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焱的神情很微妙。
联邦人把基因牵绊看得很重,以己度人,认为旅者也会被基因捆绑,甘愿成为探路的牛马。这种理论,如此荒唐,竟然还能左右一个大族的思想行为……这脑子是退化掉了么。
还窃取基因,妄想给女王套上缰绳任其驱策……怪不得图兰德那些人的精神体剥离翅膀后,暴露出原型都是河豚和鼹鼠之流,这脑容量真是绝了。
还有克莱尔似乎也很矛盾。
安焱有些焦虑,细想来,她的小伙伴才是被基因束缚的人。克莱尔嘴里说着图兰德行为思想荒唐,神情姿态里自然流露出的那种自嘲和向往,分明已经认定自己是女王的牵绊。
然而她认知中的女王伊娃,上一秒还对你表示爱怜,下一瞬就把你利用殆尽。就好像之前,本以为伊娃放她走是感同身受,怜惜她被联邦权贵所困,留一线生机给她,实际上不过是看准了奥罗拉的能力。先将她打落尘埃,再伸手过来拉一把。而后又以助她恢复的名义送黎礼过来,恐怕更多是为了算计楼屿姐。
女王心思莫测,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怎会任由绊脚石存在这么多年。
“克莱尔,如果你……你们真的是那位陛下的绊脚石,很大概率是活不到现在的。”
“一直以来被基因束缚的,或许是你自己。”
那个跌跌撞撞追逐的小孩子,正是她内心的写照,基因绊住的不是女王,是她自己。
“以女王的性格,没动手就是可有可无,不需要她费心思处理的东西。”
步步设陷,句句算计才是那位的性格。
“可……可是,她离开后,回来看过我。’”
克莱尔神色茫然。
“是你被污染那次,精神图景里的记忆?回去试探你们对她有没有威胁,这种推断明显更合理一些。”
安焱思考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判断。
克莱尔瞬间红了眼眶。
“她对我说:‘你当生出羽翼。’难道不是是希望我可以自由,独立,不被图兰德所缚,追上她的脚步吗?”
如果是她一厢情愿,游隼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当生出羽翼?”
安焱心里咯噔一下,目光转向正停在克莱尔肩头梳理羽毛的游隼。不会有一天,她分拣到麻木的时候,鸟群中突然掺了一只游隼吧?
“克莱尔,游隼它从出生就是这幅样子么,如果没了翅膀会变成什么?”
已然形成条件反射,听见分拣一词就钻出来列队的蒲公英闻言,齐齐飘到游隼身上,把游隼埋了。
一时间蒲公英乱飘,鸟毛飞舞。
克莱尔本就被她过于直白真实的话语刺得心神不稳,闻言更是惶惶不安,脚步不由自主退了两步,后腰撞上露台的栏杆,身体后倾,差点想趁机翻下去逃走,不再面对言辞犀利的安焱。
手撑在护栏的那一刻,克莱尔望见白茸中挣扎出的一抹灰,自家的游隼还在蒲公英包围中,万一真被安安拆了翅膀……
克莱尔瞳孔颤颤,稳住身形。打算和安焱好好谈谈。
“安安,你是在为女王抱不平?”
为什么,即使是她们是敌对的,只要同为旅者,就会得到安安的怜悯吗,那她算什么呢。
“没有没有。”
安焱急忙摆手,召回蒲公英,及时拯救了游隼。
游隼脑袋上呆毛竖起,羽毛乍得跟蒲公英像是同类似的,木楞的小眼中泪光闪烁,怕怕地瞪了安焱一眼,一溜烟钻到克莱尔头发里。
“我仔细思考了下,克莱尔你和那些图兰德是不一样的。”
“你会被污染。”
女王之前可是让她猜过那个吉恩.图兰德为什么不会被污染的。
“什么意思?”
镇定下来的克莱尔把游隼从头发里揪出来,捏了捏完好无损的翅膀,便安心丢到安焱怀里,让它和小黑作伴去了。果然,安安还是心软,游隼一根毛都没掉。
一鸟一兽对视了一眼,莫名平静下来。很好,秃的秃,爆的爆,现在大家都一样丑了。
————
“你是说女王抓了一批图兰德家的人,利用你的能力把他们的精神体分离?”
“对,分离后那些精神体失去了翅膀,山雀变成了河豚,喜鹊化作了鼹鼠,它们的翅膀化作一片羽毛。”
洗了个澡,浑身清清爽爽的安焱大口干饭,抽空回克莱尔。
“所以你刚刚怀疑我可能和他们是一样的,怕游隼的翅膀不是自己的……”
克莱尔思考,手上动作不停,给安焱片烤肉。
“不是的,游隼自生出来就是游隼。还我的两个哥哥,精神体也是飞鸟系,从诞生精神体那一刻就是白鹭和翠鸟,没有变过。”
“唔……”
好像有熟悉的字眼掠过脑海,又没抓住,安焱干脆放弃,把克莱尔手中的盘子拖到自己眼前,趁热送下肚。
吃饱喝足的猫咪开始梳理重点。
“那些羽毛到底是什么……”
“图兰德家族的人把它融进自己的精神体,女王又费尽心机一点一点夺回来……”
女王几乎不会做多余的事,图兰德所谓基因羁绊,根本就是个谎言,实际上,困住女王的,是那些羽毛所代表的东西。
“克莱尔,你能查到你们家这些年失踪人口的资料么?最好是包括精神体形态这种的。”
她要知道是什么困住了女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我没有权限,这种涉及到分支的事情,需要找西泽尔哥哥,他现在应该是在去往极东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