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那年,付竞被林绪拍了两下肩,傻了吧唧的就觉得自己恋爱了。
三十六岁这年,故人重逢,付大爷自觉自个儿见了人面挺淡定的,即便他是奔着追人去的,但他也要脸,哪能一上来就表白不是?
可林绪又拍了他两下。
林绪竟然又拍他?!
还叫他宝!
直接就把故作矜持欲拒还迎的付大爷给叫懵了。
头脑晕乎乎的,又懵又飘,要起飞似的,心脏还跳贼欢实。
人年轻的时候不禁撩,一把年纪了,更不禁撩。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被人当街调戏,还脸红,简直就是丢人丢到祖宗家去了!
林绪临走前好像又跟他说了点什么,付竞当时盯着林绪上下张张合合的皙白下巴,满脑子都是好滑好滑,什么也没听见。
等人摇着头走后,付竞才反应过来,顿时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林绪问他:“付竞,下次我再来,能去你住的地方坐坐吗?”
付竞又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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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付竞都感觉自己是主动追人的那一个。因为当年,是他总追在林绪身后跑来跑去,是他约人去图书馆,约人去一起吃饭,约人操场散步,借着想用电脑的名义,经常去林绪教室外面等他,还学着赵赫追陈芽的那种模式,下雨天给人送伞,下雪天给人送围巾。
林绪身体素质很好,他没能有陪林绪住院照顾他的机会,当然,他并不期待林绪生病,他只是想跟他多亲近。
林绪读研很辛苦,他会攒钱给他买牛奶,林绪活的精致,平常喝奶也是喝全脱脂牛奶,饮食也很讲究,也难怪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显年轻。
他的整个青春,全被一个叫林绪的人填满。
可有时候他有感觉林绪才是最主动的那一个。
林绪的朋友全都是学校里最顶尖优秀的人物,即便他很少跟林绪提他在学校参加个什么活动,拿个什么奖项,最近是去学了游泳还是又去跑了马拉松,林绪没细问过,却仍旧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林绪做事有条不紊,可能谈恋爱也是这样,习惯一切尽在他的计划之中。林绪不是个会主动贴近谁的人,付竞更不会反感他对自己的偏爱,他只是有点好奇,林绪当时,究竟是怎么开口跟带他玩的那些学长学姐们打听他的?
或者……或者他这个没见识的穷酸山娃子,当年能在大学里受尽学长学姐们的宠爱和照顾,跟林绪也有点什么关系?
千层酥,千层酥。
不止几盒千层酥吧。
付竞凝着眉,低沉的眸子盯着书桌边上新培上君子兰,敲在键盘上的手指又一次停了下来。
从前的付竞,真他妈的蠢啊。
电脑屏上的光标还在闪,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林绪估计也早就到家了。
见了一面,微信也没加成,电话号码倒是有,可先前都臭着脸拒绝人家了,这会儿又舔脸勾搭,反复无常的,神经病似的,林绪估计也烦吧?
毕竟之前,林绪不就是因为烦他太事儿才走的吗?
想跟人亲近,又怕跟人过度接触,这年头了,谁家谈恋爱还搞清汤寡水那一套的?一大男的还唧唧歪歪的,自己寡就算了,难不成还叫人跟自己一块儿寡?
心里乱糟糟的,付竞挺后悔今晚没能把人留下,明明临出门前还在家搞了个大扫除,墩了三遍地,客厅的果盘都摆好了,可他一碰上林绪那双沉静的眼,就又忍不住想起当年那个把他扔在身后决然离开的背影。
那背影就像是一把刀,彻底割裂掉不在同一阶层的他和他。
“咋就这么记仇呢?”付竞闭眼仰头,叹了声:“分明就是你自己没抓住机会啊,傻缺。”
智能手机是他第四回跳槽后买的,时代不一样了,生活节奏也变快了,旧式的按键手机已经不能再满足日常的社交需要了。付竞在毕业头几年过得比较艰难,之后工资涨了,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搬离了赵赫他们家,还买了台笔记本代替手写。
到目前为止,付竞已经敲坏了三台笔记本了。
早先苦日子过惯了,付竞骨子里还是习惯节俭的,为了限制不必要的高额消费,挣的钱都存到卡里,微信支付宝里也就那点儿,尤其近半年他窝家写稿子,十天半个月都不带出门的,不用请人吃饭喝茶,连跟赵赫去夜市撸串都很少去了,就更花不着什么钱。
晚上洗完澡后,付竞躺床上给微信冲了点钱,然后鬼使神差的,点开通讯录,从一长串联系人里边扒到最底下找电话号码,有林绪的,还有很多熟悉的人名。学生时代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些同学,还有他们709的三个黄。
很多人,其实早就失联了。熟悉的陌生的,全都成了过去,人活久了才知道,一些人和事注定成为生命中的过客,曾经再真挚热烈的情谊,过了时间的保质期,也只能停留在原地默然褪色。
这是规律,没人能改变规律,事物是不断向前发展的,人也一样,这岁月变化太快,能结伴一起走到尽头的人真的太少。
付竞盯着那些人名看了一会儿,手指在那几个人名中来回滑动了几下,叹了口气,然后复制了林绪的手机号,粘贴到微信搜索栏上。
心情有点紧张,付竞紧紧盯着手机屏,点了搜索键,结果什么都没搜到。
付竞皱了下眉,不是说没换手机号吗?
