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往事 第21章 第 21 章

五. 重庆记忆

重庆，简称渝或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直辖市，被称为国家中心城市、国际大都市。是长江上游地区的经济、金融、科创、航运和商贸物流中心。夜晚的重庆市区，有小香港之称。作为西部大开发重要的战略支点、一带一路和长江经济带重要联结点以及内陆开放高地；既以江城、雾都著称，又以山城扬名。重庆地处祖国的西南部，东邻湖北、湖南，南靠贵州，西接四川，北连陕西。总面积8.24万平方千米，辖38个区县（自治县）；常住人口超过3000万。重庆是西南地区重要的综合交通枢纽，重庆地处盆地东部，地形由南北向长江河谷倾斜，地貌以丘陵、山地为主，长江境内流程679公里。

香港著名导演王家卫，曾拍过一部电影《重庆森林》，1994年上映，那年我还在上初中，影片由林青霞、梁朝伟、王菲、金城武主演，讲的是两名警察的故事。在《重庆森林》中，他旨在表现躁动的世界里的无常人生。影片绮丽迷乱的拍摄风格与耐人寻味的对白深受都市人的喜爱，从而使王家卫的影片成为一种独特的文化，有自己特定的受众群体。此外，虽然王家卫的影片一向以没有剧本而使人称奇，对白却是直指人心，相当的耐人回味，因而成为经典。

我的警察故事里，是绕不开重庆的。

第一次去重庆的开县（现开州区）执行的是押解任务，2009年春节刚过，辖区一名涉嫌故意伤害的逃犯回家过年被当地警察抓获了，要我们去移交。因为是我所在片区的案件，当时派出所领导安排我跟着办案队的同志一起过去押解。那时我已经抓获过多名逃犯，并移交给各地的公安机关。重庆开县是刘伯承元帅的故乡，是一个三峡移民县。为了建设三峡工程，开县人民一部分移民到全国各地安置，一部分就地搬迁至高处，老县城全部在水底下，新县城是离老县城约十五公里远的地方，将几座山挖掉填平山谷，开辟出来一块平地，然后在平地上建起来的。属于非常新的县城，规划漂亮。重庆开县原本就是山高水远的地方，地处重庆最北边，新县城也如同一个盆地，周围也都是大山。

重庆人给我第一印象就是热情，好客，豪爽，性格开朗，喜欢吃辣，脾气并不火爆，倒是热情似火。其实早在2008年，我就曾协助重庆开县警方抓获一名命案逃犯，当时是刑侦大队来办案，当时有一名刚参加工作的刑警小李，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至今仍保持联系，有一次我因私去重庆，他从国外赶回来，第二天拉着我去吃顿本地人的火锅，才让我走。

当我第一次去重庆办案，正值王立军铁腕治警时期，重庆的各地警方人人自危，我们也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但是他们做事情变得非常细腻，小心入微，尽管如此，我们在重庆的多日，他们每天都很热情的招待我们，各项工作安排的非常妥当，让我们感到很亲切，很轻松。

当时的交通并没有多便利，我们先是飞重庆江北机场，然后坐车进市区，早上7点多的飞机，两个半小时飞到重庆，到市区已经是中午了。第一顿吃的是火锅，先去了解放碑，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了，解放碑是重庆市区最热闹的地方，出发前有问重庆的朋友，他们推荐有几家火锅据说不错，我们就去了，第一次吃的是齐齐火锅。当锅底端上来的时候，我就大呼过瘾，整个大锅飘着几层的干辣椒，用汤勺捞底，全都是花椒。吃完火锅，我的嘴唇几乎麻得毫无知觉了。后来才知道，重庆有很多好吃的火锅，据说有两万多家，有外地客人来，都是请吃火锅。

因为贪吃火锅，导致我们都肠胃受不了，于是妥妥的错过了从重庆市区直达开县的长途汽车，为了早点抵达开县，于是搭乘汽车到了万州，就是重庆市万州区，以前是四川的万州地区，开县就是万州地区所属县，重庆市1997年设置为直辖市后，万州地区撤销，改为万州区，成为重庆市辖的区。重庆最初有44个县市区，后重组设置为38个县区。开县就更名开州区，辖区区划还做了调整。从万州搭乘汽车，一个半小时就能抵达开县。虽然全程高速，但是因为高速限速非常低，80公里每小时，隧道60公里每小时，高速上当时没有巡警，只有高速行政执法，为了让司机蹲守交通规则，高速按时间收费，400公里路程时间超过5个小时的原价收费，时间越短，收费越高。当地人介绍说，他们第一次从外地开车回去，不清楚这个规矩，原收费400元的高速通行费，因为时间缩了两个小时，被收1200元的通行费。这个非常有效，除了路上车子主动减速以外，服务区人满为患，每个服务大家都会去停一停，避免了疲劳驾驶。从重庆市区到万州区，我们搭乘大巴，还是走了近5个小时，抵达万州车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最后一班开往开县的班车已经发车半小时了。

