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万里 第3章 饭局

安遥从项目计划、人员安排、交付物，以及第一轮报价讲完，到了question & answer环节。

在座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正中央的那位。

楚星河慢条斯理地开口：“安遥——”

安遥的心不由得颤了一颤，这熟悉的叫唤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秋天。他总是这么叫她，在“遥”字后面拖了拖，似乎比别人多了一点别样的意味。

他果然认出了她！

“安经理。”楚星河调整了下称呼，“作为项目经理，对项目的把关和推动尤为重要，能否再详细讲下你本人的履历？”

安遥一怔，其实刚才PPT 里人员安排那一页是有展示项目团队所有成员的履历的，虽然履历不算详细，但是关键节点都有提到。他是没有看到和听到，还是故意让她再重复一遍？

无论如何，既然他提问了，她总得要回答，而且要“详细”的。

“本人商央大学数学院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硕士毕业，入职永亮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已四年有余，分别就职过数据分析师、数据治理工程师等岗位，参与过公司数据方面的多个项目。去年曾中途接手M省城商行的数据治理项目，任项目经理，带领团队提前并圆满完成和交付项目，得到了甲方的一致认可。”安遥不卑不亢道。

楚星河似乎没有听到想听到的，又问：“你本科在哪里读？”

安遥如实道：“信诚大学数学系。”

“为什么没有读商央大学？”

在座的各位一脸诧异，以为这位年轻的金融英才嫌弃安遥的本科院校，毕竟商央大学是全国著名的“双一流”高等学府，而信诚只是南方一所普通大学。

“因为家里原因，高考志愿没有填报北方的院校。不过，商央大学曾经是我年少时的梦想学府，为了圆梦，我考研选了商央大学，也顺利地毕了业。”安遥道。

“嗯。”楚星河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他看向谈判小组代表，“你们按流程来。”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谈判小组代表唯有按惯例开始就永亮的第一轮报价进行谈判，双方拉扯了一阵，永亮一行被请出会议室商议下一轮报价。

楚星河见安遥出了会议室，正要起身跟过去，瞟到谈判小组七人注视自己那狐疑的目光，及时控制住了身形。

他不得不继续坐在正中央所有目光聚集的位置，听完第二家、第三家公司的述标和第一轮报价，以示公平公正。

会议室旁的洽谈室，专供受邀的供应商商议和休息。

申洋洋一进洽谈室，再也忍不住，兴奋地低声问安遥：“那个楚行是不是我们在咖啡店外面遇到的顶级牛郎？！那张脸看一眼就能记住！”

听到“牛郎”这两个字，再对上刚刚会议室那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这反差让安遥脸都扭曲了，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她喃喃道：“也许我们误会他了，他那条件何必当牛郎……”

申洋洋眯起了双眼煞有介事道：“有些人就是有特殊癖好，喜欢被人蹂躏，特别是表面一本正经的，背地里还不知道多风流呢。而这种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戳破他，死不承认自己背后的那一面，割裂得要命。”她似乎幻想了什么，一脸花痴样，“妈呀！白天冷酷禁欲，夜晚轻佻骚气，我好喜欢怎么办？”

“我看你现在倒是挺轻佻骚气的……”旁边的徐之图插上一句。

“徐总，你怎么能偷听人家说悄悄话。”申洋洋佯装生气道。

“好好好，算我的错。”徐之图惯常让着下属，又不厌其烦地叮嘱道，“等下第二轮报价，我们按原计划来，我出价，你们俩分别从技术和运营的角度进行谈判。”

两个女孩心照不宣地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谈判仍在继续着，三家供应商第二轮报价、最终报价都各自轮了个遍。最终，永亮仅以5万之差的报价夺得标的，公示一天后便可签合同。

好消息传到赶来的永亮公司总裁谈亮耳里，中标价格比他预设的底价要高，可把他高兴坏了。

谈亮是个稳妥精明的商人，得知行方有高管参与谈判颇感意外，一直等在会议室外面，要见一见这位高管。

谈判会议结束时，已超过傍晚六点，比行方下班时间晚了半小时。

一行人从会议室出来，谈亮凭着多年混迹商场的经验，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了目标，他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是楚行吧，很高兴认识你！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是永亮科技谈亮，谈恋爱的‘谈’，很荣幸能与齐昌银行成为合作伙伴，以后请多多指教！”

楚星河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旋即看向安遥。

安遥心领神会道：“谈总是我们永亮的总裁，有多年项目经验，业内闻名大牛。”

楚星河这才展露笑容，伸手回握他：“谈总，很高兴认识你！我刚才全程参与谈判，永亮人才济济、实力很强，很期待这次的合作。”

“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保证圆满交付。”谈亮笑呵呵的，“楚行，刚好是晚饭时间，不知你是否有空赏脸一起吃个便饭？”

