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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
这一日,闻人神君正在那不远处作画,画的对象嘛,自然是夜昙了。
当然,她可不是白给的,是要收钱的。
一旁坐着的是白绥,专门负责跟她聊天解闷。
“月下是你的真名吗?”
白绥拿起杯子,浅浅地喝了口茶,开始没话找话。
成亲宴会那日,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夜昙。
对美人,他们狐族可以做到纵惊鸿一瞥,也过目不忘。像她这般美得有特色的,自然印象就更会深些。
白绥还记得,那日自己应那孔雀公主之邀,参加他们一族的婚礼,席间,就曾看到过这紫衣小姑娘和人聊天。
只是,那日她自报家门时,分明不是叫什么“月下”。
“不是哎”,夜昙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我用的假名啊?”
“‘月下’,听起来就很像是……哪位公子题的名。”白绥经常混迹在秦楼楚馆,各色女子他都见过,不少拥有稀奇古怪的名字。
往往就是光顾的客人们取的。
“……”夜昙花了一小会儿,才明白白绥话中的潜台词。
好啊!原来都是闻人妖精的怪癖!
还骗她说什么兽界混江湖的都要有假名。
夜昙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闻人一眼。
一旁的白绥自觉失言,赶紧又起了个别的话题。
那厢,神君无缘无故获得娘子白眼一枚,正是奇怪,又见这两人聊得热络,心下顿生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他发现,昙儿好像真的更喜欢和那狐狸精讲话。
就拿演戏这个消遣来说吧,夜昙经常性会分给狐狸精一些白月光一样的角色。
尽管戏份不多,但三个人的戏码里,风头往往是白绥的。
当然,闻人神君也不是没有抗议过,只是被夜昙无情地怼了。
她的理由在离谱中又带了那么一点点道理——白绥他姓白,就应该出演些皎皎如月的白月光角色嘛。
什么嘛,那狐狸哪里有这种气质!
神君多少有些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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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夜昙特地去了趟刺客香堂。
既然闻人这单,一时之间还解决不了,她也不可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嘛。
而且,在缤纷馆花天酒地什么的,那都得花钱。
只是,最近刺客香堂的榜单上,好像也没有太多合适她的单子。
夜昙将那些单子都一一扫过。
不是价钱太低,就是耗时过长,不划算。
“在看什么?”忽然,她的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师父?”夜昙立刻向左转头。
没人。
好吧,人在另一边。
哼!
这为老不尊的师父又在耍她。
“最近赚了多少啊?”神君逗完自家娘子,终于正经了一下,“有没有好好练功?”
“我……”夜昙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每日都在偷懒,“师父,是这样的啊……”她张口就来,“这兽界的物价真的好高,我没钱了!没钱了就吃不好,吃不好就睡不好,睡不好呢就没力气练功,没练功就完不成单子,领不到赏格,就更加没钱了!”嗯,真是一个完美的循环。
“……你的钱都花在哪啦?”神君明知故问。除了给辣目赔钱外,她的确在缤纷馆里也开销了不少。
“哎呀,总之就是会有很多花费嘛!”夜昙并不想暴露自己在缤纷馆玩得乐不思蜀的事,赶紧转移话题。
“师父,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
“我么……当然是去赚钱了。”他可没说谎,在缤纷馆打工那也是赚钱。
“你都这么有钱了,还赚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谁还嫌钱多啊?”
“……”说得也是啊。
“师父啊”,夜昙做好了铺垫,便开始切入正题,“你手上有没有什么能赚大钱的机会啊?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分给我点嘛~”
“你这么缺钱的话,要不,我借你一点?”神君自然看不得自家娘子手头紧巴巴的。辣目不能还的钱,他正好借这机会还了。
想到这里,少典有琴又补充道,“这样吧,你需要多少,我给你,不用还了。”
“哎呀,不用了啦”,夜昙深知,欠什么都不能欠钱,况且她也不是不会赚。
而且……他们这关系,一旦牵扯上钱,就更说不清了。
“你那有没有简单又赚钱的任务?”