无奈，当晚我们在万州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从万州车站出发，中午才赶到开县。这是我第一次去开县，此后多年，我还去过多次，开县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是在建的工地，塔吊林立，大风吹过，漫天灰尘。道路几乎都是新修的，水泥路非常宽敞，两边的树，都是刚刚移植的，大部分树枝树叶都被砍了，留下树干，吊着滴液，这是我第二次看到给树打点滴。整个县城平整，完全颠覆了我对山城的印象，原以为到处都是山，结果看到的是一大片的平地。看上去新县城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开县人口超过150万人，据说其中外出务工人员超过50万人。也有人说超过70万，我更相信后面的数字，因为现场人看着很少，当时车站都是拧着大包小包准备外出务工的人。因为不通火车，客运航运耗时费力，而且当时已经几乎停了，只剩下游轮还在营业。汽车是唯一能走出那边大山的交通方式。长途汽车站都是去往北京、上海、广东、浙江、江苏、福建等地的班线，更多的是搭车去重庆北站，换乘火车。当时刚过元宵节，人们陆续开始外出，汽车站人非常多。从万州到开县的班车，人反而不多。我们坐一个三轮摩托车直接去了县公安局，县公安局是新的办公楼。绿化很好。进到办公楼，门口的保安都很客气，领着我们去了抓获单位，开县刑侦大队，准备办理移交。

当地民警很客气，并不急着移交，而是留我们在当地呆两天，四处看看，吃吃喝喝玩玩再离开，当天正好周五，我们还真这么干了，周一再走。于是去参观了刘伯承纪念馆，时至冬天枯水期，我们远观了在水底的老县城。接着两天吃了又两顿火锅，在梁平出差的小李正好也回来，陪着我一起吃了一顿火锅，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火锅。周一，我们移交人，开县的当地一个老板，专门安排司机开车送我们到重庆北站，仅仅是因为我们跟他一起吃饭喝酒。

到重庆北站后，春运最后几天，在窗口根本无法买到火车票，我找到北站的铁路警方，请求协助，铁警派人送我们通过vip通道，进站台直接坐上了重庆北到厦门的那趟列车，并帮我们联系列车长，让我们补了三张硬卧的票。由于这趟车经过重庆、湖南、湖北、江西进入福建，这些地方，我们经常区出差，从此之后，在没有通高铁的地方出差，我基本上都是要坐这趟车回福建，从重庆出发，两个夜晚一个白天，总时长38个小时，从重庆出发，最多的时候晚点过2小时。，基本上都能准时到。不过有两个特别的记忆，一、有一年我从不同的地方（湖南、江西、重庆）进站上车，有三次坐了同一个乘务班组的列车，非常巧，由于每次都补票，以至于我跟列车长混熟了；二、曾经因为洪水冲坏部分铁路，我从湖北广水车站搭车区南昌转车回福建，我们搭乘的那途车晚点6个小时，我们原计划的从南昌始发站去福建的车，我们达到时早已发车，正当我们绝望时，却意外搭上这趟因洪水而晚点了八个小时的车。

重庆北站可以说是是西南铁路的客运核心枢纽，不仅仅是春运，就是平时，重庆北站都是人满为患，重庆作为四川出川的一个门户，从四川盆地，翻过崇山峻岭抵达重庆以后，再转车北上或南下。我们曾在四川眉山抓捕命案犯罪嫌疑人，转车至重庆北站，再换乘重庆北到厦门的那趟列车返回福建。长期在西南出差，重庆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无比寻常，可以说我对重庆有着特殊的情感，非常亲切。

