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膳过后。
“师父,我要回家!”夜昙虽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有点头晕,但他们这么住一起,总归是影响不好。
再说了,肯定是自己家里更方便点。
“行,我送你。”自家娘子开口了,神君自然是有求必应了。
他反复诊断过了,毒已经解了,接下来就是要好好休息。
“好呀好呀~”
既然师父表示要亲自护送她回去,她也就愉快地接受了。
只是这次,夜昙破天荒地走得有点慢。
“怎么了?”神君一下子就察觉了夜昙的异样。本来吃饱喝足之后,她都是活力十足的,而今倒是像朵蔫儿吧唧的花。
虽然白绥给的药是没问题的,但到底还是需要多将养几日才行。
“走不动……”大概是后遗症吧,加上睡多了,她总觉得还有点脚软。
“我背你吧?”小没神君体贴地蹲下身来。
“好呀好呀~”自家师父果然上道,她其实就是不想自己走来着。
夜昙用手圈住少典有琴的脖子,一下跳上他的背,整个人贴上去,嘴里还不忘喊上几句诸如“出发”“快走”之类的号令。
“……”这是真的把他当牛马啊。
小没神君哭笑不得。
虽然师父走得很稳,但夜昙还是觉得自己的脑袋还是晕晕的,便将下巴直接搁在他肩上。
由于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方。
味道挺好闻的……
有点像浅浅的檀香……
想着想着,她到底还是抵挡不住袭来的困意,又睡着了。
连什么时候回家的都不记得了。
————————
夜昙身上这种昏昏欲睡的症状,过了几日才好。
确认她大好了,神君才敢离开。
其实,说是离开,也就是在木屋远处的角落里盯着自家娘子的行踪。
而离光夜昙一恢复精力,马上就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这日,夜昙再次拜访了竹屋。
夜昙是想让闻人顺便去约一下白绥。
她已经听师父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白绥帮她从那莫名其妙的孔雀坏蛋那里要到了解药,那自然是要感谢一下才好。
这白绥是闻人的朋友嘛,那闻人肯定知道怎么找他。
顺便也可以和他打听一下那什么沉渊寒毒是个什么毒,她也好给师父做解药。
——————
“闻人!”竹屋的灯是亮着的,那就说明屋里肯定是有人,说不定白绥也在呢!
夜昙提起裙摆,啪嗒啪嗒跑过去。
一不小心被地板上的突起绊了一下。
“月下!”吓了他一跳。
饶是闻人神君反应快,赶紧起身想去扶她,不想也被她带倒了。
“摔着没有啊?”神君将夜昙抱在怀里,用手护住她脑袋。
这辈子她明明都练了好几年武,怎么下盘还是这么不稳,还在同一个地方绊倒。
嘲风到底都教了她些什么啊!
算了……嘲风现在自己都傻了!
想也知道一定没教什么好东西。
其实,关于这点,嘲风倒还真是被冤枉了。
没教任何法术给夜昙,但她还能单挑兽界大多数修炼得小有所成的妖精,那不是全靠他和葵儿教的那些本事嘛!
嘲风要是没傻,一准儿地理直气壮地辩解了。
“嘿嘿”,夜昙朝闻人神君笑笑,以示自己没事,扒着他肩头的衣物张望,“白绥呢?”
“你找他作甚?”神君话中带酸。
看到她往竹屋行来,他便急匆匆过来扮上。
没想到她来了以后,关心问候的话是一句都没有,第一件事情居然忙着找其他男人。
“哎呀,我是有正经事要找他啦!”
夜昙其实也没太弄懂闻人到底是在吃谁的醋。
或许,是同时吃他们两个人的醋?
“……你抱够没有!?”夜昙反应过来,她还被闻人抱在怀里呢,赶紧挣扎着起身,“放我下来!”
神君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他这几日都不曾过来……等他来了,闻人即刻派人通知月下,可好?”
“……嗯,你千万记得啊”,夜昙站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裙摆,又盯着闻人看了看。
总觉得……这狐狸精身上的味道……淡了好多。
不再是浓郁的桃花香味。
而且……
这气味,她总觉得最近才在哪里闻到过。
究竟是在哪里呢?
回家后,夜昙躺在床上,开始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冥思苦想。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师父会认识白绥?
好吧,就算他在兽界混了很多年,谁都认识好了……那为什么当她问起他为何会认识白绥时,师父还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害得她最后只好辗转找闻人去打听白绥的下落。
对了!闻人肯定是见过没有情的,不然怎么能变得和他一模一样呢?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追问闻人呢?
