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商君有个习惯,每到一处新的地方,会四处查看,以策万全。
之前,他就是游览皇宫期间,听见了他们在说夜昙的闲话,才会忍不住质问暾帝。
为何不帮她?
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抓去喂老虎……
这算是什么父亲啊?
现在,夜昙的态度到底是软化了。
他就知道,昙儿那么可爱,暾帝不可能真的铁石心肠。
就是……不知道那些宫人是不是还在说他家昙儿的闲话。
自己该去皇宫探查……不是,是游览一番。
毕竟这是他家昙儿长大的地方。
朝露殿的某处偏僻角落有条小径。
荒废多年,乱草丛生,湿滑无比。
他是无意中发现的。
小径尽头,竟然不是花园。
一派颓败之景,又让玄商君生了几分忧愁。
那日他曾叹,宫门依旧,他们四人却……
前路渺茫。
他父帝和沉渊既然放人,应是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只是……
那日二族接亲,仪仗华丽。如今他和嘲风离开母族,境况不同以往。
自己狼狈倒也无妨,可还连累她……
自己不是神君,要如何给她最好的生活呢?
没有那些丹药,昙儿修炼成仙所需的时间定会增加……
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做生意?要不还是炼法宝卖钱?或者先研究适合界下修仙的法子?
玄商君心情复杂得很。
“你在这里呀?”
这里离朝露殿那么近。
他迟早会发现的。
“昙儿?”玄商君猛地转身,“你……”
他伤未好,界下也无清气,五感不如之前敏锐,加上心事重重,竟是真的等人走得近了才发觉。
没等玄商君说出“跟踪”二字,夜昙便先一步开口,截断了话茬。
“我无聊,就来游湖。”
她才不要说自己是因为他久久不回,担心他的伤势所以才来的呢。
“……游湖?”
玄商君看了看眼前景色。
草径凌乱,从岸边望去,有个湖心亭。想来原本也是有路有船的,可惜年久失修。水面上也只剩下一排木桩。
阶满苍苔垄封路,亭台颓损窗棂碎。
就这还游湖呢?
“哎,等等。”见夜昙转身要走,玄商君赶紧上前轻握住夜昙的手臂,“你去哪儿?”
“带你去个地方。”
夜昙眯了眯眼,看向远处湖堤下的孔洞。
“跟我走。”
“欸,真游湖吗?”
夜昙不答,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神君只得赶紧跟上。
“昙儿,你慢点。”
少典有琴踩着鹅卵石,扶着自家娘子走过青苔满布的荒径,又转过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后。
终于来到了湖堤下方的洞口。
“这就是你说的风水宝地啊?”
“对啊。”夜昙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中还透着些神神秘秘,“这可是个好地方。”这洞从前砌来防汛的。现在是旱季,这洞口自然就露了出来。
夜昙弯腰,率先钻进了洞口。她一屁股坐下,随手往洞里添了点草。
铺完草席后,她拍拍手,很是满意。
“你愣着干嘛呀?”发现自家夫君神色复杂地立在洞口,夜昙便向人招招手,“赶紧进来。”
“小心头。”
防洪洞有点小,塞进一个夜昙还好说,玄商君进来,就太挤了。
夜昙蜷着身子往里躺了躺,勉强让了半个身位给少典有琴。
“这地方……”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这洞的特别。
甚至都不如辣目的石屋呢。
毕竟石屋可没那么小。
“你躺下来,往湖边看就知道了。”夜昙拉了拉人衣摆。
她双手枕头,从洞口向外看。
只见平湖如镜,风起微澜,阳光新娘的面纱,美好而虚幻。
“此湖名为饮月湖。”
“但看太阳也很好,对吧?”
“是。”玄商君躺在夜昙身旁,看向湖边。
只觉这衰草斜阳,寻常花树都跟着烂漫了些。
果然,关键是和谁一起看。
“我跟你说啊”,夜昙拿手指戳了戳少典有琴的脊背。
“其实这里原本不是那么逼仄的。”
“以前更深处还有一处洞穴”,也算是她的秘密基地了。
“是吗?”神君怕挡着自家娘子的视线,便转了个身。
“那怎么没有了?”
“有一年地震过。后来……”
夜昙突然发觉,后来的事情,她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那个……你……能不能把它挖开来?”
“好。”
——————————
蓝光闪过后,洞口暴露在了眼前。
“你跟我下来。”
夜昙兴奋起来。
“等一下”,玄商君看了眼洞口,便将人抱过,“我带你下去。”
这洞口连个台阶都没有,还那么高。
夜昙的双脚刚一触地,就迫不及待地跑开了。
“哇啊——”夜昙打开了石龛中的一个盒子。
“原来这些东西还在啊。”
“什么啊?”玄商君试图挥开扬起的尘土。
“我给你看。”
玄商君满头雾水地接过。
“……这……”
这盒子里都是沉渊的东西。
“这些都是本公主的藏品啊~”
“就是现在拿去魍魉城也能卖不少钱的~”
“……不是说要撕了吗?”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要看看她撕画了。
“我……”夜昙的笑容有些僵硬。
“真撕啊?”