有种被欺骗了感情的失落感,付竞随即又想起他俩还加了支付宝好友,关了微信又飞快奔向支付宝通讯录查手机号。
林绪正按照惯例,坐床头上认真的在蚂蚁森林里偷能量。
今晚心情还算不错,遇见了想遇见的人,还和人说了话,放不下的人还真是就有放不下的道理。
香水味和他大学时代用的是一个牌子,虽然小学弟还记着他的仇,但还是和从前一样可爱。
林绪弯眼瞧着付竞一株兰花草的头像,很温和的笑了笑,然后十分邪恶的偷走了他的能量。
他的支付宝好友能量都挺多的,早先会计实习的一个小活儿是替人管账,给人发工资都是先把钱存到自己手机上,通过支付宝验证了好友身份才可以把工资发出去,现在那些人虽然都不联系了,但是树还在。
树还在,能量就在,强迫症容不得一堆绿泡泡飘来飘去,他要全都消灭掉。
付竞今天蚂蚁森林的步数能量187g,还有76g线下支付的能量,是他今天去聚会前在加油站加的油,在确认完林绪没换手机号后,付竞终于心安,点开人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拨拉了两下,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顺手去蚂蚁森林收能量。
可付竞晚来一步,蚂蚁森林二百多克的能量在他来之前被人偷走了。
而且偷走的人竟然还是林绪?
林绪?林绪!
付竞盯着森林底下的偷能量的罪魁祸首眯了眯眼。
林绪这是……这是在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吗?不然像他那么正经的人,为什么要大半夜跑来他森林里偷能量?还去庄园喂了他的鸡?!
喂他的鸡?
临走前刚说了要来他家坐坐,转头就去喂他的鸡?
嗯……??
付竞心里挺美,但他决定先按兵不动。
大半夜跑支付宝质问人家为什么偷他能量帮他喂鸡这事儿显挺刻意,好像他就是故意在这森林等着他似的,他今天已经被林绪逗弄过好几次了,他得缓缓。
旧情这种东西,不能拾得太猛,这次他不准备再放人离开,所以不希望自己再像之前那样弄巧成拙。
新的一个月,付竞接了个写剧本的活儿。他之前没写过剧本,挺多也就写写时评影评杂文之类的,要么就是新闻稿,接剧本的起因也挺偶然——
杨浩海从年前就等他的信儿,等了好几个月了还没等到答复,就有点着急了,直接跑他家拽着人就去了社里,非要给他展示展示他们报社的条件优越的工作环境,许诺高薪资厚奖金。
比起固定的工作,付竞其实还是更愿意接散活儿,正犹豫着,俩人碰巧就撞上了大导演元平过来办事,几个人也是老相识了,等元平办完事儿,仨人就出去一块儿下了个馆子。
元平是业内挺出名一导演,刚毕业没几年,就凭一部纪实片就在金鸡节拿了个最佳导演奖,虽然作品少,但部部经典,老油条较真,非精品路线不走,最近在筹备个乡村爱情,随口跟付竞和杨浩海提了一嘴。
元平挑人挺毒,人也苛刻,认真做电影的导演挺少有好脾气的,不管新人还是大腕儿,元平一瞧着不对付了就开骂,在片场骂哭过不少人,不论演员还是剧本,这年头能入了元导法眼的东西都不好找,元平跟他们说这事儿,也有点想让他俩帮个忙的意思。
杨浩海果断摆手,说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把付竞挖到自己的报社,元平就去看付竞,俩老眼瞪他瞪得他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求人比对决气势还强,付竞正好也想推掉杨浩海这边,就点头答应说试试。
杨浩海把怒气撒到元平身上,说他抢走了自个儿的员工,元平心情挺不错,一边听着杨浩海在身边骂他,一边乐滋滋的跟付竞聊想法。
元平的想法只是最初的一些点,具体的东西要付竞自个儿去琢磨,把点连成线,然后再铺成一个故事,是需要慢慢磨的。
元平说不急,付竞也没打算着急,自从发现自己森林里的能量每晚都会被收后,付竞觉得他得做点什么,回应一下林绪。林学长工作这老忙,还每晚准时准点贴心的替他收能量,他要不配合着点,怪不合适的。
付竞现在写稿子不窝家里挺尸了,天天早上从床上弹起来,兴冲冲的揣着手机,绕小区跑五公里,然后等晚上十二点,准时扒拉开支付宝,静静的蹲在蚂蚁森林等人把他的能量收走。
傻逼似的,每天眼睁睁被人偷了二百多克能量,还挺有成就感。
原先他不怎么关注这些,种树养小鸡也都是先前开通支付宝时,看着系统给发的消息搞植树造林,养小鸡捐爱心,顺手一点的事就弄上了,按时定点的做这些他没干过,顶多就想起来了弄弄。
因为捐爱心后面有每月一捐和单笔捐,付竞觉得那玩意儿可比养小鸡什么的痛快多了。
他来北京这么多年,现在混的也算不错,他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土豪,除了养一个老人外,也没有家庭孩子需要他照顾,奢侈品要买也是偶尔买,不会过分高消费,抛去一些生活零碎,自己再攒点钱养老,精打细算每月拿出两万块钱来,对他来说也不是太难的事。
蹲森林蹲了整整两周,付竞人一精神,剧本的大纲都搞出来了,这天晚上睡觉又坐被窝里眯眼窥屏的时候,仔细想了想,他觉得他和林绪的暧昧期差不多该进入**阶段了,大爷是时候出手了,不然人真跑了就没地儿找去了。
于是付竞挺郑重的打开了支付宝通讯录,点开了林绪的头像,发人一句话:
—林学长,聊聊?
蹲森林前:反正他又不会在支付宝上和人聊天。
蹲森林后:林学长,聊聊?
啪啪啪,打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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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