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谓之跟方之时打架给自己打抑郁了,五花大绑地坐在马车上,马上就快哭了,十四作为一个差点被捅对穿的人都没他这么脆弱。
接应方之时的人在外面驾着马车,他们四个在轿子里,互相置气。
赵谓之气方之时,方之时气南星。
南星更是气。他握着两只血淋淋的手,冰冷的低气压几乎要将人冻死!
“热水。”
方之时一脸您在说什么的表情,“我们在马车上,不是在你家,哪儿来的热水?!”
“那就停车!”
“你说停就……”
南星忽然把匕首横在了自己脖子上,威胁道:“停、车!”
手腕忽然被握住了,是十四。
那人脸色雪白,没有一点颜色,眉头也一直蹙着。
方之时银牙都快咬碎了,“叶负归,停车。”
她这哪儿是抓人啊,分明是请了个祖宗。
他们半路找了个空房子,给祖宗烧了热水,带着怨气狠狠放人家脚边!
末了还瞪了十四一眼,“娇气样子!”
连一个不会武功的柳寒都能把他伤了,亏得当初自己还因为忌惮他而不敢动手,真是多余。
止疼药没买来,南星只能在十四清醒状态下缝针。
他烫了烫银针,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赵谓之,过来扶着。”
五花大绑的赵谓之蛄蛹过去了。
南星:“…………”
“不用扶,缝吧,这算什么。”
南星气不打一处来,这算什么?那么长的伤口,血流了两盆子,还这算什么?!
“你活太久忘了死是什么滋味儿了,我送你一程?”
“……不劳烦。”十四闭嘴了。
他的伤口很深,周围的皮肉都有些向外翻,怎么看都十分可怖。
“十四,你怎么会让柳寒那小子偷袭了?”赵谓之问。
十四用目光指了指旁边,“看。”
顺着目光,他们看见方之时正环臂靠在墙边,而那个给他们驾马车的,叫叶负归的男子就依在她旁边,儒雅温吞,两人时不时说两句话,男子总是柔柔地笑着,像一对璧人。
好不容易说了句话的赵谓之被这一幕刺到,“关我什么事?”
说完不知为何一阵难受,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珠子,有些蔫儿。
十四吃吃地笑,笑到一半,伤口被正在缝针的某人故意勒了一下,他像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后幽幽道:“杀人了……”
“疼?那就对了。”
南星眼皮也不抬,手上缝针的动作又快又准,可以看出刚才那一下纯属故意,“我治伤都疼,所以下次最好别受伤。”
他想了想,找补道:“别在我眼前受伤,我看见烦。”
“没事,我刚好不怕疼。”
某个人手上忽然加重了力道,显然气的不轻。
十四觉得好笑,毫不在乎地别过头,在一旁闷笑。
某小孩儿还是心软,放轻了动作。
一个时辰后,那道可怖的刀伤终于处理好了,南星给他包扎时才注意到,十四身上的其它地方,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刀伤,腹部,腰间,甚至接近心脏的地方……
虽然已经长好了,但是那原本应该白皙好看的地方,都布满了沟壑众横的疤痕,像是一副被破坏了的画。
南星不是惋惜,他是会控制不住地想这些伤怎么来的,当初会有多严重,会比这次疼,会流更多血。
怪不得十四说,这算什么。
视线被衣服遮挡,那些陈年伤口也被挡在了里面,十四还是一派笑容。
南星意识到,他根本不了解这个人,连这人的名字,身份,甚至年纪都不清楚。他以前不在意,以为只是同行一场,现在,有些在意。
“有件事情,一直没问你。”南星拿出了那封信,“这是在牢里的时候有人给我的,先生已经离世很多年了,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不是十四写的,却是十四送的。
但他避重就轻地摇摇头,“这是沈先生的笔迹,或许应该去信上的地方看一看。”
“青州城吗,这本是我此行的目的,但……”
“但还是放弃吧。”方之时耐心售罄,不想再听他们唧唧歪歪聊天,“伤治好了就赶紧走,要是想挣扎一下,也行。”
说着,她吹了声口哨,周围立即涌出许多打扮几乎相同的人。
“现在已经到了有道堂的地界,想打架,多的是人陪你们玩,试试?”
“小时,先别这样。”
旁边叫叶负归的青衣男子不满她的暴力行径,上前几步,礼貌地冲南星作了个揖,“小殿下……”
“殿你奶奶!”