话本里有为美人撕扇作千金一笑的。
可她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当初她就是因为怕和刺客打架的时候砸坏了自己的宝贝,才特意把好的藏在这里的。
“哎,有琴,你来看这边。”夜昙试图转移自家夫君的注意力。
“我这还有好多书。”
神君将自家娘子的小心思皆看在眼里,也不再坚持,跟着她来到另一个石龛前。
里面的书的确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因为石洞潮湿,保存状况不是很好。
少典有琴施了个法,才拿起一本书来看。
“这是……”
又是沉渊的书!
神君神色复杂地看向那箱子。
这一箱……不会都是吧?
玄商君不死心地又拿起一本来看。
“!!!”
他猛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怎么了?”
“有虫!”
“放久了嘛……”夜昙看了一眼从书边爬出来的金色甲虫,又睨了一眼自家夫君。
“噗……哈哈哈——”
“……”
“没事的,不怕哦~”
“谁怕了。”神君又退后了一步。
“我那是……嫌脏。”
“嗯,是挺脏的。”夜昙从善如流地维护着自家夫君的自尊心。
“哎……”见少典有琴抬手准备施法,夜昙犹豫了一下,“你别弄死它。”
这品种还怪珍贵的呢。
“我只是要把它弄走。”
“你给我吧。”
“……”
神君看着夜昙手中的虫子,还是有些怵。
“你为何要拿这虫子啊?”
“要是换作以前,我早就打死它了。”夜昙不以为意地将虫子放进随身的荷包里。
“那为何……”
“以前我觉得,我就和这些蝼蚁一样,别人一个不开心,就能捏死我。”所以,她也遵循着一样的天道。
“我看到虫子,也不开心,就打死它们。”或者玩弄它们,看它们垂死挣扎。
“……”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牢牢握住她的手。
“现在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发觉,自己竟是生了一些不忍。随随便便就剥夺一个无害生灵性命……
“没必要。”
她和天帝那种神又不一样。
“你继续看书吧,有虫子再叫我。”
夜昙抽出自己的手,啪嗒啪嗒跑向另一处的箱子,开始清点自己的宝贝们。
“咦?”
她突然发现,那箱子底部居然还有一件紫色仙衣。
“这个……”
“这里怎么会有仙衣?”神君一眼就认出了夜昙手上那紫色的布料。
“那肯定是别人送我的嘛。”夜昙脱口而出。
“谁送你的啊?”制作这衣服的法术很高级。
他们神族里,能穿这个制式的,地位一定不低。
“你从前……不会是和神族也有牵扯吧?”
天呐!
“怎么可能,我上哪里认识什么神族。”夜昙下意识地否认。
“这是……”
她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
“昙儿!你怎么了?”少典有琴赶紧将人扶住。
“不舒服吗?”
“我没事啦,这个衣服啊……”夜昙正要仔细再想,那股眩晕感又袭了上来。
“……我姐姐送我的。”虽然她想不起来,但一定是这样的。
“你们神族不是有聘礼嘛。”
“我喜欢紫色,姐姐就分我了。”
——————————
“昙儿,你这书……”玄商君在夜昙那一箱子书里翻看着,突然发现了熟悉的字迹。
“欸,这个不是……”夜昙瞅了一眼,赶紧抢过来按在怀里。
“这是我写的话本子啊!”她那么爱看话本子的一个人,小时候自然也编过一些。
“……这些书,能借我看看吗?”
“……想看呀?”
“是。”她会编什么样的故事,他当然想知道。
纵然是沉渊的,也没关系。
他从来都不是要抹去沉渊对她影响。
只是……有关她的过去,他都想要了解。
“那……”
夜昙一屁股在石桌旁坐下,也不管干不干净。
“来玩游戏~”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得意而狡黠的笑。
“赌一个要求。”
“……来就来。”玄商君施完了清洁咒,一掀袍子,于另一处石凳坐下。
“你行吗?”质疑的眼神。
“你觉得呢?”为了得到这些书,这次他可不打算让着她了。
“那就来呗~”
“玩什么?”神君搓了搓手。
“玩……”夜昙的目光逡巡过一圈,落在了脚边野草上。
“咱们来玩拔根吧?”
“拔……根啊?”
“这里的野草都是现成的。”
还潮得很。
“……”神君盯着自家娘子看了会儿。
他承认他现在的确是有些不纯洁。
不行不行。
这样不好。
“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
——————————
“你耍赖!”夜昙将草往地上一扔。
“你这个不算。”少典有琴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是谁耍赖啊?
“嘿嘿。兵不厌诈。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小宝贝~”
夜昙摸了摸手中甲虫的壳。
本来就是嘛。
自己又没他力气大,要想赢,哪里能不使上一些手段呢?
“好了”,她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颐指气使道:“脱!
“……不是说只有一个要求的吗?”
玄商君试图狡辩。
“就是一个要求啊!”
“你刚刚没听清呀?”
“那我再给你说一遍。”
“听好了啊,本公主的要求是——脱掉你所有的衣服,完了之后再走出去,去湖心亭上高喊三声‘我爱夜昙公主。’”
她这说的分明就是一个要求嘛~
“我不要。”这么羞耻的事,他不要做!
“欸,你做什么!”