“……这种任务么……”小没神君故意卖了个关子,“自然也是有的。”
“我就知道一定是有的!”一般,情报机构都会有面向内部的任务的。
夜昙一下两眼放光,手也不安分地伸到自家师父怀里开始摸上摸下,“快点拿出来给我看看!”
“哎呀,别急嘛!”反正本来也是要拿来哄她玩的。
神君将一叠纸递过去。
夜昙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他就在一边给她介绍。
“哎,你别看这张。看这几张,这些都是我调查过的”,神君指了指一张单子,“这个性价比高,也比较符合你的要求。”
“这个是,要悬赏杀仇人啊?还是当年灭了自己全家的水匪?”这种任务经常有,但这个钱多!
“对,我调查过了,那人的确已经逍遥法外了二十几年。”
“你还调查了?”这么有职业道德的吗?
“当然了”,神君有些奇怪地看向夜昙,“肯定要调查呀,总不能滥杀无辜吧。”没有情还在干刺客香堂的时候就会好好调查客户和目标们的背景。不仅是因为有些人是惹不起的,还因为那些客户们,可并不全是占理的。
即使是刺客,也是有自己的江湖道义的。
“是吗?”夜昙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说这个性价比高,这么说,这人很容易解决咯?”
“是啊,凭你的本事,三两下就能解决了。”不然也不会特地留给她了。
“行,那徒儿先走啦”,说着,夜昙将那单子收进了衣襟,一个箭步跑出老远,边跑边喊,“多谢师父啦~”
“哎,你慢点啊!”
真是的,没见过这么赚钱心切的。
神君在后面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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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少典有琴所言,这次的任务,夜昙果然三下两下就解决了。
她返回刺客香堂拿单子换钱时,又在暗袖中摸到了另一张纸。
咦?这啥?
展开一看,原是她当初想要放一放的那张单子。
干掉自己师父那张。
还别说,欺师灭祖什么的……挺像魔教妖女干的事。
但……
没有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到底是不是像这张赏格里写的那样,是个无情的,为了钱就能灭人满门的赏金猎人?
可是《有情侠影录》里写的,分明就不一样。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都是些陈年旧事,谁又能真的知道其中的是非曲折呢?
夜昙稍稍纠结了一下,就释然了。
其实,她心里早就倾向于《有情侠影录》,还有兽界那些传闻了。
他怎么对别人,她也不想管。
只要对她好就行了。
所以这单么……
算了算了,就不做了。
领完了钱,受到金钱的鼓舞,夜昙觉得自己一下就充满了斗志。
不如再接再厉,继续去挑战一下营救闻人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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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等在刺客香堂里的神君见自家娘子又往竹屋那去了,赶紧抄近路前往竹屋。
只是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看见了白绥那厮。
“白兄,你在啊?”
“啊……你来了啊。是这样的,白某刚想到了一个新点子,就过来找你了。”说着,白绥递过来一本小册子。
“这是?”
“新剧本”,现在他与月下之间,根本就没有进展啊。
白绥也着急,他的金字招牌可不能砸了啊!
“白某是觉得,你必须要改变风格!”
说罢,白绥又递给神君一个色盅,冲他眨了眨眼。
“事成之后,记得请喝酒啊!”
“哎,你去哪儿啊?”神君翻了翻那剧本,刚想发问,就看见白绥起身准备离开。
“抱歉,今夜有约。”
夜昙和白绥混熟了以后,便推荐了他去缤纷馆表演。
今夜,他正是受了缤纷馆之邀,要去那里唱戏,便没空再指导闻人了。
“可是这……”神君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剧本。
“这次只能靠你自己体会了。”
“……”神君指了指剧本,又指了指白绥的背影。
到底是该说他是负责,还是不负责呢?
算了,就再信他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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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今天就你一个人吗?”屏风旁伸出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月下……”她果然来了。
少典有琴起身向夜昙走去。
谁知道她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月下……”闻人神君追出去几步。
“干嘛?”夜昙一边说一边沿着屏风转圈。
白日里她刚赚了钱,心情正美得很。
她是起了捉弄他的玩心,隔着屏风玩起“你抓我藏”来了。
十二道屏风很长,闻人因为脚上绑有铁链的缘故,所以他没办法移动到门边。
“欸,你抓不着~”夜昙耍人得逞,开心起来。
欸,她怎么也“欸”起来了。
都是闻人带的。
“月下……”神君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幽怨,“别闹……”
闹够了的夜昙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瓶子,冲粉衣狐狸精摇了摇,“喝不喝?”
