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
没过多久,夜昙便风风火火地踏进殿来。
谁能想到,东丘老狗……不愧是四界大能。
能教少典空心那种。
自己胡乱提供的所谓移魂法子,竟是阴差阳错地让他开发了神魔之力。
这下,他更是根本无所谓什么盘古斧碎片了。
要盘古斧碎片,是为解归墟封印。
其实,只要能对付蟠龙古印,至于手段是什么,东丘枢并不会在意。
如今,他法力大增,又找到破古印之法,自是可以随意操纵归墟混沌。
听说了消息的夜昙气的……
害她白白研究了这么久的造假方法!都付诸东流了!
还有!她好恨啊!
自己当初给的那个法子,或许可能真的帮到了那东丘老狗吧!
为了能骗到他,她其实刻意加了不少在蓬莱看少典有琴研究蟠龙古印时用的阵法,就为了使那个法术看起来更高大上些。
谁能想到,居然就被东丘老狗找到了蟠龙古印的弱点。
“来,你先喝个药。”
“等等,我们现在该去归墟,东丘枢他……”他想问,她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东丘枢放她回来。
不过,是夜昙的话,她或许真能办得到。
“你喝完我们马上就去,你不会是想在归墟晕倒吧?你瞧瞧你这身子!”夜昙一脸不信任地拍了拍人胸脯。
“……咳咳……”她这几掌力度不小,少典有琴忍不住咳嗽。
“……”
待玄商君喝完药,夜昙将碗随手一发,起身就要离开。
“昙儿,你等我一下……”少典有琴亦挣扎着起身,去拉夜昙的袖子。
“说什么呢!我自己去……你留下。”夜昙冷不丁将人按回床上。
“你……”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少典有琴忽觉一阵晕眩。
那个药有问题!
他心下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昙儿你到底要做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是去我该去的地方。”夜昙整个人靠着少典有琴,也舍不得轻易松手。
她也想再留一会儿,但……她的时间不多。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是她自作自受,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若东丘枢真将移魂术做成,那更是不可收拾。
若她不出面解决,等他发现了……
他就又会去牺牲自己。
自己绝不能再让他这么做了。
“好了,睡吧。”
她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自己用的是千日醉。
“不行……”夜昙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留恋。
从这样的眼神之中,少典有琴看出了什么。
“你不能……”
“我就是想见见你。”
即使是最后的时刻,也想见你。
“你别……走……昙……”
玄商君支撑不住,终是松了手。
千日醉,还是很灵的。
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放松下来,夜昙松开了人。
她将被子盖在少典有琴身上,又用指尖摸了摸他的脸颊。
动作就仿佛一个轻浮的嫖客一般。
“有琴……你要好好的。”
夜昙和青葵的道路终点……自然是归墟。
那里有着想要毁灭四界的恶人——东丘枢。
蟠龙古印一解,便是毁天灭地。
若凭盘古斧碎片,可进入归墟修补,只是功成之日,却是遥遥无期。
四界等不了这么久。
更不用说,还有个东丘枢从中作梗。
东丘枢要接替神佛之位。他的最终目的,是用混沌威胁四界,在他希冀的世界里,做永生的那个主宰者。
所以,东丘老狗大抵不会杀光四界。
可要让四帝妥协,四界大概……要死很多人。
诚如青葵所言,就算她们俩个凭借着地脉紫芝中的盘古斧碎片苟延残喘,真的能够心安吗?
知道了前因后果,青葵当然是把她狠狠数落了一通。
“……”面对青葵的质问,夜昙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事虽说自己没少助纣为虐,推波助澜吧……
她觉着,自己好像至多就愧疚一会儿……但她也有自己的担心。
少典空心那家伙不会就这样坐视四界蒙难的。
为今之计,她们只有利用自己吞吐混沌的能力,与东丘枢一战。
凭借着自雪倾心处偷来的,及地脉紫芝花盆里那两片盘古斧碎片,加上归墟本源的混沌之力,与地脉紫芝吸清汲浊的特殊能力,她们或许会有胜算。
也不光是东丘枢了。
已在四界散逸的混沌,也需她们去澄清。
————————————
“东丘枢,与地脉紫芝花灵,同归于尽。”
“上书囊里的法卷是如此记载的。”
“这个谁不知道嘛!我担心的是考一些犄角旮旯的知识啦……”
“哎呀,明日又有小测,要背的东西真的好多……好惨呐……”
上书囊外,下学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抱怨着枯燥日常和讨厌的考核。
谁也没注意,庭院中那株七宝妙树后,走出一人。
正是玄商君。
如今这四界……还是和从前一般平静。
少典有琴忍不住拿手摸了摸那树干。
他返回天界,只是为了处理未尽的一些事宜,又安排了飞池和翰墨去了母神那里。
如今,他在乎的人,都不在自己身边了。
对这天界,他没有任何留恋。
父帝……从来也不需他来担心。
由是,蓝色的星辰之光,再一次冲着界下而去。
最终,落在了离光氏皇宫之外……一条相当寻常的河流之上。
便是夜昙曾经捉过鱼,种过树的那河。
星星掠过水面,是什么样子?