“当然是帮你把衣服扒下来咯。”夜昙公主直接向人伸出了魔爪。
“你又欺负我……”神君忙着捍卫自己的衣服的同时也没忘了控诉。
“我就欺负你了~”夜昙将人按在石椅上,整个人都跨坐了上去。
“是你心甘情愿的呀!”
“……”
“而且我说话可不像你这样……堂堂神君,居然说话不算话!”
“……”他不是神君了!不是!
少典有琴有些懊悔。
自己能不能说话不算话一次啊?
“快脱衣服,快点~”
夜昙当然不依不饶咯。
“去站那根柱子上。然后喊——少典有琴最爱离光夜昙。你快点!喊完了咱们就可以先鸳鸯戏水,然后在这个洞里……”
“嗯~”夜昙的尾音里带着些意味深长。
“……”别的先不说,在这个脏到不行的湖水里洗澡,她是认真的?
————————
“昙儿。”
“叫我也没用。”
“那你起码让我设个结界好吗?”
这湖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的好嘛。
怎么可能有人发现。
“不行……啊!”
“你小心点。”
她明明没练过这功夫,却又偏要站这梅花桩。
一番搀扶下来,夜昙的脸正冲着玄商君衣襟半敞的胸口。
“……昙儿?!”
他突然感觉到胸口处升起了一股暖暖的湿意。
“你怎么了,别哭啊……”
“我……”他咬咬牙,刚想说自己马上就按她说的做。
却被打断。
“这一定很疼吧?”夜昙的指尖轻轻地抚上刚刚被自己蹂躏的衣襟。
她想摸,但是又不敢碰。
“害你被天雷劈……”
“对不起。”
“昙儿,你不要这么说。”要和她在一起,自然要付出代价。这和她当初为自己做的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喔。”
夜昙吸了吸鼻子,将脑袋转到另一侧,但依旧死死贴在人衣襟边。
知道归知道,但她不可能不愧疚。
见夜昙虽然不哭了,但也不说话,神君便摸摸自家娘子的后脑壳。
“昙儿,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姐姐。”
“啊?”对着受伤的他,怎么就能想姐姐?
“要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脸埋在人衣服里的缘故,夜昙的声音闷闷的,“我姐姐嫁给你,你就不会受伤,也不用下界,不会受我欺负了。”也不用陪她受罪了。
“傻瓜。”
“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眷恋神位,也不在乎天帝之位。”
“我是说……那些都是你应得的呀。”为什么要放弃?
换作是她,只有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愿意吃这些亏,甚至还不计较这些亏。
“而且……你的家在那里。”现在因为她,弄得有家不能回。
“你知道,我在家里不得宠,他们都喜欢青葵……所以我无所谓,可是你……”
他们不一样。
“昙儿……”
“我记得,人间有句诗,说的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所以我怎么会没有家呢?”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家。
“有琴。”
“嗯?”
“……我跟你说啊,整个皇宫,我最喜欢这个地方。后来,这湖里淹死了一个宫女,他们都说是我推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怕冤魂索命,还是因为怕我,久而久之这湖就没人来了。”
既然他想知道那些无聊的过去,那就告诉他吧。
“昙儿……”
“不过啊……这湖废弃之后,我倒是觉得它更令人心安了。”
“其实,若真要说起来,这片饮月湖才是我的家。”
谁也不会来,很安全。家……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昙儿……”听着这些往事,他的心也揪着疼。
“哎呀,你不用心疼我。我告诉你这些事,就是想说,都过去了。”
以前,她的确还存着拿捏人的小心思。
可现在,她压根就看不得他露出难过、落寞的表情。
“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你父皇了……”
“父皇……”夜昙喃喃重复了一遍。
提起离光旸,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
青葵数次约她一同去见父皇,但是她一拖再拖。
“有琴,你知道我为什么决定不计较了吗?”
“不是因为那些礼物吗?他是爱你的。”那些礼物的存在证明了暾帝十八年来的无可奈何。
她承认,礼物的确算是一些证据。
“你真的觉得那些……就是爱了吗?”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说到离光旸,夜昙还是忍不住句句含怨,“可一次也没有派人保护过我,一句暖心的话也没和我说过!”
哪怕是悄悄告诉她呢?写封信说说这都是不得已,都是做戏也好啊。
可是,什么都没有。
保不齐哪天她就被刺客杀了,成了朝露殿里冷冰冰的尸体呢?
他会后悔自己的不作为吗?
“这样的爱,你信吗?”
她没失忆,过去种种,都不可能消弭于无形。
“……”
“可……”玄商君试图替自己的岳父说些好话。
“他总归是爱你的。而且,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夜昙忍不住抬头看了少典有琴一眼。
最近是不是很流行这样的说辞啊?