夜昙边思索边又翻了个身。
而且……闻人身上的香味,为什么和没有情身上的如此相像?
难道是连用的香都模仿了?
可是,师父满心满眼都是赚钱,哪有空去搞什么熏香……那香味明明就不是外在的香料!
而且,方才她摔倒之时,摸到闻人狐狸精的手……
也挺冷的。
冷……
师父明明应该见多识广,却对自己中毒的事情也讳莫如深,一点也不上心,在自己的反复逼问下才说“可能是沉渊寒毒吧”。
“……”
深夜里,夜昙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了身。
她突然想到一种诡异又离谱的可能性。
————————
缤纷馆。
此时的神君手上拿着夜昙给的请柬。
还是三份。
她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邀请辣目、没有情和闻人一起去缤纷馆某房间。
请柬上还加了几个大字——“有要事相商”。
要事……
同时收到了三份邀请函,傻瓜都能知道她这是怀疑了,但他又不能不赴约。
这简直是大危机!
———————
约会日当天。
虽然辣目和闻人本来就在缤纷馆就有房间,神君还是一早就到了,并且特地安排了缤纷馆的上下三楼,位于同一个方位的三个不同的房间。
这样方便他快速地上下移动。
此时的缤纷馆里,大约是有两位时间管理大师。
缤纷馆一楼某房间内。
“师父!你来得怎么这么早!”夜昙问了小绿才知道,闻人和没有情都已经来了。
此时,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给你~”
“这是……”神君接过瓶子,有些疑惑。
“这是沉渊寒毒的解药啦!”真笨,这都猜不出来!
“你真的做出来了?”这些日子要忙碌和担心的事情太多了,他都已经忘记了这事。
“是呀~也不看看我是谁~”夜昙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不愧是我徒弟,就是厉害!”小没神君自然是不会吝啬溢美之词。
不过,夸奖归夸奖,这解药他还是得谨慎使用。
谁知道她又有什么招等着自己呢!
事到如今,神君都没能确认,他究竟是哪一个步骤出了岔子,才惹得夜昙怀疑他们就是一个人。
顺带一提,这些日子,夜昙寻找白绥未果,原是那狐狸精正被孔雀公主缠得脱不开身。
师父不说沉渊的事情,又找不到白绥这个兽界百事通,她也就没法打听沉渊的事情,但又还要制作解药。
无奈之下,夜昙只能自己去市场买了一大堆写了沉渊密辛的书,开始研究这沉渊寒毒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虽然夜昙去书铺买来的书,内容真假参半,但幸运的是,居然还真的被她买到了本绝版的《沉渊二三事》。看了之后,她才知道这毒是个什么玩意儿,故而方能对症下药。
“那我要是解不了你身上这毒可怎么办啊?”夜昙抱起双臂,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师父。
给解药归给解药,怀疑还是要怀疑的。
她在解药里加了点料,等他用了,若他们三个就是一个人,那她肯定能看出端倪来。
“那也没事啊~”小没神君将手上的瓶子往怀里一塞,又朝夜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虽说是要谨慎使用,但娘子送的东西肯定是要好好收藏的。
“没事?”夜昙挑了挑眉。
这还能没事?那书上写的基本没错,沉渊寒毒还是挺厉害的,但没有情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足以说明他功力深厚。
也是,名师才能出她这种高徒嘛!
“因为……为师有你啊!”
“???”闻言,夜昙一脸警惕地看向小没神君,“什么意思?”
“若是为师真的不行了……那你得照顾我!”
“啊?”夜昙嘟起嘴,“我不要!”
“……我付钱请你照顾我还不行嘛!”
“不要!”夜昙破天荒地没有为金钱松动。
“为何?”见到夜昙拒绝得如此之快,小没神君也有点疑惑。
金钱诱惑这招居然失效了?
“我还这么年轻,我还要去找人风花雪月,谈谈情,说说爱什么的,我才不要老是照顾人!”夜昙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尤其还是师父你这种老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事情,在离光夜昙这里是不存在的。
“……”真是句句扎心啊!
“我真的不老好嘛!”小没神君试图反驳。
“啊……师父你等我一下!”一旁的夜昙却并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她看了看窗外的日头,“那药你要记得用啊!”