若是夜昙在,大抵会蹦跶着兴奋半天。
玄商君降落之地,在河之洲。
他伸出手,摸了摸一株普普通通的小树。
那树干细小,却平滑。
当初,夜昙在玩水的地方,随意埋的种子,已经长出了一株幼苗。
少典有琴想起夜昙当初的笑容。
她说不知道自己种的到底是什么树,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而且保持神秘与惊喜也挺好的。
“这树……”
如今,他却是能认出来了。
的确……惊喜。
能让人未语泪先流。
当初,文昌帝君奖励的树种……乃是龙华树。
树干类似铁刀木,平滑直立。叶为长椭圆形,先端尖而下垂,花瓣纯白,果实大如胡桃。或谓其花枝如龙头,树枝如宝龙,故称龙华树。
传闻,未来佛便于此树下悟道。
这龙华树种,想是西方世界所赠的礼物吧。
可是,自己该去向谁求树种呢?
地脉紫芝……又在何方呢?
玄商神君无计可施,无人可求。
只能在河边搭了个小木屋,日日陪着这些树木。
日升月落。
星与月同辉,可他不愿只对着月光,对着画作缅怀。
虽然,当初夜昙从大漠带回的画,日日不离身旁……
可到底不能唤出一个她来。
秋去冬来。
一棵树,如何能在大雪里长青呢?
答案很简单……
只要在画上。
不问四时,桃杏蓉莲,同画一景,从于心者。
少典有琴缓缓搁下画笔。
龙华树那纯白色的花瓣,在大雪与落叶之中绽放。
风雪之中,几乎要看不清画上小字。
初,相识于天,嬉闹于蓬莱。
窗外优昙筛月影,依稀掩映。
后与汝并肩冶游,大漠黄沙,难掩卿卿笑颜。
及今思之……
宛然留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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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夜昙刚推开门,便看到一束蓝色星光冲着自己面门而来。
她本能地闭眼,又用手护住碗里的吃食。
这可是她花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炖好的!
绝对不能洒了!
欸……不对,那蓝光好像有点熟悉?
好像也没有什么敌意?
夜昙偷摸睁开一只眼,只见蓝光围绕着她的身体转了几圈,才缓缓往门外飞去。
“欸?”夜昙看看手中碗盏,看看床,又回头看看逐渐远去的蓝光。
怎么办?自己要不要追出去看看呢?
她有琴还没醒,估摸着自己还是得……等上一会儿?
正当夜昙放下碗盏,准备去追回星光之际,床上突然传来动静。
这下她没心思出门了。
少典有琴再次睁开眼时,就看见一张放大了的笑脸。
“嘿嘿~~”夜昙笑得很自豪,“这次我可比你先醒!是我赢了喔~”
想着拯救苍生的人,却不能拯救自己的家人和爱人……
她不想让气氛再次沉重了。
“有琴,快来尝尝我炖的羹呗~”
“是,你赢了。”他一直守着那棵树到了最后。
然而,龙华树虽枝繁叶茂,地脉紫芝却再无踪影。
那记忆太痛苦,那时光……太孤独。
他并不愿去回想。
少典有琴只是一把抱住了夜昙。
“哎呀小心我的羹!”还好她手稳。
“?”玄商君这才松开人一些,“那……你喂我喝呗?”
待到羹汤喝尽,却是又将人紧紧抱住。
“怎么样?”夜昙自是了然于胸,却只是拿下巴蹭人肩膀。
“好喝!”都是娘子满满的心意呀,能不好喝么?
“哎呀,我是问你,被人抢走皇长子之位,抢走未婚妻是什么心情呀,你是不是特别恨嘲风啊?”