“我打个比方啊”,她忘记了自家夫君的脑袋是石头,别说被亲爹打了,亲爹让他去死,不让他活,他都不会有怨望。这样看来,自己的确是不通情达理。
“就比如你回天上以后,什么都不和我说,还是和九霄云殿上一个态度,每天骂我不成体统,让我抄天规,任由碧穹他们欺负我,冷冰冰的。”不行,光是说说她就要开始生气了。
“到碧穹他们揭破我身份时,逼不得已了,你才跟我说,噢,其实你是爱我的,其实神识的事情你都记得。你只是为了保护我,害怕天帝,无可奈何才选择骗我,选择袖手旁观。”
“你觉得我该开开心心地接受你的示爱吗?”虽然她觉得,自己大概最后也会接受,但绝对不开心。
夜昙转过身,沿着来时的那几个梅花桩返回饮月湖边的假山。
“我……”
少典有琴跟上夜昙。
“我只是……”
他低下头凝视她。
“我以为你原谅他了……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哭成那个样子。
……她是真的放下了吗?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我知道,父皇他是真心道歉的。”
他知道错了。
“而且,经历了这么多,我忽然觉得,也许我不该祈求一个帝王的爱。”
史书里的皇帝,多是一些无情之辈。
她当初为何会向他要求寻常的父女亲情呢?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父皇是如何待青葵的吧。
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啊……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只是放下了,并不是原谅了。
不然的话,少典空心和青葵还是会一遍遍地努力试图让他们重修旧好。
这样真的好烦的。
“前十八年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
人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需舍弃什么。
她必须承认,自己其实,也是希望得到他的爱的。
不知为何,就是想要。
也许,这是她的执念吧。
多一个人,多一点爱,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不行,这气氛也太沉重了,他得说点什么。
“从今往后,这湖便是我们的家。”
“……就这呀?”
夜昙忍不住拉起自家夫君的手摇了摇。
“那可不行,那也太委屈咱们大少爷了。”
“你可以,我如何不行?”
“到时候我再搞一个新的家。”
“一定要大一点。”夜昙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样姐姐才能住嘛~”
“……”敢情不是为了他,是为了青葵。
“你姐姐……和嘲风,到时候也会有孩子……”
神君试图委婉提醒自家娘子——说不定青葵公主不想他们去打扰呢。
“要是我有孩子,我肯定不会像父皇对我那么对他的。”
夜昙的重点再次歪了。
“昙儿你……你喜欢孩子吗?”
这个事情很重要,他一直想问问清楚。
“姐姐喜欢。”
“我么……”
她要不要实话实说?
就在夜昙犹豫之时,神君还在努力措辞。
“我是说,你如果不喜欢……”
“那我们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什么措施都没有。
尽管他们的确是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通通都做了,但他仍然有些不好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啊?”夜昙怔了怔,反应过来。
“喔。”
“你是说孩子呀?”
“我忘了……”夜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有这个事情喔?”之前她都沉浸在腻在一处的快乐中,之后又忙着逃下界……
青春年华的,她还真没想过这个。
“可是啊……”夜昙摸了摸下巴,“生孩子那么简单的吗?”她记得,那些后宫的嫔妃都是很努力很努力,塞钱给内侍,买秘方,变着法儿讨她父皇欢心。
但她父皇的孩子总共也没多少个。
“我也不知道。”
他也没有生过不是。
“嗯……”看这些年神族新生婴儿的情况……
“神族之间大概是比较困难。”
“喔。”她又不是神,神族怎么样,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不过,这也的确算是一个问题。
看着夜昙一脸沉思的模样,神君忍不住补充道。
“不过,你也知道,我肯定不需要建木果实那种玩意儿。”
他一边说一边将人抱紧。
“切~”
————————
“我对小孩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知道,我还没说完呢!”
夜昙拉起自家夫君的手摇了摇。
“反正不能影响……嗯……体验”,考虑到夫君的脸皮,她找了个相对婉转一些的词,“知道吗?
“当然。”这种法子其实有很多。
“孩子的话,等咱们玩够了再说。”
“?”神君看向自家娘子,奇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你喜欢啊。”
“我……”神君本能地开始狡辩,“其实我也没有很……”
“你少来了。”
“天后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就求着她给你生弟弟妹妹。”
“还有你的那些神识,看着就很喜欢孩子的样子。”
“你没必要在乎这个,当时……”神君想起小没定的人生目标——生很多孩子,共享天伦之乐。
“当时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如果不考虑你的感受,那我和你爹有什么区别?”
“昙儿……”
“欸,打住,你可别太感动了。”夜昙瘪瘪嘴,学着小没的样子调侃自家夫君。
“谢谢你。”
“不用啦”,夜昙挠挠脸,有点点害羞。
“现在呢,就先委屈你在朝露殿住一段时间。”虽然临时让她父皇给一间大宫殿也不是不行。倒不如说,她父皇可能巴不得这么做呢。
但……朝露殿她也住惯了,搬家什么的就还挺麻烦的。
“等咱们到兽界呀,我先去小赌几把,就能把钱都赚够。”
离光夜昙挥着小手,吹着小牛。
“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买个宅子,那都不是问题~”
“再把你这尊大神往家里啪叽往那一放。”她的食指早已转出了好几个花。
“刚好就是镇宅之宝~”
“那我做什么?”
神君越听这个规划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是当门神啊?”
“你什么都不用做啊,我养你啊。”
“你养我?!”
尽管玄商君经历了大风大浪,还补过归墟呢,不免仍被自家娘子惊着了。
“干嘛啊?”
“你有意见?”
夜昙的眼神危险起来。
“不信我能养得起你?”
