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和少典有琴正行至人间一集市处。
他清醒后,就已经不在画中了。只是这画中妖怪“钱儿”却一直缠着他,从客店一直缠他缠到街上。
此时,夜昙正兴奋地扯着他的袖子,要将他拉到一个摊位边。
她这般拉扯陌生男子,实属不妥。
他想要挥开她的手,不知为何又有些犹豫。
夜昙还在那一个劲地扯他:“玄商君,我喜欢这个,买给我!”
他为什么要买?
何况还是买来赠予女子,这属于私相授受,于礼不合。
只是这物件也不算贵。
而故事里的钱儿,很爱钱……
他原本也是想,以利诱之,让她跟着自己修仙。
少典有琴刚在那付完钱,夜昙却又跑开去了。
只因她被贴在墙上的一张告示吸引了注意力。夜昙看完告示内容,眼珠一转,便一把将之揭下,放在怀中。
“月下姑娘,敢问这玉笛你还要不要了?”少典有琴还在原地等她。
“要,我当然要。”
夜昙接过他递来的笛子,放在手上把玩。她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玉龙之笛虽不是法器,但玲珑剔透,还可以用来传情。
她未嫁之时,听冷宫的妃子讲过,她父皇的一个妃子是怎么用玉笛邀宠的。
据说,那妃子未得幸时,尝于春夜登翠鸾楼,倚栏弄玉龙之笛,先吹一词云:“牙床锦被绣芙蓉,金鸭香消宝帐重。绿窗深锁无人见,自碾朱砂养守宫。”
只是这第一次并没有成功。然后她又在后半夜的时候故技重施,复歌一词:“淡月轻寒透碧纱,窗屏睡梦听啼鸦。春风不管愁深浅,日日开门扫落花。”
“然后你父皇就说了,‘这深宫中竟有人愁恨如此,怎不能使人愫怆乎?’那女人就得逞了!”
啧啧,结果到最后她父皇还是逃不出人家的手掌心。
冷宫妃子当时讲起这事时还咬牙切齿的,大骂那女人是个贱妇,就知道使些狐媚手段,且还胆大包天,竟敢公然弄些艳曲魅惑君王。
夜昙听完,拍拍了宫妃的肩膀,以表安慰。哎,她就是不知道用这些手段才会沦落至斯啊。
她自己还是挺佩服这位弄玉女子的胆识才干的。
这妃子博宠的故事,起码让她悟到几点,其一,好郎怕缠女,多试几次大概率能成。虽然她父皇也不算什么好郎就是了,但平时也不太看重女色。其二,这男人么,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大约是嘴上骂着妖女,心里想着的还是妖女。四下无人时的艳曲,那是情趣。其三么,在男人面前装忧郁,装忧愁,装柔弱,装可怜,大抵都是有用的。
夜昙正在那想她的追夫大计呢,一旁的少典有琴又自袖中拿出一物,递给她。
“这是什么啊?”夜昙接过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丹药。
“碾碎以后,涂在脸上,伤口可痊愈。”少典有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处,示意夜昙可以用它来疗伤。
这是他收妖之时提炼的浊气丹。凶猛些的妖魔往往不会轻易听他劝告,他便用法阵困住它们,吸走它们身上一部分浊气。这样即使它们有心作乱,也无力再为祸人间了。
夜昙正苦于没有空去那浊气浓郁之处,这礼物她简直喜欢极了。
“玄商君,谢谢你!”
“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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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饭点,少典有琴和夜昙又找了一家食肆吃午饭。
少典有琴看着夜昙在那狼吞虎咽。
这吃相,实在算不上雅观。
周围的人都扭头看向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少典有琴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月下姑娘,你大可以慢些吃,这里没人跟你抢。”边说边把自己这边的盘子都移给她。
这钱儿到底是多久没吃饭了,能饿成这样……
莫不是她之前也是被什么人困在画里,所以出不来?