这是白天伸张正义的时候,从刺客香堂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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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的竹屋阳台,一粉衣男子摇着色盅,神情多少沾染了些闻人当初的轻佻浮浪之气。
“玩不玩?”闻人神君冲着夜昙抿唇一笑。
他觉得,都这么多天了,跟着白绥,自己也多少学有所成了。
若是还不成……那就是真的不成。
“不……”
夜昙十动然拒。
她还在忙着破解闻人脚脖子上那根麻烦的铁链子。
还是不行吗……
少典有琴并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但他也拿不准,这一世,夜昙到底会被什么所打动?
他拿起酒杯喝了口夜昙带来的酒。
是桃花酿,味道清甜爽口,初品若三月微风,细酌又若四月芳菲,香醇持久。
夜昙见到有酒水顺着眼前这粉衣狐狸精的脖颈滑下,滑进喉咙之中,不禁也咽了咽口水。
她突然觉得有点头晕。
可是她又没喝酒呀。
难道是色迷心窍了?
少典有琴继续摇了摇手里的色盅,“猜猜看有几点?”
他复又补充道:“不赌钱。”
“三个一。”
“为什么?”闻言,神君有些好奇。
“因为你都让我猜了,那我大抵能猜中,所以,一定是特别的数字,那不是一就是六吧”,夜昙歪了歪头,“六的话就俗了点,所以我猜是一。”
“而且……”凭着夜昙对闻人狐狸精的了解,她觉得这人肯定又准备好了什么说辞。
“你不会是想说,三个一分别是天一、地一、太一,所以你把这三个一送给我,就等于把一整个世界都送给我吧?”
“呃……”怎么感觉比他想的还浪漫点。
哎,说情话他居然还是要败下阵……
“怎么样怎么样,我猜对了吗?”夜昙一脸兴奋。
神君缓缓打开色盅。
其实,他是给她摇出了六个六点。
“不是……”夜昙惊愕,“不是只有三个骰子的吗?”
居然出老千啊!
“天以六六之节,以成一岁,愿你六六大顺。”
六为阴之极,也符合她的身世。
再者,兵者,诡道也,性质属阴,也希望自己能早点获得娘子芳心。
“切~你还不如说对我的爱有那么多呢!”
“这感情之事,岂可计数啊?”神君说得一脸坦然。
“你认真的啊?”夜昙挑眉。
狐狸精的话,她可不敢全信。
“自然。”
“为何?”
“因为……我从未见过,月下这般特别的女子。”
“哦?是吗?”又来调戏她,“其实……我也从未见过,像闻人你这般特别的男……狐狸精。”
夜昙唇边勾起一抹笑,拿出自己的赤色魔鞭。
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闻人神君也随着夜昙的动作抖了抖身子。
“其实吧,本姑娘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特别许多”,她今日就特别给他看看,“喜欢吗?”
“喜……喜欢。”
神君只好硬着头皮说喜欢。
只要这鞭子不抽到他身上,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的?”夜昙用鞭子挑起眼前这狐狸精的下巴,“莫不是在哄我?”
“呃……”此时,少典有琴的神情变化莫测。
不仅是因为被娘子调戏的尴尬,他还突然觉得有些肚痛。
莫非是冷酒喝多了?
但这种事,他也不好意思说。
“哎呦,你怎么啦?不舒服呀?”夜昙放下鞭子,伸手扶住他,“我来看看啊……”
“没什么”,神君皱了皱眉,努力恢复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有些腹痛。”
“哦。”夜昙很是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的确不妨事,忍忍就过去了。”
“???”她怎么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方才我加了点料在酒里。”
“!!!”