说罢,她便推门出去了。
————————
此时的夜昙正忙着突击位于三楼的闻人的房间。
神君也正忙着转移。
他刚从窗户里爬进房间,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夜昙的脚步声。
没时间了!
他环顾四周,最终决定赶紧躺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同时开始施法变换出闻人的发型。
“闻人?”
夜昙推门进来之时,发现闻人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月下,你来了?”闻人神君冲夜昙露出一个很是得体的微笑。
当然了,如果他不是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的话,效果会更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夜昙看见闻人那样子,瞬间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缤纷馆眠花宿柳了一整夜。
尽显狐狸精的本色!
“月下……是这样的……接到月下的邀约,闻人兴奋得一夜没睡……”见夜昙也不理会自己,而是径直走向窗边,闻人神君又将已经拉到脖子那的被子紧了紧,“是有些冷,多谢月下替闻人关窗……”
“哦?你因为太兴奋,所以特地在这吹冷风吹了一夜?”现在已是深秋,有人睡觉会不关窗子吗?冻都该冻醒了吧!
一定是谎话!
很可能是忙着应付美人所以才爬不起来。
哼!
夜昙又走到桌旁,顺手拿起桌上那把眼熟的折扇,丢到闻人床头。
不过也难说啊,毕竟这狐狸精走到哪里都不忘记带上一把扇子装风流。
没准也会干对月吹冷风这种傻缺的事情。
“……月下,闻人自昨夜便等在这里……不想却睡着了,让月下你见笑了……”方才太着急了,忘记关窗,此刻,神君使劲努力转移话题,“不知月下可否出去一下,容闻人更衣?”
他现在身上还穿着小没那套黑衣服,若此时夜昙让他起来的话,那就露馅儿了。为数不多的法力刚刚被他用来变了头发……固然也能变衣服,但这才刚刚开始,多少得省着点用吧!
“……哦?是吗?”等她还能等到床上去吗?
谁信他的鬼话!
“那你就继续睡吧!哼!”
“月下……你听我解释!”神君觑着夜昙的神色,小心解释道,“我真的只是困了,睡着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发誓!”
“哼!”
谁要听狐狸精发誓!
“砰——”
回答他的只是关门声。
————————
夜昙一走,神君赶紧从床上起来。
他刚回到没有情位于一楼的房间里,关好窗子,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捏着闻人那把扇子。
方才实在是千钧一发。
他太紧张了,无意之中竟是将闻人的扇子也一并带出来了。
“师父!”夜昙只是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大大咧咧地进门来了。
神君还在手忙脚乱地处理闻人的扇子。
不能塞在腰上,太明显。
此刻他穿着束袖,只能将扇子暂时先塞怀里。
“你在藏什么?”夜昙的眼睛多尖哪,一下就发现了神君的小动作,“给我看看!”师父又在藏什么宝贝了!
“你去哪儿了?你说的要事究竟是什么?”小没神君试图转移夜昙的注意力。
“……我要看!”夜昙两手一摊,并不打算罢休。
“行,给你。”神君只好将怀里的扇子递出去。
想来,他要是不交,她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只是在递出扇子的同时,他又悄悄施了个法。
“这扇子……”
看起来很像闻人那把,但是……花纹不一样。
上面写的是——“表里如一”。
不一样是肯定的,像也是肯定的。本着节约法力的原则,他就变了扇面上“山河表里”那几个字。
“师父,你怎么会带扇子?”带扇子难道是这兽界的流行?不可能啊,是的话她怎么会不知道!
“我跟你说啊……”小没神君一边说话一边急速思考,“这扇子,是我来这缤纷馆的时候在大堂捡到的……你看看这书法,还能卖不少钱呢!”
“真的?”夜昙顺着小没神君的手看过去。
书法这个事情她也不太懂,但《有情侠影录》里写了,没有情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应当不会看走眼。
果然是越有钱越爱钱。
财迷!
“那我要!”夜昙伸出手,并无一点掩饰的意思。
扇子反正是他捡的!
这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徒吧。
虽然是师父的“父”。
“给……”方才他吹牛有些吹过了。这扇子上面的字是自己题的,虽然尚可入眼吧,但字还没好到可以卖上许多钱的水平。
不过也没事,要是她想拿来卖钱的话,就找个人问她高价买回来好了。
见夜昙将扇子收好了,神君复又问道,“昙儿,你说的要事究竟是什么?”
