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 第2章 第 2 章

距体育中考还有一个月，沈闻枫以“反正晚上妈妈在家，不如去外面。”为理由，成功说服沈语秋每天晚上和自己下楼跑圈。只不过每次沈语秋下来就想找地方坐着，跑不了两百米就开始喊累要往地上瘫，几乎都是全程靠沈闻枫生拉硬拽着跑。

沈闻枫把刚买回来的水拧开瓶盖，递给还坐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沈语秋，想到白天的事，说：“哦，对了。赵昱找我说你的事了。”

沈语秋接过来，喝了一口拧好盖，把瓶口卡在两根手指中间拎着，问：“说什么？”

沈闻枫笑了一声，说：“她说你这次考试进步不少，还说你不是学不会，就是不背单词，让我在家多盯着你点。”

沈语秋把手递给沈闻枫，借力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赵昱不知道他这次卷子怎么写的，他自己知道啊！

“……我就是学不会啊！”

沈闻枫：“数学一百一英语二十一？”

“那能一样吗？英语那就不是人学的东西。”沈语秋说。

“那百词默写零分呢，一百个词，一个不会，肯定是没背。”沈闻枫继续装什么都不知道。

“别在这装蒜，那次默写前还是你陪我背的，整整三天，最后一天晚上背下来不到一半，睡一觉起来还是全忘光。”沈语秋翻了个白眼，看了看时间，说“再转转吧，不想回去。”

“好。”沈闻枫接上刚才的话，“赵昱还问我，你到底是不是对她有意见，说要是有什么意见都直接说就行，不用顾虑她是老师什么的。”

“她都问了多少回了……”沈语秋无奈地说，“真没有啊，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除了英语语文，其他三科全是年级前几的分，你跟老太婆互相看不顺眼，再加上之前地理那一回，确实很难不怀疑。”沈闻枫说。

沈语秋初二的时候，因为喜欢新换的地理老师，成绩突然就从刚及格涨到了九十多，赵昱摸清规律后就一直以为他对自己有意见。

“她怀疑这个就算了。”沈语秋下意识提高了音量，“但是能不能别班里稍微有点什么事儿都得想到我啊！压根沾不上边好不好？她最近找我谈话问的越来越离谱了，上次给我喊过去，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可能最近事情太多吧，感觉赵昱精神都快不正常了。”沈闻枫犹豫了一下，问，“下个月五一放假，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啊？”沈语秋问。

“要不要去游乐场？就是……”沈闻枫停顿了一下，见沈语秋没有反应，继续说，“我搜了一下路程得仨小时。”

“来回？”

“单程。”

“……没事，走去公交站都得半个小时，去哪都差不多，门票呢？”沈语秋说。虽然他很想说六个小时的路程还不如在家一觉睡到中午，但还是决定不这个扫兴。

“还好，这个月生活费有富余，而且学生半价。”沈闻枫说。

看这意思是早就想去了。沈语秋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失去的一个懒觉叹了一大口气，说：“别等五一了，要不就后天周六去吧？”

沈闻枫见他答应，也不管行程直接提前了一个月，一股脑地把自己早就想好的计划往外倒：“好，那我明天晚上做点饭团带着，门票在手机上买应该会便宜一点，路线我都查好了，差不多七点出门，先去学校那边坐公交，然后倒地铁，下了地铁还要坐一段公交，再走个十分钟左右，应该十点就能到了，晚上差不多五点再往回走就行……”

离市中心远，交通不方便，再加上沈语秋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出门。他们的生活几乎就是家校两点一线，外加一些几乎没人走的小路荒地旧房。一年也出不了两次这个圈子，上次去游乐场更是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或者说连去没去过都不记得了，也许这根本就是他们第一次去大型游乐场。

六日去游乐场，人会不会很多？里面的东西应该都很贵，吃的喝的还是自己带比较好吧，但是会不会不方便。里面都有什么设施呢？过山车肯定有吧，早就想试试了，虽然感觉会害怕。

沈语秋表面上敷衍地应着哥哥的碎碎念，心底也跟着期待起来，反正每周都有假期，少睡一会儿出去玩也挺好的。

周六，两人起了个大早，沈语秋一路迷迷瞪瞪地走到公交站，上了车就开始睡，直到被沈闻枫拍醒下车，换乘进了地铁站才清醒过来。

地铁上还有一两个空座，沈语秋不喜欢挨着其他人，两人找了个角落，靠站着小声聊天。

“妈妈说她要去姥姥家住几天。”沈闻枫回了消息，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这几天就咱俩在家，明天有什么打算吗？”