虽然他看上去哪哪都很贵的样子。
大不了她再去卖一次凉血金膏,或者挖个寒溟冰晶什么的,应该能解决。
“不是。”神君面露难色。
那他成什么了?
小白脸?
虽然他还是闻人那会儿,也的确是看到过不少以此为生之人。
虽说是见怪不怪,可那绝对不代表他也想加入他们啊!
“你本来就是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不养你,那你还想让谁养啊?”夜昙拿手隔空戳戳他胸。
“你说啊!”
其实,驸马的俸禄是朝廷发的,但朝廷不就是她家的吗?
“你养……”看着她的脸色,少典有琴相当机智且快速地转了个弯。
“也行啊。没问题!”
“其实啊”,夜昙摩拳擦掌,越说越忘形,“本公主早就想体会一把养几十个美男子,为他们豪掷千金的那种感觉了。”
“……”听到这里,某神心中忽然涌上点醋意。
“那你以前怎么不养面首?”
“什么沉渊小兵之类的……”
“我那不是没遇上吗……不是……你生气了?”
“哎呀,这不是……他们都不如你……嘛。”
夜昙吞了吞口水,把“好看”两个听起来就肤浅至极的字眼给吞了下去。
“真的?”神君挑眉。
“不是在哄我?”
“别人想让本公主养,本公主还不愿意浪费这个钱呢!”
“那……为什么选择养我?”
“哎呀,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呀?”
“一天到晚不是处理政务,就是赚钱,你累不累啊你!”
“大傻瓜!”
“我愿意养你,是因为你对本公主一心一意!”
“我姐姐都被嘲风抢走了!”想到这,夜昙忍不住酸起来。
青葵不会为了她就放下离光氏,放下父皇,放下……嘲风那个家伙。
重色轻妹!
哼!
帝岚绝也不可能真的不当少君。他只是以为他可以。
她当然也知道,慢慢其实非常想回兽界。
只有这个大傻瓜……对她不离不弃的。
他一直是这样。
辣目、小没、闻人,都是这样。
她也得表示表示不是。
“你是为了我,才下界的。”
他肯定也不想和亲人分开。
不过她现在不想提这个敏感的问题。
“所以你的生活,本公主包了。”
“就当是给你的奖赏了。”
“那就多谢……”少典有琴松开夜昙,向她施了个礼,“公主。”
眼看着夫君欣然接受了,夜昙却想起了闻人那家伙。
“……你老实说,你是闻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上赶着来包养你?”
要不然怎么答应得这么熟练。
“……绝对没有!”
反正他都拒绝了。
“你最好是没有!哼!”夜昙气鼓鼓的,“那现在继续我那个要求吧~”
“……”
“昙儿……”
“别拉我袖子!”
“昙儿,你换个要求吧,算我求你了。”那个他是真的不行。
“那……咱们……再玩一个游戏。”看在他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上,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叫‘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片刻后。
“你眨眼了!”
“……那是你假装要摔倒了我才……”
她刚刚脚下又惯性打滑,他哪里能分辨出这是假动作。
“不管不管,就是你输了!”夜昙在人怀里耍赖。
“谁让你自己不吸取教训的。”
“……行。”
他算是明白了,再玩多少次也是一个结果。
“我认输。”
“这还差不多,那赌注的事情,你可别忘了哦~”
“……知道了。”
玄商君远眺湖面,一层薄薄的日光为饮月湖渡上了一层金色。
要求……他想到办法了。
她说的,兵不厌诈嘛。
等他再度回过神来,就看到夜昙盯着自己炯炯有神。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就是想……奖励你一下。”
——————————
“讨厌!”
讨厌??
那还亲他???
“都怪……你……长太高!”夜昙哼唧了一下。
尽管踩着块太湖石垫脚,她却还是要仰着头。
脖子老酸了。
神君赶紧扶住人的腰。
她这样子看着就吓人。
气息渐急。
“啊……”
玄商君干脆直接将人从石头上抱起来了。
夜昙在他身上蹦跶一下,努力去缠人的腰。
但亲着亲着还是不免滑下去,她便趁着换气的空隙轻捶了几下。
“你抱我一下呀!”
夜昙一顿乱拳,让少典有琴猛然惊醒。
“……不行……”
“为什么?”
“白天……而且……”
神君环顾了下周围假山石洞。
“这里……怎么能行?”
“不行就算了!”夜昙滑滑梯一样从人身上滑下。
“欸,不要走。”
神君赶紧从背后将人抱住。
“等一下。”
“?你不是愿意这会儿在这吗?”
“不是。”
“我这样……
“怎么出去嘛……”
成何体统啊!
夜昙站定,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哦~”
“怎么,玄商君,你要本公主当你的遮羞布呀?”
“咳咳……你……总也有一些……责任吧?”
“你好好待着吧,本公主先回去了。”她还得沐浴什么的呢。
“等等”,神君思忖片刻,还是抓住人袖子。
“一起走。”估摸着那小径应该是没有人吧。
——————————
朝露殿内。
“哦,必须要屋里。”
夜昙摇头晃脑,仿佛学堂里刚入学的童子吟诵夫子的功课似的。
“必须要晚上。”
“必须要沐浴焚香……”
她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怎么那么多必须,必须的?”