“要事……”那自然是她乱编的,“哎呀,不就是要给你解药嘛~”
“昙儿,解药的事情真的多亏你了”,小没神君找准了时机,起身打算开溜,“如果没有别的事,为师就先行一步了!”
“欸?你这就要回去了吗?”夜昙看见自家师父要往门边走,赶紧上前扒住他一条胳膊。
“对啊,我下次再来—啊—”,他这不是还得去扮演辣目呢,最好能够先让“没有情”脱身,“到时候换为师请客。”
“不行!”才刚来呢,怎么就能让他走了!
“昙儿……”见夜昙还是不肯松手,神君只好继续找借口,“师父有要紧事要做。”
“到底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刺客香堂有个大主顾”,小没神君低头在夜昙耳边神神秘秘道,“这单事关很多钱!”
“那……好吧”,算了,将心比心,谁要是阻止她赚钱,她一准跟人急。
想到此处,夜昙只好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欸,你头发怎么?”夜昙刚放下的手又抬高了,指着小没神君的发尾惊讶道。
糟糕!
头发还有些卷。
“哎呀,我方才不是在等你嘛,无聊得紧,就顺便和送餐的伙计们攀谈了一下”,神君赶紧找补,“他们说,来缤纷馆的女子都喜欢一个叫闻人什么的……说这是兽界目前最流行的,就给我也弄了一个……你要是觉得不好看的话,我这就弄回去?”
“还是弄回去吧”,夜昙点头表示赞同,“感觉不太适合你。”
听他的话音,好像的确不认识闻人的样子。
难道真的只是闻人认识他?
——————
好不容易以“没有情”的身份脱身,这回该轮到谁了?
神君开始思索。
夜昙还在大厅里找辣目。
因为辣目总是要出去给各家送吃食,所以一时之间找不到人也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神君决定还是先回到闻人的房中。
他刚一坐下,窗户便被敲响了。
“清衡!”神君打开窗户,将清衡君迎进来,“你总算来了。”
还好他已经准备好了预案,只是连累了清衡也走不了门,得钻窗户了。
“兄长,我这次来,还有些政务上有些事情,需要你亲自过目和处理”,清衡做事,总是四平八稳的。他慢吞吞地说罢,方才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
这是每年的例行公事,需要审批复核处决罪仙的名单。这本都是玄商君的差事,清衡也无法代理。
“这样吧,我先签了,你回去记得复核”,神君一把接过奏折打开,在那纸的结尾处用笔签上大名,然后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了,直接又将之塞回给了清衡。
现在他也没条件去复核,只能全权委托给清衡了。
“清衡,现在有一件紧急之事需要你去做!”
江湖救急啊!
“但凭兄长吩咐”,清衡向神君揖了一礼。
他当然知道,他们全家都在为自家嫂嫂渡情劫的事情忙碌。要不是政务缠身,他也早就下界来了。
不过,当初兄长说了,帮助批奏章就算他帮了最大的忙,他这才答应留在天上勉强应付父帝的。
“兄长,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听了紫芜复述的那些故事,清衡着实也是有些好奇。
“就在这间房里坐着。”神君一把将还在愣神的清衡给按到椅子上。
可不是得坐着嘛。
“坐着?”一头雾水的清衡还想说什么,“兄长……”
“你就坐在这里,记得施个法,把脸扮成闻人的样子!”神君嘱咐道,“千万不要轻易出来,等我消息!”
说罢,他便从敞开的窗户处一跃而下,然后钻进二楼辣目的房间。
神君思前想后,觉得起码得要两个人,才能够瞒得住夜昙。
本来么,当然是三个人更保险一些了。
身处辣目房间的神君打开了桌上的鸟笼,摸了摸笼中那只白色的信鸽。
这还是专门用来联络帝岚绝的。
但是,指望帝岚绝扮演他……
想起一身女装打扮的帝岚绝,神君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还是算了吧!
还好,“没有情”已经离开了,剩下辣目还有闻人的话,应该比较容易应付过去吧?
至于这鸽子么,还是先带着好了,万一还有什么突发情况呢?
——————
“辣目!”此时,夜昙还在大厅里踱来踱去。老远就看到人来了,赶紧跑过去,“你怎么才来啊!”比约定的时间都晚了大半个时辰。
“……”
目前,他的法术只够做点变装了。
又要卷发,又要重新拉直,又要染发,简直是忙死了。
法力自然就消耗得有点快,抵不住老变装啊!