“看你总是上火,就想着给你去去火呗。”夜昙瘪了瘪嘴。
谁让他看上去总像□□焚身似的。
“!!!”怎么还来!
她喝的那碗孟婆汤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他就知道不该相信白绥那厮的什么破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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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
这天,少典有琴又看见夜昙和白绥当着他的面,在那交头接耳,搅得他多少有点醋海翻波。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神君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为什么有这么多小话好说!
还说得这么开心!
“闻人!”夜昙有点兴奋,“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可以帮你离开这!”她的钱啊,终于能拿到了!
“不用!”神君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他之所以待在这里不肯走,当然是因为要争取时间,多以闻人的身份和夜昙接触。
离开这里,同时扮演三个人,那难度自然又会增加。
且,他直觉,一旦离开……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他。
“拜托你啦~”夜昙也不和闻人多争辩什么,直接看向白绥。
“交给我吧~”白绥跃跃欲试,开始以手结印。
一阵白光闪过之后。
铁链“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神君着实有点傻了。
他还处于被狐狸精变成狐狸的震惊中。
“乖啊,不准咬我哦~”夜昙蹲下来,为还包在粉色衣服里的狐狸顺毛。
狐狸神君趁机在衣服上划了几道。
今日刚好是帝岚绝来竹屋送补给的日子。
希望他看到了以后赶紧来救他。
“咦?你不跟跟我一起走吗?”夜昙一把将狐狸给抱起来,见身后的白绥并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夜昙有些奇怪。
他不是一向就喜欢凑热闹吗?
“我最近遇到点麻烦”,狐狸精叹起气来,也是风情万种的,“需要点时间来处理。”
“?还是因为你那个疯狂的追求者吗?”白绥和夜昙闲谈的时候,也讲了不少自己的感情经历,“要不要我来帮你对付她?”
“不必了。”她恐怕还对付不了。
孔雀一族,与他们狐族一般,素来以多情闻名,只是,多情起来多少有点吓人。
光是想想,白绥就已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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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帝岚绝和紫芜来到竹屋后,果然发现了地上的衣服。
紫芜捡起地上那粉色衣服,差点以为自己的兄长被什么妖物给劫色了。
还好,帝岚绝注意到了衣服上有歪歪扭扭的痕迹。
此时,他二人也追到了缤纷馆。
“欸,好巧呀~”
夜昙抱着狐狸,很热情地和他们寒暄,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是……”紫芜从酒桌上的金色花瓶中抽出了根花枝,轻轻捅了下夜昙怀里的白色小动物。
那团成一团的白色球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炸毛了。
紫芜和帝岚绝对视一眼,心中多少是有了一些猜测。
想必,这神秘的劫色者正是嫂嫂。
亏她能使这般变化手段,将兄长从满是机关与法阵的竹屋中劫走。
紫芜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怎么样,这是我新得的宠物”,夜昙歪着头,边说边伸手,一巴掌拍在狐狸屁股上,“可爱吧~”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传遍大厅。
居然还挺有弹性?
夜昙又摸了摸狐狸屁股。
在她怀里的狐狸神君正在纠结。
到底是要用尾巴遮住脑袋呢,还是遮住屁股?
一边的紫芜看得很是眼馋,她向来就对这种毛绒绒的生物毫无抵抗力。
怎么办,她也好想抱抱啊。
可……她没这个胆子。
况且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大王,一旦抱了小动物,那她身为大王的威严怎么办?
“怎么,大王也想来摸摸?”夜昙看出了紫芜的蠢蠢欲动。
少典紫芜疯狂点头。
管他呢,她决定先摸了再说!
狐狸神君很是窘迫。
当初他将帝岚绝打回原形,现如今,轮到他自己了。
可是,明明都久远得仿佛是前生之事了,居然还会报应回来。
看来出来混,真是迟早要还的。
被自家娘子摸他是甘愿的,被紫芜摸……这成何体统啊!