“睡觉、玩，晚上看看作业，多的话提前补一点。”沈语秋顿了顿，盯着沈闻枫说，“明天别想让我早起，也别想让我出门。”

“没想，今天能给你薅出来就不错了。”沈闻枫说，“我买了个拼装模型的小屋，没事的话一起拼？”

“也行，”反正自己也闲，沈语秋便答应了，“怎么想起来买这个了？”

“没怎么，偶然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

偶然看到是真的，买下来倒不是单纯因为觉得好看。他隐约记得沈语秋之前有提过，想有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妈妈给的生活费并不多，沈闻枫又不想让沈语秋知道他在攒钱，于是每个月只省下来一点，攒了几个月，才攒够了买模型和这次出行的钱。真房子是不可能，但有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模型小房子勉强也可以吧，起码比什么都没有强。

检票入园后刚过十点，虽然是六日，但游客并不多，看来不用花大时间排队了。

沈闻枫展开入园时拿到的地图，往沈语秋那边挪了挪，问：“先去玩什么？”

沈语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叉掉了几个他们都不感兴趣且年龄也不太适合的儿童设施：“这几个不去，其他随便，你想玩什么？”

“来游乐场还带着笔啊？”沈闻枫虽然知道沈语秋习惯在出家门或教室前随手拿支笔放口袋里，但也没想到连去游乐场都要带，看了看他划掉的部分，说，“那就从近的开始玩吧，先去……”

沈闻枫指着左手边最近的设施，说：“先玩这个吧！”

两人一组，座椅外侧各有一个竖起的圆，像是只有框的缆车。两个座位中间是一个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操纵杆，每组座椅内侧圆心处和整个设施中间的圆柱相连。系好安全带和压肩，设施启动后通过连接杆和圆柱的带动开始围着中心绕圈，并上下移动。

这不就是放大版的小飞机吗。

正当沈语秋疑惑这东西为什么还要用到压肩的时候，座椅突然向前转动，整个倒了过来。

突然的天地交换让沈语秋下意识闭紧双眼呼喊出声，去抓身旁人的衣袖。沈闻枫也许是提前查了攻略，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法，比他冷静地多。他安抚地拍了拍抓过来的手，推动操纵杆让座椅转回来。

沈语秋慢慢睁开眼，看看旁边的操纵杆，又看看沈闻枫。

“往前推就是往前转，反过来就是往后转。”沈闻枫小幅度的晃动操作杆示范，解释道“刚才那个应该是设定好的，我没转它。”

沈语秋看着他，问：“那我可以转转吗？”

又菜瘾又大，说得就是沈语秋。害怕的是他，想玩的还是他。一局下来，一开始吓到叫出声的沈语秋边平复加快的心跳边意犹未尽，反倒是沈闻枫头晕得缓了好几分钟。

下一个项目是游乐场必备的过山车，沈语秋全程上眼皮粘死下眼皮，抿着嘴抓着压肩。下来之后又觉得挺好玩，想再睁着眼来一次。结果唯一的区别就是第二遍在一开始上坡时眼睛是睁着的，后面还都一样。

大摆锤，海盗船，转转杯……两人连午饭也忘了吃，几乎把所有感兴趣的项目都玩了个遍，就还差最后一个想去的设施。

“小秋你还没去过鬼屋吧。”沈闻枫看着地图寻找鬼屋的位置。

“说得好像哥你去过似的。”沈语秋指着前方散发着阴森气息的建筑物，“是那个吧？”

“对，现在还不到四点，出来还可以再去玩点什么。”沈闻枫说着，两人向未知的恐惧出发。

进入建筑内部，工作人员向他们讲解了规则及注意事项，随后关闭了入口。

昏暗的走廊仅靠几盏氛围灯照明，墙上的人造血迹配上恐怖的音效。其实这些都还好，但是……

沈语秋一边走一边仔细确认墙壁上是否有暗门。其实他在听到工作人员说有真人NPC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动摇，在听到有追逐需要躲避的时候直接彻底后悔了。被道具吓可能只是当时害怕，但是被真人吓，今晚绝对别想关灯了。