话没说完就被方之时咬牙切齿地踹了一脚,差点扑他“殿下”身上。
“小时你……”
旁边的十四欣赏着这场闹剧,结果被方之时看到,直接怼他:“笑什么笑?一个入流高手,被不会武功的断袖给捅了一剑,废物成这样还有脸笑?我要是你,对面林子找棵树,早吊死了!”
十四沉默了半晌,对着南星道:“她说我。”
某小孩儿张了张嘴,实在没脸接他这句话。
“好言相劝,你们到底上不上轿,不上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旁听了好久的赵谓之气得不行,“欺人太甚,有本事你放开我!南星,我们死也不……屈服。”
赵谓之的骨气还没展示,某小孩儿就已经扶起他的伤患,坐轿子上了。
等了一会儿没人动,他还说了句:“走吧。”
活像是在吩咐太监起驾。
方之时:“……让我揍他!”
若不是叶负归拦着,方之时的暴脾气已经冲上去骂人了!
轿子里,只剩他们三人。
“是顾忌我的伤,才不动手的吗?”
南星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耳垂,“自作多情。只是觉得他们人太多,没什么好打的。”
可明明之前遇上王吞的时候也没有胜算,南星还是出手了。
十四敛下眸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是他所期待的结果,可小孩儿这么毫不犹豫地护着他,让他有些……愧疚。
马车吱吱呀呀地走着,碾碎了地上结块的冰雪,车里,南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出神地看着窗外。
良久,他自言自语似的问:“我们认识了多久?”
话语裹着寒风,吹来的时候只剩下零碎,但十四还是听见了。
“……没多久。”
骗子。
那些一个又一个的日夜,春去秋来的季节,绝不仅仅只是养伤的几个月。
到底为什么不说?是怕自己缠上他吗?
笑话。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的名字,能再告诉我一次吗?”南星回过头,“这也不能说?”
“不是。”十四轻叹了一下,拉过他的手腕,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了了两个字:望,舒。
“……望舒。”
很熟悉的名字,南星觉得自己应该记得些什么,关于这个名字。
好像有人说过,望舒寓意为月亮,是光明和希望的意思。
那时他心中羡慕,翻阅古籍,偷偷给自己也取了个字:“扶光”。
适逢其时,恰似扶光遇望舒。
是好的寓意。
相互扶持,共同走向光明的意思。
“啪”的一声,赵谓之好好的忽然从椅子上掉了下来,因为五花大绑的缘故,他差点滚到轿子外面去,得亏即使抓住边缘,才不至于丢这样大的人。
因为倒在十四脚边,十四顺手要扶,结果看见他的手,赵谓之跟见了鬼似的,“不不不不不!能行,我自己能站!”
他弓起腰,像一条中间曲起来的毛毛虫,好容易直起头,发现自己膝盖还在地上,而他自己整个人则直直地跪在十四面前。
十四挑起一只眉,“免礼?”
“哎。”
跪一跪梨花宫宫主……也没什么,属于是光宗耀祖了。
赵谓之在心里挂着两行泪,忽然觉得自己时日无多。
十四或许也没想到,赵谓之连他的字都知道。
赵谓之心想,我若是没有在十几年前去如厕的路上多听两耳朵他爹和丰家人的谈话,现在还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傻瓜,不会落得如此……
他装不好,看见十四就想起一大堆头衔,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想拔腿就跑。
十四又不是傻子,看他这么不自然的演技,也明白了。
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冲赵谓之笑笑。
明明是善意的笑,但落在赵谓之眼里,活像是“你敢说出去就给老子死”的无声威胁。
数九寒天,赵谓之一身冷汗。
倒不是他反应太过,而是从小他所听到的,关于徐川的传言皆是来自他父亲,没一句是好的,都是那种大晚上听到会连着做一周噩梦的,所以十分有阴影。
轿子吱吱呀呀地响着,很快便穿过林间小道,进入了有道堂的地界。
有道堂门庭开阔,朱红大门旁立着两座石狮子,狮子旁边各守着两个人。
见到他们的轿子,那两位行了个礼,主动让开了门。
“小时,你打算现在去见爹吗?”
方之时难得停顿了一下,继而坚定地点点头,“有道堂现在所做的太微不足道了,想要改变这个世道,就必须要迈出去,这是他的原话。在我看来,周熠有资格作为我们的扶持对象。”
叶负归听罢也只是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心事重重。
方之时要带他们去见有道堂堂主,但还未到,堂主亲自来了。
走的大步如风,身后落下一群人。
叶负归看见他爹,一瞬间紧张地崩起背,他挡在方之时面前,刚要说什么,被他爹一掌推开。
“啪”的一声,耳光清脆,如同铁鼓落在地上,周围的一切都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