地方，那里的幻视菇比别处都要多。路程较远，景末依旧慢悠悠地迈步，闻着食肉花的甜腻花香，心情出奇的好。

殷毋走在他身侧，环视周围蠢蠢欲动却明显忌惮着什么的植株。寄生藤蔓几乎要勒进树皮，拟态的花朵散发着诡异浓香。暗处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锁定行走的午餐，却都只能按捺食欲咽下口水放他们过去。

无他，景末3S级的精神力平等地碾压除殷毋外所有的活物，没有他的命令，谁都拿不到身体的控制权。

徒步一个半小时，眼前的色彩没有那么鲜艳了。布满青苔的参天古木，殷毋从动物的抓痕里窥见漆黑的树皮，板状根缓慢移动，总能在猎物放松警惕时勾住其脚踝，拖进黑沉沉的的密林。走着走着，殷毋避免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模糊。

起雾了。

不应该，现在是正午，光体最毒的时候。景末牵住殷毋的手，加快步伐，毫不犹豫根据03的提示走。

眼前的雾没由来地聚拢，又没由来地散去，只是眼前事物都像蒙了一层黑纱。

“你给我导航导哪儿了？”景末质问。

“全息地图就这样，按理说早就到了呀。主人你再往前走走。”03有点没底，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该检修了。

“啧。”景末已经可以不依赖眼睛去“看”了，但殷毋不行。景末判断他们似乎身处某个幽深的山洞，四处都是坚硬的岩石，冰冷的潮气缠上裸.露在外的皮肤。

听见叮咚的水滴声，从十一点钟方向吹进来一缕风，景末眼睛一亮，“到了！”

穿过羊肠一般弯弯曲曲的狭窄小道，殷毋的视线豁然开朗。从未被人迹污染过的底下溶洞安谧静美，平静的地下水没有一丝涟漪，水里的浮游生物发着微光，聚在一起像星空被复刻到水底。高高的山石参差不齐，渗出的水滴不疾不徐。山石上方最顶端留下小口，一线天光斜射进隆起的小岛，照亮岛上青涩团团的小菇。

幻视菇。

并且尚未成熟，吐不出孢子。景末捡起一块石子，抛向水面上空，划过半道优美的弧度，一条蓝色舌头破开水面，卷住石子收回水里。

舌头动作再快也逃不过景末的眼睛，通过那条一闪而过舌头的肌肉分布和行动速度，景末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黑螈。一种温顺并且好奇心十足的动物，本身没有攻击性很强的器官，唯一优点是那条灵活的长舌，以地下水里才能生长的特殊藻类为食，正因为它的无害温吞还好奇心十足，被其他物种捕杀，数量急剧减少，一度到了灭绝的边缘，只能住在其余动物不会涉足的地下溶洞。

一团黑色阴影靠近水边，体型庞大。殷毋立即进入战备状态，景末轻飘飘地按住他腰间的枪。“别紧张，是黑螈。”

仿佛是为了印证景末的话，黑色阴影慢吞吞从水里探出脑袋，殷毋看清它的样子，才放松绷紧的神经。

黑螈往二人脚边吐了一块石头，是刚才景末丢进去的那块。大尾巴拍在水面发出脆响，脑袋费劲地抬起看清两个人的全貌。

殷毋看着黑螈鼻孔上方的小白点，好像一旦把这错认为它的眼睛就接受了这种设定，怎么……莫名滑稽？

脑子不好使的黑螈好久没有见到人类，此刻有点激动，直接爬上岸欢迎。景末蹲下摸摸它光滑的背，“打个商量，载我们去小岛？”

03尽职尽责把景末的话翻译为黑螈语言，殷毋觉得这就像人咬着冰块在水里说话，怪拗口的。听到家乡话的黑螈明显更高兴，尾巴拨弄地更起劲，身躯往反方向一摆，示意景末和殷毋上来。

四肢使力，黑螈悄无声息下了水。作战服隔水，但殷毋仍然感到浸入骨髓的冰凉，不知不觉将身前的景末抱紧，两具躯体严丝合缝。

被搅动的地下水亮起短暂的荧光，犹如浮游动物们在咋咋呼呼，此刻都自发聚拢了过来，好奇客人的身份。

光源密集地连成一线，用自己的方式护送客人上了小岛。

没想到在这颗血腥的星球上，还有黑螈这种笨蛋友好的生物。黑螈在殷毋脚边亲昵地蹭蹭，在景末的眼神鼓励下拿出自己营养液，打开盖缓慢倒进它深蓝的无牙大嘴。没喝过营养液的黑螈睁大了豆豆眼，干脆探出长长的舌头舔瓶子内壁，把营养液搜刮的一滴不剩。

“有趣吧。”景末歪头微笑，光打在他脸上，衬的他像一触即碎的梦幻泡影。

“嗯。”殷毋小指蜷缩了一下，碰到景末的衣角才安心。这人还在，不是幻觉。

幻视菇只消一会就能成熟，景末算着时间快了，果不其然，浅色的团子出现一个十字痕迹，悄然裂开了口。

咕嘟——一个孢子蹦出来，带出一小片烟雾，悠悠乎乎地保持平衡，一点点上升。

咕嘟咕嘟——孢子争先恐后涌出来，母体被抽干了养分，整只蘑菇都干瘪得只剩一层皮。

按下按钮，存储瓶张开，吸进几颗孢子。景末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一直趴在地上的黑螈突然发出警告的低鸣。

