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黛星停下笔。
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高二文理分班的事儿。
她并不觉得他们是能闲聊的关系。
但这会儿这里就两个人,不吭声难免尴尬,她抬了抬手里的化学试卷,有些敷衍随口应了句:“嗯。”
面上不显,车黛星心中狐疑,他问她选文选理做什么?
没话找话?
她眼神微瞟,见他眸光还悠悠落在她面前的卷子上,脸上的表情有些难懂。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低头摆弄,似乎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他就这么坐着,不像要离开的样子。
想到那封情书,车黛星心中别扭。
沉思片刻,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她并不打算跟他有什么牵扯。
她顿了顿,问到:
“上个月……那东西,是玩大冒险输了后给我的吧。”
她说的是陈述句,语气冷淡。
手机上快速飞舞的长指停住,他微微抬头,看向车黛星,神情有些不解:“什么那东西?”
车黛星:“……”
见车黛星板着小脸,江昊好看的大双眼皮眨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哦,情书啊。”
车黛星小脸依旧板着,江昊神情也认真了几分,痛快点头承认:“对。”
车黛星松了口气,就知道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故意戏弄他,她再次绷起脸,想说一句自己不是他们能玩笑的人,希望以后保持距离。
谁知道他下一句:
“玩大冒险的时候,让输了给暗恋的人写情书。”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车黛星抬头看去,江昊依旧是半垂着眸子,继续摆弄手机屏幕,面庞如刚才一般,语气自然又淡然,好似刚才那话不是他说出来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抬眸看过来,问她:“怎么?”
他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又理直气壮的模样。
“……”
让人无话可说。
车黛星顿了一下,她收回视线,他这表情,似乎在说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
从小到大,车黛星被表白的次数很多,但像现在这样让她无语的还是头一回。
她不能理解他到底怎么想的,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话回绝。
轻轻翻动了一下手中的试卷,车黛星开口:“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这么直白的说不喜欢你,以往都是委婉回绝,别人也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气氛静谧了片刻。
好一会儿,又传来杂志翻页的动静,江昊哂笑一下,似乎并不在意:“嗯,我知道。”
“……”
车黛星终于忍不住心中嘀咕:那你还给我情书!!!
静谧的客厅,气氛尴尬,车黛星如坐针毡,明明她是被表白那个,却感觉自己很被动。
她瞄了眼时间,四点二十,沈誉言还没回来。
江昊迟迟不走,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她轻轻叹了口气,盼着沈誉言早点回来。
听到耳边的细微叹气声,江昊打字的手轻轻一顿。
他当然知道她不喜欢自己,毕竟她跟沈誉言关系好,沈誉言讨厌自己,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性子是出名的好,没说出“讨厌他”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手中的手机轻轻振动,是对面发来消息。
【飞人:学理?闹呢?】
【辞昱:hhhh昊哥作死呢,我记得上个期末昊哥理化生分数加起来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学理?】
江昊再次抬头瞄了眼车黛星,见她神情柔和,认真的看着手里的物理题。
他轻轻拢了拢手掌,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Sunsky:嗯】
没一会儿,手机又传来几声振动。
聊天框满屏嘲笑表情表。
江昊继续低头打字。
【Sunsky:听说过几天分班表就能排出来,到时候搞一份给我,请吃饭。】
【飞人:听说上周分班表就出来,我帮你问问。】
昵称叫飞人的效率很快,没一会儿,群里甩出来一个高二年级文理分班表。
江昊点进去,输进“车黛星”三个字,搜索——
屏幕自动滑到高二13班(理科)。
指尖在名字上轻轻扫过,又放大,没想到她真的选了理科。
他的视线在高二13班的人名上一一扫过,没看到另一个名字,他又在输入框敲上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名字,屏幕划到——高二1班(文科)。
江昊眉头微拧,有些想不通。
想了一会儿,他又轻轻挑眉。
又吵架了?