2011年春节刚过，我们再次来到重庆，时任重案队柯队带队（后提任副大队长）一行四人前往重庆，追捕两名命案逃犯，一名在开县，一名在丰都县。我们从晋江飞重庆，一同前往的还有老高，他与重庆刑警总队联系密切，我们抵达机场时，刑警总队已经派人在机场来接我们。重庆刑总的兄弟非常客气，帮我们安排好了前期所有工作，我带着新警小陈直奔开县，开县警方已经准备好一切，我们抵达当天，逃犯直接到公安局投案自首，我们大喜过望，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发生今生难忘，因为重庆之前所有的科所队长实行全员竞争上岗，于是比较会考试的80后走上领导岗位，而老一点的同志，以前是领导的同志就变成民警，我们到派出所办理手续的时候，由两名上了年纪的老民警为我们办理手续，据说之前都是领导，最后派岗到了派出所，业务不熟，动作极慢，唯一肯定的是，细致认真，甚至有些小心翼翼，我问为什么会这样，老同志回答我，他们任何事情都不敢出半点差错，如果出错，会被王局追究刑事责任，目前开县有市局派驻的督察人员30余名，如果民警有犯错，会被督察先刑事拘留，再审查。听到这些，我的下巴差点没有掉下来。

我们办理完相关手续，第二天就将人押回重庆市区，计划从重庆北坐火车回福建。临走时开县民警一路跟着我们将人带上回重庆的大巴车，警车护送我们离开开县地界，这是我第一次享受的待遇。后来才知道，如果我们押着嫌疑人在开县辖区出了什么状况，会被追究责任的，选择开警车护送就成了他们最稳妥的选择。

下午抵达重庆市区，我们先将人带到江北指定的医院体检，科队和刑总的人在丰都将抓获的人员也带到医院，我们在医院会合。体检完以后，由刑总一名民警穿着常服（打领带，小翻领西装制服，一般开会等正式场合才穿）驾驶警车送我们去渝中区看守所，快两个小时的路程，那名年轻的小伙子，一路跟我们讲述目前重庆市局的情况，开警车必须穿常服，如果不穿被督察抓到，轻则处分，重则处理。每每都会讲W说，W规定，W云云，等等，我一直搞不清楚W是什么意思，直到他说有民警私下讲W的坏话，被人打小报告，民警就被刑拘进看守所，市局派专案组进驻调查民警涉嫌各种违法犯罪的事情。他开始列举重庆市局奇葩怪象：督察总队从原来30余人，W来了以后规模扩充大300余人，对全局进行督察，在食堂吃饭，不能说话聊天，有督察在旁记录，如果被发现说话，等着可能是处分；驾驶警车必须三证齐全，并且穿常服，每天都有督察在各单位门口督察；进入市局，必须穿常服，不能挎包斜背包，必须手提包（两天后，我就享受了这个待遇）；保安全部穿黑西装白衬衫黑领带（我亲眼所见）；当时九龙坡分局一帮同事聚会吃饭，酒席上就发牢骚，讲W如何不好，但是不知道被谁告发，一桌人，全部被处理，生死未卜；重庆警界最忙的是督察，专门办理涉及民警的案件，不管有没有问题先当犯罪嫌疑人刑拘起来；民警家附近有涉黄场所，被查后，先将民警抓起来，说是可能涉嫌保护伞；民警没有按时破案，涉嫌玩忽职守，先抓起来；民警如果被群众投诉，被W知道了，涉事民警先关起来；简而言之，重庆警界已经进入红色恐怖时期。民警每天出门前都要向家人交代好后事，提心吊胆一天后，还能回到家就是神仙保佑；遇到命案敏感案件，内心就苍天保佑，运气好可以在W指示的时间内破案，运气不好，就看W心情了；只能内心拜神仙，还不能去庙里拜，如果被发现，就是信仰丧失，W说民警肯定有问题，民警先关起来审查。

一路唠叨，到了晚上八点才把人送进看守所。然后我们出来，我们邀民警一起吃饭，被拒绝了，这时被严令制止的，他要开车回单位，我们也没好意思继续留了。

当晚，我们住在重庆刑警总队门口的如家酒店。协议价非常便宜，100元一间房间，我们开了四间。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看到刑总门口一辆警车停路边，三名督察正在对进入刑总的车进行检查，想起昨晚那名民警一路的话语，我的内心被深深震撼了。我去车站买票，那时还没有12306，正值春运返程高峰，半个月以后的票都卖完了。我去找乘警支队，那边告诉我，因为我们人多，已经无法安排我们上车了。让我们自己再等几天，或者想其他办法。