夜昙也不生气,她正忙着往嘴里塞牛肉呢。
反正这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习惯了习惯了。
“哎,玄商君,你也吃啊!”她之前还特意点了几盘素菜。
吃饱喝足后,夜昙突然又想起来她揭下来的那张告示。
“玄商君,我给你看个东西啊”,她开始往怀里掏东西。
少典有琴开始还在那慢悠悠地喝茶,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那姿势简直不堪入目,完全不像个良家女子。
罢了,本来就是画中妖嘛。
只是,非礼勿视。
他赶紧闭上眼睛。
夜昙见少典有琴紧闭双眼,不由地笑了一声,又用手指点他手臂,示意他可以睁眼了。
少典有琴睁开眼睛,看到夜昙手上拿的是一张悬赏的文书。
“擒拿通天五大盗,有酬金一千银。”夜昙献宝似的把这张告示递给他,“玄商君,这告示上写了通天五大盗胆大包天,扬言近日要去偷窃县衙三宝。这县衙给的报酬还不少呢!”
夜昙是想让少典有琴跟自己一起去行侠仗义。毕竟她的美貌已经展示得差不多了,她现在得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智慧和善良,也好让他赶快爱上自己。
离光夜昙完全没有认识到,其实她认为的善良可能跟一般人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没兴趣。”这抓盗贼应该是人间官府的事,方外之人不宜插手。他们理当各司其职。
“你真不去啊?”夜昙把纸折好,又放进怀里:“你不去,那我去了。”这少典空心果然是块石头,那她自己去玩。
少典有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只得拿起清光剑,跟老板结了账,然后跟上她。
算了,虽说是官府的事,但这也算是为民除害,由她去吧。
不过,通天五大盗,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他突然想起来,这不是《有情侠影录》里面的情节嘛!
看起来,这钱儿果然是执念难消。
他得盯紧她,不能让她真的闹出什么乱子来才是。
夜昙的习惯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打听打听当地的风土人情。
如今她既打算要去擒拿这盗贼,自然也要去打探打探这伙人的情报。
她来到一个赌坊门口,正准备进去套套消息,不想却被少典有琴拉住:“月下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月下姑娘,你既是画妖,光天化日的,还是安分守己些,别到处乱跑了。”
“妖妖妖,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是妖了!”夜昙听着就来气。
“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这里鱼龙混杂,随我回去。”少典有琴也被她激起了几分气来。
夜昙当场拒绝了他的提议,执意要去赌坊里打探情报。
少典有琴是想把她带走,可是无奈现在的他力有不逮。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要不,我们打赌,如果我赢了,你就得陪我一起去赌场里打探情报。输了我就跟你回去。”夜昙多有眼力见啊,于是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
“你要赌什么?”
“麻雀牌吧?”夜昙正好随身带着呢,当即从口袋里掏出来:“咱们只有两个人,那就赌点数大小吧。”
赌就赌,谁怕谁。
最终还是夜昙赢了赌局。
“不可能,这分明就是你作弊了。”他对自己的赌技还是有自信的。刚刚那局,怎么看都不会输给她。
“可是我们刚刚也没约定说不能出老千吧!”夜昙在那摇头晃脑,脸上尽是奸计得逞的得意。
“你!”全是歪理,但他偏生也拿她没办法。
少典有琴见阻止不了她,便也只能跟着她。
他以往捉妖之前,也会去例行打探。
毕竟,这传闻并不可信,需要眼见为实,这样可以避免冤枉了好人。
赌坊。
夜昙提议,他二人可以兵分两路,去打探情报。
他既已经答应了她,便不会反悔,只好按她的意思来。
夜昙一边下注,一边打探情报,只是赌着赌着就不见了踪影。
待少典有琴发现找不到人时,有些着急,正想出门寻她,却被赌坊的伙计拦下。
“这位公子,刚才那位叫月下的姑娘说了,她输了的帐都记在您的名下,所以,对不住了,您得把欠的钱还清再走。”
“……”
中计了!少典有琴看着那数额,有些头疼。
他哪里有这么多钱替她还债。
最后他只好认命地留下来以赌还债。
那厢夜昙设计让赌坊的人把少典有琴绊在那里,自己则一个人来到了她刚探听到的,那通天五大盗的巢穴。
现在她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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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他们现在所在的县城中,府衙的太爷号称断案如神。但据说,他之所以能明镜高悬,主要依靠的是三样宝物:游仙枕、古今盆、阴阳宝镜。故而他可审阴司,审鬼魂。
这天夜里,这位县衙太爷用过晚饭,便独自坐在书房内批阅公文。
突然间,他听得府衙院中“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他推门出去查看,于门外发现了一个纸包。
这太爷打开纸包一看,只见那纸包之上,写着“急速拆阅”四个大字。
这太爷原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官,他觉得这或许是一张匿名的状纸,告状之人怕是别有隐情。他既见到了,哪有不管之理。
他急忙拆开了纸包,发现这纸包内是一个石块和一张字笺,石块普通之极,只是那字笺上却写着一句话:“我今特来借三宝。”
这县太爷看罢纸条,不禁一惊,这三宝事关刑名公正,万不能被恶人掠去。于是他立刻安排管家前去藏宝处,看视三宝。
不多时,管家就来回禀:“老爷,您就放心吧,三宝安然无恙!”
