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龙光慧 第2章 神秘人物

第二章神秘人物

门外来了一个人，他是谁？

此时龙华已经来了，他看到了他，瞬间呆住了

喧嚣的喜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鼎沸的人声、杯盏碰撞的脆响、丝竹管弦的欢鸣，在龙府主厅里骤然凝固、沉寂。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压得人胸口发闷，所有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门口那个突兀出现的身影上。

龙华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的笑意如潮水般退去，被一种深沉的、混杂着震惊与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取代。他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收紧，骨节泛白，杯中琼浆微微荡漾，几乎要泼洒出来。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瞳孔深处清晰地映出那个不速之客的轮廓。

来人穿着一身与这满堂锦绣格格不入的灰布长袍，样式古朴，洗得有些发白，边缘处甚至带着细微的磨损。袍子异常宽大，将他整个身形笼罩其中，行走间几乎不见步履移动的痕迹，如同飘浮在微尘之上。他面容清癯，看不出具体年岁，既非青年意气，也非垂垂老态，时间在他脸上似乎失去了刻度的意义。一双眼睛，才是真正令人心悸的所在——那并非寻常的黑或棕，而是两汪深不见底的、仿佛蕴藏着亘古星河的银灰色。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俯瞰众生的漠然。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论是四大家族的家主，还是华景城有头有脸的宾客，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垂下眼睑，不敢与之对视。

他腰间悬着一物，吸引了龙华全部的心神。那是一块非金非玉的腰牌，质地温润，流淌着内敛的光泽。牌面之上，一个繁复玄奥的图腾清晰可见——那是一株缠绕着雷霆与流风的奇异古树，枝叶间仿佛有微小的星辰在明灭生灭。这图腾，龙华只在家族最古老、最神圣的祠堂秘卷中见过一次！那是赐予他们龙、凌、刘、王四家先祖精灵恩惠的无上存在——精灵圣殿的印记！

“龙家主。”灰袍人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这片死寂，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如同冰冷的玉石敲击，“恭贺弄璋弄瓦之喜。” 他的话语里听不出半分贺喜应有的温度，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龙华猛地惊醒，一股巨大的敬畏感瞬间压倒了最初的惊愕。他几乎是踉跄着推开身前碍事的宾客，快步上前，在距离灰袍人三步之遥处停下，深深弯下了腰，双手抱拳，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不…不敢当！不知圣殿使者驾临寒舍，龙华有失远迎，万望恕罪！未能焚香净室以待，实乃罪过！”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额角瞬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圣殿使者？”

“精灵圣殿？”

“天哪…传说中的…”

“龙家竟与圣殿有关联？”

低低的、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凝固的宾客群中极其压抑地漾开。凌震、刘刚、王铁三位家主更是面色剧变，互相交换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敬畏。他们四家共享精灵恩惠的秘密，深知圣殿的存在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力量源泉的起始之地，是凌驾于凡俗之上的超然存在！使者亲临，这是数百年来从未有过之事！三人也立刻离席，快步走到龙华身后，同样躬身行礼，姿态恭谨无比。

灰袍使者对周围的骚动恍若未闻，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只是平静地落在龙华身上，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视着更深层的东西。“无妨，吾非为俗礼而来。” 他的目光转向内宅的方向，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因缘际会，福祸相依。龙家主，你这一双儿女…非常。”

“非常”二字，被他咬得极轻，却重逾千钧，砸在龙华心头，让他浑身一颤。昨夜那诡异的白光、瞬间长大的男婴、莫名出现的女婴…种种离奇画面瞬间涌入脑海，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请…请使者明示！”龙华的声音干涩无比，腰弯得更低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灰袍使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带路，吾需亲眼一观。”

“是！是！使者请随我来！”龙华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侧身引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挥手示意管家立刻清道，所有挡在前路的宾客和下人慌忙退开，让出一条异常宽阔的通路。使者那身灰袍在满堂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分开的潮水，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轻。

内宅的暖阁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安神药草的清苦气息。大奶奶柳氏脸色依旧苍白，带着生产后的虚弱，但精神尚好，正倚在床头，目光温柔如水，一瞬不瞬地看着并排放在她身侧的两个襁褓。接生婆和两个经验丰富的奶娘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男婴龙耀安静地睡着。他的面容已褪去了初生婴儿的皱褶，显得饱满而精致，皮肤白皙透亮，隐隐泛着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如同被最纯净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呼吸悠长而沉稳，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奶娘们私下里嘀咕，这孩子不仅个头像三个月的，连这沉稳的睡态都远超寻常婴孩，不哭不闹，安静得让人心疼又有些说不出的奇异。