没有办法我们请示局里让我们买机票返回，好在当时飞回福建的机票并不紧张，来回都很多票，先由队里派两人打飞的过来接我们，凑齐最低押解警力。乘坐飞机押解犯罪嫌疑人必须三比一以上的警力，并且要经过民航公安局的审批。这不是我第一次搭乘飞机押解了，我负责去重庆市局办理相关手续。重庆刑总的兄弟，开车将我送到重庆市局门口，然后就离开了，原因是不想进去，确实不想进去。办完事情后我自己再打车回酒店。在重庆市公安局门口，一位身高马大身穿黑西装白衬衫黑领导的保安，将我拦下，很客气的要求我办理手续，看多了港片，明白人知道是来公安局，不明白了，还以为到□□集团了。办完手续，由一名保安引路带着我去办手续的部门，我斜背着的单肩挎包，被要求拎在手上，因为之前早有心理准备，我很配合的将包拎在手上。保安跟我介绍，因为我是外地警方，所以不要求我着装，正常重庆本地民警到市局，必须穿常服或者西装领带。

我们走人行道进入院内，我看到地上有步行的标线，我们几乎就是沿着线走的，而那名保安则没有跨线半步。据说民警和工作人员只能在线内走，线外是局领导层才能走的。如果不遵守，等着的有可能就是刑事拘留。正值王立军在重庆主导的扫黑行动阶段期，在重庆市局院内，停着扫黑行动中扣押的豪车，整排的路虎、奔驰、宾利，劳斯莱斯，停得非常整齐。我很喜欢车，本想去看看细节，结果被保安阻止了。有了头天晚上的铺垫，我不想多事，老老实实的跟着保安到了重庆市局政治部，按照要求，填写登记表格，办理了相关手续后直接离开，我不是第一次办理这个手续，可以说重庆的这个效率非常高。

本来还要去民航分局的手续，但是要赶去机场，太远了。重庆刑总的民警直接传真帮我们联系好了，我们走的当天提前几个小时到就可以了。当天晚上，刑总请我们吃饭，在一个大排档，吃了重庆当地特色的烤全羊，外加羊汤火锅。提前了四个小时预定，我们抵达时，刚刚烤好，差不多可以吃了。整只羊被剥皮去头，绑在一张特制的烧烤架上，整只羊已经烤成金黄色略带酱色，七八个人围坐一起，拿着小刀，割一块肉下来，用手抓着蘸一下料就往嘴里塞，羊肉有些弹性，略干，很香，肥肉部分经过四个小时的烘烤已经烤成油流走了，只剩下瘦肉。喝完酒，再喝碗羊汤入胃，羊汤火锅不辣，刷几片蔬菜和羊下水，别有风味。这是我第一次吃烤全羊，后来晋江也开过一家，不过没多久就倒闭了。我到现在就只吃过两次，现在想着那羊肉，口腔内唾液分泌旺盛。

我们吃完羊肉，前来支援的警力打飞的赶到，是我的好搭档医生和王队。

重庆一名副总队长，请我们去吃宵夜，于是开车到另一个地方，吃大排档，当时两名副支队长陪同，一直向我们抱歉，说W来了以后，一场扫黑，几乎关了全市所有的娱乐场所，晚上原来可以去KTV唱歌喝酒的，现在都没有地方去，只能在大排档喝点山城啤酒了。连续多天的所见所闻，让我五味杂陈。

理论上说，如此的高压铁腕治警，建立大量的警务站部署在街面上，重庆的治安环境应该很好才对，但是实际上投入与产出不成比例。那天办完事，我去街上逛逛，想买纪念品，却在离警务站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遭遇了抢夺案，一名男子在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的街上，伸手抢夺一名大妈的金耳环后，徒步抢夺后逃离现场，我发现后迅速追上去，嫌疑人见到有人追，居然朝着警务站方向跑，穿过快速道车流，道路对面，我没敢冲，眼睁睁的看着他逃离，而几十米外的警务站民警压根就没发现我这发生的事情。我去找大妈，准备帮她报警，她居然见多不怪，不愿意报警，嫌麻烦，然后就走了，留下我在原地发呆。