偏生现在他法力不够,没有办法变回来。
夜昙感觉到手里的狐狸还在挣扎,又摸了摸毛绒绒的狐狸尾巴以示安抚。
狐狸神君马上安静了。
还别说,不愧是他们家昙儿,竟然能够想到这种方法营救闻人。
神君决定,不去面对眼下的窘境。
反正变回来以后,他不承认就是了。
紫芜的手悄悄地靠近狐狸,却只敢薅它的背。
“也给我抱抱!”看着摸得起劲的紫芜,女装打扮的帝岚绝也跃跃欲试起来。
闻言,夜昙怀里的白狐剧烈扭动起来,以示自己绝对是宁死不从的。
然,反抗无果,一下被帝岚绝提溜了过来。
逃避果然是没有用的。
被施了咒变成狐狸也就算了,还得被调戏……
被自家娘子调戏,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但这并不表示他能同意被帝岚绝他们随意调戏!!!
奈何如今,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做不得自己的主。
夜昙之所以故作大方,也是因为她不想让这采花贼和绿光大王怀疑她手里的狐狸正是闻人那个大骚包。
此时,缤纷馆里的其他女子们也围拢过来。大家纷纷伸手抚摸着帝岚绝怀里的白狐。
她们越摸,兴致越高。
这手感,简直爱不释手好嘛。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神君的内心是无比崩溃的,他感觉狐狸毛都要被薅秃了!
夜昙也只是在一边偷笑,并没有一点要阻止她们的意思。
偶然间,她瞥见了帝岚绝手里的狐狸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滴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好了好了”,夜昙赶紧从女装的帝岚绝手里抱回白狐。
这会儿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才是主人了。
“这是我们家的宠物,免费摸的体验时间现在已经结束了,若还有要摸的,一人交金叶子一片,一次时长——一盏茶。”
“我我我!我还要摸!”
“还有我!”
众女显然是摸上瘾了,纷纷掏出金叶子。
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忘赚钱!
神君也不知道该欣慰娘子如此持家有道,还是该心疼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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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昙照例宿在她于缤纷馆开的雅间——“桃坞”里。
才小一个时辰,光是把闻人狐狸贡献出去给人撸毛,她就赚了不少金叶子。
以后再也不怕没有零花钱了。
夜昙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桃花酿。
她抱着狐狸精,摸着光滑水亮又洁白柔软的狐狸毛。
呜呜呜,毛茸茸的狐狸真的好好摸……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钱钱钱……”
夜昙一边喝,一边摸,开始飘了,还唱起来了。
仿佛暴富就在眼前了。
显然,她这是喝醉了。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她怀里的狐狸神君也忍不住接口道。
人间美事嘛,谁能不向往。
花酒……
狐狸神君凑过去,舔了舔夜昙嘴角的酒渍。
某种程度上,牡丹花下死,也算得上是人间一大风流事了。
想到这里,神君感觉自己脸上又热起来了。
还好,狐狸应该不会脸红。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夜昙一边唱,一边揉着突然凑过来的狐狸脑袋。
大有桃坞里论今昔的劲头。
只是,摸着摸着,她就没动静了。
睡着了?
夜昙怀中的狐狸伸出爪子,点了点她的侧脸。
正在此时,恰好一阵白烟升起,笼罩了二人。
到底是为什么法术解除的时候衣服不会一起变回来啊!
该死的白绥!他绝对是故意的吧!
还好不是大庭广众,还好昙儿现在醉了。
不然,就现在这幅样子……他的脸要往哪里搁啊!
神君偷偷摸摸地披了件自家娘子随地乱扔的外衣,鬼鬼祟祟地返回闻人从前的房间。
还特地走的窗户。
毕竟夜昙的衣服,其实能遮住的也很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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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方才系好腰带,猛见窗外一道虹霓划过。
他来不及整饬衣衫,赶紧打开房门,朝来人行礼。
“母神。”
原是霓虹得了空,下界来看他了。
“有琴……”几日不见,他又换了副样子。
天后此时正好奇地打量着儿子的新扮相,“近来一切可好?”
“……回母神”,虽然近来也发生了很多事,称不上有多顺利,但少典有琴怎么会让她担心,“都挺好的。”
“本宫倒是不知道,我们有琴还喜欢穿粉色”,即使是笑,霓虹也不忘捂着嘴,好维持她身为天后的仪态。
“……母神,我……这都是不得已的……”神君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哭笑不得。
那日他扮作辣目,母神也是这般拉着他,打量外加打趣了许久。
“我这就去换了!”以后他再也不要穿这个颜色了!