夜昙转转眼珠,开始有意奚落人。
“你会恨你姐姐吗?”
“……”好吧她不会。
“那如果……青葵公主真的代替你嫁给嘲风……”某神终于开始回过味来,“那你最后还是要嫁给乌玳吗?!”
“乌玳啊……”夜昙的眼神飘忽起来。
“可乌玳……还没有嘲风强呢!”
她装作认真思考后苦恼不已的样子,也没忘了继续偷瞄自家夫君。
“……”这还要想嘛!她就不能痛快地说一句只会嫁给他嘛!
“你生气啦?那不是……你要去补归墟很快就会嗝屁了么!”夜昙一撩裙摆,开始给人条分缕析。
“就算我真嫁你,那你死了我肯定是要再找下家的呀,你想想看啊,是不是这个道理嘛!而且当时的情况,天帝他也不会同意我嫁你的。到时候,四界都知道我和姐姐是地脉紫芝了,难不成你真舍得让我和你浪迹天涯,最后穷途末路了,再拉我一起殉情么?”
“不!”神君抱着夜昙的手缓缓收紧。
以死明志可以理解,但要拉着别人,还是爱人一起……
这不行。
他绝对不要!
“昙儿,你怎么欺负我都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好好的!”他只要想起来就……
很害怕。
怕又一次失去她。
“绝不能再做这种吓人之事!知道吗?”
“梦里也不成啊?”
“不行!”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夜昙随口应下,却是松了人,站起身。
“欸,你去哪儿?”少典有琴不肯松手。
“……我是去方便啦!”夜昙掸掸裙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那我陪你去。”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因为,神的一生太久了。
在梦里,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这不好吧。”夜昙拒绝。
这尴尬的。
她一点不想让人陪着如厕。
“没什么不好的。”某神现在如同一颗完全无法甩掉的牛皮糖。
“我扶你去。”
“哎呀不用!”
“之前都是你扶我嘛……”某神开始耍赖。
“娘子也该让为夫好好报答一番。”
“哎呀,你怎么这样!”居然真的跟来了!
“你这样,别人会觉得你是个变态的!”夜昙试图唤回某神的羞耻之心。
“我又不进去,就在门外等你。”神君继续拉着人的手撒娇。
可惜这招对夜昙没有什么用处。
“那也不行!”
“昙儿……”神君摇了摇她的手。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再抱一下吧”,面对夜昙异常坚持的态度,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就抱一下嘛!”
“你能不能别在这抱!不能回去吗!”
从醒来以后,就一定要她片刻不离身旁。
虽然她也知道他为何如此就是了。
“那……抱一下就回去。”
“在这像什么样子嘛,真是的……”
夜昙不服气地撅着嘴巴。
“欸?”蓦的,双唇被柔软的东西堵住。
像是为了把她撅着的嘴巴按回去那样,少典有琴吻了上去。
待这对夫妇再次回到房间……
依旧是继续躺回床上,抱在一起。
“那如果你的四界有危险,然后正好出现一个女子,有能拯救这四界的对敌法宝,然后正巧又看上你了……你就会为了四界休了我娶她咯?”
“怎么会!?”
“那你的四界怎么办?”
夜昙是不信的。
“我可以去偷啊。”玄商君思索片刻,觉得这个问题也不算太难。
“法宝的话,偷出来不就行了。”
“那万一不是法宝,是军队什么的呢?”
“那就把兵符偷出来。”
“好啊少典空心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看错你了!”夜昙轻轻揪了人腰一把。
居然和她一样贼!
某公主从不反思究竟是谁把人带坏的。
“???不是……那也好过辜负两个人吧?”
“如果停妻再娶,即使终能举案齐眉,看到自己从前的爱人,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吧。”若能控制,那就不是爱了。
玄商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父帝,雪倾心,还有嘲风,然后……
打了个寒颤。
这梦真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那如果你还没娶自己爱的人呢?”
“我不会娶别人。”
“我不信没有其他拯救四界的方法。”
“即使真的没有,那就和之前我说的那样。”
“用偷的啊?”
“嗯。而且……若我真的负了你,另娶他人,你是不是就会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见我?”神君边问边偷偷打量娘子的表情。
“废话!”
“你以为本公主会留恋一个有妇之夫,然后为你愁肠百结,整日怨天尤人啊?”
“做梦!”
