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记 第14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初访

十六年前。

如瑶如菲听经课完毕后跟随柳青娘去往杏花坞。如瑶发现自己难怪是找不到杏花坞了，原来它的入口在这里。

大古街地处两山交汇处。而大古街与一般街不同的是，它外面看着是一座宅院。进入这座宅院才能发现它是一条街。

或者说就是两山中间有个豁口，大古街就与此豁口同宽，而有人在这条街上盖了一座大宅院，宅院两侧是高高的三层楼，依山而建，中间是大走廊，而这条大走廊与街同宽，街就是廊，廊就是街。

那么，从外人的感觉，你进的是人家的宅院。人家不让你进，总不好硬闯的。即使进去了，你也还是以为是座宅院，最多就是一座当中有条超大超宽走廊，两侧都是高楼的宅院，走廊尽头是堵墙。高楼与走廊尽头平齐的地方也都是墙。墙上都无窗无门。

所以这座宅院，几乎就是一座没煞桶房子。

那么杏花坞在哪里呢？其实就在这两座山后面。入口在哪里呢？其实就是在这座宅院的地下室内。

进入宅院，再通过宅院内的地下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条溪流，两岸都是杏花。溪流曲折错综，船行了半个时辰，经过多个岔口才来到一个开阔地。

如果不是有摆渡人霖哮摆渡，一般人很难找到地方。如瑶奇怪的是其余这些岔口都通往哪里。她的好奇心总是过于强烈。

柳青娘向如瑶如菲介绍道：杏花坞分十个村，一个村为医药村，一个村为织锦村，一个村为兵器村，一个村为营银村。一个村为凌寒村（负责保卫坞主）。其余五村为：东亭、南台、西楼、北阁、中廊均为武装村。坞主居住地为高廊阁。

她们又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高廊阁。到了高廊阁，柳青娘给她们和侍女安顿了住处。

柳青娘道：“今日先安顿一下，明日我就来带你们去各村游玩一番。”

深夜时分，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惊骇之事，有两名刺客前来，杀死了如瑶其中一名侍女明希。

如瑶随身携带着十色剑，挥动十色，与刺客打了几十回合依然不能分出胜负。能派出如此高手刺客，且能进入到杏花坞，此事就非同寻常。因无法分出胜负，如瑶只能使出庐阴顶，催动真气，将藟山墨玉，用真气化成无数尖刺利器随十色剑锋所向射向刺客。如此，刺客就立刻毙命，却也无法活捉刺客，知晓刺客来历。

因为这刺客的缘故，如瑶如菲内心蒙上一层阴影，对柳青娘也生出几分疑心。

究竟是谁，会这样冲如瑶而来？柳青娘带她们回杏花坞这样爽快，莫不是要来个瓮中捉鳖？但又何必让刺客行凶？只要白天召集杏花坞众人抓住她们，杀了即可。

事发之后，柳青娘脸色苍白，急匆匆而来，对如瑶道：“一般人进不来这杏花坞啊，杏花坞的人，除了高廊阁的主人的家人，也从来不出去与外界接触，怎么会与如瑶你有何仇何怨？真是匪夷所思。我一定让人彻查此事。”

两日之后，景泰和景胜发来信鸽，说找到了七号点位。柳青娘带众人去七号点位接应了景泰和景胜。众人安葬侍女明希后，超度亡灵，就这样过了七天，一行人心中才略平。柳青娘才带大家到各个村落去参观游玩。

杏花坞里到处栽种着杏花树。

他们来到兵器村，看到各种各样兵器，大到方天画戟，小到毒针飞镖，无所不有。且兵器都刻有虎标。柳青娘介绍道：“听坞主说，杏花坞老坞主，原为虎族后人，被仇族追杀，几近灭族，最后逃到这里，避世与此。后来虽时移世易，大家在坞里也就自给自足，安居乐业了。但仍然少与外界接触。为纪念先祖，就在兵器上刻了虎族标志。”

柳青娘让如菲挑选一件趁手的兵器。如菲挑了一把最小短的短剑，如瑶笑道：“如菲姐姐，你挑的是儿童用的小剑！”如菲道：“我不会用武功，只是用来防个身，带着方便。”

柳青娘拿出一把似乎早已准备好的精致异常的剑，漫不经心地递给景胜，道：“林公子，这把剑公子试试手。”景胜早就被这琳琅满目的剑吸引。他逃出生天时来不及带父皇曾经赠他的一把宝剑“天容”，现在正缺一把趁手的兵器。他试了一下，发现这把剑比“天容”还要趁手。只见剑上刻了两个字：“云汉”，他试了试，将身旁一块专门用来试剑的“铁石心肠”砍下一截，真是削铁如泥。他不由得脱口而出：“好剑！”

