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醒后,詹杏儿让兰馨把早上敬茶得来的礼物都归置好了,等谢钧过来时,把一个锦盒递给了他。
谢钧接过,看着她。
詹杏儿解释道:“这是早上敬茶时长辈们给的礼物,还给你。”
谢钧了然,走到詹杏儿身旁坐下,将锦盒放下推了过去:“既已给你,便是你的,不用还。”
四周无人,詹杏儿坦然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是契约婚姻,账还是算清楚比较好。”
闻言,两根修长的手指打开锦盒,谢钧挑眉道:“只有这些,红包钱呢?”
那些镯子玉佩的,价值不菲不说,有些还有特殊意义,詹杏儿想着肯定是要物归原主的。至于那些红包,总不能让她辛辛苦苦,白白在众人面前表演吧?詹杏儿咳了一声,理直气壮道:“红包钱是我的表演费,是我的正当劳动收入。”
谢钧笑了一声,伸手去碰盒子。詹杏儿以为他同意了,未想谢钧又把盒子推了过来。
什么意思?詹杏儿看着他,谢钧温声道:“这些也是你的劳动收入。”
詹杏儿自觉自己的表演不值这个价。谢钧又道:“还是放你那,万一有些场合需要佩戴,或者长辈问起,你也好应对。”
詹杏儿:“……那要是磕了碰了有损坏,你别怪我。”
“不怪你。”
得了保证,詹杏儿便将锦盒收了起来。
随后,谢钧又带詹杏儿认了一下九思院的下人,詹杏儿只记了前院负责人陈管事和后院负责人王嬷嬷。众人退散后,谢钧看着詹杏儿,詹杏儿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片刻后,谢钧道:“我先走了,晚饭时候再过来陪你一起用。”
詹杏儿:“你忙自己的事就好,不用特意陪我。”
“……”谢钧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低声道,“我们昨日成婚,若是不在一起用饭,会被人觉得夫妻关系不好。”
谢钧走后,詹杏儿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好好打量下这个新房的布置。走到书案处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把兰馨喊来,问道:“我让你另放的那个木盒呢?帮我取过来。”
兰馨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大婚前晚自家小姐神秘兮兮交给自己的木盒,哦了一声便小跑到柜子里取了过来。
木盒上还上了锁,兰馨好奇道:“小姐,里面到底是什么呀?”
詹杏儿打开盒子,示意兰馨自家看。里面是一叠纸,兰馨抽了最上面的一张,仔细辨认了一会道:“这是……西川的帽子?”
詹杏儿高兴道:“对啦,你看这图案样式怎么样?”
图案样式?兰馨讪讪一笑,她只是凭借经验认出了大体的样子是西川的帽子,再让她辨认图案实在是太难为她了……但是兰馨也不想扫了小姐的兴,她尝试猜测道:“好!小姐这张卷草纹实在是太好看了!色彩搭配也别致!”
卷草纹多取兰花、荷花、金银花等花草的枝叶,这么多花草就算不对,也总能猜中一个吧?
“啊?”詹杏儿道,“可我画得是蝴蝶。”
蝴蝶?兰馨又看了看那些交织在一起的线条,这哪里像蝴蝶了?她犹豫道:“嗯……可能我看的方向不对。”兰馨转了转图纸,又道,“这样看确实是蝴蝶!你看这翅膀画得真灵动!”
詹杏儿:“……”
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兰馨不好意思地停止了夸赞,哀求道:“小姐,您要是对西川的服饰感兴趣,我去给您做一套,画这些干什么?”
兰馨会些针线活,虽算不上多好,但是做家常服饰还是够用的。
“一套可不行,我想要很多很多,不仅有西川的特色,还要结合都城人的喜好。”不用伴读的日子,詹杏儿时间就空闲了不少,她仔细琢磨了几个月前在她心头萦绕的事。她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提供一个机会,让那些勤劳的人能够靠自己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虽然可能帮不几个人……但是,詹杏儿想能帮几个是几个。她想了很久,推翻了不少想法。最终定下了开个服饰店,制作售卖西川特有的服饰,这样其余不说,最起码在都城是独一家,没有竞争对手。
可未想,出师未捷身先死,由于不会画画,她连个花纹稍微复杂的图纸都画不明白。
“兰馨,你来画。”
兰馨小声道:“小姐,我也没学过画画呀……”
兰馨自幼跟詹杏儿一起,向来詹杏儿学啥她听啥,让她打人可以,让她画画,那真是找瞎子问路,朝和尚借梳子。
詹杏儿摆了摆手,让兰馨出去了,决定自己再试一试。
春日的暖阳在花窗上悄悄地移动着脚步,詹杏儿拿着毛笔一次又一次地画着。她将之前的画稿拿出来,琢磨着不好的地方,再一点点改进。
谢钧从游廊处走来时,透过窗户便看见那个在书桌后一会皱眉停笔,一会舒颜挥毫的人。周身的一团团废纸,昭示了她的不顺。
“在画什么?”