“……好了好了,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的。”
神君轻轻点了点夜昙牌难题制造机的鼻尖,又拍着人背哄。
“那……”后者咬咬唇瓣,显然脑子里还充斥着类似梦里那“天帝-雪倾心-天后”的三角情节。
“那要是你没有爱的人呢?娶了那个能助力你的女子之后才碰上我呢?然后你就发现我魅力无限,你真正爱的人是我……那你怎么办!我数一二三快说!”
“呃……”
“你犹豫了!”
“好啊少典空心!”
“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混蛋!”
“所以你如果没有所爱之人就会接受利益联姻了对不对?”
“对哦,你本来就是为了两族联姻,死不退婚!”
“而且你那时候还说你伺候不起本公主!”
“当时你心里老大不愿意了是吧?”
“所以就想故意让我从姻缘桥上摔下去对不对?”
“不是!不是啊……”她怎么能一下想这么多啊……
“就是就是!”
“昙儿,你……你不要这样不讲理嘛……”
“你现在知道我不讲理了?后悔了是吧?”
“不是,昙儿……你听我说昙儿,姻缘桥上是我不对,可是……”
“放开!”夜昙开始拉扯某神箍在自己腰间的手,“不准你抱我了!”
“昙儿,你总要听我解释,给我一个说服你的机会吧?”神君当然是死死抓着自家娘子不肯松。
“我看……”看着自家夫君一脸真诚恳求,道歉服软的模样,夜昙觉得……
也差不多了。
“算了算了,那就算人家倒霉好了!”她一副“我真是吃了大亏”的夸张表情。
“昙儿你原谅我了?”
“这么想我原谅你啊?”夜昙眯眼。
“当然!”
“那……还有更快的方法啦~”而且必须要她来!
“什么?”
“当然是……”
说罢,夜昙便一个鹞子翻身,直接压在人身上。
“睡服!”
————————
等夜昙贡献出了自己的身体,给人抱够了以后,他们终于赶着马车启程了。
五样武器已快收齐,二人的心情自然也轻松了不少。
他们还剩下最后一个武器——轩辕箭。
听名字应也是捆绑了轩辕弓的。
阿拉善山中。
“欸,这么说来,那个什么轩辕箭,不是还在诛仙阵里出现过嘛?原来是真的存在啊?”夜昙表示惊叹。
“想是因为封神故事流传得太广了吧?”
轩辕弓本是轩辕皇帝所铸,选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精心制作而成。后来,蚩尤便被黄帝用此弓三箭穿心而亡。
在消灭了紫云山的一众邪恶虫妖后,夫妇二人闲聊着,向着最后一个地点——某处洞穴进发。
谁知迎面就是一个小惊喜——山洞的洞口有一具尸体。
虽然已经被风干了,却依旧保持着一种直挺挺的姿势,跪在地上。尸体胸口处还插着一柄匕首,背上则背着一把看不清颜色的弓。
“是不是这个啊?”夜昙弯下腰,伸手轻轻碰了那个弓,早已风干的尸体却根本承受不住,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伴随“哐”的一声巨响,烟尘四起,洞前僵尸应声而倒。
“啊……”夜昙小小惊呼了一下。
她赶紧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
“没事啊”,神君赶紧揽住娘子躲避激起的灰尘。
他伸手摸了摸夜昙脑袋,“本来就已经风吹日晒很久了,我们等会把他埋了就行。”
“那你先去拿弓,我去找箭啊~”显然,夜昙的害怕只是口头的。
她挣开夫君的手,撒欢一般冲洞穴深处跑去。
“昙儿你小心些!”
“有琴!”
正当少典有琴思考要将洞外尸体安葬于何处时,就听见夜昙在喊自己,他赶紧向洞内跑去。
“怎么……”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夜昙围着另一具尸体在大呼小叫。
原是山洞内外有两具干尸。
不同于第一具男尸,这洞内的尸体是女子打扮。
“找到了~就是这个吧~”
夜昙指了指那具女尸胸前的剑。
这就是所谓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原来此‘剑’非彼‘箭’哦!”
“这个?”怎么回事?怎么和记录的不一样?
“是这个没错吧?”