重庆刑警总队派人派车送我们到了江北机场，并联系好民航公安局，办好所有手续，然后离开。我们走VIP通道过安检，享受了一回头等舱待遇。

当晚23时，飞机落地厦门机场，民航分局特意安排了一名乘警在机舱里。到站后，专用中巴车，接我们直接到了出口，出口我们的警车正在等我们。

时间过得飞快，每天忙于各种大小案件，接案、研判、抓捕、审讯，取证、移送，整个流程周而复始，还有额外的各种行动，设卡、巡逻、清查、安保、警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时间2012年，初夏。

鞋都镇鹏头村，一鞋厂老板丁某报警称其家保险柜被盗，内有现金8万元，金首饰、玉石、紫砂壶等价值800万元。

这个警情，不仅惊动了省市县三级警方的首长，还引来了大量的各媒体记者。当时我正在执行其他任务，接到被紧急召回的电话，通知我参加临时组建的专案组，直接驾车赶赴现场。

现场位于鞋都镇鹏头村旧村河边西侧。在报案人住的民房二层。据报案人丁某描述，因自家房屋危房拆除重建，临时租住在这里，案发前一天晚上，夫妻俩都睡在自己开的鞋厂内，没回租房。报警当天上午10点半左右，他们回到租住房间，拿起钥匙开门，门却打不开，才发现已经被人从里面反锁。同时发现二楼自己的房间窗户上的防盗网被撬开，当房东弄开锁进门后发现，屋里一片狼藉，装着大量财物的保险柜不翼而飞。保险柜高约1米，里面放着丁先生多年来珍存的收藏品和各种证件。“里面有进价80多万元的和田羊脂白玉、至少 20斤重的缅甸上等翡翠、十串光绪银币、800张全版连号1962年第三套2元人民币、各式黄金首饰、一大叠借条等。”据介绍，就连结婚证、土地证、危房翻建手续和8万元现金等都在保险柜中。

据了解，丁某确实是一名有十多年收藏经历的收藏爱好者。丁某到处跟媒体介绍，保守估值至少损失在800万元以上。

我来到现场，现场勘查人员已经准备离场，现场一片狼藉，二楼上楼后，防盗门是撬开的，房间内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动，物品被随意乱扔，抽屉全部是开的，有几处技术员提取指纹留下的专用黑色粉尘的痕迹。窗户的防盗网是开的，从窗户到隔壁正在建设的房子脚手架，有一块木板架在中间。我爬上窗户通过木板走到隔壁的正在建的房子建筑用脚手架，从脚手架进入在建楼内，这是一栋全框架的房子，已经建到六楼，外面一圈都是脚手架，工地外面没有围墙，全开放的，还有一些建筑材料堆在路边。搭的脚手架跟被盗的房屋几乎贴在一起。就算不用那块木板，也能轻松来到窗户边，爬进被盗房间。

经询问，这栋正在建的房屋，就是失主丁某的。而那块木板则是从被盗房间内床上拆下来的。

不用技术科的同志介绍，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嫌疑人从工地二楼脚手架走到被盗窗户，将防盗网拆开，爬进房间，之后将房门反锁，开始翻找值钱财物，之后通过窗户上搭的木板桥，将保险柜搬走。

当时大队专职负责入室盗窃案件侦查的民警，是拆迁户，巧得很也姓丁，我们称他丁总。丁总带着一名新来的民警，在现场忙活，因为案件特别重大，专案组由重案队，鞋都中队现案组，大队专业队组成，晋江地区局刑技专家也到现场参与案件的前期研判。我们还没有什么进展的时候，新闻媒体已经在大肆报道，门户网站的头条位置都是此案。我们的压力瞬间很大，刚刚到任的局长到现场鼓励我们，不管媒体怎么炒作，被害人怎么说，这就是一起盗窃案，不要被认为干扰。刑警重事实，讲证据，早日破案，以客观事实来回应外界。

视频侦查是我一直的研究范畴，到达现场后，我们开始着手在现场附近寻找可用的视频资源。离现场不远处，发现在那栋在建楼的外面有一个08年安装的老式摄像头，正对着停车的公共位置。看了一下实时的画面，画面中可以看到很少一部分在建楼，但是正好可以看到从鹏青路那个方向现场进出的人车。根据现场环境判断，嫌疑人最有可能从这里进出。因为到现场有两条路，一条是南边到鹏青路，一条是北面，去往旧村里面，一直往北是小巷子，只能通行两轮摩托车，而且极容易迷路。搬走保险柜，正常一点都不会选择那条路。