都有心理阴影了。
神君原是想换件浅青色的。
但……闻人的衣柜里,低调的衣物么,那也是没有几件的。
且,这青绿的……好像也不能随便穿吧?
他有点犹豫。
“正好……”霓虹纤手一挥,几件仙衣便出现在了桌上。
“这是?”神君摸了摸衣料,触手顺滑,即使是在天界,也称上品。
“这是本宫吩咐尚衣仙局赶制的。放心,这些与人间那些流行的款式并无二致,不会暴露身份”,就是加了护身法咒在里面,“本宫也吩咐他们赶制昙儿的那份了”,就是女子的款式还得多费些时日了。
“多谢母神。”果然还是母神想得周到。
神君摸了摸桌上堪称琳琅满目的衣物。
“这么多……”
他的选择困难症又要犯了。
“依本宫看,不如就着这件紫色的吧?”霓虹建议道:“昙儿就经常着紫色,本宫觉得,这样会更相配些。”
“是吗?”神君恍然大悟。
他从前倒是从未想过。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款是吧!
——————
“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要回去了。”
她就是特地来送衣服的。
“有琴,你早些休息。”
“母神,我得先去看看昙儿,她又醉了”,换好衣服的神君也有些急着去见自家娘子,“那……孩儿告退?”
“嗯。”霓虹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人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啊。
“月下?”闻人神君悄悄地推开夜昙的房门,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梦会周公去了。
“狐狸精~”这厢,夜昙听到动静,直接生扑过去,揽住闻人神君的脖子,呵气如兰,“你终于舍得回来啦~”
她看着……很清醒的样子。
但少典有琴是知道她酒品的,就方才那样,铁定早已酩酊大醉了。
此刻,夜昙还在他怀里上下其手。
她脑袋里一片混沌,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摸狐狸,还是在摸人。
芊芊素手自紫色的衣襟上滑落,夜昙整个人也恍若无骨一般,就要倒下去。
神君赶紧接住,复又将她抱回床榻上。
至于他自己么,也顺理成章地侧躺下来。
美其名曰,娘子现在喝醉了,到时候娘子有事,他这个做夫君的便可随叫随到。
少典有琴揣着手,一动不动地盯着夜昙。
安静的夜里,呼吸相闻。
要不要亲一下?反正明天她铁定不记得。
不可不可。
人界有句俗语,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
今日种种……已经够羞耻了,不能再做出格的事了。
最终,神君只是用唇蹭了蹭夜昙的小脑瓜。
————————
“唔……”等夜昙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了。
她用手捂着脑袋,“好痛啊!”
刚说完,便有人将一个碗递至她的唇边。
“谁让你喝这么多。”
“欸?你还没走啊?这什么?”
“醒酒的,加了糖,快喝了吧。”
夜昙接过醒酒汤,又望着屋里的紫衣狐狸精,“你怎么还学起白绥的打扮了?”
“谁学他了!!!”他早就决定了,之前那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夜昙坐在床上,盯着少典有琴看了半晌。
“怎么了?”闻人神君疑惑,他这打扮有那么奇怪吗?
“没什么没什么~”夜昙挥了挥手,“别在意呀~”
她是在谋算,等白绥回来,跟他学一下那个让狐狸精现原形的法术,然后继续赚钱。
夜昙完全搞错了闻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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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喝完醒酒汤,又赖床小半个时辰。等她洗漱完毕之后,已经接近傍晚了。
如此正好,精彩的夜生活又在召唤她了~
“姑娘,您看到白绥白公子了吗?”伙计小绿看见夜昙下楼来,便跑上前来。
白绥正是夜昙给介绍到这里的。
“他……应该在还桃花债吧”,夜昙想起白绥跟她说的话,“你找他有事啊?”
“今夜的戏,原本应是白公子上台的”,小绿皱起了眉,他的一字眉此刻已经完全黏连在一起了,“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啊!”