女婴龙雨涵则醒着。她有一双极其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眼珠是罕见的深紫色，如同最上等的紫水晶，此刻正骨碌碌地转动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的视线，似乎更多地停留在空气中那些常人无法看见的细微尘埃光线上。更令人惊奇的是，当窗外一缕带着花香的微风透过纱帘吹进来时，几片细小的、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粉白色花瓣恰好落在她小小的襁褓边缘。龙雨涵的小手竟无意识地、极其精准地伸出襁褓，用她那嫩得几乎透明的手指，笨拙而执着地去触碰那片花瓣。小小的指尖与花瓣接触的刹那，那原本有些萎蔫的花瓣似乎极其微弱地舒展了一下，颜色也瞬间鲜活了几分。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无声地推开。龙华率先侧身进入，紧接着，那身灰布长袍便出现在门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暖阁，温暖的花香与药草气息似乎都被冻结了一瞬。柳氏和接生婆等人只觉得心头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住，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目光带着惊惧看向门口那个如同阴影般的存在。

灰袍使者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床榻上的两个孩子。他缓步上前，脚步无声。那深邃的银灰色眼眸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光点在急速流转、推演，映照出常人无法理解的景象。

他在床边站定，目光首先落在龙耀身上。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婴儿的皮肤，只是在龙耀额头前方寸许处极其缓慢地拂过。随着他指尖的移动，龙耀周身那层微弱的淡金光晕骤然变得明亮清晰起来，仿佛沉睡的力量被瞬间唤醒！金光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婴儿细小的经脉中快速流动、冲撞，尤其是眉心处，一点极其凝聚、宛如实质的金芒时隐时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与锋锐之气。金光每一次剧烈的波动，龙耀那平静的睡颜上便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痛苦蹙眉，小小的身体也会本能地绷紧一下。

“至阳之力…先天凝聚…锋锐无匹…”使者低语，声音如同从古老的岩石缝隙中渗出，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了然，“然其体魄幼弱，如利刃藏于朽鞘。福泽深厚，祸根亦深。若不得其法，恐有焚身爆体之虞。” 他指尖轻轻一点，那躁动的金光如同被驯服的烈马，不甘地波动了几下，缓缓收敛，重新化为那层几乎看不见的微弱光晕。龙耀紧蹙的小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

接着，使者的目光转向了龙雨涵。小女孩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正好奇地、毫无畏惧地迎视着他那双仿佛蕴藏星河的银灰色眼睛。使者没有再做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当龙雨涵的小手再次执着地伸向那片花瓣时，奇妙的一幕发生了：使者周身那冻结一切的气息似乎在她周围悄然消融。空气中，无数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绿色、淡蓝色的光点，如同被无形的漩涡吸引，自发地、欢欣地朝着小小的龙雨涵汇聚而去，温柔地融入她的身体。那片被她小手触碰过的花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鲜活，如同刚刚从枝头摘下，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天生灵体…亲和万木…沟通自然元灵…”使者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淡、却真实存在的波动，仿佛是万年寒冰上掠过的一缕春风，“草木之精，天地清气，皆为其友。此等天赋…亘古罕见。” 他微微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感慨，“伴生而来，缘法天成。此女…乃天地所钟。”

暖阁内落针可闻。柳氏紧紧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子女的深切担忧。龙华站在使者身后，脸色变幻不定，巨大的震惊之后，是沉甸甸的忧虑和后怕。使者寥寥数语，却如同惊雷，将他昨夜至今的狂喜炸得粉碎。儿子身怀恐怖力量却可能反噬己身，女儿天赋异禀却来历不明…这哪里是龙凤呈祥，分明是两柄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使者收回目光，那洞穿一切的气息也随之收敛，暖阁内沉重的压力顿时消散不少。他转向龙华，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此二子，非凡俗。其运途，关乎甚大。精灵圣殿已有所感。”

龙华心头剧震，立刻躬身：“恳请使者垂怜，指点迷津！龙华…龙华该如何护佑他们？”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的颤抖。

