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图斯实力很强,即使他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也靠直觉打进了决赛,阿诺路德里总共就几个人报了名,不巧的是艾杰干掉了一半自己人,杰西娅干掉了另一半,最后在决赛前杰西娅把艾杰踹下了比武台,挺进了决赛。
站在决赛台上的提图斯看了眼观战台上的父母和姐姐,骄傲地仰起头接受众人的赞美。杰西娅则是从一开始的有些局促逐渐沉浸在比武的乐趣中,现在站在台上的她对着提图斯兴奋地挥手,并比了个一的手势。
经过几天的相处,提图斯和杰西娅已经有了默契,他当然知道那个手势是自己要拿第一的意思,但是提图斯可不会对杰西娅放水。
提图斯没有放水,甚至还因为掉以轻心差点在一开始就被被杰西娅扔出比武台。提图斯稳住身形之后深吸一口气,紧盯着杰西娅的动作,在接下来的比赛里都十分谨慎。
杰西娅的实战经验和作战路数都很成熟,提图斯都没见过像杰西娅这样看起来像是在乱出招的狂野风格,只好不断防御,杰西娅不经常打持久战,也不知道该怎么破除提图斯的防御打法,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就在杰西娅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上去的时候,天色忽暗,原本还清透的雾气顿时乌压压的盖在了整个墨忒城上方。所有人都慌乱地在迷雾中寻找彼此的伙伴,杰西娅感觉到胸口的牌在发烫,下意识看向了天空。
只见一个盖着黑灰色长袍的人腾空站在云雾中,他的手心上还翻转着一些魔法能量,杰西娅连忙示意提图斯。
“背叛了朱亚的罪人们,你们怎么敢在在抛弃了神明之后还为自己举办如此盛大的庆典?!不忠、不义之辈······我将诅咒你们!”
“什么玩意,我要把他打下来!”提图斯深感冒犯,其实不只是他,所有墨忒城的人都对空中之人的话感到不满,原本还慌乱的人群瞬间停下来,一致开始声讨天上的人。
“我们是靠自己的努力才把墨忒城给建设起来的!”
“就是啊!就算我们借用了神明的力量,我们也在墨忒城里设下了库米神的神坛,我们并不亏欠神明!”
“明明是旧神抛弃了我们,才让我们颠沛流离几百年!”
“你们恪扎恪乐意信就信,别他妈在我们面前叫唤!”
各种声音层出不穷,但它们都无一例外地狠狠地激怒了那个一看就来自旧神时代信徒恪扎恪的人。
他低沉的声音阴森森的说:“我诅咒你们,所有的感情都将种下疑惑的种子!既然你们是如此不忠之人,那么对别的感情也不会从一而终!”
说完他张开了双手,狂风飞舞在他的身侧,吹开了他的兜帽,让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癫狂的神情。
杰西娅直觉要出事,她迅速拿出塔罗牌,权杖王牌的火焰冲向那个恪扎恪,但火焰却在靠近他的那一瞬间就被吹散了。
“有些棘手。”杰西娅扑倒提图斯,躲开了被恪扎恪反弹出来的火焰攻击。
提图斯顺着杰西娅扑过来的力度在地上滚了一圈,被杰西娅身上的项链硌得不行,嫌弃地推开她说:“反射攻击?那得我们自己上去吗?”
杰西娅沉吟一会,和台下的特埃莉对视一眼说:“你恐高吗?”
提图斯茫然地摇摇头,杰西娅诡异地笑了笑,抓着提图斯的领子就开始跑。借着特埃莉的掩护迅速召唤出权杖侍卫,在黑雾中闪耀奔腾的火马再次出现,杰西娅把“战车”拍到了火马身上,顿时它的火光大作,从马身长出的一对宽厚有力的翅膀张开,照亮了周围一片区域。提图斯晕乎乎地就坐在了火马上,杰西娅把缰绳塞进了提图斯的手里,自己则把“力量”附加到了宝剑王牌上,紧盯着那名恪扎恪。
“我天,飞起来了?!”提图斯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惊声尖叫。
“操作好,我要去逮人啦!”杰西娅轻松地说着,朝提图斯眨了眨眼,在火马靠近恪扎恪的那一瞬跳了出去,直接落在了那个恪扎恪支起的防护罩上,拿着宝剑一下又一下地砍着。
提图斯几乎要被杰西娅这超脱常理的举动吓傻了,他紧张地抽动手上的缰绳,感觉到炽热的温度灼烧在他的下半身上。
另一边,杰西娅借助了“力量”也没有办法破坏那个防护罩,她十分怀疑这个人手上拿着一张大阿卡纳。特埃莉也顾不上之前城主给自己下的禁令,催动“魔法师”的力量就朝那人打去,只是攻击被尽数反弹了回来,特埃莉不得不在地面上支起一个范围更大的防护罩抵御被反弹回来的攻击。
如果要解决大阿卡纳,那么就一定要确定对方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牌!杰西娅见自己根本不能撼动对方一分一毫,后跳轻盈地落在火马上,提图斯被她大胆的动作吓得紧紧揽住杰西娅。地上的人们传来了各种争执吵闹的声音,杰西娅和提图斯朝底下望去,才发现原本平和的人群现在已经乱作一团。
有的人在和自己的爱人吵架,有的则是指着其他人怒骂,之前给特埃莉做衣服的老板娘被推搡到了特埃莉的身边,她看了一眼特埃莉身上自己做的裙子,扯着她的手臂控诉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寡妇,看我可怜才总是光顾我?!否则你这种大小姐怎么会喜欢我的手艺!”
特埃莉怔愣住了,甚至忘记甩开老板娘掐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不去城中心的、而是兜一趟远路来我这里?!”
老板娘不依不挠着,特埃莉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魔法师”的光辉一点点消散在空中,最后在特埃莉里面的口袋里凝聚成一张牌。
特埃莉被那个诅咒影响了!杰西娅焦急地想。只见特埃莉开口说:“您不也是因为我是不被待见的魔法师才可怜我,才给我做衣服的吗?您可怜我的遭遇、怜悯我的朋友······”
“他们在说什么?”提图斯抿唇,看着底下混乱的人群说:“那个诅咒是这个意思?他让人们怀疑所有的感情?!”
“可恶,真是恶毒的诅咒!”杰西娅怒不可遏,对她来说任何感情都是神圣且纯洁的,那个恪扎恪的做法明显刺激到了杰西娅,她原本还因为对方是和伊乌利苏一样的恪扎恪而收了手,现在她决定要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提图斯根本拦不住暴怒的杰西娅,只见她灵巧地挣开提图斯的手,又跳到了那名恪扎恪的防护罩上。提图斯见自己帮不上忙,则驱使火马飞到了父母身边,见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异样时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用一种果然如此的口吻叮嘱大姐保护父母,接着他飞到了特埃莉身边,把她从底下混乱的人群里捞出来。
特埃莉沉默着靠在提图斯的怀里,她哽咽着说:“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这张脸还是特埃莉·克里斯提娜·科伦这个身份?”
