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零落清明雨 第1章 冥帝摇身一变成冥神

“你们听说了吗？ ”一位白衣仙侍说道。

一众蓝衣仙子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围了过来，齐声道：“什么八卦？快点说！”

“就是新任冥帝成冥神了。”

“我的天！”一位仙子一脸难以置信，“真的，假的？冥界不是一直向着神界，与我天界不和吗？况且听说那冥帝手段凶残，上任没几年换下了几个鬼王，又虐杀妖帝，你说，这冥帝怎么可能投靠神界啊？”

“真的，冥帝都入了仙籍了。” 白衣仙使斩钉截铁地说道。

“也不知道咱们这位陛下用了什么手段？”他又自言自语道。

众仙子瞪大眼睛，齐齐装作整理头发的样子，匆忙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哎，哎，你们。”白衣仙侍眼神落寞抬手招呼散去的仙子，“你们怎么都走了？”

“聊什么呢？”白衣仙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机械地回过头去。眼前这人，面如凝脂，眸若星辰，鼻梁直挺，像块精心雕琢的白玉，眉心蓝色水波纹仙印，身着月白色衣裳，腰间挂着水滴玉坠子，整个人清雅却不失温润，温润中又有威严。他笑盈盈地看着白衣仙使，眼眸中带有审视。

“微，微雨殿下，你怎么来这儿了啊？”他眼神飘忽，轻轻咽了一口口水，心里翻来覆去想刚刚的对话有没有说一句天帝或者微雨的不是。

“你刚刚在说什么？”微雨笑着说道。

白衣仙使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就下去吧。”微雨摆了摆手。

白衣仙使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道：没想到殿下这般宽和。

“天规森严，那些仙侍仙子工作时间玩忽职守，还在那儿聊八卦，要不是殿下来得早，指不定待会儿怎么说天帝陛下呢？殿下怎么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微雨身边的仙使森沅打抱不平。

还未等到微雨开口，另一侧的仙子白璃就用胳膊推了推森沅，说道：“多嘴。”

森沅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么说陛下。”

“算了，森沅，也不是什么大事。”微雨温声道。

“好吧。”森沅垂下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白璃眉头微蹙，担忧道：“殿下，刚刚他们说冥帝成了冥神，我觉得此事不简单。”

“说起这事。”森沅眼神放光，“我曾听闻那冥帝因妖帝出言不逊虐杀妖帝，你们说他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真的会心悦诚服吗？”

心狠手辣？

微雨脑中突然出现年幼第一次见到冥帝清明的景象，那时的他还不是冥帝，只是一个没什么修为沾点凡尘气息的小孩，站在杏花树下默默为已逝的母亲祈祷，诉说心中的苦闷，倒是跟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沾不上半分联系。

“殿下，殿下。”森沅唤着。

微雨回过神来，笑了笑：“想来父帝唤我来就是为了此事。”

森沅与白璃跟着微雨进入紫宸殿，殿内雕梁画栋，四周圆柱上刻有金粉饰边的龙纹，正中间金色香炉暗香缭绕，顺着香炉再往前看，白衣金丝绣边的仙人眉目微皱，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墨色素纱仙人。虽然隔着些距离，但仍能感受到白衣仙人的威严。

微雨一行人朝着白衣仙人躬身行礼，与此同时墨色素纱仙人也回头，藏蓝色发带飘扬，他看向了微雨，正巧天帝微笑点头示意，微雨抬头便与墨色素纱仙人的目光交汇。

“见过冥帝陛下。”微雨笑着拱手一拜，森沅和白璃也随着他一拜。

清明回礼：“微雨殿下。”声音清冽不失敬意，但少了些亲厚。

“哈哈哈，原来你们是认识的啊！”天帝叉着腰，“正好，现下清明也正式入了天界的仙籍，日后便是冥神了。”

“不过，今日也不单单为了让你们认识。”天帝意味深长地看向微雨，“还有，我儿啊，你也听说了冥界的事了，从此刻起你便随冥神下界去寻回流失人间的魂魄。”

自冥界地狱大门大开，不仅仅是上古妖兽逃脱，一些关押或放置在小门的魂魄也逃往人间，而这些魂魄并非那般好寻回，整个冥界能自由行走人间的便不多，更何况一些未寻回的魂魄极其会隐藏且有些甚至由鬼堕魔更难处理。