还有,没有情的衣服可以穿在里面,闻人的衣服可以变上身,辣目的就不行了。
那衣服天界可没有同款,只能手动换。
“对不起,我,在忙。”辣目神君只能以工作为由,暂时搪塞一下,“有客人,让外送。”说罢,神君就开始切入正题,“找我,何事?”
“我……”夜昙突然就脚下一个趔趄。
“没事吧?”辣目神君赶紧扶住她,有点紧张地看着她。
难不成是上次的病还没好透?
“我头晕……”夜昙赶紧借机扶住辣目的手,另一手搭在自己太阳穴上装柔弱。
“快坐下。”神君赶紧想扶人坐下。
“没事”,她之所以平地摔,就是为了找个由头,在足够近的距离上确定他身上的味道,“我饿了,你刚才都去送什么好吃的了?”
说着,她便堂而皇之地开始在辣目的身上嗅来嗅去。
“你身上怎么这么香?”而且明显不是饭菜的香味!
“没有吧……”辣目神君矢口否认。
糟了,闻人用的那香气还没来得及除掉。
突然间,夜昙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辣目的怀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夜昙也不多话,直接就开始上手摸。
“这什么?!”
“鸽子”,既然被发现了,他只好将鸽子拿出来,免得她再摸到那瓶药。
万幸,还好有这鸽子的气息做了点掩饰,还不至于让他直接暴露。
神君偷偷舒了口气。
“为什么要带只鸽子啊?”夜昙摸了摸辣目手里的鸽子。
“路上,捡的。”神君随口扯了个谎。
“那……给我!”辣目的信用度相对还算高,夜昙没再纠结鸽子的来源,她咽了咽口水,“我要做烤乳鸽吃!”
“不可!”
这是帝岚绝给的,他拿着也只是为了摇人。
“我的要事就是我饿了!我要吃肉!”夜昙伸手欲夺辣目手里的鸽子。
那鸽子当然不依,开始疯狂地扑棱起来。
“信鸽,不能吃”,见夜昙嘟嘴,辣目神君只好试图安抚她,“别的,我给你做?”
已经临近中午了,想必她也是饿了。
“那我要吃肉!”不是鸽子肉,也得是其他肉!“我要羊肉、牛肉、鱼肉~”夜昙松开了扯着鸽子翅膀的手,开始点菜。
“好!”缤纷馆的食材都是现成的嘛。
——————
点完菜的离光夜昙仍没有放弃对他们三人身份的怀疑。
辣目去做菜了,她就回到了闻人的房间准备看看。
……人也在。
这么说,她的推断是错误的了?
“嫂……”扮作闻人的清衡很是有些紧张,见夜昙进门,便直接站起身来,还差点说漏嘴。
好在他及时地闭上了嘴,只是冲她行礼。
“……”夜昙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望了望闻人,突然拔腿冲出门去。
她甚至用上了引以为豪的清光鬼步,径直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去了缤纷馆的后厨。
辣目正在那忙活!
看见夜昙进来,辣目神君转头安慰她,“马上好!”
他以为夜昙是饿得不行了才来厨房监工的。
“好~”真的是她多心了吧?
———————
用各种肉将自家娘子喂饱之后,辣目表示自己要继续去外送,终于得以脱身。
他就知道,只要说自己有正经工作要做,昙儿肯定会放人的。
最后就只剩下了“闻人”,那就好办多了。
“清衡,她来过了吗?”神君从三楼的窗户中钻了进去,手里还提着辣目借口要去外送时拿着的一个食盒。
“兄长,嫂嫂方才来过了,只是并未说什么。”
“如此便好。”神君总算略略放下了心。
这半天真是忙得他够呛的。
待清衡一五一十地诉说完情况后,便拿着他兄长批复的公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缤纷馆。
闻人神君一个人在屋子里等了有一会儿,也没见夜昙上来。
不对啊……这是直接把他忘记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开门,从三楼开始往下望去。
果然看见了还坐在大厅里的夜昙。
吃饱喝足的娘子,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要来看自己的意思。
哎……没法子,神君只好提上食盒,下楼去找夜昙。
“月下……”神君来到夜昙身边,轻轻将食盒放下,“闻人知道,方才惹月下生气了,特地来给月下赔罪。”
“这是给我的?”夜昙盯上了食盒。
虽然的确有点饱,但她还可以吃的!