虽然提图斯知道这是特埃莉在诅咒的影响下才说出来的话,但是他仍被伤害到了,还没等他说话,底下看到他带走特埃莉的人都对着他吼叫着,而他们说的全都是提图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话。
“你真的以为你很强吗?你那队长的身份还不是你的姐姐授意给你的!明明我儿子比你优秀多了!”
什么?提图斯茫然地看着他,发现他居然是自己副队长的父亲,只见之前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人却对自己吐露出如此恶毒的话语。
“你怎么连送礼物都是一群一群的送?你连样子都不装一下的吗?”
“你真的爱我们吗?你的眼睛里真的看见我们了吗?你真的能成为保证墨忒繁荣发展的成长吗?”
我当然爱。可是这么简单的四个字提图斯却犹豫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诅咒的影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
底下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每一句话都让提图斯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自己想象中的优秀,怀疑自己在别人的心里是否真的像表面一样受到爱戴。
“那些是被负面夸大了的话,不要相信!”余光瞥见火马上失魂落魄的两人,杰西娅大声说道:“现在你的城民受到了伤害,作为城主的儿子、未来墨忒的继承人,你难道不应该站起来保护他们吗?!”
“你爱他们,你当然爱他们!你不是记得每个警备队的队员、记得他们的家人?明明巡逻是队员的事情,但你仍要每周都亲自巡逻,不正是因为你爱这座城市吗?!”杰西娅大吼道:“告诉我,墨忒城墙上有几块砖?墨忒城里有几个人?”
“十七万八千八百块,五万三千零四百一十七人······”提图斯喃喃道,他猛地抬头看向杰西娅,从她眼中看到了耀眼的火光,“我记得科里亚,他是我最优秀、最看重的副队长;我记得特埃莉、记得米西林、记得所有受过伤害的女孩,所以我希望通过送礼物的方式弥补她们;我记得······我记得!”
就好像拨开了云雾终于见到了璀璨的繁星一样,提图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眼睛如此清晰地看到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即使雾气浓厚,他仍能清晰的回忆起每一个市民的模样和性格,知道他们的烦恼和愿望······他当然爱墨忒城,当然爱墨忒城里的人。
“久等了,杰西娅!”一匹水做的马破开浓雾而来,恩泽那骑在那匹马上,手里的弓箭直指天空上的那个人。
提图斯放下特埃莉,抓起一旁比赛用的弓箭也朝恪扎恪射去。提图斯坚定地朝杰西娅点点头,杰西娅见他摆脱了诅咒的影响笑了笑,只是她没有时间再去找特埃莉了,而且对方看起来受到了很深的影响。
当务之急的是要解决这个恪扎恪······杰西娅这么想着,把手中的圣杯五和圣杯王牌叠加在一起,顿时深邃清澈的水就包裹住了恪扎恪,其中圣杯五里面蕴含的悲戚和痛苦挥散在空气中,杰西娅张开嘴就能尝到苦涩的味道。
“不是因为我们背弃了神明,祂才抛弃我们的,是祂先放弃了我们。”
这一句话直接戳到了恪扎恪的心,他愤怒的反驳杰西娅,被圣杯王牌加持的圣杯五顿时引导出了恪扎恪的情绪,让他被悲伤和痛苦所包围。跌宕起伏的情绪导致他的魔法并不稳定,防护罩上出现了一个缺口,杰西娅见状直接砍了一剑下去,顿时防护罩就像是玻璃一样碎了个彻底。
没有垫脚的杰西娅失去平衡摔了下来,被恩泽那及时接住。提图斯此时也飞到了恪扎恪身边,一脚直接把那个他踹了下去,恩泽那则朝他射去了第二箭。箭矢上覆盖了一层神圣的、不容亵渎的气息,箭矢划破黑雾,留下一根根洁白的羽毛。
“正义?”杰西娅趴在恩泽那的肩上说。
恩泽那把杰西娅放在水马上,自己则走到了恪扎恪身边,拿起被箭矢定在地板上的大阿卡纳。那是一张半透明的,上面是一把黑色斑驳的巨大剑身,上面掉下了许多黑色的碎屑的牌。
“你偏执的审判玷污了这张牌,你不配拥有它。”恩泽那嫌恶地说,甩了甩手中的牌,地上的人还在尖叫着,但他的诅咒已经被大幅度削弱,周围的人们面面相觑。
等到杰西娅把提图斯屁股底下的权杖王牌和权杖侍卫收回来之后,那张“审判”已经被恩泽那解决了,透明的牌身上留下了一个天平,左边是一根白色的羽毛,右边则是空荡荡的,似乎在等待着被摆上新的东西。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没想到那个恪扎恪还留有后手,居然把自己传送走了,气得杰西娅差点拿铲子掘地三尺去找对方。
等到一切都解决之后,大家各怀心事地回到了游鸟旅馆,提图斯没有回去自己家,反而在恩泽那身边仔细询问塔罗牌的事宜。特埃莉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着关上了房门,杰西娅也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坐在屋檐边晃着腿看星星。
等提图斯和恩泽那聊完之后路过院子时,听到了铃铛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是杰西娅,她腿上的铃铛正敲击在一起。
“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提图斯学着杰西娅的模样,跳上屋檐坐在了杰西娅身边。
“挺难过的,原来爱是一种会被怀疑的东西。”杰西娅嘴里嚼着糖,有些含糊不清的说:“不过你的爸爸妈妈就很好,根本都没受到影响。”
听到杰西娅的前半句话时提图斯还想笑,等到她说第二句话,提图斯反而沉下脸色了,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因为他们之间的爱不纯粹。”
杰西娅疑惑地看向提图斯,提图斯看着她单纯的脸,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自嘲地笑笑说:“我的父母不是自己选择在一起的,而是我的祖父母的安排。他们是商业和政治的联姻,他们的爱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你看到的只是他们伪装出来的样子,因为他们是城主和城主夫人,他们的感情也不是属于他们彼此的东西,而是一种需要展示给民众看的一种——表演。”
见杰西娅越来越疑惑,提图斯继续说:“他们差不多就是墨忒城的一种象征吧,如果他们天天吵架的话,民众也会人心惶惶的,所以他们总是装出很恩爱的样子。不要那么惊讶啊,我还没说完呢。其实我爸爸还有几个侍妾,所以我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但是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就剩下了我和我大姐吗?”