真好。
车黛星不时抬头看表,见江昊面正面露探究望向自己,嘴角还轻轻掀着,一副捡钱的乐呵样子。
……莫名其妙。
她皱眉。
见他还看自己,她微微瞪了眼睛。
江昊轻笑了一下,这才低下头去。
终于,在四点四十的时候,江昊似乎接到了个电话,他拿着手机起身上楼。
车黛星抬头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松了口气。
沈誉言迟迟没回来,车黛星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五点了。
她又给沈誉言发了条消息。
【Star:到哪了?】
过了五分钟,沈誉言发来消息。
【Mr.沈:时间来不及了,黛星你先自己去吧,我晚上去接你。】
【Star:不用,我晚上也可以自己乘公交车回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对面回消息:
【Mr.沈:那好,晚上见。】
看到那几个字,车黛星的心情又落下来。
-
晚上从补习班回来,车黛星并没有去找沈誉言。
但沈誉言却又主动给她发消息——
【Mr.沈:回来了吗?】
车黛星看着消息,有一些犹豫要不要回复。
隔了几分钟,对面直接打过视频来。
车黛星接起来。
视频里出现一张阳光帅气的脸,沈誉言似乎刚打完游戏,脖子上还挂着耳机,正站在客厅冰箱前拿饮料喝。
“怎么样?今天学得累吗?”他主动出声问她,声音温和,语气跟以前一样,好像两个人没吵架一样,但明明距离上次两个人一起说话,已经是一周前了。
“还好。”她出声。
气氛这才沉下来。
沈誉言叹了口气,出声道:“黛星,对你来说,理化生应该要比政史地好学一些。”
听他主动提起吵架的事,车黛星抬眸看向手机屏幕。
“你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沈誉言语气懒懒,“那天我的确是不高兴,但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遗憾,原本还以为跟小学初中都一样,整个高中也能一直一班呢。”
“对不起,是我先失约了。”听沈誉言这么说,车黛星心里不是滋味,低声道歉。
“这有什么道歉的,你说的没错,比起文科,你更适合理科,我不该要求你跟我一起学文,但是黛星,你不要生气我不能陪你学理,你知道的,我爸一直希望我能学文。”
“嗯,我知道。”听沈誉言这么说,车黛星顿时觉得有些不好受,其实她一直都明白沈誉言的心思。
从小到大,沈誉言都很好强,事事都要争第一,特别努力,为得就是让沈叔叔和许阿姨满意。
现实也的确如此,沈叔叔逢人提起沈誉言总是满口骄傲,提起江昊这个私生子却觉得不成器,许阿姨也很为誉言骄傲。
把话说开,这几日盘旋在车黛星心头的阴云终于散开,两个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掉电话。
-
一个月后,高二年级正式开学,虽然还不到九月一号,但高二年级涉及到文理分班,特意定了提前半月开学。
开学前一天,大家在官网看到了分班信息。
这届高二共20个班,文科班4个,理科班16个。
前四个班是文科班,沈誉言在1班。
车黛星在13班,13班是重新组合的理科班,新班级里的同学没几个认识的,因为她高一的班主任教历史,原来班级学文科的都留在了1班,学理科的都被分出来了。
新班主任教数学,现在这个班有35个同学都是原班级的。
不过,虽然车黛星不怎么认识新同学,大家却基本都认识她,毕竟她高一的时候成绩优秀,从没掉出年级前10,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大家公认的年级女神,长相绝美,多才多艺,在各种活动上都能看到她。
班里好多人认识她。
她刚坐下,就有几个人跟她打招呼。
车黛星浅笑着一一回应。
其实她有些不自在,从小到大,她都一直跟沈誉言形影不离,两个人在一起形成了不容许别人融进去的屏障。
大家可能会远远地议论一句,很少有人像现在这样,几个人围着她,笑着打趣。
“车女神,你跟沈公子没选一样的?好奇怪,沈公子成绩那么好,竟然会学文,我还以为他会学理呢。”