微雨侧目望向身旁的清明，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怕是求助天界才委身冥神，可是明明法力高强，为什么要求助天界？是受伤了？

“怎么了？”天帝疑惑道，“我儿是有什么问题吗？一直瞧着冥神。”

闻言，清明看向微雨，眼神中有些困惑，微雨回神，连忙避开眼神，尴尬地“哈哈”几声，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应下此事。”

天帝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指着白璃和森沅：“你们二人不必跟着下界，留在天界处理潇雨殿事务。”

白璃和森沅微微一愣相视一眼，才躬身一拜：“是。”

自微雨出生起，森沅就被天帝指派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而白璃是被微雨所救一直留在潇雨殿当仙使，几乎微雨到哪二人都会跟在身边保护微雨的安全，如今下人间可比在天界危险多了，天帝竟然没有让两人随行。

白璃眼睛一转，嘴角微微勾起，心道：温室的花朵经不起风霜，殿下需要历练。

天帝走到微雨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此去万事小心，切莫让自己受伤。”

微雨应答：“是，父帝。”

天帝道：“好，你们下去吧，我们还有要事商讨。”

微雨一行人行礼转身离开，待到要出大殿门口时，微雨回头看向清明，此时清明背对着他，虽然身穿天界服饰，但是没有其他仙人的仙气，反倒有种孤寂清冷感，恍惚间微雨好像看到那一日从地狱之门逃出的妖兽攻打南天门，微雨打败他将其送到地狱之门时，看见清明站在地狱之门前，神色镇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深不见底的地狱之门，红色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不是妖冶之色，是清冷，周遭诡谲莫辨，唯他似明月。

那是他千年来见过最强大的结界术法，莫名给人以安全感，与此刻又好像不同，现在的他更淡漠，仿佛万事不萦心间。

“殿下，殿下……”白璃唤道。

微雨回过神来，继续向前走，回到了潇雨殿。

微雨坐在主殿上位，对着底下小仙有条不紊的安排事宜。

“本神不在这些时日，潇雨殿大小事宜诸仙神都要听从白璃和森沅，他们的话就是本神的意思。可明白了？”

“是，殿下。”

“好，你们先退下，白璃和森沅留下。”

诸仙退下，白璃才开口道：“今日殿下已经出神很多次了，可是觉得何处不妥？”

微雨答道：“我猜测他是因为鬼魂出逃人间难以寻回才救助天界成为冥神，可明明他有能力自己寻回鬼魂，为什么要求助天界？总不能是他受重伤了。”

白璃又说：“还有一个问题，冥界素来与神界交好，就算要求助也应当求助神界而非天界，我怀疑他另有目的。”

森沅听着这些猜测，头都有些大了，直言道：“与其在这儿东想西想，不如去问问陛下。”

微雨笑了笑，说道：“若是父帝想要我知道，早就告诉我了。”

白璃笑着摇摇头，无奈道：“森沅，天帝陛下让殿下先走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好吧，动脑子这事不适合。”森沅脸垮了下来。

微雨安慰道：“没关系，事事不必求完美，缺陷也是美。”

“父帝不告诉我自然有他的道理，冥帝有何目的容后再议，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寻回佚散的魂魄，不能让人间受到影响。”

微雨安排好潇雨殿的事宜后，白璃和森沅也离开了，正巧仙娥领着清明来到潇雨殿。

“见过冥帝陛下。”微雨一拜。

清明负手而立，道：“不必多礼，我已经成了天界的冥神了，你唤我清明便是。”

清明环视四周：“殿下安排好潇雨殿的事宜就该随我出发了，此事刻不容缓。”

微雨颔首：“这就动身。”

语罢，清明与微雨便一同往不周山的方向架云而去。

通往不周山的大门云雾缭绕，神兵把守，自九界议事会成立，众界主就通过商议关闭天界通往人间大部分入口，唯独留下这一入口，并派神兵驻守非天帝许可仙神不可随意出入，为的就是仙神不得打扰凡人生活。

清明和微雨此去为的是寻回魂魄，自然得带着神力与记忆下凡不便进入生死轮转命盘成为凡人下凡。

驾云而行之迅速，不一会儿，清明和微雨就抵达大门。

彼时，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站立在大门旁，遥遥一望身姿绰约，有仙人之姿，走近一瞧，她眉心间有形似莲花的仙印，杏眸弯弯，嘴角浅勾，眼里沉稳坚定。

