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犹炽 第17章 谈判

无人的街道，昏暗的路灯，枯瘦而冰冷的月亮。海生的手心能感觉到郁弥的睫毛在轻缠，好像脆弱的翅膀。

他给了郁弥足够的时间，让他能推开自己。

“呜……”

酒精的味道在唇舌间缠绕，苦涩如瘟疫般蔓延。他们越是挣扎，就越是靠近，越是放纵，就越是痛苦。

郁弥仿佛默认般的姿态足以激发海生潜藏在心底里的贪念，掠夺的私心不停地涌动。他将所有的顾虑抛在脑后，凭借着一股野兽般的直觉，轻而易举地击溃了郁弥的防御。

向他索取更隐秘的、更炽热的……

郁弥清醒过来，一把将他推开。神色怔忪，不知所措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不。”

“我喜欢你！”

海生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

郁弥的胸膛起伏不定，缺氧让他的脑袋发麻，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海生往前逼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郁弥不得不后退，努力平复着呼吸，“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海生不甘心地抿了下嘴唇，忽而嗤笑道：“你刚才没有拒绝是把我当成了危不倚吗？你希望吻你的人是他吗？”

郁弥忍无可忍，“够了！”

“如果不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我做他的替身？为了公司，别自欺欺人了，只因为你喜欢他，却又不敢告诉他！我还以为你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海生字字紧逼。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告诉他。”

郁弥退无可退，咬着牙，身体微微晃动，不得已扶住了墙壁，抬头时眼睛里的不安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如有实质。

“说出口，才会被拒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说！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海生心里一紧，伸手想要去扶他却被他避开，他苦笑着问道：“这难道是一种错误吗？”

“这比错误还严重……这是，这是……”郁弥反复地在谨慎的理智中搜寻着合适的词语，明明他比任何人都冷静，可语言系统仿佛被海生摧毁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但他面对海生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海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无论这是什么，都是我的罪过。”

对郁弥的不忍心终究是让他先退了一步。郁弥稳住了身形，慢慢地往前走。

海生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酒店走，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只有在郁弥不小心快要跌倒的时候，上前扶了他一把。郁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在碰到海生时如触电般避开了手指，海生却强硬地握住了他的手，没等郁弥拒绝，不由分说地将他背了起来。

“别动，小心摔下去。”

“……”

郁弥的体重压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却很轻弱。两人一路无言，海生还以为郁弥已经睡着了。

等到了酒店，郁弥的酒倒是彻底醒了，“放我下来。”

“明天。”

“明天再说。”

“好。”海生点头，但是他不会轻易放弃。

等郁弥走进房间的时候，海生还不忘贴心地道了一声“晚安”。

“咔哒”一声，郁弥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海生起了一个大早，先去酒店的健身房锻炼了一会儿，回到房间换了身西装，把自己整理好后站在了郁弥的门前。

他想按门铃，又犹豫了起来。

没想到郁弥直接打开了房门，两人对上视线，郁弥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时间还早。”

“我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郁弥点头，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理智的郁弥，“好。”

海生微微一笑，脸上不见阴霾，可是心里却知道，一切已经不同了。他希望郁弥能够重新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懂，也不想去懂什么是“错误”，他只是遵循自己的心。而且就算是站在错误的对立面，也未必是正确。

他不会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感到后悔，否则他永远没有机会。

海生瞥了眼身边的郁弥，说道：“我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正在忙。”

“刚刚有个视频会议，抱歉。”郁弥解释道。

“没关系，”海生调侃道，“工作就像线面，越来越多，只增不减，不过总有见底的时候。”

郁弥终于笑了，“这种安慰听起来有些奇怪，下次别用食物打比喻了。”

管他奇不奇怪呢，有效就好。

晶富的人知道他们昨天就抵达了厦市，今天提前安排了接送的车辆，在酒店的大堂等着他们。

郁弥与晶富的人对上面后，就带着海生坐上了车，一路开往厦市的高新区，两边林荫阵阵，往远处看除了晴朗的天空，还隐约能看见大海。

无论如何，海生都觉得自己会喜欢这个城市。

“难得危老板和郁先生一起过来，我们今天除了会议外，还想邀请两位参观我们新造的厂区和研发中心。”随行的王秘书客气地说道。

郁弥无可无不可。

“正好，我们也想看一看贵司的实力。”海生把话接了下去。

王秘书眼睛一转，温婉笑道：“哪里，是请两位多多指教。”