先易后难，这是我的原则，既然现场有视频，那我们就下载所有的视频录像，回去慢慢看。拿到视频，我们几个人就分段回办公室仔细研究，同时安排人沿现场周边继续寻找有用的视频。

08年的摄像头，属于模拟信号，夜间效果极差，但是总算是有一个摄像头，位置还算理想，总比没有好。问题是由于无法确认案发时间，我们只能把天黑以后到天亮的视频全部看一遍。那个位置来往车辆行人还蛮多的。

视频录像中光线条件非常差，除了能看到车和人之外，细节无法分辨。录像放到晚上22时30分许，画面中有两个黑影抬着一个东西从建筑工地过来，走向停车场。一辆车子的双闪亮了一下，录像里那辆车只有车尾部一小部分，隐约看到那辆后备箱开了，东西被放进了后备箱，然后两人上车，车子掉头离开，往鹏青路方向去了。这辆车和人，就成了我们的头号嫌疑对象。录像往回倒放，21时23分车辆抵达现场，两人然后下车走进在建楼工地后面。当时的录像截图，画面的一部分，在媒体采访时被害人丁某时，被害人提供给了媒体。说实话，由于很多媒体工作者毫无顾忌的宣传，导致我们的工作很被动，惊动了嫌疑人，给破案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我们阻止被害人丁某的这种行为，但是被害人丁某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被盗的这个情况，这让我们很困惑。我们试图让媒体破案前不要报道此事，但是得罪了无冕之王，很多媒体各种冷嘲热讽，让我们更加被动。关键时刻，领导出面，说要学会在镁光灯下工作，不要怕媒体报道，做好自己的事情。同时积极与宣传部门及媒体沟通，控制了事态的发展。

有了嫌疑人对象，我们开始追踪，在视频这条路与鹏青路交汇的T字路口，有一家便利店，门口刚好新安装了一个百万像素的摄像头，我们调取该辆车的来回画面，发现这辆车没有车牌，我经过仔细辨认，是一辆银色的丰田卡罗拉。俗话说百密总有一疏，虽然没有车牌，但是监控录像中，车的有一个前大灯不亮。这就方便我们追踪这辆车，不过到鹏青路后，车子往晋江大桥方向去了。那条路上监控很少，只有寥寥几个，要想获取视频，比较不太容易。

我先调取了几个小时内晋江大桥所有的卡口通行车辆的照片，没有发现这辆车，也就是说该车并没有过桥去往晋江地区区，还在晋江范围内活动。但是去了哪里呢。通过追踪，一路上就只有三个路口的摄像头看到该车，在之后因为道路条件受限，原来是荒郊野外，那条路也是2011年年底才刚修通，并没有安装任何监控。去了哪里并不知道。最后一个就是鹏青路口的监控又看到。这些能看到监控也是5月份才刚刚施工完，还在试用阶段，我们在沿途的各个村口监控里寻找，一无所获。

按照视频侦查的原理和以往的经验，我们开始还原该车作案前来现场时的路线，发现车子也是从晋江大桥的方向过来，不过我们发现该车是鹏青路的尽头一路空地里出来，那里啥都没有，进一步回放录像，车子是几分钟前进去，又出来，由于探头离得比较远，隐约能看到进去的时候，车子悬挂有车牌。于是我们继续还原路线，在其中一个录像中找到该车车牌，通过查询，发现该车是一家租赁公司的。

这家租赁公司，就在青阳，和平路旁边，我们立即找到这家租赁公司，公司提供了租赁合同，合同上有租赁人和担保人的身份信息及手机号码。这两人案发前一天租的车，案发后第二天就还车。通过研判，两人就是本案嫌疑人。不过此时已经离开，位置显示，在重庆。

我和丁总、还有丁总徒弟三人，组成了追逃组，前往重庆追捕。准备好相关手续，收拾好行装，我们搭乘当晚的飞机直飞重庆。晚上住在重庆解放碑附近一家酒店。因为重庆市行动技术总队就在解放碑附近，第二天我们要去那里交案。

