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八 第4章 第 4 章心墙

到家了，雨淅淅沥沥下着，周淮安撑开伞，看见爸爸站在小区门口，不由得攥紧伞柄，小跑着过去。

“下着雨呢，怎么不在家里等？”她接过他手上提的一袋车厘子，“想吃和我说一声不就好了，我顺路就给你带了。”

“知道你这臭丫头回来我还不得买点你爱吃的啊。”说着轻敲下她的后脑勺，“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没个对象，下次再一个人回来就不做你饭了。”

周淮安听到这话嘴角向下牵，顺手拿了颗车厘子，“你还记得我有个高中同学叫林屿川吗？”

“考A大那个嘛怎么能不记得。”周文狐疑地斜着眼，“你不会和他处上了吧？”

她尴尬地把伞往上举了点，“说什么呢，我们八字没一撇。”

“也是，人家这么优秀怎么能看上我家闺女。”周文笑得眯起眼睛，下意识往口袋里摸烟。

周淮安知道老爸这不着调的尿性，把他手里的烟抽掉，“少抽点烟能多活几年。”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多折磨我几年啊，别了吧闺女。”说着又从另一个口袋摸出包烟，“这种口感更好诶。”

周淮安：“……”

大半年没回家，家里倒是和预想的一样干净，冰箱也是。

她从冰箱门探出头，父女相视无言。

“哎呀昨天刚把菜都解决了，我待会就去买菜。”周文打着哈哈，将烟头的点点火星捻没在烟灰缸。

“我给你请的保姆呢？”周淮安皱着眉，无奈地关上冰箱门。

“我还没瘫痪，叫个外卖不就解决了。”周文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溜到书房锁住门，“晚饭你做啊我这工作还没做完。”

周淮安回来也不是为了升高血压的，她在卧室翻翻找找，才从衣柜角落里找到了去年落下的U盘，给编辑发过去才算松了口气。

被雨淋的衣服阴干后散发着霉味，她冲了个澡躺在柔软的床上。

耳机里是很熟悉的旋律。

一个人眺望碧海和蓝天，在心里面那抹灰就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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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学校为了减压举办了夏日歌会，练歌时间就是下午上课的前十分钟。

老朱看有的人的音调实在拉不回来，就找了两个领唱，周淮安不出所料要担此重任。

另一个不是林屿川。

她偷偷看着他低垂的头，但直到老朱宣布另一个的名字他也没有抬头。

她听到他唱歌了，虽然声音有些孱弱，但清爽得好听。她看着歌词，在心里叹了口气。

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在镁光灯照过来的时候她眩晕了一瞬，一道阴影投下来，她回头，林屿川侧着头在对齐队伍。注意到她的视线，他笑了一下，比着口型，“加油。”

前奏响起，她盯着白光，总算是把她的段落没有出错地结束了。

大合唱部分，观众席整齐地晃动着荧光棒，周淮安随着节奏摇摆。

你的心有一道墙，但我发现一扇窗，偶尔透出一丝暖暖的微光。

结束后拍了合照，她偷偷把她们两个截下来，他站在斜后方，微微笑着。

早知道头歪一点了，周淮安反复调整裁剪大小。发现林屿川垂下的手，又比剪刀手啊，不自觉露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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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头想想，周淮安拿被子蒙着头，摇头晃脑跟着歌哼着，“就算你有一道墙，我的爱会攀上窗台盛放……”

从包里翻出下一封信，嘴角还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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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安：

北京好像也没有多好，反反复复的雾霾天，乱成一锅粥的交通，眼花缭乱的交通线路图，不合口味的饭菜……我猜你也吃不惯，经常看你在沿街末尾吃晚饭，和你的饮食口味最接近，不过大二就很少见你了，是不是吃腻了？

今天没课去校外乱逛，发现了一家超好吃的粉面馆，我猜你一定会喜欢，可惜没机会和你分享。

大学一点也不轻松，几乎每天都要熬到一点，早上起来头都是晕的，还要打各种各样的卡，好烦。

我申请了英国的交换生，没有意外的话大三就要走了，可能近一年都不能见到你了，反正你也不关心。

还要收拾行李，就先写到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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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凝在嘴边，周淮安将信折好，叹了口气。大三那年她刚接触写作，焦头烂额看着可怜的浏览量，在大洋彼岸的一端，他也为学业焦虑着吧。

刚来时因为嘴巴太刁找了好久才发现了和她胃口的饭店，不过卫生质量不过关，连续吃了很长时间因为急性肠胃炎被迫放弃了。

至于那家粉面馆，她不敢确定是不是同一家，但是大三遇到的那家味道和高中摆摊阿姨做的味道很像，为了迎合学生市场还有一面心愿墙。

有一张便利贴上的字迹很熟悉，不过没署名。她在相册里翻了半天，蓝色的，“我学着不去担心的太远，不计划太多反而能勇敢冒险。”