玄商君闭了眸子,开始感应。
“的确有混沌力量波动……”
“想来定是那两个字同音,所以大家才搞错了!”夜昙拍拍手,又装模做样地开始往自己手上呵气。
夜昙兴致勃勃正准备去拔剑,神君却是率先蹲下去。
还好自己还没来得及施法取那轩辕弓。
不然此时定不如她灵活了。
“有琴,你觉得……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怎么死的?”被抢先机的夜昙只得撩起裙摆,撅着嘴蹲下来。
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端坐在洞内的那具女性尸体。
“他们又是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嗯……”神君一边施法试图取下轩辕剑,一边按现场情况,推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觉得……”既然是死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又身负轩辕弓、剑这般至宝,可能是什么修行的高人吧?
“根据剑与弓的位置推断……应是男子射杀了女子。”洞中的这个女子,按照穿戴衣物来看,年龄不会很大。
“可能是因私人恩怨?或是为了抢夺法宝?”
其实他觉得很可能是因为感情纠葛,但这么擅自揣测不是很好。
“昙儿你觉得呢?”神君看向夜昙。
“不对……”夜昙朝着人摇了摇手指,一脸高深莫测,“我觉得肯定不是这样的。”
“哦?”神君挑眉,有些疑惑。
“那你觉得该是什么?”
“我觉得嘛~”
于是,夜昙公主摸着下巴,一脸自信地提供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她胡诌的)。
“比如,外面的男子其实是个年轻人”,虽然看打扮只是普通的山中猎户,但骨头显示了这个男子年龄不大!
离光夜昙自信地觉得,从上一梦后,自己摸骨的本领蹭蹭看涨。
那尸身露出的一些骨头和她上次在大漠里摸的……看上去也差不离嘛!
还好神君不知道自家娘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然定是要大大喊冤。
那怎么能一样嘛!
他哪能那般邋遢!
就是尸体也不会的!
“为了某种原因,他来这里找自己的生身母亲。”洞里的女子衣服端庄,看上去应是大户人家的妇人。
至于那过于年轻的衣服么……谁规定年纪大的不能穿得年轻?
倒不如说正是年龄大才想要变年轻嘛!
“因为某种原因,这个女子被人关在洞里”,外面那堆碎石可能就是洞口的巨石,或者说是洞门,只不过被击碎了。
“然后这个年轻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儿子!”
说到此处,夜昙猛拍了一下手。
吓了神君一跳。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第三人将这女子关于山洞?”不过,少典有琴倒是很配合地按着她的思路往下说。
“说不定就是那孩子的父亲因为各种原因将孩子母亲关在洞里的!”夜昙语出惊人,“然后儿子知道了这一切,当然要不顾一切地来救人了。”
“……也是?”前提是这背景是真的。
“他可能一开始根本就劈不开这山洞,然后就专门去找了高~人~学艺!”
“嗯”,神君没有打断夜昙的天马行空,只是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肘看人。
这话本听着还可以。
那孩子学艺时想是多有奇遇吧?
“待到孩子学成,归来救母之时,他师父就赐给了他这一神器。”夜昙直接略过自家夫君最感兴趣的学艺修炼环节,拿手点了点那轩辕剑,“于是孩子信心满满地来到了这里,搭弓射‘箭’,利剑果然不负所望,‘砰’一声贯穿了整个山门。”
“没想到呀,意外就这么迅雷不及地发生了!”说到这里,夜昙的语气急转直下,好似在讲鬼故事那般,“只因这上古神器的威力实在太大了,洞门就像是纸糊的那样脆弱~咳……”说到此处,夜昙又清了清嗓子,“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洞门被粉碎了,烟尘花了很久~很久~才消散。那孩子满心欢喜地想进洞查看,却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到处都是石头子,堵塞了洞门。”
“孩子当然急眼了,就大喊着——母亲——然后在那刨坑”,说着,夜昙半蹲着,做了个很丑的狗刨骨头状。
“……”听到此处,神君的表情有点僵硬。
他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谁能想到呢?那一直在洞内打坐的母亲,一不小心就被孩子射进来的剑给杀死了哈哈哈哈——”
“……”看着眉飞色舞,一脸开心的夜昙,他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太对!