等到了晶富的厂区，他们一下车就被请入了VP会议室。

晶富的CEO柳正宣已经在等着他们了。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纹，不再年轻了，一见到海生和郁弥就从位子上起身，迎了上来。

“危老板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不少啊，看来国外的风水还是没有国内好。”

“柳总，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吧，风貌依旧啊。”海生不动声色地与他握手，同时笑了一下，“还好这段时间有郁弥帮我，才能让我好好休养。”

柳正宣好像这才意识到郁弥也在，恍然大悟，“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郁先生本人呢，幸会幸会。”

寒暄你来我往，海生已经意识到对面的人是个老狐狸。当柳正宣观察着他们的时候，海生也在打量着他。

“公司事多，我早该来晶富跟你多聊聊了。”

“是啊，这段时间都是郁先生跟我们线上交接，就怕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星合可是我们最重要的客户之一。”柳正宣请两人落座。

郁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海生的下首。

“也难怪大家都说郁先生情深义重，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星合发生的变化业内的人都看在眼里，真是难得啊。”柳正宣语气热络，不轻不重地恭维了一句，好似对两人的关系好奇不已。

郁弥神情不变，海生却在心底里冷笑一声，想看好戏的人真是多，就差把危不倚和郁弥不合的传闻公开宣讲了。

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郁弥看了海生一眼。

海生依旧笑着说道：“郁弥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柳正宣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两位昨天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第一天我们就该请两位吃饭的，这次想在厦市待多久？”

“这周就回去了。”郁弥说道。

“还有别的安排吗？”柳正宣接着问道。

郁弥与海生对视一眼，说道：“我们打算去琴岛住两天，休息一下。”

“哈哈哈，应该的，这样，我让王秘书今晚定个饭店。之前危老板每次都急着赶着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成家了呢，我们没找到机会没能好好招待，这次两位务必赏脸，试试这里的正宗闽菜。”

郁弥皱了下眉，“我们……”

海生趁着郁弥没说完，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颔首道：“有时间，就麻烦柳总了。”

“怎么能说麻烦呢，”柳正宣大手一挥，“我们跟星合合作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很愉快的，别说是生意上互帮互助了，危老板早就是柳某的朋友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海生的眼中眸光微闪，“我们当然相信晶富的诚意，晶富无论是产能还是质量，一向都非常可靠。”

“晶富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的长期供应商。”郁弥的声音不徐不疾地响起，“比起其他的要求，我相信柳厂长也明白，稳定的价格是双方合作的基础。”

柳正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坐直了身体，面对着海生身体微微前倾，故意加重了语气：“难道星合觉得晶富的涨价不合理吗？”

这个质问就很严重了。

郁弥神色未改，客观直述道：“当初我们也是在一众国产存储芯片中优先选择了晶富。”

“当初是当初嘛，谁也没想到星合会发展得这么好，”柳正宣稍稍退了半步，“危老板少年英才，跟星合合作也是柳某上任以来最荣幸的事情之一。”

海生打了个圆场，“您客气了，我们也是希望能够继续跟晶富的合作，我们中间有任何交流不畅的地方都是两家进一步合作的机会。”他的立场不言自明地偏向了郁弥。

这也难怪。

柳正宣将目光移向了郁弥，这位一直躲在危不倚背后的“贤内助”终于肯露出真身了。可他没有想到这两个家伙配合起来会这么棘手。

“但我们也得顺应市场的规律才能活下去，提价也是万不得已，我也愿意给两位透露一个消息，亿鑫、SK和Mricon都已经准备好要在第四季度提价了。”

“但是提前涨价恐怕不符合你们一贯的市场战略。”郁弥露出了一个略带深意的微笑，锋芒毕露，“原料的价格再涨也会回落，提前打响生死战来抢夺市场份额，是谁愿意为你们保驾护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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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