杰西娅沉默地摇摇头。
“因为他们都死了,死在了我们兄弟彼此之间的争斗中。未来一定要有人继承墨忒城,所以我们都为那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我小时候也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的,直到我的一个弟弟试图把我从最高的烽火台推下去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感情了。”
“可是······为什么?”杰西娅难以置信地低声说,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疑惑。
“因为利益啊。”提图斯摇摇头,跳下屋檐之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只有你没有受到影响的原因吧。”
“那你呢?你不喜欢我吗?还是说更喜欢特埃莉?”杰西娅问他,提图斯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喜欢吧,都挺喜欢的。你的性格和她的样子,都很好。”说完之后提图斯又笑了笑,他像是在笑自已,几乎笑弯了腰,“就像我说的那样,爱是有目的的,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故事很有趣,我很感兴趣。喜欢特埃莉是因为她是一个足够合适的人选成为未来的城主夫人,也因为她家的背景和她本人的相貌。我父母也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维护墨忒城并让它繁荣昌盛。”
说完提图斯就离开了,留给杰西娅一个孤傲又落寞的背影。
又过了几个小时,杰西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冷风中变得冰凉,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一样。
良久,恩泽那在她身边坐下。
“为什么呢?”杰西娅没有看他,像是在自说自话,“我第一次感到挫败。我没有抓住那个恪扎恪,没有解除大家的诅咒。”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我好讨厌权杖、讨厌权杖和圣杯一起用时迸发的蒸汽,这会让我想到婆婆,想到约恩村。每天晚上我都在问星星,是因为我的体质才让我幸免遇难还是我的体质招致了灾祸?我在那场流火中存活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杰西娅拿出怀里藏着的牛角梳,珍重地摩挲着,“我是被婆婆捡回去的孤儿,我永远感谢她,我也相信她是毫无保留地爱我的。就算我在路上遇到了那么多事,看到过那么多破裂的感情,我仍认为爱是世界上最诚挚、最伟大、最纯粹的东西。她让一个人用尽全部去抚养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孩子,让我遇到了你们。”
“难道我看到的都是假象吗?难道爱真的是一种有目的的东西吗?”
恩泽那听着杰西娅的话,叹了口气。他刚刚已经从提图斯口中了解到了全部事情,当时他恰好不在墨忒城,没有受到诅咒的影响,但他也清楚杰西娅是怎样的人,也预料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当然不是,大部分都是真假参半的吧。”恩泽那说:“而且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对吗?”
杰西娅愣了愣,点点头说:“我还挺喜欢提图斯的,但是他似乎更喜欢特埃莉,他当然会更喜欢特埃莉,谁不喜欢特埃莉呢?我就是,有些失落。”
“特埃莉漂亮、温柔、是个大魔法师,实力强劲,大家都喜欢她,我也是。只是有时候我会觉得大家喜欢我很累,因为他们总是要先害怕或者可怜我身上的伤疤,总要‘照顾’我的感受,可是我希望大家看到的是我这个人啊。”杰西娅恹恹地说:“提图斯也是,他其实挺看不上我的,我清楚地记得当我说出我来自一个连桌子都没有的家庭时藏在他表面下深深的怜悯和一种俯视我的优越感。难道我本人就比身上的这些标签更难接受吗?”
“我也挺嫉妒特埃莉的,她那么漂亮、那么优秀,帮你把阿诺路德管理得那么好,有富裕且疼爱她的父母,有那么多漂亮衣服······对不起,我很爱婆婆,可是我也经常想如果我能拥有特埃莉那样的生活就好了。”
恩泽那沉默了一会,认真地看着杰西娅和她几乎要落下泪水的眼睛。
他斟酌了一会,说:“特埃莉跟你说过,我一开始是只有一个人的,当时我就是在墨忒的酒馆里招募到了特埃莉,但她肯定没告诉你我怎么招到她的。她一开始根本不信我,我只好一遍遍解释,还展示了手上的塔罗牌,最后还是因为被城主下了最后通牒她才加入了我。”
“在墨忒之前我已经走过了十几个小城镇和村庄,所有人都在嘲笑我不自量力,后来特埃莉、阿诺路德、艾杰、艾薇······他们都加入了我,那一刻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包裹了我。但我却辜负了他们,我害死了阿诺路德,还差点让这个团队分崩离析。每当看到团队里有人受伤时我都会想,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呢?我不该把他们拉到这个队伍里,不应该把他们带到这条路上。”
“但他们包容了我,我很感谢他们。不只是我,大家都不是完美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缺陷和困难。特埃莉是被迫赶出了墨忒城,而她一开始根本适应不了在路上的生活,艾杰和艾薇则是由于家境的变化,被继父从小虐打,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游商家庭破碎在雾区之外,在外面流浪时加入了我们。大家都不是轻松地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了万般险阻才站在这里,为我们共同的目的前进。”
“杰西娅。”恩泽那揉了揉经过一番战斗已经变得凌乱的头发,温柔地说:“你也是经历了许多事情才站在这里的,一路上餐风露宿,受了不少苦吧?但是你一点都不害怕不是吗?你是那么坚强、那么勇敢的女孩。”
“当你选择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优秀了,也许我们都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完美,可我们仍站在这里。难道这些是神赐予我们的吗?不,这是我们自己一步一脚印走出来的。”
“我有时候也会想怎么世界那么不公平啊,有的人就是天生的魔法师,挥挥手就能沟通世界万物,而我自己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我仍想走这条路,所以我用我的努力去挣每一块支撑我走上这条路的路费,去挣得每一个能够成为伙伴的人。等到我走到更多的地方之后发现,原来也有很多人像我一样是没有被神看到的。”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些人是被神明厌恶的,他们过得从来就不是顺逸的生活,你会嘲笑他们吗?”
杰西娅摇摇头,恩泽那大笑着说:“当然!因为我们都是从那种不顺逸的生活中走出来的啊!即使我们是不被宠爱的又怎样,我们照样站在了这里,阿诺路德是我从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里打拼出来的,你也是我向世界挣得的宝贝。你肯定也有属于自己闪闪发光的东西,你的勇气、你的坚定、你的不屈······所以,我们生来就是不被关注的又怎样?我们还能去努力地跟世界挣得属于自己的偏爱!”
一阵夜风吹过,杰西娅听完恩泽那的话之后,恍然大悟地站起身,在屋檐边走动着,最后张开上手在屋檐尖角上闭着眼享受风。恩泽那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就这样摔下去了。
“谢谢你,恩泽那。我不迷茫了、我不疑惑了!这就是我走上这条路的初衷啊!这是我所热爱的世界啊!我爱这璀璨的星空、爱这清新的花香、爱这袅袅的炊烟、爱这凉爽的风!“
她踮着脚在屋檐尖上转了一圈,像是要往前走一般抬起脚,挂在脚踝上的铃铛在星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兴奋地说:”即使在那样的诅咒之下我的心也不曾动摇,就像婆婆爱我一样,原本我只是一个孤儿,可能根本活不到这个年纪。但是婆婆来了,她把我带了回家,这是不是世界给我的一个小小的偏爱?我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我要怎么做,我要去向这个世界挣得爱,就算这份爱是有目的的、是不纯粹的,我仍要主动去爱,因为我就是这样走上这条路的啊!”
