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反派 第21章 夜光蛾2

【孵化后44小时49分钟】

虫化后的手指在洁白的金属房门上轻扣三声。

哒、哒、哒。

“有人吗？”

房门没有锁，林佑轻轻一推向内打开，一股怪异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里是夜光蛾号上唯一的“医疗实验室”，同时也兼做“医务室”、“手术室”、“义体制造改装厂”、“医务人员办公区”等等用途。

是属于“大仙”的区域。

大哈兹联邦在内的所有星系，为了保证原生人类的特性，对义体改造比例是有规定的，超过规定允许的义体改造，价格十分昂贵。

黎明幻想星盗团的义体占比明显超越常理，就算他们之前抢了再多的财富，也很难负担得起这么大规模的违规人体改装——除非有专门的“黑厂”支撑着他们。

林佑没想到的是，这个推断中的“地下改装厂”竟然一直就在船上。

眼见无人应答，她推门走了进去，并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

踏入实验室的第一时间，咕姆的声音就响起：“林佑，这里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这里有影响精神类的物质吗？”

林佑继续向前，身后的房门自动回归虚掩的状态。

按理来说，咕姆已经没有身体，唯一能让它产生不适的，应该就只有对精神有影响的物质。

卡斯特罗确实给了“大仙”很大的空间，这间实验室非常大，第一眼能见到的区域目测有近百平方米，更别提那些被立柜、垂帘、金属门等遮挡的部分，估计总共能达到两三百平方米。

入门的位置是一个类似于中庭的地方，被各种白色和绿色填满，墙面、地砖、药柜、台面等等都是如此，看起来竟然有序，整洁而干净。

相比起夜光蛾号上的其他地方，这个“医疗实验室”简直严肃得格格不入。

“呃，林佑，咕咕，咕咕，我要吐了……呃啊……”咕姆发出类似于虫子呕吐的声音。

林佑还是第一次听见“虫子呕吐”。

林佑只能安抚：“撑住。”

“有人在吗？”

她踩上光洁的磨砂地面，感受久违的严谨氛围。

白色的眼眸扫过一件件被规整摆放的器械。

透明橱窗里那些纷乱复杂的药瓶、医疗箱、义体部件等都保持着相同的水平线，实在无法对齐的地方，则完全按照由小到大，由矮至高的顺序，在视觉上达成惊人舒适感。

林佑的视线冷不丁一顿。

在那些引人注目的橱柜间，一条淡绿色的垂帘不知何时已经被拉开，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四目相对。

准确的说，那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名萨迦神族。

相比起人类而言，神族的躯干、四肢都显得太过修长纤弱。

眼前这名萨迦神族也是如此——他的身高接近戴维斯，体型却只有大副的一半。

蓝紫色的实验灯光从侧面打在他身上，令神族特有的光洁皮肤呈现陶瓷般的质感。

这就是星盗们口中的“大仙”了。

“大仙？”林佑尝试沟通。

淡绿色垂帘后的灯光熄灭，被实验室内的常亮灯取代，这也令大仙的身影更加清晰一些。

白色的实验人员服饰穿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个人类，从领口和袖口露出的皮肤微微泛蓝，带着神族特有的对称工整的暗金色纹络。

以人类的大众审美来看，那张脸稍显狭长。

那双变幻着暗光的特殊眼眸也让人看得心惊。

林佑很少跟神族打交道，只知道宇宙神族内部还分为许多族群。

“萨迦神族”是人类最早接触的神族文明，同时也是目前三大神族文明之一，据说其社会结构类似分散的部落，由共同的多神信仰组成松散联系，流浪在宇宙的各个角落。

眼前的“大仙”一句话也没说，要不是他转身继续按亮实验灯光，林佑差点以为那是一尊冰冷的雕塑而已。

所以他现在在夜光蛾号上，也是处在“流浪”之中吗？

“林佑，尽快离开这里。”咕姆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

“我需要一点时间，咕姆。”

林佑回应了咕姆，又往前走了一步，再次尝试和这位奇怪的神族沟通：“你是大仙吗？”

“我没有恶意。我是这艘战舰的新任指挥官乔。感谢你帮助了戴维斯大副。”

大仙没有任何反应，专注捣鼓着身前台面上的实验器械，眼睛都没抬一下。

“嗯？”成为星域长之后，林佑很少受到这样的无视，她不悦地撇开视线：“作为指挥官，我有必要跟你进行一次沟通……”

“她说的没错。”大仙终于开口。

神族特有的共鸣腔发出充满磁性的声音，口吻低沉而冰冷，充满沧桑的流浪感。

林佑挑了下眉头：“她？”

大仙又没有回应。

沉默持续了片刻，脑中的咕姆忍不住疑惑：“林佑，神族都这样？”

“我不知道。”林佑站在实验室中央，打量着大仙。

“林佑，我们离开吧。”咕姆愈发不耐烦。

“这里到底有什么令你不舒服？”林佑感到困惑——咕姆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萨迦神族，“大仙”依然没有搭理她，但也没有出言阻挠她参观这里。

咕姆沉默片刻后：“……这个地方不欢迎虫族，有针对虫族精神力的东西存在……我没有身体，感应不到那些东西具体放在哪里……”