楚星河看了眼安遥，微微一笑道：“乐意至极。”

他们很快互通了约饭地址，永亮一行先到。

作为乙方，与甲方深入交流，了解甲方的业务需求，是做好项目的第一步。在这一步，虽然具体的业务需求要底层的业务员才更了解，但如果能接触到甲方的话事人，从顶层直接获取甲方的政策方针，那对项目来讲，更是事半功倍。而与甲方高管打好关系，也为日后其他可能的合作疏通良好的人脉。

不过，像这种在中标阶段就能邀约到甲方高管出席饭局的情况实属罕见，谈亮敏锐地觉察到对方另有所图，而他的工作就是尽最大努力满足对方。

楚星河是带着助理梁晋出席的饭局，梁晋的主要作用就是挡酒。

甲乙双方相互认识了一遍，座次按照商务惯例排序，安遥和申洋洋的座次坐到了末端，这样，安遥几乎是正面对着楚星河。

楚星河来之前换了衣服，此刻外穿藏青色的休闲西服，里配浅蓝色衬衫，卸下穿行服时的严肃板正，多了几分松弛和雅致。乍一眼看过去，这包间里就唯二两人穿的是蓝色系衣服。

安遥心想：“你还不如不换衣服，搞得像情侣装似的……”

两方领导聊了些现下的时事热点和经济状况，徐之图和梁晋有一搭没一搭地插几句，申洋洋有时也能附和上，唯独安遥性子安静，又不善应酬之事，只顾低头吃饭。

楚星河也没有正面看她，但她总感觉他的视线老是时不时飘到她身上，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就像多年以前那样。

谈亮为热络气氛，叫了几瓶红酒，此时见安遥不懂事地埋头吃饭，便道：“安遥，以后项目开展要多与甲方沟通，过来敬一下楚行。”

安遥听令，端起酒杯走到楚星河身边，客气道：“楚行，以后请多多关照，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请不吝赐教，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满足甲方的要求。”

楚星河并没有站起来，只是侧过身转头去看她，拿起酒杯与她的碰了一下，微微一笑道：“那安经理得多来行长室汇报工作了。”

安遥也笑眯眯道：“那是一定，有必要我定亲自向您汇报，我先干为敬。”她说着，将谈亮给她斟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楚星河见她这样，挑了挑眉道：“安经理酒量变大了？喝酒这么爽快。”

谈亮听出了里面的玄机，立刻道：“楚行和安遥之前认识？”

楚星河抿了一下酒杯，道：“何止认识，我们是老同学了，是吧？安遥。”

安遥怼了半杯红酒，脑袋有点晕，听他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道：“是呀，做了两年高中同学。”

“哦？这么说那是有交情了？老同学相认，那更得好好喝一杯了！”谈亮起身又给安遥倒了半杯红酒，起哄道，“安遥，继续，杯莫停。”

一旁的徐之图看这架势，连忙端起酒杯起身过去帮忙挡酒：“谈总，安遥酒量不行你是知道的，这杯我来替她喝。”他说着，已经挡在安遥前面笑着望着楚星河，“楚行，我来敬您！”

楚星河一听，笑容凝住了：“徐总是吧，既然是帮安遥敬的，那得有所表示。梁助，给徐总满上。”

梁晋忙给徐之图的酒杯都倒满了，徐之图身经百战，端起来也不洒，顺着刚才的话头道：“酒满心诚，楚行，我干了，您随意。”他说着，已昂头一口干了。

楚星河似乎并不满意，道：“徐总，刚刚是帮安遥的，你自己是不是该庆祝下拿下了我行的项目？”

梁晋听了，心照不宣地又给徐之图满上酒杯。

徐之图笑道：“那当然，感谢楚行对永亮的赏识和肯定，能拿到项目多亏楚行……”

“等等！”楚星河脸色一凛，打断他，皱起眉道，“我只是旁观者，没有参与评分，也没有干扰谈判小组的工作，你这么说倒显得我徇了私。”

“怪我怪我！是我嘴笨讲错了话！”徐之图也是人精，立刻道歉，“我自罚一杯。”他说完连干了两杯。

楚星河这才脸色稍霁。

一直站在徐之图身后的安遥，见他连着喝了满满三杯红酒，虽然面上看不出异常，但走回座位时，脚步却有点虚浮。她的座位是挨着他的，坐回去后，她连忙帮他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轻声问：“徐总，要不要紧？”

徐之图笑了笑，也轻声道：“没事，才三杯。”

安遥又夹了些点心放到他碗里，道：“刚才没见你吃多少，赶紧补几口。”

“嗯。”徐之图应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时，安遥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有微信进来，她拿起看了看，是斜对面申洋洋发的。

【申小姐：你们俩够了啊！别秀恩爱了！甲方爸爸的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