这太爷不是个庸碌之辈。他越想越不对劲。
不对,投掷石块之人既然能够出入县衙,不是身负武功,就是买通了这衙内之人。可见,这不会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恐怕是投石问路之计。
太爷暗暗忖度,对方应是不知道这三宝藏在何处,所以才故意写下这样的字笺。倘若自己方才不差人去看,对方的计策自然不能奏效。只是他晚了一步想通其中关节,已差人前去看视,这就等于是给对方引路了。
到底是自己思虑不周,对方棋高一着。想到这里,他不由地苦笑了一声。
正当他还在思索这石子究竟是何来由时,忽又听得外间一片声喧,原是西耳房走火了。
太爷见状,赶紧来的耳房门前,只听得手下人在叫嚷:“房上有人!”
他借着火光一看,房上果立有一人,连忙用手一指。身边的衙役便朝那人影处放出一枝袖箭。
只听得“噗哧”一声,像是已经射中了。
但却无人掉落横梁。
此时,耳房之火已然扑灭,原是前面窗户纸引着,无甚要紧。管家慌张跑来:“老爷,我按您的吩咐,再去看时,那三宝真是失去不见了!”
“……”他还是先去看看现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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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好不容易还完夜昙欠下的赌债,已时近二更。
他回忆了一下《有情侠影录》的情节,估摸着钱儿可能会去偷盗宝物,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县衙。
他飞身进那府衙,寻了她半晌。
正在遍寻不得之时,他突然看到一处房间起了火光,引来人声嘈杂,便绕至房间后窗潜入,飞上房梁查看情况。
此时已经全无盗贼踪影。
却见房梁之上是一个皮人子,脚上用鸡爪丁扣定瓦拢,原是吹膨了的。因被袖箭打透,冒了风。
那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他取下一看,纸上写了一个地点。
是座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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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按着那纸条上的地点,赶到城外一处废弃已久寺庙前。
月黑风高的,他又忙着找钱儿,冷不防就被地上的东西吓了一跳。
寺庙院门外躺着的五个盗贼。
他们正曝尸荒野,其中有一个还尸首分离,那伤口处还在滴血。
这是钱儿干的吗?!
他蹲下身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几人的尸身,很快得出了结论。
互相斗殴致死。
他们虽然是罪有应得,但若只是偷盗,也罪不至死。
这钱儿捉拿盗贼的法子有些过于阴损了。
他有些愠怒,也不知是恼她不知轻重,还是气她与虎谋皮。
少典有琴走近寺院内,就看到夜昙还在那鉴宝呢。
“宝贝是不是都在你那?速速还来。”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哎呀,你急什么,我就拿来欣赏欣赏,明天一早就会还回去的。”
“那五大盗都死了。”见夜昙不答,少典有琴复又追问,“这馊主意是你想的?你就这么想要钱吗?”