不欢迎虫族？

林佑恍然大悟：是因为自己身上有着虫化特征，所以才这么不受眼前的萨迦神族待见吗？

“我们离开吧。”咕姆又一次发出“咕咕”的呕吐声。

林佑不死心，又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大仙。

“听说整艘船的星盗，义体改造都是找你？”她探头看了眼垂帘后方的实验台，见到一些奇特的悬浮工具正环绕着中央一块三棱锥形的暗色金属物，似乎是某种入体医疗器材的操作模拟。

“你应该听她的。”大仙又一次开口。

话音刚落，一根悬浮的针筒形工具微微下移，令暗色金属物抖了两下，“叮”地轻声掉在桌面上。

蓝紫色的实验光线也随之再次消失。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再次将视线投向靠近的林佑。

林佑对上“大仙”的视线，她抓紧时间：“你一直说的‘她’是谁？”

话音未落，只见大仙颀长的手臂朝她鬓角伸来，林佑条件反射向后一躲！

萨迦神族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

似乎是觉察到这个动作冒犯了人族，大仙才将手收回，用食指轻点了下自己的额头，解释道：“虫子。”

林佑往后退了两步。

“我？”脑海中的咕姆停止呕吐。

大仙转身面对林佑，一双流光的眸子里毫无情绪。

“没错，我听得见，你们确实该离开这里。”

这位萨迦神族听得见咕姆的声音！？

林佑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撼，再一次试图确认：“你听得见虫子的声音？！”

“听得见。”

大仙给出答复，随后开始收拾起实验台上的工具。

“咕咕？！”咕姆吓得不再开口。

“我……”林佑省去了后面的“们”，问了句：“为什么着急让我离开这里？”

“她在这里感到难受是有原因的，”大仙说话十分利索，正如他收拾实验桌的速度。

“我不久前研发了一款特效药剂，可以抑制虫族菌毯的繁衍滋生，对虫族的精神力有影响……那些药具有挥发性和强附着性，估计排风系统还没完全将它们清理干净。”

原来他并非不会说话，只是刚才专注于实验罢了。

林佑听完扬起眉头，空气中确实有股奇怪的味道。

大仙确实听得见咕姆的声音！

可……这是为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是神族独有的特性吗？！

大仙动身将收拾好的工具一一放进消毒池中，并麻利地进行擦拭，再按顺序摆放回坚实的储物柜内。

林佑跟着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来到工具存放区。

“大仙。”她不失惊讶地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林佑，我是咕姆。”咕姆发出不满。

“她不是说了吗，咕姆……”大仙将放在高处的工具往内推了推，保持和其他工具在同一水平线摆放。

他一边回应着林佑：“……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虫族主宰麾下27只大虫后之一吧……”

林佑和咕姆都缄口不语。

林佑锐利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眼前的神族，大仙仿佛没察觉，只专注着手上的工作。

这……这就是神族吗？

已经强大到能察觉出她身上还隐藏着一只虫子？

他能听见咕姆的声音，那她的声音呢？她跟咕姆沟通时的声音呢？神族也能听到吗？

难道虫族跟人族在神族面前就这样渺小吗？

林佑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看得透透的，在大仙面前，她仿佛已经没有了秘密。

强烈的不安感袭来，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锋利起来。

“如果你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要去休息一会了。”大仙将工具都收好，站在林佑身前。

“大仙……你……”

林佑略微抬头，和这位神秘的萨迦神族对视！

“除了咕姆，你还能听见其他的吗？”林佑警惕起来。

“不能。”

“这是你们神族天生的能力吗？”林佑眼神微微缓和，直接发问。

大仙伸手挠了下白衣里的后腰，口吻仍旧不带有任何情绪：“不是。这是我的能力。”

“能听懂虫子的声音？”

“对。”

“虫族在宇宙间肆意繁衍，吞噬着一颗接一颗的星球，凶残野蛮得无法和任何其他种族沟通共存……”林佑凝视着眼前的神族：“你不厌恶它们吗？”

咕姆不悦地声音响起：“林佑……”

大仙眨了下眼睛，似乎认真思考了林佑的问题，缓缓开口：“宇宙浩瀚无垠，无时无刻不在诞生新的物种，这是它的规律，任何种族都存在于规律之中，为什么要厌恶？”

“你不痛恨它们侵占了你的星球？残害了你的同胞？”

“痛恨啊。”大仙理所应当：“情绪和族群的概念也是生物规律的体现。”

“那……”

“那不代表我必须厌恶所有的虫族，我要仇视宇宙间一种生物的所有个体。”

“？”

“你还有事吗？”

“我……”林佑感觉自己似乎得到了什么回答，又似乎什么回答都没得到。

唯一能确定的是，眼前这位萨迦神族或许真的能帮自己解开一些困惑，但这肯定要经过时间不短的交流。

她对大仙发出邀请：“如果你没其他事的话，我想我可以请你去地心吧喝一杯？”

“我不喝酒。”

“茶？咖啡？清水也行？钾四十都能做。”

“不了。你有什么想咨询我？直说吧。”大仙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林佑习惯性地摸上自己手指，想要转动戒指，当她意识到戒指已经脱下时，她立刻看向大仙：“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仙迅速扫视一遍林佑的身体：“你想体检吗？”

“不，我想知道，我现在是人类还是虫族。”

“林佑。”脑中的咕姆强调：“你是高贵的虫族！”

“高贵的虫族……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大仙拍拍白衣，站起身，“你可以是虫族，也可以是人类。”

“什么……意思？”

“这取决于你如何进化【虫化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