他转身对柳青娘道：“柳姑娘，多谢！”柳青娘微微一笑道：“林公子就这样谢我？真要谢我，那就答应我一请求。”她非常郑重其事。

景胜纳闷，她还能有何事求自己？

柳青娘道：“在下这个请求分两部分，一是请求林公子在杏花坞多住些时日，能教教我弟弟柳波练剑。二是请求林公子叫我青娘。”景胜脸微微一红，看向景泰，意思是要他同意。他自上次答应景泰追随于他后，总是内心认同他为主人，本就是兄长。父母已不在，如今只有这个兄长。

景泰笑了，他就喜欢这等好事。君子成人之美。他拍手称快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景胜原以为自己拒绝有所不妥，景泰应该不会同意，毕竟之前他跟自己说过，杏花坞待几日便要有要事去做，陪他去往皇宫云云。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那难道不用去办事了吗？

景胜只好点头。

于是景胜就留在杏花坞三月有余，如瑶看到景胜被柳青娘这样追求，心中惶然，她也就赖在杏花坞，突然感觉好像明白了自己心意，自己是有点喜欢景胜的。

而如菲，本就对景胜颇有好感，也乐得留在杏花坞。

景泰看如瑶逗留，他也自然想多找机会跟如瑶相处。只是，他们两个再单独相处的机会几乎没有。即使有片刻，景泰都因为那幅乌龟画，不敢再逗她，甚至亲近她。大部分时间只能集体活动相处而已。

而且，杏花坞不像慈净庵要戒酒戒肉规矩颇多。杏花坞酒肆很多，繁华异常，人人平等，风土人情都像江南名城姑苏城。景泰游历甚广，他这样形容杏花坞：“小姑苏，如扬州，胜金陵，赛虎林。”虎林，其实就是现在的杭州。

景泰一说到虎林，大家不由得猜测，这虎族，也许并非真的是虎族，乃是虎林人士。

否则，大家到织锦村时看到的那些锦锻工艺，叹为观止。有很多工艺早已失传。却在杏花坞见到了。而那时，只有虎林之地才有此工艺，虎林一直盛产丝缎锦帛。

柳青娘给每人量了一身织锦缎的衣服。却做得宽松肥大，让他们甚是不满。柳青娘道：“织锦缎易缩水，下过水后再穿正好。”果然，下水后极合身。没想到裁缝师傅手艺如此精巧。恐怕也只有虎林地区之人才有此手艺。

虎林地区的生产工业技术因这批人逃亡遁世而得以保留。当然，这是大家的猜测。

一行人在杏花坞吃喝玩乐，不亦乐乎。只是景泰中途出去了一趟，却再也没有回来。

景泰走之前，如瑶一直在探究景胜心意。怎奈景胜沉着冷静，凡事都冷淡理智，面不改色，对谁都看不出差别。

有一次，如瑶对景胜道：“柳波练剑练得如何了呀？让他演练给我们欣赏一下，如何？”景胜道：“好。”

柳波挥动木剑，行走如风，剑随人走，人随风行，不一会儿，一套“流云剑”表演完毕。如瑶拍手叫好：“好，真是名师出高徒！”

如瑶看着景胜，觉得他真是沉稳有加，风度翩翩，如瑶道：“为了庆祝柳波学剑有小成，我们去西风楼喝杯酒庆祝一下，如何？”

大家都表示赞成。一行人来到西风楼，这时走来一个跛子，对他们道：“我与小女在此卖唱，今日尚未开张，客官们是否愿意点上一曲？”如瑶道：“景胜，你来点。”景胜道：“广陵散。”

据《琴操》记载：战国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日期而惨遭杀害，聂政立志为父亲报仇，入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韩王召唤他进宫演奏，聂政终于实现了刺杀韩王的报仇夙愿，自己毁容而死（注：《史记》则言为严仲子与韩相侠累有睚眦之怨，严仲子闻聂政之名，聂政以母在，不从；母死丧毕，聂政怀之，遂报严仲子，刺韩相侠累，自己毁容以不连累亲友，韩人暴尸街头，无人识；其姊闻之，以为乃其弟，赴认之，大哭而死。见于《史记·刺客列传》）。后人根据这个故事，谱成琴曲，慷慨激昂，气势宏伟，为古琴著名大曲之一。