死了就死了呗。
夜昙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并不搭腔。
毕竟现在这宝贝都在她手上,她就是想抵赖说和自己无关也不成。
夜昙白日里先是探寻到了这五大盗的落脚之处,然后又以投靠为名加入他们。这五大盗作案多起,正洋洋得意呢,自然没有把她这个小小的女子放在眼里,欣然接受了她提供的情报。所谓骄兵必败,轻而易举地被她忽悠着,按她的方法盗取了三宝。
“这你怎么好怪我呀”,夜昙看着少典有琴面无表情的脸,觉得有点憋屈,“他们明明是自相残杀啊,你看过尸体没,他们是因为分赃不均,贪得无厌,互相斗殴而死啊!”
虽然她也拱了拱火,说加上她六个人,变卖了的钱刚刚好能够平分。
“那明明就是他们自己不好呀。五个人怎么分三个宝贝嘛,他们应该去找个有五样宝贝的人家偷窃嘛!”
她虽然预料到他们会内讧,但也没想到他们就会直接杀了对方。
夜昙总是没理也气壮。她见少典有琴还在那跟她摆脸子,就又开始假哭了。
“呜呜呜,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死,全都是我的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夜昙此招可谓百试不爽,少典有琴果然招架不住:“对不起,是我说得太重了。但是你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知道吗?”
想那些大盗手上极可能有人命,也是他过于求全责备了。
“那……你没什么事吧?”话刚出口,少典有琴就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余。她能有什么事?连他自己都打不过她,根本就没必要担心钱儿会吃亏。
夜昙见少典有琴服软,还在那气呼呼的。她把三件宝贝往他那一推,躺倒在地铺上,背过身去不理他。
“女侠,还生气呢?”
“哼!”哪能这么快和好,她不要面子的嘛。
等明天再和好吧。
夜昙气着气着就睡着了。少典有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把门外的尸体埋了。
这血淋淋的,别是到时候再引来什么野兽。
等做完每日的功课后,夜已经很深了,他也准备要休息了。
月光照进来,他看到一边的夜昙却突然动了。
她正拿着手抓脸。
她脸上的伤才刚好,再抓又要破了。
他们现在留宿在那五大盗的据点,是一处位于郊外的荒废庙宇,不免会有些蛇虫鼠蚁。
他下山之后,身上钱财富余的时候会去住客店。若是紧张了,就会去道观借宿。
他们今天住的这破庙,是真的条件简陋。
想到这里,他施了个法术,为钱儿驱走蚊虫,复又挥手,撷了片院外芭蕉树上的叶子,轻轻为她打扇。
少典有琴边打扇边想,这钱儿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
是赚钱?还是找那没有情?
莫不是要把书里做过的事情全做一遍才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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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夜昙就发现她的赏金们不见了。
“你怎么能把他们埋了?我还得拿他们的头去换赏格呢!”她气得就要捶他。
“你一定要赏金的话,就自己去把他们挖出来好了。”
少典空心这是算准了她不会在这天气挖尸体。
最近有些热,尸体可能早就开始腐烂了。
“哼!玄商君,算你狠!”她放弃了,反正本来也不是为了钱。
夜昙无奈,只好先出门去归还那三宝。
少典有琴在庙里等她,只是久久不见她回转。
她这是生气了,趁机跑了?还是遇到了危险?
待到正午,夜昙还没回来。
少典有琴有些坐不住,正想出门去找她时,却见夜昙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辰时出门的,午时才回来。
归还宝物当然是用不了这么久。
只是夜昙回来时,刚好看见路边长者月见草,就顺便去采了点草。
她有琴现在是凡人,月见草的清气虽然微乎其微,但是补点总比不补好吧。
想到这里,她施法采了一堆草,然后特地去找了户农家,借了他们的厨房。所以就耽搁了点时间。
夜昙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少典有琴。
“我做的青团,你尝尝看。”
她用青葵教给她的方法,尝试了多次,终于成功做出来了像样的青团。终于是没散成糊糊,坚持着囫囵状直到最后。
看吧,只要她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
“咕噜噜……”夜昙做了半天青团,做得自己的肚子都有点饿了,“呃,没吃早饭”,早上光顾着吵架了。
她有点尴尬,“你别看我啊!你吃啊,味道怎么样,甜不甜?”