“我不会再去疑惑别人对我的看法、对我的喜欢和爱,因为我终究会挣得他们的爱,他们最后还是会爱这样毫无保留爱着他们的我!”
恩泽那欣慰地笑了笑,连忙伸出手去拉杰西娅的手。但杰西娅像个孩子一样在屋檐边小跳着,似乎对自己身边的危险情况一无所知一样,他有些担忧,走上前把她拉了下来。
“谢谢你,恩泽那!你是我遇到的除了婆婆之外最喜欢的人了!”杰西娅笑着说,星光闪烁在她的眼睛里。
恩泽那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跟着她眼睛里的光而颤动,“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杰西娅愣了愣,说:“第二吗?”
“虽然我没有受到诅咒,但我还是觉得在诅咒之下这句话似乎不太合适,等诅咒解除之后我会认真地告诉你答案,到那时你再回复我吧。”说完,恩泽那就牵着杰西娅的手把她送回了房间里,留下面颊通红的她呆坐在床铺上。
第二天在杰西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恩泽那就敲定了提图斯加入阿诺路德的事宜,然后就是迅速的告别会,好像一眨眼杰西娅就骑在马上跟着队伍出了城。提图斯还在自己身边数着手上的牌,杰西娅瞄了一眼,瞬间被他手上的好几张大阿卡纳和小阿卡纳闪瞎了眼。
“你这牌也太多了吧。”杰西娅张大了嘴,头都要埋进提图斯手上的牌里,“哇——难怪我都没捡到过星币组,原来都在抱墨忒城的大腿吗?”
提图斯嫌弃地推开杰西娅的脑袋,收起牌说:“你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杰西娅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根本不羡慕,然后摸了摸胸口的布包。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自己的牌里面多了好几张小阿卡纳和一张“月亮”,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浩劫将至”
她认出来了那是伊乌利苏的字迹,不清楚他是昨天那个恪扎恪的同伙,还是单纯来给她送牌的,但她总有一种预感,他们最后总是要打一场的。
“来统计一下我们手上的牌吧。”恩泽那骑着马走到他们身边,“阿诺路德的牌都在我身上,现在有魔法师、正义、审判和隐士,小阿卡纳的话宝剑三张、圣杯四张和五张权杖。”
“我有四张大阿卡纳,命运之轮、力量、战车和月亮,小阿卡纳二十一张,宝剑四张、权杖九张和圣杯八张。”杰西娅掰着手指数了数,然后点点头说:“没记错。”
“皇帝和皇后,我姐给了我一张节制。星币一组十四张牌,别的没有了。”提图斯似乎有些疑惑,“我姐居然也有一张牌。”
杰西娅耸耸肩说:“大家都有秘密嘛。”
“接下来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提图斯曲起指节敲了敲杰西娅的头,“怎么判断去哪里找牌啊?”
恩泽那撇了一眼提图斯的手,淡淡地说:“大阿卡纳彼此之间是有感应的,不用担心,现在我们去祁蓝鹤地拿到剩下的两张身份牌。”
“祁蓝鹤地?”提图斯若有所思,祁蓝鹤地虽然在繁荣程度比不上墨忒城,但是它确实整个拉莱特孤岛群最受新神关注的地方,里面全都是新神的信徒,在墨忒人眼里那都是一群狂信徒,“拿教皇跟女祭司?”
恩泽那点点头,喊了杰西娅一声一起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提图斯从恩泽那身上感觉到一丝莫名其妙的敌意,但是又对它摸不着头脑,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走。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马车上,特埃莉打开了帷幕,露出了一张憔悴的脸。
她静静地看着离开的三个人,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前往祁蓝鹤地的路途不太顺利,他们大大小小经历了几乎四次天灾,米娅、艾薇都受了重伤,不得已恩泽那把阿诺路德佣兵团分成两批,恩泽那、特埃莉杰西娅等没有受伤的人继续前往祁蓝鹤地,剩下的则由艾杰担任队长护送回去墨忒城。也许这就是伊乌利苏说的浩劫吧,杰西娅远远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想。
但噩梦从未停歇,它不仅是每日提心吊胆地提防下一场灾难,更是现在拦在他们面前的、前两个月才见过的人——那个给墨忒城设下诅咒的幽灵。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提图斯唰一下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剑尖指着对面浑身散发着黑色烟雾、已经完全看不清身形的人。
“不对劲,杰西娅,后退。”恩泽那拔出身后的长刀,锋利的刀身划破空气稳稳当当地拦在所有人面前,他动作迅速直接把正义、权杖八和宝剑侍从附着在刀上,“特埃莉,警戒。”
“特埃莉?”恩泽那没有听到杰西娅和特埃莉的回复,暗道不好,反身一刀往身后劈,但还是来不及。他一刀劈在了一团黑色的、粘稠的雾气中,被包裹在里面的特埃莉虚弱不已,另一边的杰西娅则是跳着脚用手上的宝剑胡乱砍着。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传出来,难怪刚刚自己跟提图斯都没有发现异常。
“什么?杰西娅和特埃莉怎么?”提图斯跟着恩泽那的动作转头,却只看见被关在浓雾中的两人惊讶道:“你死定了!我一定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此时提图斯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跟风采了,学了一句杰西娅骂人的话就拿着佩剑踩着一地的星币牌组就朝对方冲去。恩泽那则跟在提图斯身后,时不时替提图斯挡下一些试图偷袭他的雾气。
阿诺路德剩下的两名团员跟在了恩泽那的身后,他们跟特埃莉的关系很好,见她被困在黑雾牢笼里更是怒气高涨。
“哈、哈哈哈哈!”那个恪扎恪狞笑着,他只是一挥手,提图斯就被直接掀翻,黑雾把他扔出去老远,他一身昂贵的衣服在泥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恩泽那经验十足,迅速反应过来把刀插在了泥里,避免自己也被掀翻出去,但是恩泽那身后的两人默契地相互扶持着抗下了这次攻击。
只见恪扎恪手心朝上,虚虚合拢几根手指之后猛地收紧,顿时把最高战力恩泽那困在了原地。黑色雾气渗透进了他脚下的泥土里,变成一滩正在冒泡的黑色沼泽,而从沼泽地里伸出的两条黑色的链条抓住了恩泽那的一只脚和两只手,把他牢牢地困在了原地。
见此情景,特埃莉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想要朝恩泽那走去,但是黑雾瞬间限制住了她,让她脱力地摔倒在地上。她低声喊着恩泽那的名字,“魔法师”的光辉在她袖口闪烁着,可那些光点瞬间就被黑雾给覆盖。杰西娅冲过去为她驱散掉围绕她的雾气,权杖王牌的火光忽暗忽明地跳动在黑雾牢笼中。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检测一下忠义,如何?”那位恪扎恪靠近了恩泽那,手一挥杰西娅和特埃莉就瞬移到了恩泽那身边,“我可以放了她们其中一个,看你们的选择了。”
“我全部都要,你给我滚远一点!”金灿灿的光辉朝他射去,提图斯一次性使用了整组星币牌组的力量,闪烁的灿金色光芒刺眼夺目。
但对方只是一个抬手就抵挡下了提图斯的所有攻击,接着再在恩泽那的脖子上绑上了一根黑链,迫使恩泽那低头。火红的短发落了几根进他身下的沼泽地里,沼泽已经吞没了他半跪在地上的膝盖跟脚踝,估算着差不多十分钟就能把恩泽那完全吞没了。
此时那个可恶的、像个恶魔一样的人却还不满足,他弯下腰对被传送到自己身边的特埃莉说:“他就要死掉了噢,你不说些什么吗?”