“微雨殿下，冥神仙上。”青衣女子一拜。

微雨瞳孔放大，惊道：“纳言，你怎么在这里？”

纳言是天界花神，是天帝最为重用的仙神，多数时间都是跟在天帝身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来不周山大门这么偏僻的地方。

纳言答道：“陛下派下仙协助微雨殿下与冥神仙上寻回魂魄。”

“太好啦！”微雨抬头看向清明，眼中闪烁着光芒，“纳言医术高超，法力也强大，对我们大有助益。”

清明冷冷略过微雨，嘴角勾起，眼底却满是警惕，朝着纳言一拜：“陛下有心了。”

抬眸间，两人目光碰撞，剑拔弩张，却只片刻又收敛了情绪。

原本因为清明的无视让微雨有些失落，但是看见两人眼神交汇间的微妙表情又让他心下一沉。

几人换了装扮来到人间，暂时先在客栈落脚，三人坐在一方木桌前问店小二要了些茶。

清明和纳言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吹了吹，喝起了茶。

“不是，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微雨发问。

清明抬手设了一个结界，隔绝结界内外声音的交流。

他手中把玩着茶杯，说道：“不急，还得等一人来。”

话音刚落，客栈门外恍然间起了一阵风，一紫衣女子撑着杏花油纸伞出现在门口，伞下女子虽算不得十分貌美却有着不同寻常人的极白肤色。她没有理会正要过来的店小二，径直走向清明他们。

清明抬手示意她坐下，女子微微点头，收了伞在清明的对面坐下。

微雨好奇地打量着这女子，冥界众鬼见冥帝多恭敬中带有惧怕，而她却很熟稔，这不禁让人怀疑这女子的身份。

女子注意到微雨的目光，向着微雨和纳言毕恭毕敬地说道：“见过微雨殿下，花神仙上，不便行礼，还请见谅。”

微雨道：“无妨。”

言罢，女子转向清明道：“我们已派出的鬼差昨日来报，漠南异动似有鬼气。”

清明把玩茶杯的手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

微雨察觉到清明的异样，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清明敛容，漫不经心地把玩茶杯，“姜姨，继续。”

听到这一称呼，微雨心下了然。

清明年幼丧母，前任冥帝赋幽因此特意挑了一鬼差照顾清明的饮食起居，那鬼差就是眼前的女子若姜。

“昨日夜里鬼差在漠南城外感受到鬼气本要进城查看，但是进不去，这才发现漠南城内本来用于限制魔气的结界已经被更改，并且天界派出的仙兵也被限制进入了。”

微雨若有所思道：“当初这结界是前冥帝所设主要是为了封印由神入魔的前水神霖亦，如今结界改变，会不会是结界松动，霖亦逃出改变了结界？”

若姜微笑着答道：“殿下有所不知，这结界一旦松动生死薄会有异动，那么陛下一定会发现，这说明霖亦并未出逃。”

纳言反驳道：“生死薄未有异动，但也并不排除霖亦的可能性，是法术都有漏洞，更何况霖亦也曾是跟随曦染神女的上古天神，那神界之主曦染神女是何许人也？她可是精通结界术法，很难排除霖亦偷师。”

清明停下把玩茶杯的手，说道：“与其猜测，不如一探究竟。”

“可是如今除了凡人，我们都进不去。”纳言两手一摊。

“刚刚鬼差大人是说了仙神鬼进不去，但大部分结界辨认种族都是依靠气息，神的气息来源于神髓，我们可以封印神髓。”微雨说道。

清明赞同道：“可以一试。”

此事刻不容缓，几人结完账就用了法术来到漠南城门口。

城门口两侧身穿铠甲的士兵立于此，过往的路人都向士兵交付了些物什，微雨不假思索，大步朝城门迈去。

清明见此一只手连忙拉住他的衣领，他一个趔趄，清明又迅速反应双手扶住他，原本清明就高出微雨半个头，这一扶他的头便靠在了清明的胸口。

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这个动作的不方便，他的心跳漏了半拍，立即直起身来，整顿衣裳。

清明无奈地看着他：“你打算就这么进去了？”

“殿下，在人间过任何一个关卡都是要通行证的。”纳言插腰面向清明，“但是你能不能对殿下温柔点！”