整个青团吃起来清爽可口。
“刚刚好”,他点点头,又把那纸包递回给夜昙。
“我不吃,专门给你做的。”她可吃不来这清气。
夜昙特地用望月草碾出来的汁水混合了豆沙馅,就是专门给他补充清气的。
少典有琴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昨天才把她惹哭了,今天她还特地做吃的给他。
自己还扰了她的赚钱计划。
要不请她吃顿饭作为弥补?
想到这里,他拿出钱袋:“你……”
他话还没说完,夜昙就一把抢走钱袋,放在手里掂了掂。
“玄商君,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嘛~那我们去外面下馆子吧!”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客气啊……
“钱袋先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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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缠着少典有琴一路,其实也不是非要让他记起她来。
她只是单纯想要和他待在一起罢了。
没过多久,少典有琴也就被她缠习惯了。
她的好郎怕缠女计划,百试不爽,大获成功。
相处越久,少典有琴就越觉得,这个钱儿是个奇女子。
时而可爱,时而狡诈。
她看上去像是很爱钱,但其实又对钱无所谓。
有时候她会去管管人间不平事,有时候却又对人情冷暖无动于衷。
总之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他觉得和她一路同行还是蛮有意思的。
她脑袋里那些鬼主意不是按天来的,密集程度大约是半天就有一个。
拜她所赐,他的历练之路也精彩了许多。
不过,少典有琴还没忘记自己的初衷。
要让钱儿跟着他修仙。
只是若直接跟她说,她是断然不会听的。
而且她的体质并不适用寻常的修仙法门。
以浊气修炼的大多是妖魔鬼魅一路。如果要修仙,那估计是要洗髓。
修道者需要洗去浊气熏染的凡髓,再重修仙骨。
洗髓加上重修,需要循序渐进,花费的时间很长。按她的性子,不可能答应。
若不洗髓重修,就只能换髓。
不靠自己洗髓,直接抽魔髓,那估计要痛死,这可不行。
何况,也不可能褫夺他人仙骨,这是外道。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吗?
为了找办法,他们每到一处,少典有琴必然要去找那些藏书丰富之地。
夜昙对此颇有微词。
这个少典空心,每天都忙着修炼啊,找书看书写书的。
也不知道多陪陪自己。
这天,少典有琴偶然间看到□□经,《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书上记载,远古时期,有五帝大魔为万神之宗,有天福而无天德,常傲慢自大,称自己与诸天上帝齐功,经常在上界与诸天战斗。天上神魔斗争,则人间劫火洞然,兵戈四起,生灵涂炭。元始天尊悲悯群生,故遣真武大帝降伏群魔。自此,诸大魔王束手服膺,皈依太上无极大道。
无魔不可成道。
这启发了他,他以前从没想过,
既然世间道有千万条,那么身负浊气难道就不能修仙了吗?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妖类自然也可以修行。
魔与道的区别,主要在心之正逆。
魔修和真修两种,魔修是妄想虚幻境界,怪力乱神迷相。
真修是修善自性,认清真假正邪,明心见性,性命双修。
清静还虚,显现真性,开启无量智慧觉悟。
他还必须要帮她把那些妨碍修行的执念给消除了。
所以,她的下个执念是什么?
少典有琴看向夜昙,暗暗思索。
莫不是,
击败少主帝岚绝?
——————
自己的浊气修炼法门写得差不多了,问题是怎么让钱儿乖乖听话。
“女侠,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来不来赌一把?”
“赌什么?”夜昙有点惊讶,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少典空心转性了,主动和她赌钱了?
不对,肯定有阴谋。
“赌可以,规矩我来定。”
“规矩你来定,用什么赌我来定。”
夜昙有些犹豫。
“怎么了女侠,你不敢啊?你不敢的话就算了。”
很明显的激将法,但是!