腮处的翼状薄膜竖起，黑螈深蓝的舌头吐出来，焦躁地横扫，前爪抓着地面，后肢蓄势待发，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怎么突然发狂？

小岛无处躲避，只有一棵枯萎的歪脖子树，想都不用想，被幻视菇吸走了所有养分。

殷毋推了下树干，树根还坚硬，应该可以支撑住两人。与景末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黑螈终于按捺不住，舌头裹挟着冷风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冲上来！

“啪—”舌头重重打在树干上，震下几块树皮。枝干上，景末和殷毋神情沉重严肃，看着暴躁的黑螈绕着树干打转，不时用头撞击。

水里发光的浮游动物早就躲得远远的，似乎在畏惧什么。

“先离开。发射器扎进岩壁，我们荡过去。”景末不想伤这只合他眼缘的黑螈，当务之急是他们离开黑螈视线，免得它二次狂化。

两道破空之声先后响起，发射器死死咬住岩石，景末蓄力跃起，足下一点，发射器连着的链条收紧，跨过了三十多米宽的湖面。

甫一落地，景末拉住殷毋拔腿就跑，黑螈目睹他们矮身进了窄小的洞穴，尾巴烦躁地拍击地面，不自觉收起了腮边翼状薄膜。

信息卡的光开到最大，景末牵着殷毋向前跑，踩着满地尖锐的乱石，才终于在一刻钟之后看见出口。

殷毋两手撑在膝上平复呼吸，景末回头看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虽然任务完成，但二人脸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悦。

让殷毋随意挑了个方向，景末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现在不想回营地。

“会不会是幻视菇的作用？”话一出口又被景末自己飞快否定。以黑螈单一愚钝的神经，幻视菇无法左右黑螈。

殷毋沉吟片刻，脚下步幅不变，道：“开始它很温顺，在你采集孢子时才竖起警告敌人的翼状膜，为什么？”

“在那一刻它把我判定为敌人。”

“孢子和黑螈，毫无关系的两个物种。我还有一个猜测，”殷毋眉头微压，狭长的眼带着认真思考的专注和冷寂，说：“你的动作，让它应激了。此前，或许有个采集孢子的人在地下湖做了别的什么，让黑螈感到愤怒和恐惧。头脑简单的黑螈只记住了采集孢子这个前提，把这和敌人挂钩。”

景末呆呆地看着殷毋雕塑一样轮廓分明的侧脸，没接话。

“怎么了景哥？”殷毋还在考虑其他可能，只是偏了一点角度，黑曜石般眸子不带温度。

“小毋你好好看！”不知道景末扭了哪根筋，一把环住了殷毋的腰。高挺的鼻梁擦过耳垂，景末离他的右耳很近，殷毋听不到声音，触觉被无限放大，被景末碰到的皮肤隐隐发烫，整张脸都开始泛红。“谢谢景哥。”小孩哪有刚才的沉稳镇定，满心都是被景末赞叹冲击的小鹿乱撞。

“景哥也好看。”声音很小，景末听到了笑的眉眼弯弯，桃花眼像打磨过的钻石，每个角度都美的无可比拟。

小插曲被抛在脑后，一只不对劲的黑螈可不在景末的任务范围内，他从不多管闲事。玉兰花瓣雪白中参杂着血丝，本该是绿色的茎却被一个个蠕动暴突的眼球替代，百来只眼睛锁定两人，叶片哗啦啦作响，好像示威，又好像警醒。

激光剑削开巨大的叶片，景末和殷毋的脚步停了。

眼前，凹陷的峡谷里，灰色厚重沉默地铺开。不属于这颗星球的蓬勃旺盛，垒成高峰的灰色粉末像是远古文明的遗迹，这里隔绝了风，苦涩发酵蒸腾灰白的雾气，拢住高峰的腰。灰色山脚生长不出任何霸道的植物，领空也没有有翅类生物的踪迹。

黑白照片一样怪异的画面，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蹲下身拈了点稍大的灰白颗粒，殷毋仔细端详边缘，“这是……猎蝇碳化的尸体。”

“而且存放至少五年以上。”景末翻了个白眼，不然怎么这么难闻。

捂住鼻子，景末不喜欢空气里的味道。殷毋看他难受，刚想说“我们走吧”，就看见了被踩实的尸粉上，有半个脚印。

不是帝军院的靴印。

殷毋拍下那可疑的脚印，和景末离开令人窒息的苦臭。

李叶-系列六号星近两年都由帝冥星管辖，来的基本都是集训的帝军院学生和一些生物学家。如果是科研人员留下的脚印，应该也会调查尸粉为何形成。“03，有消息吗。”

“抱歉主人，数据库并没有关于猎蝇尸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