灰袍使者沉默了片刻，那银灰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屋顶，望向了无垠的星空深处，进行着某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推演。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古老的箴言：“龙耀体内之力，至刚至阳，需以柔韧之体、浩瀚之基承载。寻常功法，无异于抱薪救火。” 他目光转向窗外华景城的方向，“此城之北，千里之外，有‘沉星大泽’。泽底深处，沉睡一物，名曰‘玄水冰魄莲’。此物性极阴寒，乃天地水精所化，能调和至阳，稳固根基。然其所在，凶险异常，有上古遗种守护，非大机缘、大毅力者不可得。此为其一线生机。”

沉星大泽！玄水冰魄莲！龙华倒吸一口冷气。那是连四大家族都讳莫如深的绝险之地，传说有去无回！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使者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目光又落回龙雨涵身上，那深紫色的眼眸依旧纯净无邪。“至于此女…”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她的路，不在凡尘指引。天地自然，便是她的师尊。待其稍长，精灵圣殿自会遣人接引。在此之前…”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莫要试图用凡俗的规矩去束缚她，亦莫要深究其源。伴生而来，便是她的缘法，亦是龙家的缘法。强求其源，恐生不测。”

“接引？圣殿要带走雨涵？”柳氏忍不住失声惊呼，带着浓浓的不舍和惊恐。

“非是带走，是归其本源。”使者语气淡然，“此等灵体，留在凡俗，明珠蒙尘，亦是取祸之道。时机未至，不必多虑。”

他不再多言，目光最后扫过两个沉睡与懵懂的孩子，那眼神复杂难明，仿佛穿透了漫长的时光，看到了遥远未来的某种可能。随即，他转身，灰布长袍拂过光洁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径直向暖阁外走去。

“使者！”龙华急忙跟上，心中千头万绪，不安与忧虑如同藤蔓缠绕，“那…那耀儿体内之力，眼下该如何压制？雨涵她…”

灰袍使者脚步未停，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龙华耳中，如同直接在脑海中响起：“龙耀之力，初生未固，三载之内，尚可压制。每日以百年寒玉髓浸浴，辅以‘清心凝露散’内服，可暂缓其灼热冲撞。切记，此乃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玄水冰魄莲，方是根本。三载之后，若不得莲，压制之法将渐次失效，后果难料。”

“至于龙雨涵，”使者的声音顿了顿，“顺其自然。亲近草木，聆听风雨，便是她最好的成长。莫要干涉，亦莫要宣扬其异。福兮祸所伏，过慧易夭，过显易折。”

话音落下时，使者已走到暖阁外的庭院中。龙华紧随其后，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使者身影在月光下微微一闪，并非消失，而是整个空间在他周围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扭曲。下一刹那，那袭灰袍的身影已然彻底融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庭院里只余下清冷的月光，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而古老的气息。

龙华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夜风吹拂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带来刺骨的寒意。使者消失了，留下的却是一颗沉到谷底的心和两道足以压垮整个龙府的难题。沉星大泽的绝险，玄水冰魄莲的渺茫…还有雨涵那注定要远离的命运…

暖阁内，柳氏压抑的、带着恐惧和后怕的啜泣声低低传来。龙华缓缓转过身，步履沉重地走回房间。他停在床边，低头凝视着两个懵然不知命运已悄然改变的孩子。龙耀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周身那淡金色的光晕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龙雨涵则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小嘴微微嘟着，那片被她“复活”的粉白花瓣，还静静地躺在她的襁褓旁，在烛光下散发着不合时宜的盎然生机。

龙华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过儿子温热的脸颊，又碰了碰女儿柔嫩的小手。那温热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

福兮？祸兮？龙凤呈祥的吉兆之下，阴影已如深渊般张开巨口。门外宴席残余的喧嚣隐隐传来，更衬得这内室一片死寂。龙华闭上眼，沉重的呼吸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未来的路，一片迷雾，每一步都可能踏向万劫不复。他该如何守护这对带来奇迹、却也带来无尽隐忧的儿女？

夜，还很长。而龙府头顶的天空，似乎从这一晚开始，悄然蒙上了一层再也无法驱散的阴翳。精灵圣殿使者的预言，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套在了这个刚刚沉浸在狂喜中的家族身上，也套在了两个初生婴儿稚嫩而未知的命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