晚上，在来的大巴上，我们欣赏了有小香港之称的重庆夜景。此时的重庆街区又恢复了往日的灯红酒绿，走在解放碑的步行街上，到处灯光璀璨，火树银花。

第二天一早，我感觉自己还没睡醒，被催促起床吃了碗小面，然后三个人走路到离酒店不远的重庆市公安局行动技术总队。在那里我看到“苏湘渝专案组”的红色条布，当年2月在我曾接到公安部发布的专案组协查通报，嫌疑人1月在江苏抢劫杀人，通报上没有身份只有一张照片，还是监控还原的照片。后来经查实，这系列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就是著名的悍匪张克寒。不久后他在重庆再次犯案，并开枪打死两人打伤一人，抢走被害人现金。在逃跑的路上开枪打死一名铁路警察。一周后跟两名便衣民警遭遇，双方发生枪战，被击毙。那天我碰巧也在重庆。

总队受理完案件后，告诉我们可以去万州实地开展工作。我想到第一次来重庆出差时曾在那里转车。那时我都是小白一个，如今离老油条不远了。我们从解放碑出发，搭车去重庆北站旁的汽车总站，换乘前往万州的大巴。一路折腾，到下午16时许，我们抵达万州。万州区临江依山而建，也是典型的山城。我们在地图上找了个离万州区公安局近的小酒店先入住，结果发现地图上距离很近，走起来就很难受了，一路的上下台阶。上坡下坡。不到一公里的路，走得我们气喘吁吁的。

当晚，我们出门觅食，走路到江边，沿着江边有很多排挡，烧烤，烤鱼等等，大家喝着啤酒。人很多，是露天的场地，随处都是酒瓶的哐当声，以及各种叫卖。吃完晚饭我们一般都是散步回酒店。

万州区公安局就在江边，大门正对着外面的江。刑侦支队，和刑事技术支队在单独的一栋楼里，对接完工作以后，我们约当地接案的民警一起吃晚饭，晚饭照例是火锅。据他们介绍，前任W任上的的时候，对于破案要求很高，工作任务中，他们很累，需要动用很多资源破案，不管大案小案，他们几乎每天都出门抓人，那段时间，重庆的案件总体是大幅下降，街面的案件基本上就消失了，特别是经过扫黑行动之后，街面上打架的都绝迹了，所以群众是很拥护的，只是基层民警苦不堪言，承担非常大的压力下，还要大量的工作，唯一值得肯定的是，待遇普遍涨起来了。

我们的案件嫌疑人，来自当地一个盗窃保险柜犯罪高发的来源地，据介绍，那个镇的已经抓获的犯罪人员类型几乎都是盗窃保险柜，本地的此类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基本都来自那里，长期的打击，他们现在基本上都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此后两天的工作，我们发现由于媒体的不断报道，嫌疑人已经被惊动，躲在山里不出来，我们无法进到山区实施抓捕，那样只会打草惊蛇，让嫌疑人逃之夭夭，再难抓到。为了确保破案，我们只能等，静静的等，耐心的等，等待一个时机，等嫌疑人犯错。我们能确定的是，嫌疑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只知道警察掌握了部分线索，他们不确定自己是否被我们掌握，只是觉得风声紧，就躲着。所以说我们还有机会。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们开始伪装自己，穷尽一切能力，出门走路，打车不说去公安局，去旁边，再走路过去，从外面忙完打车回来也是，不直接回酒店，提前或者过了以后再下车，走路返回，确认没有人跟着，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前期我们太被动。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尽量掩藏，以普通游客的名义，入住酒店，住几天就换酒店，没事不出门，呆在房间里，尽量避免过多的跟人交谈。

在酒店看电视，上网，玩游戏。整整一个星期，我们无所事事。每天做的最多的是，找地方吃饭。火锅、排挡轮流吃。正直夏季，重庆的天气，闷热。我们依然去吃火锅，配上山城啤酒。要么去排挡吃烤鱼，重庆烤鱼。

我们在第三家酒店住到了第三天，每天好吃好睡，人都长膘了，终于等来了好消息。万州警方通知我们，据可靠消息，犯罪嫌疑人要销赃，到处在找买家。近期极有可能会离开山区。我们如同打了鸡血，迅速打起精神，准备随时出发。

