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是能量的气息。”
小光的声音乍然响起,令人心神一震。
自从钟离在府城稳定下来以后,曾经想过很多获取能量的办法,她挖过郊外的矿石,买过铁匠铺的生铁,也买过银楼的宝石、玉璧……可这些曾经可以用来转换能量的东西,这一次,却突然变成了废物。
根据小光的分析,在沧澜界的时候,钟离将大量含有灵气的东西转换成了能量,使她的体质升级,现在普通物质已经不能提升她的能量值了。
换言之,她现在需要的能量源,是类似灵气那样的,更高等级的东西。
找到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之前的五年,小光都没能分析出新的能量源,唯一发现的与能量相关的活动是写字、考试,钟离也是一直靠着这两件事维持着能量值。而现在,在她连闯三关之后,小光说他观测到了能量值的波动?
根据峰值波动规律和定向观测,小光预测的能量源是——读书人的威望。
不是稀土矿物,不是金玉宝石,也不是生物材料,而是钟离的才华所获得的世人的赞许——她家这绣坊算是白开了,还不如开个书局。
从临江阁回来后,刘氏一脸欣喜的将四样新锦拿给女儿看,“蓁儿,这是你亲自晒的那几匹布,绣娘们都说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衣料呢。你瞧瞧,鲜不鲜亮?”
钟离:不瞧。
她是一个注定要成为天下读书人楷模的文人,这些换取铜臭之物的货物和她有什么关系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刘氏:哈啊?
到了府学入学的那一天,若水书院的门口人头攒动,连带着周边的酒楼、茶肆也被车马围得水泄不通。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赵蓁”,引得不少人都望了过来。
只见那少女高坐在一匹西域宝马上,头发用一支青玉簪子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着一身白色圆领长衫,外面是豆青色罩袍,那袍子不知是用何技巧制成,上面竟印着几只稀疏的墨竹,颇有几分风骨。
和其他呼奴唤婢、父母环绕的学子不同,钟离周身只有一只布袋一口木箱,搭在马背上,周身轻盈,潇洒极了。
枇杷树下有一白墙,上面张贴了这次入学考前十名的案卷,榜首的那一份,字字珠玑,正是出自钟离笔下。她的画中诗一贴出来,便被学子们竞相传抄,一时间风靡书院。
听到案首的名字,不少人向她簇拥而来,
“赵姑娘高才,诗画题目中一句‘香风不动松花老’何其闲逸雅致,令在下折服。”
“在下倒觉得‘闲云遍地无人扫’更佳,将那画中童子的疏懒硬是带上了几分超然出尘的味道,我的‘青云不知何处觅’倒显得粗俗极了。”
“某却最爱第一句,采芝误入蓬莱岛,恰似王质烂柯的典故,叫人回味无穷。”
读书人的品味,总是不一而足的,大家各自为论,把她这首诗从头到尾夸了个遍,钟离的威望也是一阵一阵往上涨。
钟离从马上下来,小光忍不住提醒她,“主人,再在书院绕两圈。”
“骑马太倨傲了,”钟离不觉得被众人仰视能得到更多威望,“我下来走两圈吧。”
“骑马那才叫风姿。”小光反驳道,不过转瞬却妥协了,“下来走也行,扇子拿出来摇一摇,上面的字画要半遮半掩,让他们看不真切。”
“这又是为什么。”
小光立刻给出了解释,“看不真切他们才会讨来欣赏,然后非常自然地——发现你脱俗的品味和高深的艺术修养,这样主人的威望可以更上一层楼。”
钟离,“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补了课,今天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对方的声音低了下去,“小光非常抱歉,之前没能分析出能量源,让主人浪费了五年时间。”
五年的时间,对任何一个星际旅客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但是奥彼淇,却不知道还剩多少个五年。
“来得及的。”钟离安慰它,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吁——”
雍容贵气的少年踏马而来,身边跟着一个锦帽貂裘的少女,两人身后是同样骑着骏马的豪奴,竟不下百人。
“是陆公子!”
“那便是荆王殿下的外孙吗?”
远远地,沈丹珠便瞧见了被众人簇拥着的赵蓁,待走近了,听旁人恭维她的书法和画技,不觉生厌。
“果然是商户养出来的,惯爱卖弄,二月里拿把扇子,装模作样。”
闻言,原本传看赵蓁这把纸扇的人都有些尴尬,谁都听出了这位小姐的鄙夷之意,却没人敢反驳。
“在下和这位小姐一样是穿街过巷策马而来,小姐热了有婢女为你拭汗,我热了拿一柄纸扇扇风又有什么奇怪的。在下以后日日都要练习御马,难道小姐日日都要嘲笑我么。”钟离又摇了摇扇子 ,一派清闲。
“噗嗤——”
围观的学子有几个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位沈小姐笑人家卖弄文采,赵姑娘就笑她多管闲事。
读书人的风雅之事怎么能叫卖弄那,便有人低声喊了句,“赵姑娘的扇子是可以带入书院的,可沈小姐的婢女却不行!”