清明负手瞥了眼微雨，点头间微不可查地轻挑了眉。

微雨挠了挠头，心道：差点忘了这不是在天界，不是任何地方随意我进出，真是尴尬了。

天界规矩森严，也不是任何仙神可以在任何地方随意出入的，但是微雨不同，他是天帝独子，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天帝信任他，器重他，偏爱他，允他随意出入天界任何地方。

若姜从撑伞的袖里拿出三枚令牌，递向他们三人，说道：“我派人仿造好令牌了。”

他们接过令牌，若姜便朝着清明拜了拜，清明微微颔首，最后若姜便幻化离去了。

随着进城的人流，他们也顺利进入漠南。

微雨停下脚步，问道：“神髓被封印的同时，我们的神力和法力也被封印了，没有法力我们怎么探查到封印的位置啊？”

清明道：“随我来。”

纳言与微雨对视点头，跟上清明的步伐。起初，进过的街道还算热闹，路上还有些许摆摊小贩，越往深处走，房屋稀疏，人烟稀少，甚至连草木都极为稀疏。

微雨见此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约莫一个时辰，一个祭坛俨然目前。

几人走进，微雨蹲下扫开祭坛上飘落下的落叶，仔细一瞧，看见上面红色的花纹。这花纹诡谲怪诞，看着隐隐令人发怵。他眉头一皱，想着自己博览群书，各大阵法术法他都有在书上见过，独独这种法术花纹他从未见过。

纳言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蹲下来说道：“殿下，这是血祭阵，用特殊生辰的活人生祭积攒怨气修魔，是禁术，天界的书上不会有记载，殿下没见过不足为奇。”

“难怪，难怪这方圆百里越靠近此处之地生灵活动气息越少，原来是煞气太重了。”微雨用手轻抚上面的花纹，“只是这样的阵法也未免太残忍些了。”

他们说话之际，清明就把这里勘察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结论：封印没有变动迹象。

微雨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从祭坛上拿起一片落叶，猛地站起来，纳言看着也跟着站起来望着微雨的每一步动作。

微风轻轻抚过他的发丝，他抬手松开了拿着落叶的手，叶落的瞬间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惊喜地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看到了吗？风吹的方向是我们来的方向，可是我们来时并未看见许多树木，可是这里却铺满了落叶，而且仔细看有一大部分还是新落的树叶，或许这一带之前是有树木，然而封印解开，煞气魔气溢出，生灵枯萎。”

先前纳言和清明经过时并未将越来越稀少的生物活动迹象放在心上，纳言曾经亲眼见过血祭阵的惨状，清明的父亲也曾与他说过这段往事，他们都认为受到当初活人祭祀而留下的煞气影响，就算千万年这里这班萧条也是合理的，却忘记了那霖亦曾是水神，或许他自身还残余了些神力和灵力，中心地带神力灵力与魔气煞气相撞，反而抵消了些煞气的伤害。

微雨道：“纳言，当时封印霖亦你也在场，那时的他能否同时使用神力和魔气呢？”

纳言道：“那时的他已经拿回神髓，我没有见过他用魔气，不过那时他的血祭阵已经大成，已经堕魔了。”

微雨又皱起了眉头，食指和大拇指一直摸着下巴，喃喃道：“既然已经堕魔了，那按理讲他的神髓就再也释放不出神力了，那这个条件就不成立了。”

“不。”清明负手道，“或许还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当初的血祭阵根本没有完成，他只是半魔，第二种，他的神髓已有损伤，在阵法完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取出神髓，完全入魔，而受损的神髓取出却意外与父帝所设的封印融合，靠着封印源源不断输送神力和灵力。”

微雨惊叹：“神力与魔气本就相斥，若是他半神半魔，同时拥有神力和魔气，那真是稀奇。”

清明只是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纳言道：“听闻血祭阵能让人入魔，入魔后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这种魔与魔界普通的魔不一样，这是杀戮而成的魔，更强大，更残忍。霖亦虽然被贬为凡人，但是后来取回神髓又成神了，当初在神界便是上古天神，力量很强大，若是这血祭阵……依我之见或许不如他本身的力量，或许他的神髓早有损伤，我更倾向第二种。”

无论是半魔半神还是魔，霖亦的力量都是非常强大的，更遇上这里结界改变，若是霖亦就是设下结界之人，那么无法使用神力的他们就处于劣势，到时候鬼魂还未寻回先葬送在这里了。

这使微雨的担忧之色表露越来越明显，但他还是收拾心情，沉声道：“无论哪一种，我们都需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