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此刻在一个卫生间,周围的盆子和衣服散乱一地,水淋淋的。
摸了摸额角,上面出现了一道血红的伤口,不难看出原身是在洗衣服的时候摔倒了,磕破了头。她身上的衣服,没有设计感也就罢了,连起码的针线扎实都没有,和这个宽阔豪华、俯瞰江滩的大平层公寓并不相配。
莫非,她这次穿的小女孩,是帮佣的女儿?
登登登
一个趿着拖鞋的女孩走到了卫生间,大约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
她有着长而卷的秀发,用手工蕾丝的发带束成优雅地弧度,身上是一件真丝的小黑裙,腰间镶着一圈同色羽毛,显得精致极了。
这大概就是主人家的女儿了,钟离猜测着。
这位小姐显然也看到了钟离的伤口,眸中一丝慌乱一闪而过,很快便沉稳下来,“何令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妈妈是医生,最讨厌小孩顽皮把自己弄伤。”
如果是在平时,何令仪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吓得躲会房间把自己关起来,等妈妈明天白天出门上班了,她再出来,避开被看到伤口。这也是何嘉仪希望的。
可这一次,何令仪只是看着对方,并不说话。
见状,何嘉仪又加了一把火,“我说过,被你弄脏的裙子只要你洗干净了,我就不会告诉妈妈,那可是KVL家的裙子,你不知道吧,这裙子要1万块,是我得奖以后妈妈买给我的。你好像没洗干净啊。”
钟离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在说妈妈的时候,并未加上一个“我”字。
这意味着,这个妈妈可能也是原主的妈妈。
难道这是——重组家庭?
这位大小姐,明显比原主更得宠啊。
见何令仪仍旧呆愣愣的,嘉仪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妈妈可是马上就要下班了,你不回——”
正说着话,大门处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沉稳的男声想起——
“宝贝,爸爸回来了,快来看看爸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令仪?”
何家是五房两厅三卫的格局,何盛源腿长,没两步就转到了卫生间,正巧看见流着血的二女儿和地上的一片狼藉。
“令仪?你受伤了?怎么回事,痛吗?”平时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蹲下身来,仔细查看女儿额头的伤口,“怎么会撞到这里呢,别怕,爸爸马上叫医生过来。”
何盛源刚拿起电话,看了看时间,妻子此时应该也在回家的路上了,想到她也是医生,便直接打给了她。
何盛源说了情况之后,对方不知道回复了什么,惹得他勃然大怒,“报名表?报名表难道比你的女儿还重要,你给我马上回来!”
挂上电话,何盛源又变成了慈父的模样,心疼道,“令仪,忍一忍,妈妈已经在路上了。”
此刻的他,急得想自己动手为女儿治疗伤口,可他不是医生,免不了会弄痛女儿。看着女儿一言不发的样子,只怕是吓傻了,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这个罪。
钟离任由男人抱着,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何嘉仪站在一旁,眼睛里射出不合年龄的怨毒的光。
很快,秋雅若回来了。
她洗了手之后,立刻带着工具箱过来了。
“还好,伤口不深。”她一边替女儿清洗着血迹,一边低声吟唱。
诡异的是,随着她的吟唱,钟离的伤口竟然开始愈合,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到恢复如初。
见女儿好了,何盛源终于如释重负。
秋雅若擦了擦手,嘱咐道,“以后不要调皮,女孩子身上有疤怎么会好看。”
闻言,何嘉仪看了钟离一眼,目露得意。
何盛源不高兴了,“女儿受伤已经够难过了,你还批评她,你是亲妈吗。”
“就你是亲爸好吧,我也是为了她好,她这些恶习都必须得改,你看看嘉仪,我什么时候说过她,令仪得好好跟姐姐学学。”秋雅若说道。
“令仪还小,你该多体谅她,不应该这么刻薄。”何盛源不满道。
“我哪里刻薄了,”秋雅若忍不住道,“自从令仪回来,你眼里就只有她,把嘉树和嘉仪都抛到了一边,什么原则都没有了,你就惯着她吧。”
何盛源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令仪是刚回来的,要不是当年抱错了孩子,她现在也会跟嘉仪一样优秀,而不是别人扔进黑心福利院,从小被拉去做童工。你不知道,我去那个矿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都是黑的,只有一双眼睛亮亮的,我当时恨不得想杀人,但为了我的女儿,我却不能,我要好好保护她,再不让她吃一点苦。你拿她和嘉仪比,你有没有心?令仪才是我们的亲女儿,嘉仪在我们家生活了十年,过了十年公主的生活,这些全部都应该是令仪的啊。”
秋雅若想起令仪回家时候的样子,瘦的皮包骨,完全没有发育的样子。头发里、手指包括指甲盖全是黑的,还有她的肺部,全部是尘霾。医生给她清理肺部的时候,她痛得满床打滚,却不哭不叫,因为从小被当成孤儿,已经习惯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
“可嘉仪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相处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不是血缘可以抹杀的,我也是一时习惯了。”秋雅若说完这一句,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钟离不必用多少精神力,就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扯了扯何盛源的袖口,“爸爸,借我1万块好吗。”
何氏夫妇都一脸诧异,只有何嘉仪,背部僵了僵。
“你要1万元做什么?”秋雅若问道。
何嘉仪却抢着说道,“妹妹弄脏了我的裙子,我都答应不会告诉妈妈了,是她过意不去非要还给我,妹妹真固执啊。”
“原来是这样啊。”秋雅若脸色稍霁,她对那条1万块的裙子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是嘉仪获奖她带她去选的礼服,“裙子脏了就扔掉吧,反正也是只能穿一次。令仪下次小心些。”
说到这里,眼看丈夫脸色要变,急忙打住了。
何盛源突然问道,“令仪刚刚是怎么受的伤?你是在洗嘉仪的裙子吗?”