不是应该怎么开心怎么来嘛!
“昙儿,必须……”神君面露难色。
他不能接受白日宣淫这种事。
“可是人家等不及了嘛!”夜昙望了望窗外,不高兴道:“你看看啊,明明就已经日落了,这怎么能算白天呢?”
“咳咳……”玄商君以袖掩唇,顾左右而言他。
“要不要先吃饭?”
“……吃饭啊……”
果然,只有这个理由能让夜昙偃旗息鼓。
一阵风卷残云后,夜昙半躺在椅子上。
她用手摸了摸肚子,美美地打了一个饱嗝。
“昙儿,喝茶。”一旁,神君停了抚琴的手,非常及时地为她斟上一盏甜茶。
“还有茶呀……”
这些天的伙食好好,想也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音乐听。
玄商君正欲转身坐下,那厢夜昙一通狂饮,将茶喝尽,然后又盯着自家夫君瞧。
见状,少典有琴又相当贴心地替她新添一盏。
“还要喝呀?”
她还以为该干正事了呢,谁能想到自家夫君还是一副“吟诗不厌捣香茗,乘兴偏宜听雅弹”的样子。
“你不喜欢这茶吗?”也是,他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从朝露殿挖出这罐可以喝的茶。
味道是挺差强人意的。
“你喜欢什么茶?我去御膳房里取。”
“我……不认识。”
夜昙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那茶是我拿来煮茶叶蛋的。”
她偷茶的时候只要是茶叶就行了,哪管那么多。
“你呀,就知道做茶叶蛋。”
神君刮了刮自家娘子鼻子。
“那你最喜欢什么茶?清气茶?”
喝空气真是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癖好。
夜昙吐了吐舌头。
“嗯……”
他其实没有特别的偏好。
“……其实啊,烹茶还需好的水。三千年前,我母神刚与父帝成亲不久。她跟我说,那时候,她在神梦树下烹茶,喝的是雪顶琼花,需配合雪神降下的无根之水。”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无香。
“可惜……”
天界的好东西,她都没有尝过。
说到底,还是他思虑不周。
“我们宫里可没有这个茶。”夜昙噘嘴,一点不解风情。
“更没有什么雪神。”
“要不我去找找其他茶叶?”神君摸了摸她脸蛋,起身出门。
其实,琼花与月色,他已经拥有了。
——————————
宫灯亮了。
朝露殿的内殿门“啪”地打开来。
“你去哪儿鬼混了?”
“这么晚!”
夜昙忍不住跺脚。
“我看你不是去找茶叶了,你是去现种茶树了吧?!”
“我……”神君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就是逛了逛。”
顺便看了看星星。
顺便还把紫薇帝星换成了扫把星,为自家娘子报了点小仇。
“真的?
“真的。”
“你真~的~没忘记……啊?”
“咳……”
“没忘。”
这不是回来了嘛。
“哼!”
夜昙哼唧着,一屁股坐在院落外的石椅上。
她别过脸的同时也微微弯下腰,不动声色地开始用手揉自己的膝盖。
这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得出玄商君的如炬慧眼。
“怎么了?膝盖还疼吗?”
教猱升木造成的伤……难道还没好吗?
玄商君顺势坐下。
他没多想,直接撩起夜昙的裙摆查看。
“……不是。”
她方才一直在殿门外张望,都站累了。
但这种望夫石般的举动怎么好告诉他呢。
她等了许久,没等来夫君,只看到宫灯被晚风吹得微晃。
殿外是如织宫女鱼贯。
如今的朝露殿……倒是不同以往了。
玄商君手上不停,一直替她轻揉膝盖。
夜昙顺势将另一条腿搁在他膝上。
“夜昙公主。”
正当二人腻腻歪歪之际,一个苍老的女声在殿外响起。
二人抬头一看,原是一个老嬷嬷送东西来了。
“公主,神君,陛下吩咐婢子们送些吃食。”
送东西的两排宫人们都低着头。
当然了,石桌前,二人的亲密之举,她们简直没眼看。
灾星公主勾引了玄商君的事,早就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版本都有。
“东西放里面吧。”夜昙不以为意。
这已经不是今日第一拨来送东西的了。
看来自己的父皇是真的很满意他这个女婿啊。
“陛下还吩咐了,拨十二名宫人于朝露殿侍奉公主和神君。”
“知道了。”夜昙朝着两侧宫殿努努嘴。
“房子你让她们自己挑吧。”
“多谢公主。”一番繁文缛节过后,宫人们组成的两条长龙就如退潮的水一般,又浩浩荡荡地向殿外涌出。
“尚未成亲,连婚约也并非彼此,如此举止,成何体统。”
“是啊,放在咱们这里,这应该算是私奔吧?”
“嘘,不要命了,这可是陛下的乘龙快婿。”
“也不知道陛下和青葵公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然伤势未愈,但玄商君耳力仍旧很好,当然听见了。
一旁的夜昙有些奇怪他怎么又突然面沉如水,伸手在少典有琴面前挥了挥。
“怎么了啊?”