“这是闻人特地给你做的鲜花饼。”神君边说边打开食盒。
这是他昨夜就准备好了的。加之方才昙儿她吃了这么多肉,难免会觉得腻,正好吃点点心缓解一下。
“你做的吗?”
“正是。”
“你还挺厉害的么……”
果然,狐狸精就会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夜昙盯着那精致的糕点,不由得有些感慨。
“月下过奖了”,闻人神君开始了程式化的谦虚,“希望月下能喜欢。”
“可是,我方才分明就在厨房”,夜昙有些狐疑,“怎么没看见你?”
“……闻人方才去拿准备好的鲜花了,并未在缤纷馆下厨”,闻人神君到底还是有些预案的,面对夜昙的提问,堪称对答如流,“主要是想给月下你一个惊喜。”
“哦?”夜昙闻到了一股幽香,“你这什么馅儿的?”
“月下美人。”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啊?!”居然还特意拿昙花当馅儿,夜昙捏起其中一块饼,偷偷翻了个白眼,“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月下美人可食。”神君完全没有感受到夜昙生气的点,还当她是不清楚这道点心,“月下尝尝看?”
“可食……所以你就去把它剁碎了碾成馅儿了是吧……”说罢,夜昙狠狠地咬了口手中的鲜花饼。
他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子很浪漫吧?
哼,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才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呢!
“……”
夜昙砸吧砸吧嘴,感觉这鲜花饼味道还算不错,便也不再怪罪闻人狐狸暴殄天物。
说到底还是花好,才不是狐狸精手艺好呢!
哼!
“对了,你的扇子呢?”吃完一块饼,夜昙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闻人神君哪里看得下去,便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替她擦拭嘴角的饼屑。
“……”
他没想到,夜昙居然还没忘记这件事。
“欸,想是落在房间里了吧——”这句话的语气简直夸张得可以。
“那咱们现在去找找呗?”夜昙摸了摸还放在胸口的扇子。
“……好。”
闻人的房间。
“没有哎……”闻人神君假意翻了翻床上的锦被,“莫不是店小二拿走了?”找自然是找不到的。
“哦”,夜昙眼睛一转,“那我这里有把差不多的,不如就给你用?”
“如此,就多谢月下了!”闻人神君向夜昙拱手道,“月下所赠,闻人定会好好珍惜的。”
“欸~别客气~”见闻人要来接扇子,夜昙忽得收回了拿着扇子的手,“不是白给你的,得给钱~”
“……好”,只要她没怀疑,要他给多少钱都行,“月下想要多少?”
最终,到底是闻人用重金买回了夜昙手中的扇子。
这场邀约,说说是夜昙请客,最后却变成他破财。
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看上去没露出什么破绽才是最重要的,但看她最后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在怀疑。
神君也有点拿不准。
——————
夜昙本来还想继续试探试探的,但却被小绿打断了。
“姑娘!”小绿在楼下声嘶力竭,“那位大爷又开始闹了!”
“……就来了!”
她爹也真是的,尽会给她找麻烦。
现在辣目还不在,只能她亲自上阵了。
“闻人,咱们下次再约吧!”夜昙拿了几块鲜花饼在手上,就冲出门去了。
她得赶紧去安抚不知道是怎么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又开始吵闹的嘲风。
目送娘子离开,神君也顾不得放松。
这不嘲风又开始闹了嘛,他得赶快扮作辣目去哄这位大爷。
但凭夜昙一个人,对付嘲风总归还是有些吃力的。
——————
这日早晨,辣目神君正在帮嘲风收拾房间。
早晨的缤纷馆基本上没有太多生意,他通常就是让嘲风自己在院里院外瞎转悠。嘲风的房间空出来了以后,刚好就有时间打扫。
虽说他没有义务让这沉渊恶煞的房间一直保持整洁,但严重的洁癖让他无法忍受房间里一团糟。
“啊——”隔壁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后是东西翻倒声,开门声,还有奔跑下楼的声音。
“杀人啦!”,一小厮嚷嚷着跑下楼来。
若只有嘲风傻了这一件事也就罢了,今日,缤纷馆怕是又有麻烦了。
闻言,神君赶紧丢了手中扫帚,拉开大门,前往旁边的房间查看。
入眼的是一袭红衣,堆在地上。
少典有琴蹲下身去,开始检查尸身。
如果那还算是尸身的话。
“辣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夜昙也迅速地冲进门来。
这些日子,因为嘲风的事情,她待在缤纷馆里的时间很多。
“这……”饶是夜昙这般大胆的,也有些被这尸体惊着了,“这是……人吗?”