“那孩子心心念念想要救的人,其实早就死了。还是死在自己的手里——”夜昙捏住嗓子,模仿着较为浑厚的说话声。
“……”这也太惨了吧……
神君扶额。
“于是在挖通山洞那刻,他崩溃了——万念俱灰!冲出去就质问老天爷……当然没有回音咯!他就疯了似的拿起刀!”夜昙忽的加大音量,还举手拿起了空气刀,往自己胸口一比,“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就是这样~”她朝人摊了摊手。
“好惨好惨的啊~”
“……”
“怎么样怎么样?”夜昙一脸期待地向唯一听众寻求认可。
“昙儿,我觉得……你说的这个……”神君才从夜昙的胡编乱造中回过神来,组织语言的速度有些缓慢,“也是一种可能啊”,因为他们已经不能得知事情的真相了。
如果是真的,那当真是“好惨好惨”了。
“不过,我们还是先把他们给葬了吧?”
“好~~”
————————
顺利完成了任务,少典有琴和夜昙御着剑在阿拉善的群山中飞行。
玄商君的心情很是轻松。
终于集齐了五样武器,即使嘲风他们没有找回偈子,情况总归还可控。
当然,如果嘲风靠谱一些,他们能一举顺利将漏气的祭台封了,就更好了。
而且,因为担心自己收集武器损耗过多,娘子还非常贴心地表示这次御剑她来就好。
他当然表示自己没事。
毕竟他家昙儿也没专门练过御剑么,还有些畏高。
神君当然是不会直言自己就是特别享受被昙儿抱得紧紧的,全心依赖的感觉。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试!”遭到拒绝的夜昙念念有词,这会儿是全然不提自己怕高了,最后还是撅着嘴趴上夫君背的。
其实……她也是有点担心他万一哪里再失灵了,那岂不是大大的交通事故?
“也是……”神君觉得这话不无道理,“那我飞快点?”
所以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赶紧找一个落脚之处。
但山里是不可能有什么客店的……
就在少典有琴再度为自己脚下之剑施法加速后,突然眼前一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忽略了一种可能性——
飞得越快,消耗越多,便越有可能失控。
“昙儿……跟你说一件事,你……”神君斟酌着开口,“千万别紧张啊……”
“啊?”夜昙正埋首在他背上。
“我好像……突然就看不见了。”
“哦。”
沉默了一会儿,夜昙突然大叫。
“啊?!”
“啊!!!”
她开始乱动,剑便开始在空中扭成八字形。
“看不见了?!”
“昙儿!”他就是怕她因为紧张所以心神混乱,继而影响到御剑。
“你不要紧张啊!”
神君一边安慰夜昙,一边努力稳住乱晃的清光剑。
“我我我……我尽力啊”,夜昙难得结巴,“那我不去看下面,你……赶紧飞出去治疗!”
“昙儿,那你帮我个忙好吗?”神君见夜昙还没丧失理智,便试着和她商量,“你帮我看着方向,我们得赶紧飞出山里。”
“好……”夜昙的声音还是透了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意识到这一点的神君试图给娘子增加安全感。
“昙儿,要不你拿一下乾坤袋里的捆金绳,然后……”
他转了个身。
“我知道啦”,没等他说完,夜昙就明白了。
她将捆金绳直接系在了自己的腰上,另一端则系在少典有琴身上。
神君将人搂在自己怀里,又将清光剑往下降了很多。
夜昙偷摸睁开一只眼睛。
还好,太黑了所以看不清了。
二人就这样在空中继续捆绑飞行了一会儿。
“欸,那边有灯光”,夜昙突然发现某山谷处放出了一些微光。
“肯定是客店!”她狂拍人肩膀,“快快快,快飞下去啦有琴!”
“啊?”这深山老林真会有营业的客店吗?
“当然了!就是因为深山老林才会有!”
“……”这理由,他真是无力反驳。
————————
“怎么样,我厉害吧~”夜昙一脸骄傲。
奈何神君看不见。
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他对自家娘子一通夸奖。
“厉害!不过……”少典有琴话锋一转,“这店可能不太正常,昙儿,我们待会儿可要警醒一些。”
“哎呀放心~”夜昙不以为意。
她知道,不就是黑店嘛~
不如说她还满心期待呢~
谁要是敢来抢劫他们,那她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二位是来住店的吗?”前来招呼的是位瘦高个的年轻小伙。
“当然了!”这不废话嘛!
“难不成是到你这荒郊野岭做客来了?”
由于想着得赶快给自家夫君治疗,夜昙并没多作纠缠,随手丢了一锭银元宝给伙计,“给我开一间你们这里最好的房!”