“那他可能不会来了吧……”那女人好像没那么容易解决。
“啊……”小绿的嘴巴张大了,“那怎么办?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哎!”
“……那就改节目呗?”夜昙不以为意道。
“不行啊!票都已经卖出去了!”而且白绥的场,卖得比别的场要贵上许多的!
观众怎么会愿意接受临时改节目!
“辣目呢?要不让他代替?”夜昙环顾四周。
也不知道辣目会不会唱歌。
不对,他说话都结巴。
“不在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要不……”夜昙看见了闻人狐狸精正自二楼走下来。
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就让他来呗!”
此狐狸精虽不是彼狐狸精,但好歹也师从白绥,应该可以顶上吧。
——————
“让我演什么啊?”闻人神君莫名其妙地被抓住。
他也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了。
“等等啊”,夜昙扯了扯他的发尾,“我看看……”
“今天要演的是《挂帅》”,她看了眼手上的节目单,便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少典有琴。
“没时间给你扮上了,救场如救火呀,你先拿着去亮相吧!”
“……”
原是一把剑。
“放心”,夜昙又拍了拍闻人神君的肩,“我觉得你肯定行的。”
“等等……”她方才说的是什么戏来着?
“月下,《挂帅》是旦角的戏呀,应该是你……”没等少典有琴说完,夜昙已经将他推上舞台了。
一旁的乐师收到夜昙的指示,已经开始奏乐了。
此时,始作俑者正在舞台下朝他挤眉弄眼。
“……”这算是逼上梁山了。
还好听过一遍的,他都能够记得。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算了算了,女将军也是将军。
赶紧唱罢,赶紧下场。
乐声一停,闻人神君以扇掩面,就想溜走。
这出戏,他只听白绥唱过这么一段,所以也只会这么一段。
“怎么就唱这么一段啊?!”
缤纷楼的看客们不乐意了。
虽然临时换了人,但闻人是兽界有名的人物,且唱得也真不赖。
然而……一段哪够?
他们缴的费用里包括了全本的演出费、茶水费的好嘛!
缤纷馆多年来一直盈利,就是因为它不是一般酒楼,而是一家有追求的综合酒楼,集赏花赏月,吃饭品茗、书画生意,还有唱戏说书等于一体,因此吸引了一大批兽界的年轻男女们。
“再来一个!”座下有人开始叫。
“诸位别急呀~”夜昙试图救场,“这样吧,要不我免费给大家说段书?”
“不要!”
“我们要听闻人公子唱!”
“对!”
“再来一个!”
缤纷楼的观众并不买账。
“等等啊,就来了就来了!”调度这活,本来应该是辣目干的,但现下,他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么说起来,辣目有时候的确会神神秘秘的。
其实,神秘是当然的,因为神君他分身乏术嘛。
“不要。”闻人神君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一定可以的!”夜昙继续与闻人周旋中。
“……”无声的抗议。
“哎呀,你就答应了吧答应了吧~”夜昙用指尖卷了卷他的发尾,继续撒娇,连哄带骗,“我觉得呀,你比白绥唱得还要好。这就是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昙儿有心撒娇,这让他怎么受得住。
“你真的觉得我唱得更好?”
“千真万确!”夜昙赶紧点头。
“欸……若要我去唱”,闻人神君欲言又止,“除非……”
“除非什么啊?”不会是要她答应和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才肯救场吧?
夜昙非常警觉地拢了拢自己的衣襟。
她可是正紧人啊!
“月下也得一起来”,神君表示,要丢脸他也不能一个人丢。
“就这个啊?”
“嗯,如何?”
“我当是什么要求呢”,她是天生自信人,“一起就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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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唱什么?”
“等我看一下嗷”,夜昙翻了翻手上的节目单,“下一出是《风雨亭》。”
“……”白绥定的都是些什么曲目啊?!
对了,那狐狸精是乾旦……
真是被他连累死了!