特埃莉看着心爱的恩泽那狼狈不堪却仍挺直了背脊骨地半跪在哪里,双手不断扭动试图挣脱枷锁的束缚,闭上了眼睛痛苦地落下了眼泪。
就在此时,刚被掀翻的两人其中有一个高声喊道:“我选特埃莉、我选她!”
所有人都惊诧地望向了他,恩泽那更是怒吼道:“不要听他的话!”
“太迟咯。”那个恶魔利用黑雾抓起他,把他放在了特埃莉身后,愉悦地笑着说:“被更多人选择的那一方就能活下来包括选择她的人!继续吧!说出你的选择!”
“选杰西娅,保持一比一平!”恩泽那咬牙切齿道,他看不见究竟是谁选择了特埃莉,但他已经不在乎了,“我弃权,我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伙伴!”
“选我!如果不选我,恩泽那也会死。”与此同时,特埃莉尖叫说道,杰西娅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吓得后退几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面前的人是那么陌生。
“特埃莉!”恩泽那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咆哮道:“你在说什么?!”
特埃莉露出一个比哭泣还要难看的笑脸,颤抖着说:“如果你弃权,他不会放过你的。”
恩泽那气得浑身发抖,身上的三根链条绷紧颤动着,发出一阵阵嗡嗡声,“——那我宁愿死。”
“我知道,所以我劝的人一开始就不是你。”
此时,提图斯才注意到之前还没做选择的人已经站在了特埃莉身后,目前最后一票在提图斯身上,但是无论提图斯站在谁那边,杰西娅都是必输的局面。特埃莉清楚、杰西娅也清楚,场上的所有人都清楚,特埃莉沉声说:“科伦,我们在是站在同一高度、同一阶级的人,你就应该站在我身边。”
说完她顿了顿,再在自己上一句话上加上新的筹码:“你不会死,还会······还会得到一位称心、合格的妻子。”
但提图斯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荒诞,他站起身,冷眼看着特埃莉,一声不吭地站在了杰西娅身后。
杰西娅有些意外,她隔着一层黑雾与提图斯相望,那双紫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怒火和一些复杂的情绪。杰西娅掏出身上所有的牌,试探性地朝黑雾伸出手,果然黑雾没有阻止她,她把牌强硬地塞进了提图斯的手心说:“提图斯,去哪儿吧,没有必要把性命浪费在我身上了。”
听到杰西娅的话之后,提图斯的愤怒达到了顶峰,他死死拽住杰西娅想要收回去的手一字一句的说:“你的命怎么就叫浪费了?!你还有之前骂我的神气吗?你不是爱这个世界、爱我们所有人吗?那就活下去,就算我们抛弃你、折辱你,你都要活下去!”
“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好累啊!”杰西娅试图挣开提图斯的手,可是他的手就像是烙铁一样牢牢地按在杰西娅的手心上,“都是假的!什么友情、爱情······都是骗人的,一旦有了危害到自己目的的情况就毫不犹豫舍弃的······真的是我想要的感情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我再怎么努力也挣不到任何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对不起,杰西娅。”特埃莉低着头,金色长发散落在她的肩膀上,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我很喜欢你的,只是······”
“我知道了。”杰西娅背对着特埃莉,看不到她脸上挣扎又绝望的表情,“提图斯——”
“他说的对,你不应该放弃。”
霎时间,黑雾被迅速驱散,恩泽那重重地往前摔,在彻底摔进沼泽里时他反应了过来,借助宝剑的力量从沼泽里走出来。杰西娅诧异地回头,看到了一个披着一件银灰色长袍的熟悉身影,兜帽随他落地的动作滑落,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长发和一双冷冽的灰绿色眼睛。
提图斯率先松开杰西娅的手,把牌重新郑重地放回她的手心,拿出星币牌组重振旗鼓朝那个恶魔冲了过去,恩泽那紧随其后。
“······是你!”看见了伊乌利苏之后,那名恪扎恪操控着所有浓雾袭击伊乌利苏,却被他轻松地躲了过去。
杰西娅楞一下,攥紧了手中的牌,咬咬牙催动“力量”跟了上去。
但是对方的力量太强大了,即使集伊乌利苏、恩泽那、提图斯和杰西娅的力量都不能抵抗。伊乌利苏身上勉强还算整洁,恩泽那身上已经是血和泥土混杂斑驳在他身上,被他手上的权杖牌组烤得干裂,就像是一块块布满裂纹的铠甲一样。提图斯的状况也不算好,他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做工再精致的衣服都在提图斯一次又一次挣扎着爬起来中破烂不堪,明明平时最看重自己的风度和仪态的人现在也坚定地将手中的剑指向敌人。
杰西娅看着伊乌利苏、恩泽那还有提图斯,原本有些摇摆的心再次坚定,她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冲在了最前面。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即使杰西娅感觉到自己还能再站起来,自己身上的、手上的、灵魂上的火焰还能再燃烧起来,沉重的脚步和混乱的眼神却让她止不住地急促喘息,她甚至看不清她要前进的方向。她只看到一把黑色的、由黑雾组成的镰刀正朝她身上砍来,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挪动身体了。
时间在那一刻似乎停滞了,杰西娅能清楚地看到那把镰刀缓缓朝她袭来的动作,身边人的喊叫声和怒吼是那么的遥远,杰西娅有些释然地闭上眼。
婆婆,我来啦,对不起没有走完这条路。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落在她身上看,杰西娅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堆灰烬消散在空中。就像是一场梦一样,那些雾气变成了灰烬飘散在空中,刺眼的阳光就这样毫无阻拦地洒在了所有人身上,包括被恩泽那抱在怀里半只手臂都被莫名烧伤的特埃莉。
她挣扎着,衣服上浸满了冷汗,每一片肌肤、每一块骨骼都在颤动着。特埃莉大口喘气着,她颤抖的手试探性地伸向恩泽那的脸,却在半道坠落,晕死过去。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几乎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图斯第一个反映过来,他感觉到自己原本飘忽不定的心逐渐稳定,那种对所有感情都不信任的感觉消失了,“他死了,诅咒消失了!”
伊乌利苏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蹙眉说道:“她强行借用了魔法师的力量,粉碎另一张大阿卡纳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杰西娅呆滞在原地,她似乎还没反映过来什么,“那她付出的是什么代价?”