“……没什么。”人心果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逆转的。
还好夜昙听不见这些乌七八糟的。
自己得尽快安排成亲的事。
可是聘礼……
正在神君思考怎么快速把聘礼赚出来的时候,那厢,夜昙正在看着新送来的赏赐。
“哎呀,瞧瞧,这一趟趟的,本公主这次可真是沾了你的光。”
他离光旸到底是谁的爹啊!
看着宫人远去的背影,夜昙莫名有点酸。
某人即使落魄了,也比自己过得好。
这是在她的家!她的!
想到这,夜昙公主便生了些戏弄自家夫君的心,她轻佻地伸出一根手指挑过少典有琴的下巴,低下头在人耳畔吐气如兰。
“那你说……本公主该怎么奖赏你才好?”
“……”
神君微微红了脸。
“先进去再说可好?”
他五感比凡人敏锐许多,那些宫人虽然距离他们所在之处有不远距离,但于他而言,却似近在咫尺。
那些杂乱的气息让他颇感不适。
————————
夜昙将盖在物品上的锦布随手一扔,摸了摸离光旸送来的七七八八的东西。
她父皇显然是用了心的。
上午遣人送了玄商神君喜欢的琴,中午又送了玄商神君喜欢的香,傍晚上了玄商神君喜欢的素菜,晚上还不消停,送来了玄商神君喜欢的茶。
到底谁是谁岳父啊?
而且……
“……你说啊,我父皇是不是派人偷听我们讲话?”
“……”
其实他一直都能听到殿中那些宫人的动静。
这感觉……就好像时刻被他们监视一般。
“那咱们开始吧?”
夜昙公主倒是完全不顾自家夫君那敏感的内心,揶揄过后,只是忙着让他践行傍晚游戏后的赌约。
“嗯……得来点氛围。”不然夫君会不好意思,施展不开。
“要不你先吟个诗呗?”
是自以为贴心的夜昙公主。
“……”叫他吟什么?!淫诗吗?!
“哎呦,害羞啊?”见人不语,夜昙继续开心地逗弄自家夫君,“我还以为你很喜欢的呢?那要不我先来一首?”
“嗯……”夜昙的指尖在玄商君方才余下的茶杯沿上擦过。
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她的脸上。
“有了~”
“吟诗因坐久,月转晚妆楼。”
夜昙继续摇头晃脑。
“灯光翻出鼎,钗影倒沉瓯。”
“小阁烹香茗,欲尝散暮愁。”
“如何?”夜昙公主诗罢,相当得意。
“我要写下来~”
写到一半,她拿笔搔了搔头发,又捅了捅身边若木桩一般干站着的人。
“夫君你要不要再烹个茶呀?”
“我父皇刚都送了什么茶?”
“你快拿出来,快试试!”
“暾帝送的……”玄商君将那些茶装进茶具中。
“自然是好茶。”不用喝也知道。
“对了,我的诗还没做完呢。”夜昙甩了笔,手自背后环上人脖子,又将他黑发撩起。
“……什么?”
“婢捧消春困,疏帘下玉沟。”
红唇印在后颈上。
她感觉那温度……微微有些凉,有些颤。
果然是需要她亲自烹一下才好。
“……”
且将新火试新茶。
——————————
兰窗纱黏。
却不减光亮。
窗明几净,是宫人们勤快打扫的结果。
茶瓯香篆小帘栊。
那袅袅婷婷的正是暾帝新送来的上好沉香。
紫色帘幕层层低垂。
……
方才摆得乱七八糟的茶具,茶叶纷纷自床榻边的矮柜上跌落。
凤舞团团饼。
恨分破。
流水潺潺。
水泼在被子和书上。
榻上的人,想起身,又被一把拉住。
此时,宫人议论之声,依旧不可抑制地传入他耳中。
“她们……”
“哎呀没事……”女声带着些揶揄的俏皮。
“她们不会冲进来的。”
“你专心一点啦,咱们继续~”
“……”
他发现,即便羞赧,身体却也移动不了分毫。
春露暂留客,清风几欲仙。
——————————
“你……”夜昙被某人手上的动作刺激地睁开了眼。
她滚在喉咙里的怒骂尚未出口,便看到了熟悉又奇异的一幕。
随后心脏一阵狂跳。
他的眼睛又变色了。
夜昙能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景物都离开她很远。
但她只当那是自己心慌意乱的缘故。
当然,此时若是有镜子的话,她也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也变了颜色。
只不过,和被教猱升木控制时的浅绛色不同。
“你没事吧?!”
“嘘”,神君用手指点了点夜昙的唇,制止她的大呼小叫。
“昙儿你看。”
“……!!!”
夜昙睁大了眼。
自己怎么会在饮月湖边的防汛洞呢?
颓败的园景,此时却像是换了个天地。
姹紫嫣红春满园,幽香扑鼻花争妍。
烟波画船轻荡漾,柳丝花片漾水面。
倾耳听,呖呖莺歌声婉转。
凝眸看,喃喃对语迎春燕。
金鱼儿,逍遥自在碧波里。
就连他们身处的防汛洞,也大不相同了。
肉眼可见大了许多。
“喜欢吗?”
“做什么呀,这么浪费法力!”
伤都没好,还逞的什么强啊。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说过要让她世上最幸福的。
“可这也太艳丽了吧?”