如瑶听到此曲，看着景胜，想起那日山脊上听景泰讲着清风醴泉的往事，知他心事沉重。就想着释他心怀。点了一首《梅花三弄》。

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蝶舞蜂飞腾异彩，丹心谱写九重天，空凭遐想笑摘蕊。

断回肠，思故里，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哀怨泪沾衣，乱插繁花须异日。

待孤讽，怕东风，一夜吹，我曾独行白水滨，初梅残雪两**，琼枝一似肤凝脂，芳香已得夜香闻，携尊邀友行林下，共花忆醉忘沉吟，瞒过风寒何须被，阿红艳笔点朱唇，莫忘江南阴雨船，只道梅谷逢狭莲，枝雪压却风萧宿，君飞踏马征战来，伊人等千万日念，银丝装入素裹头，宫弄转指冰丝弦，风光无垠不复存，我有意连君归日，君有情盼早日归，莫离莫离话别离，梅花飞下又三弄。

雪国城破独此处，暖得嬑人迎笑送，谁能临水又知月，醉梦三世又何如，千年后见流光阳，纵身跳化火凤凰，松枝铺满银白雪，一月却见双飞燕，美人乡是英雄冢，红颜消逝风铺面，沉吟回首看千分。

曾屠龙，倚天凤，谈何英雄，了梦归梦亦无痕，剑光闪过青白刃，昭阳舞人衣白练，筝弦弹过焦尾琴，沙驰奔放血染衣，飘香泪下盼君归，伊人执拗等如初，交心同与魔重楼，物是人非破镜圆，非除夕瑶怜香树，笑死不归痴爱恋，珠断人迷老垂怜，死于君刀下，不悔千年孤寂梦，日夜期盼君平安，粉蝶飞接相思线，

独留梅，残雪泪，梅花心中无有谁，只望原君归，江山美人难兼得，芙蓉如面柳如眉，八月晓得蝉时雨，暮上花池冰取梅，风雪残月留有存，静坐舍下平心论，香肩玉足轻垂地，赞赏有佳美人玉，鸩羽千夜飘寒烟。

花弄影，流水萍，花非花，清水铃，只剩花间痴与梦，寂寞花仍要向往，不懂人憔悴，与君同生共与死，梦归江南何处去，小石桥下纵身入，水流伴我笑千愁，梅花终归落满地，枯木树心不开花，如此只剩树根留，疏影落日陌上坐，清蒲羽扇摇，烟云绕梁三日绝，琴音空旷放声去，听得小桥惊慌人，狠心闭垂下垂去，非人非魔不与受，忘却十世刻苦恋，再投人世寻君人，再见如是同陌生，只道面见客套话，裙摆下却膝跪地，盼得君能忆中悔。

白羽飘，指轻拨，意寥落，爱非爱，情非情，一人痴心一人痛，心碎哀婉乃悲歌，肝肠寸断乃悲秋，累心劳神不予在，飞天归去秋黄叶，再做君冬衣，春来梅花开，又是一年花开日，梅花三弄非三弄，千弄万转梅花香。

晓梦无痕泪有痕，回瞬间传神，恰似花开筱无痕，同心画上同心圆，漠心画上默心院，失足踏青船，梅花出自深山处，不放琼逍与洞天，汐上阡陌落花深，山花漫落白衣襟，疏竹轻斜绿水新，圆此处寂花飘香，霖寻万世华默倩，临溪渔处盼君归，应似天台山上明月，四十五尺瀑布泉，丝细缲多女手疼，扎扎千声不盈尺，夭桃秾李不解饮，惟落残红作雪飞，春日离离陌上行，一楼清风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西窗听，醉卧栏，江山如画浓墨渲，寒潭水，波光敛，影映如花笑颜，不语恋，青衣锦冠，雾散人不见。

朱唇淡，苍空蓝，风丝如雪流转，空阙若华年，巧笑倩兮美目盼，笔墨浓情春意染，蜂舞悠然。

悠扬的歌声里，景胜若有所思，如瑶看着他英俊沉默的样子，觉得他既远，又近。景胜抬头看她一眼，她赶紧移开自己目光，景胜心中凄然：“若不是母仇未报……报仇事宜凶险万分，现下表白，万一失事身亡，耽误她终身。我只能事成之后再说。”

景泰看到两人互动，心中也凄然，第二天他就动身离开杏花坞，说有要事处理，言明归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