“燃烧的半截灵魂。”伊乌利苏带上兜帽,阴影下的神情看不清,“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
“不,在失落之地开着一种花,它能活死人、医白骨。”恩泽那低垂着头,紧紧握着特埃莉的手腕,他能感受到手心下的血管在沸腾。
“失落之地?”提图斯思索着,不确定地说:“旧神荣光吗?先不说旧神还会不会回应我们,光是去哪里都要费上好几个月的功夫——”
恩泽那却打断了他,苦笑着说:“我又怎么会放弃她呢?我们是朋友、是伙伴、是战友,她为了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背弃伙伴的罪人,难道我还要让她再受到这种苦难吗?”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沉重的气氛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上气。
杰西娅半跪在恩泽那面前,她的眼睛就像是落下余晖的黄昏一样棕红无光,“去吧,带着所有人去吧。剩下的路,我会替你、替阿诺路德的所有人走完。”
提图斯看了一眼之前选择了特埃莉的两个人,点头同意道:“你们快马加鞭送特埃莉去,我跟杰西娅继续去祁蓝鹤地。”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恩泽那说,藏在他腰侧的塔罗牌一一飞到了杰西娅面前。其中属于特埃莉那张“魔法师”的透明牌身已经变得半透明,原本在其中流动的银河变成了一道道曲折的焦痕,杰西娅拿过那些牌,刚要起身就被恩泽那抓住了手,“这里还有两张。”
只见恩泽那拿起特埃莉的手,翻开她的手掌,一张透明的、一只通体漆黑的羊角怪物端坐在正中间的牌和一张透明的牌,其中一个浑身伤痕被倒挂束缚在树上的人直勾勾地盯着杰西娅,他的眼泪从额头滑落没入发根,最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恶魔和倒吊人。”伊乌利苏迅速判断出来特埃莉手中的牌的身份,但他并不感到意外。
杰西娅郑重地拿起那两张牌,虔诚地抬起特埃莉的手落下一吻,“你的选择令我伤心欲绝,你的决断令我痛苦万分,但我仍爱你。愿你一路顺逸,不再被尘世烦扰。”
特埃莉没有回应她,但杰西娅知道特埃莉的回答。恩泽那最后抬起头,那双始终洋溢着火焰的眼睛如今却像是在大雨瓢泼中挣扎的火苗,忽闪忽灭。一样的疲惫和痛苦出现在他和杰西娅的眼睛里,他们相顾无言,恩泽那嗫喏着说:“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跟你说,在诅咒结束之后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吗?现在我告诉你。”
恩泽那说:“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赤子之心,即使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中的爱你,即使你再努力也挣不到想要的宠爱,你会爱自己,爱那个不断燃烧着去爱整个世界的自己。”
但恩泽那和杰西娅两人都十分清楚,这根本就不是恩泽那之前想要对杰西娅说的话。但杰西娅十分感谢恩泽那,选择告诉她这番话,了却她的心愿又给了他们两人一个体面的告别。
杰西娅和提图斯帮忙整理恩泽那他们的行李,失去特埃莉魔力支撑的箱子里掉落了不少物资和漂亮的裙子,但是没有一个人抱怨,都沉默地收拾好了。他们在一段路口告别,杰西娅看着恩泽那的背影想起了清晨时的营火,总会在炽热燃烧了一夜之后重归平静。
最后他们拯救世界的队伍里只剩下三个人,伊乌利苏在杰西娅跟自己告别的时候选择留了下来,多少给了杰西娅一点慰藉。
祁蓝鹤地并不难找,难的是路上经过的城镇村庄中人们对他们的态度。越靠近祁蓝鹤地,周围信新教的人就越多,杰西娅这个三人小队里一个是来自旧神时代的恪扎恪幽灵,一个是来自不信教的墨忒城公子,剩下的那个是对这些宗教争斗一无所知的乡野孤儿。
好几次他们前脚进了雾区后脚就被村民给赶了出去,只好露宿雾区外的野地里,提图斯根本没受过这种委屈,气得牙痒痒,一路上都在抱怨。伊乌利苏倒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毕竟他早就习惯了。杰西娅却感到十分为难,因为在他们这个三人队伍里只有杰西娅是被同情的而不是厌恶,他们因为杰西娅是孤儿、而且穿着古朴而特别优待了她,但这种区别对待只让杰西娅感到讽刺。
“只要过了这片雾区,就到了祁蓝鹤地。”伊乌利苏拉了拉兜帽,让自己的样貌被遮得更严实。
杰西娅焦虑地说:“必须要经过这里吗?里面城镇里的人会不会不让我们过去啊?”
提图斯有些阴郁地扯了扯自己的因为长途跋涉而一撮一撮黏在一起的短发,脸上满是不虞说:“那就闯过去,我快受够了!在墨忒城还没人敢这样对我······果然信教的都是疯子!特别是那些低贱的农夫,家里没人教授他们礼仪吗?!”
说完之后提图斯意识到不对劲,对杰西娅连连道歉,杰西娅盯着他看了一眼,“跟农夫呆在一起确实委屈你,还别说是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
撂下这句话之后,杰西娅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雾区,伊乌利苏跟在她身后。提图斯一脸懊悔地甩了下脑袋,低声骂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一般来说这种雾区的进出口都是有人在外面守着的,可是等他们走到里面了还是连一个人也没有。房子的门是敞开的,杰西娅从窗户里看了一眼,里面没有人,提图斯和伊乌利苏走到杰西娅身边摇摇头,表示他们也没看到人。
“好奇怪,现在才刚清晨呢,他们不在家、也没有人赶集和做农活,人都哪去了呢?”杰西娅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总觉得胸口上的“月亮”在隐约发烫。
伊乌利苏沉吟了一会说:“也许去祷告去了,有些信徒的习惯是先去祷告在开始今天的生活。”
“所以我们应该去祭坛?”提图斯接着说:“在这边,我有看到标识。”
三人齐齐走向提图斯说的地方,远远地他们就看见了高大的库米神像,他是收获之神,是被农民们追捧的对象。可下一秒,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提图斯甚至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干呕。
那是一幅称得上是人间炼狱的场景,“恶魔”从杰西娅身上飞出来,它似乎是嗅到了同伴的味道,杰西娅跟着他,最后停在了库米神像面前。杰西娅弯腰,在恶魔的指引下在库米神左手握着的长镰刀下拿起一张透明的牌。
一把硕大的镰刀横在牌的中心,把牌分成了上下两半,上面一半是有血肉的人,下一半则是惨白的骷髅。这是“死神”,但究竟是谁杀了这些村民?