《风雨亭》讲的是一贫一富两位女子,于出嫁日遭遇雷雨,同在亭中避雨之事。富家小姐怜贫济困,见邻轿的女子无有妆奁,便将自己的嫁妆分了一些出去。
得,这回连女将军都不是了,是个大家闺秀。
闻人神君朝夜昙招招手。
扮演丫鬟的夜昙装模作样将脑袋凑过去。她没词,只需要做点动作。
“蠢材问话太潦草,难免怀疑在心梢。你不该人前逞骄傲,定是词费又滔滔。”
“……”
夜昙平白被骂了句蠢材,虽然是唱词,还是背着观众朝闻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人情冷暖凭空造,谁能移动它半分毫。我嫌不足她正少, 她为饥寒我为娇。分我一只珊瑚宝,安她半世凤还巢——”还得继续拖尾音。
“嗷嗷嗷嗷嗷——”
神君一边唱,一边环视场下。
帝岚绝他们居然还没走,甚至还混在人群中笑。
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呦。
另有几名男子正在执笔作画。
这是在……画他?
要不是台下还有这么多的观众,他非要冲下去,将那画稿通通给撕碎了。
而且……
若是自己没看错的话,紫芜手上拿的,还是传音螺。
兽界有些迷信的规矩,例如,戏开场了,便轻易不能停下。
据说,戏一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是鬼,四方是神。
神君选择闭眼。
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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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神话凭空造, 自把珠玉夸富豪。麟儿哪有神送到,积德才生玉树苗。小小囊儿何足道, 救她饥渴胜琼瑶。”
戏唱到此处,神君突然有些感慨。
送完东西,雨过天晴,两位新妇,也就各奔东西了。
果然,错嫁这种事情,应是万中无一的。从前,他根本就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因缘际会之事。
他们何其幸也。
迎亲那日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姐妹二人,嫁衣相同,妆奁相同。
但昙儿,何尝不是更贫穷的那个?她差点就被嘲风杀了。
若她真的嫁去了沉渊,必也无人相助,只能艰难求生。
若是魍魉城那次,自己没有碰上她,或是怕暴露行踪不去救她,不直接告诉她自己的名姓……若是昙儿不出声救乌玳,那他们的结果又会如何呢?
他们几人,究竟是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
许是都有吧。
青葵公主曾说,她们姐妹的际遇是天缘。
如今想来,也是善因善果。
昙儿一心要救姐姐,才异想天开来绑架他。
他看见了有人遇难,顺手救了她,也为她所救。
戏唱到这里,神君也不禁有些动情,手便情不自禁地伸出去,抚上身边那不怎么老实的“小丫鬟”的侧脸。
“小丫鬟”显然不怎么乐意,挤眉弄眼了一番,但到底没发作。
就她阅尽话本的经验来看,两个女子出嫁日相逢的故事也不算有多传奇了……
但胜在词好,乐好,唱得也好。
轿中的两位的新娘……
一个是痛哭无聊。
一个是心中如捣。
不知怎么的,听着听着,她也有些心头泛酸,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夜昙赶紧将头转向一边,一通眨眼,将眼眶里的一点点泪水风干。
果然妖精就是妖精,惯会勾魂夺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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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罢了这段,少典有琴与夜昙二人自台上下来。
这回,他是说什么都不肯再唱了。
还好,也差不多到散场的时间了。
“别走哎~你看”,帝岚绝热情地迎上来,拉住了少典有琴,给他看手上的几幅画作,“你们这缤纷馆的画师真有本事,画得那是相当不错嘛!”
“别碰我……”神君想把自己的袖子从帝岚绝的爪子里抽出来。
好气哦,但还得保持微笑。
待会,他得想个法子将这些画都烧了!
夜昙在一旁咬着手指,觑着闻人的神色。
他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当然这么多美人的面,应该不会吧。
毕竟,戏文里的狐狸精都是很讲风度的。
“其实……我也觉得画得很不错哎!”夜昙蹲下身,脑袋从帝岚绝和闻人的手臂空隙钻出来。
她眯起眼睛盯着帝岚绝手上的画卷,又摸着下巴上下打量。
“不如就挂出来卖好了!”当然,卖的收入都应该归她。
现在老板娘也不在嘛,正好趁机赚点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