虽然夫君现在看不见,但房间必须要干净。
“二位跟我来。”青年笑眯眯地收下了元宝,便将二人引上位于二楼尽头的一间屋舍。
“那二位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小的。”青年站在门边,面带微笑。
“知道了,你先走吧!”夜昙“砰”地关上房门。
今日非同往昔,她没心思同这不相干的人寒暄了。
“有琴,来!坐这!”夜昙将夫君扶到施过清洁咒的床上坐下,顺带把他身上包袱往床上一扔,又忙着奔向隔间,“我给你烧个水泡一下吧?”
毕竟清洁咒还是没有泡澡能让人放松。
“这里……”夜昙开始施法用羊脂玉净瓶灌洗澡水。
她看了看澡盆,想来灌满还要些时间。
于是夜昙便任玉净瓶高悬着,自己则跑来跑去,准备给这房间的犄角旮旯也都施一遍清洁咒。
只是,她刚要施法念咒,就发现了不对劲。
房间左边的角落里,全都是黑色的斑点,还是喷射状的。
不知是泼上还是溅上的。
“该死的,分明说了让他给我最好的……明天得让这人给我退钱!”
夜昙骂骂咧咧。
不过还好,她有琴反正看不到,清掉就行了。
施了两遍清洁咒后,那些痕迹肉眼可见的……只淡了一点。
这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耐心告罄的夜昙跺了跺脚,蹲下身子去细看。
这下她恍然大悟了。
原是些早已凝固和干涸的血。
所以她的普通清洁咒都失效了。
这是家名副其实的黑店。
若是没有经验,或者没有洁癖?的人,应是不会发现的。
“有琴……”夜昙想喊人进来,忽然想起来夫君现在看不见,便冲出隔间想喊人。
“昙儿……”少典有琴的手在空中摸了好一会儿,终是抓住了娘子衣角。
“有琴我告诉你!”
“嘘……”神君轻轻拉了拉人衣角,示意夜昙小点声。
“有人。”事实证明,眼睛不好使了,听觉就会补上。
“人?”她还以为是被杀了的冤魂跑回来复仇了。
什么嘛,原来是人啊?
“对。”神君点点头。
是人就还好啦。
“人在哪里?有几个?”
“门外面,就是方才招待我们那人。”
“那我去让他滚出来!”夜昙手中化出美人刺,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
“哎……小心!”因怕惊动了门外之人,神君不敢太大声。
看不见真是太糟了!
都没法保护她了!
有危险却只能干瞪眼的神君很是心焦。
夜昙倒是浑然不觉夫君的忧心,只是默默躲在了门背后。
这种荒山,只有一个人经营的客店,那凶手……
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
适才她并没有发现那老板身上有妖气什么的……
正在夜昙想着犯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时,一把尖刀无声无息地从门缝中插入,又缓缓地移动着木头门栓。
罪证确凿了啊。
夜昙屏住气。
就在客店伙计踏入房间的一瞬间,夜昙抄起了美人刺,直接用底部往那人太阳穴上猛地砸下去。
对人渣有什么可手软的?没当场打死就很不错了。
要不是自己不想弄脏房间,才不可能就只是让他丧失行动能力而已!
夜昙捏了个诀,将已经瘫在地上的人拖进来。
“等……”神君虽然看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听到乒铃乓啷的声音。
“少装晕!”夜昙踢了踢脚下的青年,又捡起他方才掉下的刀,轻轻摸了摸刀锋。
她在思考……究竟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对方。
“姑娘饶命啊,姑娘”,伙计一脸惊恐,“姑娘,在下只是饿了,想去做点夜宵,就来问姑娘和公子要不要一起吃点?”
“哦?”夜昙先是将手中钢刀在那伙计脖边挥舞几下,发出呼呼风声,又收回来,和自家美人刺比起了长度,“那你拿这把刀干什么呢?”
冷不防的,她就又将那刀横在人脖子上了。
“是不是想着要用它把我俩剁了呢?老实交代!”
“姑娘看清楚了,这刀是剔肉的啊!冤枉啊姑娘!”那伙计抵死不认,一副六月飞雪的模样。
“我要是信你我就是蠢猪!哼!”
“公子!”见夜昙不为所动,伙计又转身去看少典有琴,“公子您也帮我说句话呀!”
“……”虽然自己不知道这伙计究竟有无歹意,不过,他相信娘子的判断。
“……”
夜昙也顺势回头看了看自家夫君。
到时候血溅出来……有点不好吧?
“算了,今天本姑娘正好不太方便,便宜你了!”