提图斯脸色惨白地越过那些尸体,根本不敢看他们。他走到了杰西娅身边,开始观察神像,在神像握着的镰刀上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
“夹竹桃······?”提图斯喃喃自语道,猛地附身去嗅镰刀上的味道,“这是夹竹桃和克兰!这两种东西都是剧毒的毒物,克兰甚至还有很强的致幻效果,这神像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止。”伊乌利苏不害怕尸体,他在多年的流浪生活中见过太多了,他蹲下去仔细地检查这些尸体,发现他们的身边都散落着杯子,有的杯子里还有未干涸的水渍,他拿起来闻了闻,“他们都喝了这种毒药才死的,这些毒药被参在了牛奶中。”
“故意投毒?”杰西娅深吸一口气,把“死神”和“恶魔”都收了起来。
提图斯却疑惑地说:“不太可能,这两种毒物的味道很明显,毒死一两个不认识的很正常,但是这么多人一起毒死的概率很小,他们像是在庆祝什么事情。”
神像面前倒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有的甚至是抱着孩子一起躺在了地板上失去了气息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美味的食物和美酒,这些村民们穿的也很漂亮,像是去参加什么活动一样。
伊乌利苏像是明白了什么,找到被围在正中心的神父,扯开他的衣服翻找着,最后找到了一封信。
“旧神降罪······为给予神明属于信徒的力量,莱雅村自愿为库米神奉上全部。”
“什么意思······?”杰西娅和提图斯听着伊乌利苏的话,只见他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都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村庄因为某种事情,决定用集体自杀的方式献祭给神。杰西娅崩溃地跪坐在地上,伸出手盖上了一个孩子瞪大的眼睛,她抬头看像库米神像,只见他无神的眼睛里落下了一滴泪水。
这是多么讽刺又滑稽的一幕啊!
圣洁的神明脚下匍匐着祂的信众,他们的生命均自愿被神明的镰刀所收获。
“有问题,有问题。”提图斯喘着气,脚下的铁锹一下又一下地填着土,“祁蓝鹤地里绝对出了事,否则外围的村庄不可能不去祁蓝鹤地找教皇而是自己在外面搞献祭。”
杰西娅搬来几块石碑,用宝剑的力量刻下几行字,作为墓碑。他们三个人花了两天才把莱雅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葬下,伊乌利苏干完活就离开了,剩下杰西娅和提图斯现在正在黑夜下围坐着并讨论这件蹊跷的群体自杀事件。
他们在这里呆了那么久,祁蓝鹤地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过,也没有人要进去。伊乌利苏不见影踪,提图斯在上次说了那句话之后还是第一次和杰西娅独处,有些紧张。
“等他回来我们就去里面一探究竟。”杰西娅撇了一眼提图斯,拿出一张圣杯,给提图斯倒了一盆水,“洗洗脸吧。”
杰西娅知道提图斯这个公子哥是很爱干净的,但是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之后身上就没几次是干净的,总是委屈了他。提图斯也不客气,就着那些水简单洗了下脸和头发。他们把村里的人都搬到了雾区外的一处平地集体下葬,此时正坐在草坪上看星星呢。
提图斯洗完脸后学着杰西娅的模样仰头看星星,沉默了一会说:“虽然场景不对、时间不对,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些话现在不说也许明天就没有机会了。”
然后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喜欢你,杰西娅。”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笑了,提图斯笑着说:“挺好笑的吧,但我是认真的。”
“一开始我对感情的态度就是很随意的、带有很强烈的目的性。我跟我的大姐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但是大姐的母亲去世得早,她从小就受兄弟的欺负。但是我知道大姐她的身手很好,完全可以报复回去,但是她没有,她实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她在等时机。”
“有一天,时机成熟了,她一举把那两个欺负她的兄弟全部弄死在武斗大赛上。父亲并不在意她是不是杀了他的孩子,他认为大姐是一个可塑之才,不顾姨妈的哭诉把大姐提拔成了警备队的人。我没有出事,因为我在发现她的身手好之后就有意无意地讨好她,最终也是有惊无险地活到了现在的年纪。”
“其实我也想过要求父亲保护的,但是他对我兄弟的死都能不追究,就因为大姐是个‘可塑之才’,那我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我不再妄想从他身上再得到什么了,我们都把自己的本相伪装起来,装得其乐融融的样子。”
“对特埃莉的关注也是因为她的相貌、家世和实力,我认为她真的很适合做未来的城主夫人。只可惜她心有所属,根本不搭理我。但我认识了你,你告诉了我什么叫真挚的感情,你让我看到了一种澄澈的、毫无保留的感情。从穷乡僻壤里开出了那么坚韧、那么漂亮的花朵——”
“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我仍要对你说。这一路上多亏你的照顾,我不想后悔,所以告诉你,我喜欢你。”
杰西娅并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之后她说:“但是你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多注意我不是吗?你从来都没有扔下对我的偏见,你清楚的知道我是来自一个穷困潦倒村庄里的野孩子。”
“可这些确实是我遇见你所看到的标签啊,这就是你的特质。你来自乡野,所以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感情带着最原始的质朴和真诚。但在这些特质之下,我仍看到了你的美好——”
杰西娅打断他的话,有些悲戚地说。
“所以你一开始根本就不会考虑我,倘若我们之间少了后面这段相处的时间,只在墨忒城的话,你只拿我当一个消遣而已。你偏爱姣好的外貌,偏爱富裕的家世,偏爱高贵的身份······偏爱与你门当户对的人。”
提图斯沉默了一会,最后点头承认道:“你说的对,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不会喜欢上你,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去挖掘在你身上这些标签之下的美好品质。”
“不只是时间吧,就算是有时间,如果不是最后队伍只剩下我们,而特埃莉又爱着恩泽那,你也不会去了解我,不是吗?”杰西娅把脸埋进曲起来的膝盖上。
“······我不想对你撒谎,所以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
提图斯拒绝回答,但是他们两人都知道提图斯的答案,杰西娅的背脊不断颤动,她哀切地问:“难道这世间的爱都是这样不公平的吗?人也好,神也好,都是更爱漂亮的、优秀的、身份尊贵的······难道他们就一定比我们这种普通的、平庸的、身份低贱的更值得被爱吗?”