焦急中又等待了一天，到了晚上接到消息，嫌疑人第二天，会到某宾馆与收赃的见面。第二天，我们一早就赶万州区公安局，当地有一个派出所派出了多名警力跟我们一起，我们赶到目标所在的小宾馆，在小宾馆的门口车上和一楼安排人手，坐等嫌疑人出现，但是等了很久，迟迟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我们起初怀疑是不是情报有误。我们就去翻查了一下宾馆的住宿记录，惊奇的发现，嫌疑人凌晨的时候，就已经入住。我们迅速冲上楼，在服务员的配合下，打开楼上的两个房间，将还在房间内睡觉的两名嫌疑人杨某、谢某及另一名男子（怀疑是收赃人员）抓获，同时在嫌疑人的行李中和随身的衣物中，查获部分赃物。

在当地派出所的审讯室里，出乎我的意料，两位嫌疑人很快就撩了，详细供述了整个犯罪经过。两人交代，当时租车寻找作案目标，当时窃得保险柜，便用车将保险柜运到沿海大通道某处的一处水闸的土路边，撬开后发现在搬运中因相互撞击，保险柜内一个紫砂壶和部分玉石碎裂。犯罪嫌疑人称，他们看到报纸后，才知道保险柜内的物品这么值钱，又惊又喜又后悔。打开保险柜后，他们嫌盗回来的玉石太重，不方便随身带，随手将破损玉石和许多小件的玉器，连同保险柜扔到水渠中，带着现金、金银首饰和部分玉石等赃物离开泉州，逃回重庆万州，为了躲避警方追捕，一直躲在山区，因为参与赌博将现金输得差不多了，才出来多方找寻买家欲高价套现，而他们随身携带的玉石，买家开价都很低，所以成交很少，直到十几天后被我们人赃并获。两人由于觉得案值太大，为了争取从宽处理，他们争相交待犯罪经过。

犯罪嫌疑人送羁押后。晚上我们请配合的当地警方一起吃完饭，忙活了十几天，终于得以放松一下，但是他们很热情非要他们请客，当时带队配合我们抓捕的一名派出所副所长，由他请出面，我们三个人加他们所里民警一起，吃了此次在重庆的最后一顿老火锅，味道不错。据他介绍，现在娱乐场所又重新开业，可以去唱歌喝酒了，吃完晚饭，去唱歌，他要展示重庆人热情开朗的一面。过去的几年，他们被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吃完晚饭，我们打车就去了一家夜场，那家生意火爆，人非常多，在包厢里，不断有人来串场，相互之间不知道喝了多少，喝到一半，我就吐了之后，趴在沙发上睡觉，而丁总直接喝到断片，散场的时候，我基本上恢复清醒，将丁总抬回了酒店房间。

因为酒醉，第二天我们休整了一天。第三天才去移交两名嫌疑人，出发的时候，我们只带了手铐，采取的时候老办法，临时去五金店买来铁质狗链和挂锁，将两人同侧脚用链子锁了起来。出门的时候只有三名民警，当时在重庆市区还有两名执行追逃任务的民警，领导要求他们一起押解，所以没再安排支援警力过来，但是重庆的这两位，他们找了各种理由，拒绝跟我们一起押解人员回去，这种属于猪队友的我一直鄙视，至今无法忘怀，还好没跟他们一起出过任务。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无奈之下，我们三人决定押送两人回去。归程将是一段风险极高的旅程。从万州乘大巴抵达重庆北站，再换乘那趟重庆北到厦门的列车。我去找铁路乘警支队帮忙，买到了车票，听说我们只有三名民警要押送两人回去，乘警支队安排随车民警跟我们一起。一路上两名嫌疑人没有什么异常，我们采取的内紧外松的方式，虽然内心很紧张，但是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下午发车，上车第三天早上7点抵达厦门站。上了来接站的面包车，我们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案件的后续有我继续办理。辨认现场的时候，那名事主丁某开着车悄悄跟着我们，在嫌疑人指认的地点找到了被撬的保险柜，但是没有发现其他物品。后来扣押的物品拿去珠宝鉴定，玉石大部分为赝品，或者人造的物品，除了几个价值不高的意外，追回的赃物，价值最高的是金首饰，之前号称非常高的玉石，价值仅为几百元。此外，两名嫌疑人都只承认保险柜内现金是四万元，而不是被害人丁某报案时声称的八万元。当我把鉴定结论告知犯罪嫌疑人杨某、谢某的时候，两人都在偷笑。只有被害人丁某一人在喊冤，至于冤不冤，只有他知道。

对于重庆这座城市来说，老博、W的故事还会被不断被提起，虽然他们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如同电影里《重庆森林》表达的那样，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对于我来说，重庆就在那里，承载了我的特殊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