两人缓慢地前行，时不时停下来观察一下旁边摆放的各种道具。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几扇门，里面却只是一些道具骷髅或涂着假血的人体部位模型，感觉走了有一半也没发生什么，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又是一段路的尽头，只不过这次左右各有一扇门。走在前面的沈语秋随意拉开了一扇，抬头就是一张狰狞的脸近在咫尺，同时耳边响起巨大的咆哮声。

沈语秋大脑一片空白，连视线都忘记移开，声音倒是喊了出来，弓背耸肩抱住自己向后退，直直撞进了沈闻枫怀里，还踩了他一脚。

沈闻枫一把搂住沈语秋，另一只手探过去把门拍上，随即转身交换位置，并用后背抵住门。一下下抚摸着沈语秋的后背，等他缓神儿。

沈语秋的尖叫随着音效停止，魂儿却是缓了一阵才回来，脑子还没完全恢复运行，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刚才是不是踩到你了？对不起。”

沈闻枫听后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后在对方不满的眼神中解释道：“没事。我不是嘲笑你，就是觉得你都被吓懵了还想着道歉挺好玩的。”

沈语秋白了他一眼，抬手挽住他一只手臂，把他挤到一旁自己倚着门，带着点命令的语气说：“你去开那边那扇门，我害怕。”

“行，我挡着你，要是有什么你也看不见，或者你先闭眼。”沈闻枫伸手测了一下距离，接着说，“不过你得让我过去点，我够不到对面的门。”

沈语秋闭上眼，一只手按住身后的门，一只手改为向前伸直抓着沈闻枫的手腕，等到听见一阵门响和沈闻枫告诉他里面没人之后，才睁开眼以最快的速度拉着沈闻枫一起窜进对面的房间，并关紧门，拉着门把手，以防有人闯入。

“没有什么暗门之类的吧。”沈语秋警惕的环视着四周问道，“那些箱子里会不会有人，还有那个衣柜。”

“不确定，但是这应该是之前说需要躲藏的地方吧，感觉过一会儿对面屋那个NPC就要过来了。”沈闻枫环视四周，屋子里唯一可以同时容下两人的就是角落里的衣柜，离得太远，想要在不松手的情况下去检查里面有没有藏人是不可能的。“只能往衣柜里躲，我赌里面是空的，试试？万一有人我给他塞回去。”

沈语秋实在不想躲进衣柜里，但更不想和哥哥分开躲藏，确实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快步走到衣柜前，沈闻枫拉开柜门，里面果然是空的，确认靠墙的一面不是暗门后，先让沈语秋靠着角落坐进去，自己也坐到他旁边，关上了衣柜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片刻过后，传来一声门被踹开的巨响，随后是嘶吼声和四处砸东西的声音，好像外面那个发狂的人正在寻找什么。

沈闻枫见沈语秋一直没抓着自己，便回手想去牵他，却摸到了一个明显正在发抖的肩膀。

“小秋？还好吗？”沈闻枫把沈语秋抱在怀里，发现他抖得厉害，压低声音趴在耳边问：“没事，别怕，要不我出去跟他说我们不玩了。”

“别去！”闻言沈语秋立马抬手回抱，死死攥着沈闻枫背后的布料，连压低的声音都在发颤。

“好好好，我不去，不去。”沈闻枫轻拍着弟弟的背，心底默念让外面的人快走。

各种嘈杂的声音逐渐减弱，最终只余下一个声音——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别过来……”沈语秋把头埋得更低，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完蛋了，难得带人出来玩一趟，结果给人吓哭了。

沈闻枫一边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去什么鬼屋，一边慌里慌张地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哄人。

衣柜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沈闻枫感觉自己要被勒得喘不过来气了。忽视身体上的不适，他一把抓住NPC，快速地摆手，又指了指怀里的沈语秋，然后继续摆手，并示意对方离开。NPC可能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也可能是看沈语秋被吓得有点惨，直接转身走了。

“没事了，他已经走了。不怕，哥在呢。”沈闻枫稍微放低声音说道。随后就这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等着沈语秋做出反应。

大概过了几分钟，沈语秋从他怀里坐起来，低着头抬手抹眼睛。

沈闻枫伸手擦掉沈语秋另一半脸上残留的眼泪，问：“现在出去吗？还是再等一会？”

“出去吧。”沈语秋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也不再明显的发抖。

“好。”沈闻枫拉着沈语秋的手，自己先钻出衣柜，再扶着他出来。

出了鬼屋，沈闻枫没笑话沈语秋，两人也没什么心情继续玩，稍作休整便直接回了家。沈闻枫抓着沈语秋的手，一路都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