谢钧?慌忙将画纸盖好,詹杏儿不答反问道:“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是你太专注了。”
谢钧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转身发现詹杏儿还在藏画稿,他慢慢走了过去。
詹杏儿道:“你别过来了,先站那里。”
谢钧恍若未闻,继续向前。
詹杏儿急了,谢钧这个小气鬼,要是看到那些画,自己不得被他嘲笑一年?她慌忙向前一步,伸开手臂打算摆足气势让他退后。奈何谢钧也在上前,她的手掌好巧不巧地推在了他的身上。
春日衣衫不厚,詹杏儿的五指仿佛能感受到谢钧的体温和心跳,她一时忘了拿下来。
谢钧伸手将她移开,又从她身后的卷缸里拿出一卷画。“我是想拿这个。”
“……”詹杏儿后退半步,堪堪缓过来,她扭头道,“这是什么?”
谢钧将画卷递给她:“打开看看。”
詹杏儿打开画卷,见是一幅花鸟工笔画。画面上寒竹苍劲,枝头的三只鸟雀各具情态,仿佛活了一般。
詹杏儿目光流连在画卷上,由衷道:“好看诶。”
谢钧:“我画的。”
詹杏儿目光移了过来,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说说看。”
谢钧往一旁的罗汉榻上走,詹杏儿放下画卷,跟了过来。“我想画一些图纸,但是我没学过画画,实在是画得难看。你帮帮我?”
谢钧:“有点渴。”
詹杏儿慌忙倒水,笑嘻嘻地递上前。
谢钧接过,浅尝一口,问道:“为什么画图纸?”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既是求人帮忙,还是要讲清楚的,是以犹豫过后,詹杏儿解释了缘由。眼前之人明眸发清扬,声声如莺啭,谢钧看着看着便有些移不开眼睛,嘴角也不经意地上扬。
“明白了吗?”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詹杏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谢钧点头:“明白了。”
“那你帮不帮忙?”
谢钧悠悠然道:“这两日婚假无事,可以帮。”
詹杏儿高兴道:“谢钧,你人真好!”
两人一起用了晚饭,饭后詹杏儿迫不及待地就要拉着谢钧干活。奈何被怀书抢先一步,他端着一瓶药酒道:“大人,该抹药酒了。”
谢钧还未说话,詹杏儿奇怪道:“为什么抹药酒?”
怀书答:“大人手腕处不知怎么被撞到了。”
撞到了?不会是昨晚踢谢钧下床的时候磕到哪里了吧?詹杏儿有些懊悔:“严重吗?严重的话就不画了。”
谢钧:“不妨事,是左手。”
“我帮你抹吧。”
谢钧推辞:“让怀书来就好。”
詹杏儿坚持道:“不用,你放心吧,这活我熟。”接过怀书的药酒,詹杏儿又让他去弄些热水和手巾。
詹杏儿不是说大话,撇开詹兴尧不说,她自己从小练武磕了碰了再所难免,抹跌打酒这活,她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
谢钧让下人都出去了,然后将左手的袖子往上折了折。随着詹杏儿开始抹药,手腕处开始传来些许疼痛,温热和凉爽也交替而来。詹杏儿不敢使劲,一边轻轻按摩,一边问:“疼吗?”
谢钧先摇了摇头,然后才意识到现在她低着头,所有的目光都在自己手腕上,于是又道:“不疼。”
詹杏儿放下心来,继续按揉了一会。然后把一旁的巾子浸在热水里,再从盆里捞出拧干,覆盖在谢钧的手腕处。
热敷需要点时间,手上动作停下来,两人间就有些无事的尴尬。就在詹杏儿想着要不要道个歉,好歹说说话时,谢钧开口道:“跟我说说你想做的东西?”
对啊!詹杏儿瞬间恢复了活力,她跑到西次间的书桌旁,拿过几张图纸,又跑了回来。
“这个是西川那边的帽子,大概是这样子的。”詹杏儿递给谢钧一张图纸,怕他看不明白,来到了他身侧,弯着腰描述给他听。
谢钧往里移了移,詹杏儿便顺势坐了下来。詹杏儿觉得自己说得很乱,一会儿大小花纹,一会儿形状像碗的。谢钧一直没说话,詹杏儿怕他有不懂的地方,于是问道:“你,清楚了吗?”
詹杏儿刚想说,不清楚也关系,我再讲一遍,那边谢钧却将热敷的巾子取下,起身道:“清楚了,我画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