夜昙直接捏了个诀,就将人收进了紫玉葫芦。
一时三刻,便会化为浓水。
不留任何痕迹。
“这……会不会有问题啊?”神君感觉到了法力的波动,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是不是太狠了啊?”
“对杀人犯有什么可同情的?”夜昙不以为然。
而且那血量……显然他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条。
死有余辜。
“不过,我们还是弄个结界吧!”这破店,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别的猫腻?
“好。”神君点头。
反正这些法诀他闭着眼都能捏。
就在此时,夜昙突然发现自己脚下湿湿的。
糟了,她玉净瓶还没收呢!
“有琴你快去洗澡!”
她一边开始催人,一边切了个空间法术将屋内的水排到外头。
“啊……好。”
奈何,神君看不见,做事速度要比平时慢上许多。
于是夜昙就好整以暇地站在浴盆旁看人脱衣。
“……”神君虽然看不见,却还是能感觉到娘子那灼热视线。
“咳咳……”他默默转了个身,继续与自己的衣带战斗。
“诶呦,忘了你不方便”,见人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瞎了,总归是不小心将衣带打成死结,夜昙偷偷忍了会笑,才夸张叫嚷着上前。
“夫君等等哦~人家来帮你~”
“……”他直觉没有那么简单!
“没事,昙儿,还是我自己来吧……”还没等少典有琴推拒完,他的衣服就被夜昙暴力扯开,随后人也被她推搡着进了澡盆。
“昙儿?!”
夜昙弯腰亲了亲人眼睛,伸手在夫君胸前揩了把油后,又坏心眼地在他抓住自己之前闪走。
“昙儿!”留下夫君一人郁闷不已。
郁闷也是当然的。
他适才想起身找娘子,却被半空中那个羊脂玉瓶里的水淋了满头!
睁眼瞎夫君的滋味真是不错呢!
一旁,夜昙美滋滋地舔了舔唇,兴奋地翻着乾坤袋。
“有琴久等啦!”没一会儿,她便端着满满的一脸盆东西冲进来。
“昙儿你去做什么了!”现在自己就只能在盆里干等着人回来。
这回玄商君可以说是彻底懂了夜昙在天葩院时的感觉。
虽然辣目和小没也等了许久,但好歹行动自由呀!
而且……
这会儿自己还要为她那层出不穷的鬼主意忐忑。
“我当然是去给你拿浴巾和花啦~”
说着,夜昙便扬手给了人兜头的洁白花瓣。
“今天这是昙花哦~”
“你闻闻看,好不好闻~”
“好闻……可是……”没等说完,“哗啦”一声响,玄商君头上的玉净瓶又改了方向。
“噗哈哈哈……”旁边是幸灾乐祸的女声。
夜昙笑得直不起腰来。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
不过反正也要洗头么~
“……”被瑶池甘露兜头漂洗的玄商君无语凝噎。
他是被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用手抹去脸上水渍。
“昙儿,你在哪里?”
神君有些气闷。
那神情幽怨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有道是……一二不过三啊!
今夜她到底打算耍自己几回啊?
沐浴时就好几次了,这会儿竟又开始和他玩起捉迷藏来了!
夜昙故意躲在屏风后不肯出声。
还用了个法术消除了自己的气息。
她还时不时探头出来瞄人一眼。
咦?他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捂着额头,一副难受模样?
“有琴你怎么了,你头疼吗?”难不成这次不是眼睛?其实是脑袋出问题?
“你让我看看!”
靠近了的夜昙却被抱了个满怀。
“……”她反应过来,“好啊你竟敢诈我!你个坏蛋!”
“我想……你总是舍不得我受苦的……”神君拿下巴在夜昙脖颈上蹭了蹭。
“哼~”被戳中小心思的夜昙哼唧着,随后便推搡了身旁冤家几下。
“快放开人家~”
“再抱会儿嘛……”他好容易才逮住人的。
“放开!”
“我疼……昙儿我眼睛疼……疼死了!”被推开的某神趁机开始装病博同情,头也复往夜昙处靠。
由于眼睛不便,差点扑空滑在娘子腿上。
不过最后好歹是成功搁上了娘子肩头。
“哎呀,我要去点香啦!”夜昙侧过脑袋,斜睨人一眼,总归有点无奈,“点完再抱~”
“那行!”
树的意象——亭亭如盖矣?
荒山客店灵感——希区柯克《惊魂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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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五蕴·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