终于问道点子上了。
钟离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惨白的何嘉仪,半晌,才说道,“我就想试试能不能洗干净,摔倒是我不小心。”
话落,何嘉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离。
大概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蠢,连告状都不会?
晚餐时分,一家人坐在餐桌前,电视机里正放着时下的热闻。
总统先生出访麦凯瑞王国,带去了国内最顶级乐团,乐团当晚在国王歌剧院演奏,精湛的艺术表演引起了全国的轰动。
何盛源指了指电视机里的一个拉大提琴的少年,对钟离说道,“看,那个就是嘉树,是你的哥哥。”
何嘉仪则是一脸崇拜,“哥哥最厉害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哥哥一样优秀啊。”
秋雅若笑容温柔,看着大女儿,“嘉仪也很优秀啊,每年都是学校年末汇演的学生代表呢,哥哥也会为你骄傲的。”
吃过晚饭,钟离便收到了小光的指示。
“主人,根据联网获得的信息,此次降落的星球比较特别,是有音乐元素构成的世界,能量的来源都是音乐。为了验证这一点,请你去大厅的三角钢琴那里试一下。”
“好的。”
钟离径直走向了那台钢琴,刚刚坐下,何嘉仪便跟了过来。趁何盛源和秋雅若不在,她直接将盖子翻了下来。
钟离急忙收回了手。
何嘉仪微笑着看着她,“柔柔道,“你不看看自己的手吗?那种矿奴的手,怎么配摸高贵的钢琴。”
钟离掀起键盘,她这双黑到指甲盖的手,落在洁白钢琴上,跟琴键上的黑白键似的。
“你说得对。”钟离收回了手。
既然有现成的人在,省了她亲自动手。
钟离往沙发上一躺,就开始滚动。
“爸爸,我头疼,救救我,我头好疼啊。”
“是不是刚刚磕碰到了。”秋雅若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她在医院上班,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有时候人被撞上,还能站起来走动,以为没什么事,结果不到半天人就没了。此刻精神不由紧张起来了。
比秋雅若更揪心的是何盛源,他将女儿抱在怀里,“哪里疼?宝贝你到底哪里疼?”
秋雅若一边跟她检查伤口,一边低声吟唱。
何嘉仪也急忙赶了过来,“我来帮妈妈的忙,我为妹妹弹琴,妹妹听到治愈音乐就不会痛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一个弹,一个唱。
钟离终于不再呼痛了。
秋雅若和何嘉仪对视一眼,笑容满满。
音乐一停,钟离立刻满床打滚,“爸爸救救我,我疼,好疼啊——”
何盛源急了,“别怕,妈妈是医生,她和姐姐会帮助你的,”转过头又看着妻子,“女儿要疼死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秋雅若心疼孩子,立刻继续吟唱,她的贴心小棉袄何嘉仪见了,也跟着妈妈弹奏。
“令仪,别害怕,姐姐会照顾你的。”
嘉仪只是初级乐童,未必能帮什么忙,但秋雅若心里却十分熨帖。只觉得到底是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孩子。虽然天份不如嘉树,却非常贴心懂事。
要是令仪能有她一半好她就满足了。
这一晚,钟离将两人来来回回折磨了半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