画廊金粉,十二亭台。
饮月湖,即使是刚落成的时候也没这么明媚鲜妍。
“我以为……”
他以为她会喜欢闻人的审美的。
“那……换一个?”
“等……”没等夜昙阻止,眼前的景致又变。
清冷月夜,簌簌松风,烟波凝澈。
……
夜昙公主不懂茶道。
自临钓石取深清。
活水还须活火烹。
——————————
天际,春暖月初圆。
金渠体净,只轮慢碾,玉尘光莹。
……
够累人的。
她看向身边人,“你……如何?”
“……”他还是不好意思真的去描述这种感觉。
不甚规矩。
散诞……是做天神时完全想象不到的。
莫非这就是地仙之乐?
正当某神胡思乱想时候,怀里人却难得乖乖依偎着他。
“我觉得就和那夜……你的星河里一样……”
不止身体,仿佛灵魂都在就着那飞湍银泉上浮。
没有尽头。
“方才那话……你再说一遍。”夜昙抬起头,一张小脸上写满“期待”二字。
刚刚,他抱着她,在她耳畔亲吻……
她有些眷恋那种感觉。
“公主……”神君低下头,将唇贴在夜昙耳廓,“昙儿……我爱你。”
“再多说点~多说点~”
“我说,四界之中,少典有琴最爱离光夜昙。”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听。
“在我眼里,四界众生,谁也配不上离光夜昙。”
情到浓时,说什么也不为过,可谓顺畅无比。
夜昙不过是喝了一点虚假的湖水,俏脸却红扑扑的,像是偷喝了三斤老酒。
她把脸贴在玄商君的肩头,娇娇柔柔,矫揉造作地确认:“你说谁都配不上本公主,这话是真的?”
玄商君脸色微红,目光垂地,终是不能面对良心:“吹的。”
于是收获娘子多记粉拳。
——————————
最后,二人又回到床上,哦不,是防汛洞的石头上观湖山夜景。
“昙儿,昨夜我听司天监的人说,要做好防汛的准备。”
“???今夏真的会有汛吗?”
“可能。不过这个看星星是不准的,得找机会问问清衡。”
“那我的防汛洞会不会被淹?”
夜昙有点担心。
“我觉得,这防汛洞……可能什么汛都防不了。”
“为什么?”
“……”神君罕见地保持沉默。
没有得到回答,夜昙转过头,去看她的地洞。
她的书画藏品们可是全在那啊……
失而复得,再被泡了岂不可惜?
“不行,我还是把东西拿走吧。”
夜昙完全没意识到夫君是在暗戳戳地说荤话。
也完全没意识到夫君是在跟她耍心机。
目标就是她的那些宝贝们。
“……我会帮你放好的。”
反正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好呀好呀。”夜昙点头如捣蒜。
“到时候我把你的东西都放到乾坤袋里的,放心吧。”
“你带了?”
“我身上都带着的。”
“那……咱们继续?”
“等一下”,神君有些慌张,“现在都快天亮了!”
“哎呀这有什么嘛。”
“可是……宫人……”
“让她们等着好了。”
——————————
正殿外,两名新派来朝露殿服侍的宫女正透过窗户,往里看。
屋里暗得很,什么都看不到。
“轰隆——”
分明不是雨季,近日晚上却时常有惊雷。
两个宫女忍不住瑟缩一下身体。
她们虽然进宫不久,但朝露殿闹鬼的传闻早已听了不少。
即使没有那些,来朝露殿服侍灾星公主,和神族神君,怎么能不害怕呢?
“啊——”俩宫女忍不住捂嘴低下身来。
殿内真的有蓝色鬼火!
原来闹鬼的传说是真的!
“怎么办?”一个年纪小的宫女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再等等……等天亮吧。”另一个结结巴巴道。
等了一会,东方已经微微泛了鱼肚白。
天已经快亮了。
俩宫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只好抬手敲门。
没办法呀,另一个手里端着脸盆呢。
真是狡诈。
门开以后,是一身白衣,穿戴整齐的玄商君。
“何事?”
“驸马”,怕再喊神君会让他不快,女孩便挑了个不会出错的吩咐,“陛下吩咐了,由婢子们伺候公主和您洗漱更衣。”
说话间,宫女们将头埋得很低。
没办法,玄商神君眉峰微蹙,容色冷肃,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
“不必了。”
“你们退下吧。”
少典有琴关上门后,脸上那严肃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
她们都站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都听到了多少。
“……噗……”脑袋上裹被子的夜昙正在爆笑。
“你还笑!”
“还不是你不让我设结界!”
“人家哪里知道嘛。”夜昙一脸无辜。
“我这殿里平时都没人来的啊。”
“……”
她的表情分明就不是那么回事。
总是欺负他。
“你这个小坏蛋……”
“啊不要……”
“洒了!茶又洒了啦!”
“湿了啦!”
“我的诗!”
茶盅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防汛洞的象征,咳咳,可自行想象。
每一个故事都有后面故事的伏笔。
哎,我也想早点完结,毕竟好歹现在还有两三位在看,但还是忍不住加一些最近看到的细节和生发的灵感。
“……”只能ao3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七情·番外·防汛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