“这叫什么话,谁说成绩好就不能选文了,我跟你说啊,选文的有两种情况,一类是文化课很差的特长生,另一类是将来准备从政学法之类的超级学霸,沈公子当然是后者了。”同桌的女生齐颈短发,叫林暖暖,她一说话,车黛星就觉得她性格很好。
“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不都是其中一个为了另一方放弃自己的选择吗?”有人小声嘀咕。
“是呀是呀,看来男神女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你们不知道,今年六月份的的高三毕业典礼上,沈公子说没跟女神谈恋爱呢。”
“啊?真的?我还一直以为他俩早恋呢。”说话的人语气里有种嗑cp失败的遗憾。
车黛星笔尖微顿。
“喂,你说别人八卦能不能小声点。”同桌林暖暖喊那人噤声。
早自习进行到一半,大家都认识的差不多了,看到有老师走进来,大家安静下来。
新班主任叫刘新,是个魁梧微胖的中年男人,话不多,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欢迎新同学。
“……以后大家就是一个新家庭,新集体,这个班原先的班长去学文了,现在需要大家先投票选出新班长,刚开学啊,有很多事还需要班长来组织,至于其他的班级职务可以慢慢竞选。”
“黛星,你要竞选吗?”同桌林暖暖侧脸跟她说话,“你学习好,高一的时候还在学生会,我觉得你挺适合当班长的。”
车黛星微顿,上次当班长的时候还是幼儿园和小学,后来上了初中,她发现沈誉言也想当班长,她就从来没跟他竞争过。
见好几个竞选的同学简单上台演讲。
想了想,车黛星也举手上台,简单介绍了自己。
“女神,女神!”有男生在后面小声起哄。
她高一虽然没当班长,但是一直在学生会,成绩也可以,也算是相对有竞争力。
车黛星是最后一个上台演讲的,她讲完,刘新又说了几句话,大家开始投票。
车黛星和另一个男生呼声最高。
最后结果出来,平票。
对于这个结果,比车黛星预料的要好一些。毕竟另一个男生是这个班原来的副班长,叫张寒,微胖,带着厚厚的眼镜,看着就很踏实可靠的感觉,成绩也很优秀,原班级的大部分同学更愿意投他。
班主任数着选票,奇怪道:“咱班51个人,除去车黛星和张寒,应该是49票,还差一票,谁还没投?”
他话音刚落,后门晃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吆,昊哥,第一天就迟到。”后排有人低声笑。
“我们日天哥哥大驾!”后排男生起哄。
江昊没搭腔,下意识往前排望了一眼,捕捉到某个身影后,收回视线,径自走向后面的一个空位。
刘新瞪了眼后排说话的男生:“李蓬飞,你好意思说,大早上你不去训练,在这里睡大觉!李教练可是让我好好盯着你!”
提到教练,李蓬飞老实了,因为教练是他亲爸,对他尤其狠。
“一个李蓬飞就算了,怎么江昊也来咱班了?”
“就是,体育生都来学理了,能学的明白吗?”
江昊一进来,周围纷纷开始小声议论。
“好了,保持安静!”刘新维持了一下纪律。
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体育生都来学理是为什么,体育组的组长李岩是他好哥们,非要把两个人塞进他班里,虽然他不愿意,但其他班都不想要,他也没办法,只能给这个面子。
哎,这俩人一进来,给班里成绩拖后腿不说,主要是调皮捣蛋,扰乱学习氛围!
尤其是那个江昊,高一的时候就挨了处分,学校的老师都知道这是个出名的刺头。
他叹了口气:“江昊,赶紧投一下票,就差你了。”
江昊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名字。
“也不用写了,直接说你选哪个同学当班长吧。”刘新把票整理好,就等江昊开口。
其实两个候选人刘新都了解,现在主要是选出个能干活的,以后还要再调整,于他而言,现在是谁当班长也没那么重要。
江昊盯着黑板上那个名字,没有任何犹豫,径直开口:
“我选车黛星。”
声音不高不低,似是他随口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