“谁怕了!”
她才不会临阵退缩,不能让他看扁了。
事实证明,少典有琴有备而来的时候,夜昙往往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
“好吧,我输了,你想怎么样?”夜昙摆出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
“既然如此,愿赌服输,从明天开始,你就照着我给的方法修炼。”少典有琴顺利达到目的,嘴角微微含笑。
——————
“这么多?”
“女侠,修仙可不是这么好修的。”
“哎,玄商君”,夜昙在后面跳脚:“你要走也把卷子一起拿走啊!”
夜昙望着一桌子的书和卷子。
他的钱不会都用来买书了吧?
算了,好歹也是他用心准备的,自己也闲着没事,就学学吧。
夜昙打开一本书,却没想到少典有琴又去而复返。
“?”
“若是有不懂的就问我。”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她偷懒呢,他得盯着她。
“切~”这是有多看不起她啊。
夜昙拨了拨额前头发:“就凭本公主这无双智慧,你这些都是小意思!”
钱儿的确是他见过的人里最聪明的。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师父这么喜欢自己了。
“玄商君,你这里写的什么意思呀~”其实也不是很难,但夜昙懒得想,还不如直接问他呢!
少典有琴在那认真给夜昙讲解。
他每次都会从法术原理开始说,还习惯引经据典,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夜昙在那三心二意地听着,时不时瞧瞧他的脸。
哎,还不如让青藜星君来教呢,这样她还能学得快点。
美色误人啊!
——————
该练功了。
少典有琴没等到夜昙,便去她房里找她。
夜昙大概是晚饭吃多了,在那睡觉睡得正香。
半张卷子被她压在手肘下,题目倒是已经都答完了。
算了,让她再多睡会吧。
少典有琴低下头去看她写的卷子,顺手抽出她手中的笔,圈出错误之处。
眼见着卷子改得差不多了,该把她叫醒了。
“月下?”少典有琴轻轻拍她肩膀。
夜昙一个机灵,猛地抬起头。
“啊……”她的头好痛啊!
夜昙看向少典有琴,只见他正捂着鼻子。
“你干嘛鬼鬼祟祟地站在我身后啊?”夜昙正在抱怨,却看到他被她撞得鼻血都出来了。呃,大概是刚好被她头上的银月松柏枝打到了。
“哎呀,你快坐下吧。”
夜昙把少典有琴摁在椅子上,又掏出帕子,帮他擦拭。
四目相对。
少典有琴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自己来,自己来。”他想推开她的手,拒绝这过分的热情,自己去拿袖中的帕子。
“哎呀,别动!”夜昙一把抓住他的下巴,强行把他的头掰正。少典有琴觉得浑身燥热起来。他只好垂下眼看着她的手。
“这帕子……”
“怎么啦,我刚洗过的。”
“真的?”这帕子上绣着身穿一紫一白衣饰的两个女人,样子实在太过瞩目,他想不记得都不行:“我记得你每次拿出来的好像都是这块帕子……”
“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嘛?”夜昙眯起眼,见他还是一脸不信,终于爆发:“都说了我洗过的!!!”
“没意见没意见……多谢女侠关怀!”
他明明看到今天晚饭后她还拿来擦过嘴的。
想到这里,他感觉更热了。
大概是因为夏日炎炎吧。
——————
“月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啊!”夜昙还没决定要去哪儿呢。
“怎么,玄商君,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所以她这是放弃找帝岚绝了吗?
“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么?”夜昙发现了他嘴角噙笑:“有什么好事吗?”
“今天给你准备了新的功法。”说到这里,他笑得更开心了,还对着夜昙比了个手势:“要诀大约有这么厚吧。”
这少典空心一定是在以耍她为乐。
夜昙就要拿脚踹他,却被他躲过。
“你站住!有种你别躲啊!”
为什么不躲,他又不傻。
虽然男女同行于礼不合,但严格来说,这钱儿,本也不算人。
再说了,他还得给她准备合适的修仙法诀。
那就应该没什么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