大二快结束的时候A大和她学校有过一次联谊，那大概是他们接触最密切的一次。

两天一夜，不过也就是在郊区转转，不过晚上的烟花秀吸引了不少人参加。

第一天就是爬山，周淮安还没到半山腰就缴械投降了，慢悠悠跟在队伍后面，暗骂学生会的活动安排，谁会在凌晨三点被叫起来去看日出，她只有冬天才见过太阳升起来。

到了休息处，她干脆坐着等他们下来，到时候碰面就能下山吃早饭了。

目送队伍走远，她低着头看蚂蚁搬家。

嬉闹的声音走进，是A大的队伍，料想林屿川不会参与这种活动，她头也不抬，在一长串蚂蚁队伍前面放了块石头，一个个小黑点聚成一坨大黑点，无聊地看他们碰来碰去。

一双白鞋突然转向，由远及近，措不及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淮安。”

林屿川垂着头，额头上有一层薄汗，头发被露水微微润湿，脸上泛着健康的红色。

“你好啊林屿川。”

干巴巴的两句问候，周淮安有点尴尬，拍拍裤子上的灰站起来，“我在这里休息一下。”

他看见她有些发白的嘴唇，从背包里拿了瓶可乐，拧开递给她，“喝点补充糖分吧。”

气泡充斥着口腔，周淮安感觉好多了，“谢谢。”

“看这边！”

他们两个下意识回头，被闪光灯闪了一下，从相机后探出一颗脑袋，“林屿川，过来看看。”

林屿川知道陈祁一肚子坏水又在想着损招，走过去，凑近看照片。

“是不是你钱包里夹的那个女生？”陈祁把照片调出来，“看看我拍的，比你那张好看多了。”

他们两个离得很近，不过脸上都带着错愕，表情傻傻的。

林屿川轻锤他的肩，“我们走吧。”

陈祁跳开，朝他比了个国际友谊手势，“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把握——别等人家有男朋友偷偷在角落抹眼泪。”

没等他说话，陈祁勾着旁边男生的脖子，“今天天气不错啊……”

林屿川机械地转过身，看见周淮安坐在椅子上，小半瓶可乐放在旁边。

她有点疑惑，“不和你朋友一起走吗？”

“我有点累，”林屿川尽量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你不想看日出吗？”

“还好啦，体力实在跟不上。”

“下次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个视野更好的地方，而且不用爬山。”林屿川微微偏过头，这个角度好像更好看。

“可以啊。”

“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林屿川低垂着眼，鞋尖往那边倾斜，“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明明还有两个月呢，周淮安腹诽，不情不愿地道谢。

林屿川笑着脸上弯出两道弧度，想到了什么事，但还是没开口。腿轻微晃动，抿紧了唇，“你暑假要开始实习了？”

“是吧，毕竟有这么长的时间。”

林屿川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过去的比赛八卦和未来的规划，身边一直有回应，很安心的感觉。

天由阴沉转而明朗，等他们下来后，太阳已经升的很高，细碎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冠在地上投下光斑。

见状周淮安站起身，“走吧，下山了。”

林屿川愣了一下，很快跟了上去。心中止不住的小雀跃。

手机振动两下。

［陈祁：（图片）］

［陈祁：很配哦］

点开来是他们两个的背影。

到了山脚，两个人分开后陈祁迫不及待凑上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还在这装，”陈祁回头看了一眼，“今晚有烟花秀，把握机会。”

林屿川把水杯塞进背包，扣上帽子，刘海遮住眼睫，“我要出国了，以后再说吧。”轻轻跺着酸痛的脚，“而且她也不喜欢我。”

“该怎么说你才好！”陈祁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恨铁不成钢地给他一拳，“你是不是想着国外的洋妞呢？”

“没有。”

“那你抽什么风？”

“再说吧。”林屿川环着手，透过密密匝匝的树林看到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随风泛着涟漪。

陈祁闭了嘴，静静朝大巴走去。

吃完晚饭大家早早聚在湖边，很多情侣离人群远远的，享受着独属两人的时光。路灯亮着，蚊虫在灯下飞舞盘旋。

周淮安换了身衣服，慢吞吞挤在人群外围，手里捧着喝了一半的奶茶。

无所事事地散着步，看见林屿川聚精会神盯着手机，手指打字飞快。

至于聚精会神，她看着那根离他只有两米的路灯，正犹豫要不要提醒，下一秒，就听见沉闷的撞击声。

林屿川扶着额头，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眼睛眯着，更尴尬的是，眼睛一聚焦就看见周淮安走过来，脸上挂着憋不住的笑。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她抬着张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在回教授的信息。”林屿川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点了发送键，把手机放回口袋，“这么巧碰到了，一起吗？”

话音刚落，烟花在天上炸开，迸发出各色的光。林屿川看着她的侧脸，瞳孔映着烟花，流光溢彩。

记忆回溯般，18岁的烟花在今天再一次盛开，身边也还是她，他微笑，眼前被水汽蒙着，脸却看得真切。

周淮安转过头，朝他笑得灿烂，“好久没看过烟花了。”

很多年后周淮安依然记得那样一个光亮的夜晚，想着再也没有那样自由的时刻，徒留下一声叹息。

18岁的歌一直放着。

打开窗你会看到悲伤融化，你会闻到幸福晴朗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