眼前那堆还是人形,却仿佛是一具琉璃制作的假人一般。可寻常的琉璃是固态,红衣中的那些,却似一种会流动的胶质状物体,呈现出青灰的颜色。
不管怎么样,一看就是死透了没错。
“呕——”夜昙盯了一会儿,感觉有点想吐,便赶紧抬头,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尝试平复突如其来的恶心。
“别怕”,少典有琴注意到了夜昙的不适,本想去扶她,想到自己的手刚碰过尸体,只能出言安慰,“出去,报官。”
“嗯!”夜昙也着实有些不想再待下去了,便下楼去吩咐伙计报官,神君则是留在房内,继续检查尸体。
死的是女子,本应该让昙儿查看的,但她害怕,那只能他来了。
不过,反正也看不出人样了。
少典有琴蹲下身,开始查看尸体的头部。
只是,他刚一上手,尸体的头部突然散发出了一股清灰的烟气。那物质仿佛有生命似的,缠上了他的指尖。
这……
不会是清气吧?!
怪不得没什么异味,只是清气不是很纯。
一番检查之后,神君很快发现,尸体身上的浊气被抽干了。
是什么人能抽干浊气?
难道是……昙儿?
不会的,他明明一早就下了禁制,她也没什么异样。况且,这世间奇妙的东西很多,尸体身上的浊气不见了,不一定就是昙儿的花灵之力。
但……恐怕与以浊气修行之人绝脱不了关系。
总之,此事不宜声张。
先让兽界的官府处理,至于自己,还是在暗中查探一下缘由为好。
缤纷馆大堂。
一小厮得了夜昙的命令,早已跑出去报官了。
“小绿”,夜昙招来绿眉毛的小厮询问,“我问你啊,楼上那间住的是谁啊?”
“回姑娘,是红袖招的伶人,红鬟姑娘。”小绿作为一个合格的跑堂,自然是记得缤纷馆里所有客人的基本信息。何况这红鬟因为仰慕他们家公子,已经住进来好些日子了,他印象很深。
“红鬟……”夜昙喃喃自语,这名字,她在闻人那本册子里看到过。
人似玉,柳如眉,正相思。
罗幕翠帘,初卷,镜中花一枝。
方才那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儿……
真的是她?
红颜白骨,粉黛骷髅,也说不尽是可怖,还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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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界官府的官兵在接到消息后,迅速展开了调查。
只是,在缤纷馆调查了旬月,他们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毕竟这些捕快衙役并没有什么见识,加上官府的人通常也都是尸位素餐,平时就懒得管事。
总之,调查陷入了僵局。无奈之下,官府只能下令将红鬟的尸体先存放在义庄。
因为尸体那恐怖模样,义庄的人也不敢长留,加之红鬟也没有什么亲人,那看守尸体的官差本想要直接烧掉的。不想,红鬟的一个姐妹却向官府申请,自愿为她收尸。
终于可以不用对着这恐怖的尸体,官差自然是答应了。
只是,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正当红鬟那姐妹要来领尸之时,他们才发现,那尸体居然神秘失踪了!
本来,找不到凶手,死者也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就又是一桩悬案罢了。
然而,事情却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短短一月,加上红鬟,同样死状的尸体居然出现了三具,还都是出现在缤纷馆中。
经过兽界衙门的调查,这些人都是缤纷馆的女客。
辣目理所当然地被怀疑了。
因为,死的这些姑娘们,都是他的客人。
准确的说,其实是慕闻人之名前来的客人。
一时之间,接二连三的人命官司,搞得缤纷馆内外都人心惶惶的。
为此,神君还特地通知了紫芜,让她暂时别再来缤纷馆。因为他直觉,这连环杀人可能和嘲风突然变傻脱不开关系。因为这凶手专门吸食浊气……嘲风可能也是中招了。但为他诊治之时,嘲风的浊气又是够的……
对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遇害事件,神君暂时还未摸清头绪。
不过,连嘲风都能中招,那紫芜,还有母神,都还是暂时别来为好。这样他也好将精力都用在保护昙儿身上。
“兄长,那我走了……”紫芜欲言又止,到底担心没有法力的兄长,“母神让我给你带话,说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放心,等我调查清楚,马上就会通知你们的。”神君摸了摸紫芜的头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