“看来沈小姐以后也得拿把扇子骑马了,只需得是白扇,否则不管是绣了花还是题了字画了画,都叫做卖弄了!”
“此话有理,哈哈哈哈”
“大胆!”沈丹珠被人直接呛了回来,这还是第一次,这群乡野蛮子,不过是看赵蓁得了个榜首,竟敢帮她跟自己作对,不知天高地厚,“赵蓁,别以为入学考核第一名有多了不起,解试可不止考诗赋,还要考策论,你区区蒙学馆出身,家中三代无人做官,你见过官府邸报吗,你有官亲指点你献良策、论古今吗?”
众学子渐渐噤声,他们面临的解试、府试还有殿试,策论是第一要务,他们考入这府学,不就是为了来府城多学些实务策。如今的邸报,只在权贵和州府长吏之间流通,府城的书肆里,花了银子倒能买到抄送版,不过这抄送版也是官府禁止的,哪天得罪了权贵,就要被清查……这位沈姑娘,不说是荆王府的表亲,就是自家也是世代有人做官的,他们得罪不起。
钟离没说话,沈丹珠更加得意了,“若解试问辽国与西夏边事,你该如何作答?你可知我大熙朝每岁引入多少战马,可知辽国产盐还是西夏产盐——”
“丹珠。”陆泽终于出声打断了她,眼神严厉。
被表哥呵止,沈丹珠陡然清醒过来,战马和盐田事关机密,邸报中虽有提及,但不会附加评论,这其中的利害,还是父亲和舅父亲自指点,她们这些晚辈才能明白关窍的。她只顾着下这个商家之女的面子,却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泄露机密。
“先去拜见山长吧。”陆泽牵起缰绳,不再逗留。
沈丹珠不敢再多话,立刻跟了上去。
后面的马车随着两位主人入了书院,车内是带给山长和夫子们的节礼,岭南的陈紫荔枝、温郡的乳柑、温泉山庄的青玉葡萄、陇西的蜜瓜……用朱漆的盒子装着,竟堆了满满一车,果香四溢。
“真是阔气啊。”
“那位可是郡主之子,喝茶用的都是宗室专供的建盏,吃金子都不奇怪。”
“陆公子带了厚礼,应是尊师重道之人,不知可否向他借阅邸报,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就更好了。”
……
沈丹珠的话还言犹在耳,钟离第一次觉得这个姑娘的声音这么动听,让她脑中灵光一闪。
徐佑钺从学堂里出来,见钟离一副呆呆的样子,待问了旁人来龙去脉,便赏了她额头一记爆栗,“后悔了吧,母亲要收你做义女你总是推辞,现在被人家笑你三代无人做官,哈哈哈。”
见赵蓁不似往日一样同他斗嘴,他推了推她,“怎么,担心策论的事?你听沈丹珠吹嘘呢,书肆里都有抄送的邸报卖,不过不在明面上,也略去了官家的起居、言行还有官吏的升迁废黜这些要紧的,其他的如上谕、朝旨、法令,地方官的奏折还是有的,当然奏折里全是喜事祥瑞,天灾**什么的是看不到的,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钟离点点头,徐佑钺的话更增加了她“创业”的底气——熙和朝是以仁治天下的,蒙学馆的夫子曾经讲过官家的一件轶事,蜀州有个老秀才,因为生活潦倒,写了首酸诗给蜀王,劝他拔剑另立国中国,蜀王吓得不轻,立刻绑了人押送到了平京让官家处置,官家却并不动怒,只道这老者是想做官想疯了才写下反诗,他已经是这把年纪,不如成全了他。于是,不仅没杀他的头,还封了他一个小官。此举引得天下归隐的士子纷纷还朝,同沐皇恩。
熙和朝重视文人,高祖定天下后,就在太庙立下一碑,有一条是“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自高祖起,朝野上下很少有人因文字入罪,只要文人不煽动民心,带人造反,一般官家也就不太理会。
因而,要说这天下谁在读书人中的威望最甚,官家要站第一梯队。
钟离的目标是,在三年后的解试,至少要冲进第二梯队。
创业的第一步,她给自己取了个别号——清禾居士。
在下喝水用的也是建盏,偷的陆泽的,嘘,不要声张,丹珠会拿鞭子抽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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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农家女的科举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