没有人能给杰西娅答案,提图斯知道杰西娅不止是在问他的态度,更像是在问这个世界。如果是以前的提图斯,那么他会斩钉截铁地告诉杰西娅,的确如此,他们这种高贵的、优秀的、好看的生来就注定是要站在顶峰的。
可是现在提图斯却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这些话了,这一路上他看到了太多悲剧、太多因为天灾而痛苦挣扎的人,他其实自己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为什么有人生来就能登顶金字塔,而有些人在底层摸爬滚打一辈子甚至连塔底都摸不到。
那些尸体、那些颠沛流离的人,每一个都像是一块有千斤重的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提图斯的胸口,他沉重地说:“不、不是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值得被爱。也许一开始神明都是普爱众人的,人类也毫无保留的热爱着神明,只是人类文明发展太快了。我们掌握的东西越来越多,现在不用借助神明的手就能解决很多事情,人类开始自满,对神明创造的各种特性评头论足。”
“利益出现了,它让人类把这些特征区分出褒贬,以求更高的利益。人类的本能驱使我们去追逐它,这样疯狂的追求连神明都被蒙蔽了。”
“就像是我的父母一样,他们之间当然有爱,但这些爱不纯粹。里面参杂了利益、权力、**等等,就连我们兄弟之间的爱也不纯粹。我们在爱彼此之前先学会的是猜忌和怀疑,因为在学会这些之前去爱别人的兄弟都死了,为了活下去我不敢,我必须要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他们。等到我有实力保护自己之后,反而失去了爱的能力。”
杰西娅抬起头,看向提图斯,提图斯则坚定地回望杰西娅。
“就像是一盆清澈的白水,滴进了一滴墨水之后,除非换掉整一盆水或者加上好几倍的水,否则它都无法回到透明的样子。”
“人类的生命是那么有限,利益不可能平分,为了追逐更高的利益,人们主动去憎恶一些特征、主动去追逐一些特征,这样就只有少数人能得到更高的利益了。等到大家都认为这些人就应该得到这些时,我们再努力去成为少数人,利益来得就又快又轻松。”
“所以我们爱那些被赋予了褒义的特性和特征、憎恶那些被赋予了贬义的特性和特征。让原本平等又单纯的爱变得复杂又斑驳,即使爱这条路是如此崎岖又曲折的,我仍站在了你面前,向你诉说我所能向你表达的最纯粹、最热烈的爱。”
杰西娅的脑海里闪过一些回忆,一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回忆,她似乎在遥远的以前曾和某个人探讨过这样的话题,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却记不清了。她摇摇头,眼睛里盈满了泪水说:“不应该是这样的,爱、爱是最直白的!正是因为有爱,世间万物才会是这样百花齐放的!如果神明只偏爱某种特质,那么祂根本就不会创作出这样绚烂多彩的世界!什么丑陋、什么美丽,这世界上根本不应该有这样带着褒贬意味的词语,爱明明······明明是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才对!”
提图斯看杰西娅这样激动的样子,他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杰西娅那么强调爱的纯粹这件事,在他看来被情感占据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他爱着杰西娅,他为她的痛苦而心痛,说:“它曾经是,只是现在,有太多东西更加吸引人类了。金钱、权力、美食美酒······对它们的爱不算爱吗?算吧,只是其中的成分很复杂,单纯有感情是不行的,我们必须要拥有一个目标,才能爱得有章法。更何况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只为了爱吗?就算你再怎么爱这个世界、爱我们,我们却不一定、不,是绝对不会回复你同等的爱。”
“就像特埃莉,就像那些没有选择你的人。”
杰西娅不愿再听他说下去,疯狂摇头,但提图斯却强硬地掰开杰西娅捂着自己耳朵的手。
“你那么爱这个世界,爱你的朋友,他们有回复你那不求相当,至少零星半点的爱吗?没有。你是一个孤儿,世界没有给你带来父母、没有给你带来一个和平的、富裕的生存环境,它甚至还夺走了你唯一的婆婆;你的伙伴们在你和他人面前选择了特埃莉,她在你和恩泽那之间选择了恩泽那,就连我对你一开始也是带着偏见的。我才觉得奇怪呢,你怎么就能这么热诚的爱这个世界呢?”
杰西娅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提图斯,说完之后提图斯又感觉到有些后悔了,对他来说杰西娅这样像小孩一样天真的样子是很珍贵、也让人妒忌的,他对打破杰西娅的幻想而感到惭愧。
许久,杰西娅颤抖着说:“我不知道。”
她朝提图斯笑了笑,只是那份笑容里参杂的是提图斯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感谢你能在偏见下发现我的好,只是现在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再单纯的爱这个世界了。”
杰西娅朝星空伸出手,似乎是想要一个答案,迟迟未落下的泪水终于划过她惨白的脸颊,“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博爱,我不喜欢吃辣,讨厌坏人,只是在这么多事情之后,我有点分不清那些我讨厌的人是不是真的讨厌。究竟是我不爱它们才不去爱、还是因为世人不爱我才不爱的?”
提图斯沉默地看着那颗泪珠就那样滑过杰西娅的脸和嘴角,最后从有些泥印的下巴上跌落,迅速消失在地上,只在女主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反射着点点灰暗星光的划痕。还没等提图斯开口,杰西娅就低着头,匆匆说了句“抱歉”就离开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三人碰面,提图斯也没有从杰西娅嘴里听到回应,也许昨天晚上的那颗泪珠就已经是她的回答了吧。
一夜未归的伊乌利苏无视了杰西娅和提图斯之间尴尬的气氛,他们三人沉默地走进了祁蓝鹤地。一进去迎接他们的就是仓皇逃窜到他们面前的几个修女,杰西娅扶住一位修女堪堪要倒下的身体,从她混乱的言语中拼凑出祁蓝鹤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几个月前,针对新教的狩猎活动开始了,恪扎恪潜入了祁蓝鹤地和其他信仰新教的城镇散播新神陨落的谣言,原本随最近愈发频繁的天灾开始动摇的村庄更是人心惶惶,教皇为了找出藏在人群中的恪扎恪,怂恿祁蓝鹤地的人们开启了几十天的猎杀行动。
陆陆续续杀了不少人,但对方是不是恪扎恪大家并不知道,女祭司因为这些狂热且病态的列猎杀行动感到痛心,她多次向教皇提议停下,但却被教皇关进了牢狱中,最后死掉了。
教皇认为有恪扎恪混进了修女的队伍中,所以现在开始猎杀修女。
杰西娅听完之后气得浑身颤抖,提图斯站在了杰西娅的面前,拔出佩剑指着伊乌利苏说:“你的同伙干的?”
伊乌利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修女看到伊乌利苏身上的标志性长袍,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你跟他们是一起的吗?”杰西娅问。
伊乌利苏并没有回答,但是他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穿着和他一样款式长袍的恪扎恪,他们恭敬地朝伊乌利苏行礼道:“一切准备就绪了,圣子大人。”
杰西娅猛地抬头看他,满眼的不可置信,伊乌利苏则是背过身去,“你的仇人就在教皇殿,而我的同伴们确实有一个计划。”
“一个伟大的、改变现在这个可悲世界的计划。”
伊乌利苏张开双手,长袍的背后逐渐浮现出旧时代三位神明的神符,“当我集齐所有塔罗牌之后,我们就能让旧神时代重新降临!”
提图斯怒吼道:“旧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就算让旧神降临我们也已经不是之前信仰祂们的人了!”
可对方却对提图斯的话无动于衷,继续说:“所以旧神不需要你们这些背弃神明的人,到时候你们会成为被覆灭的存在,朱亚、璐璐薇和巴塔斯神明会重新为拉莱特创造新人类!”
杰西娅把修女挡在身后,像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个陪伴了自己半年多的人。但伊乌利苏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只用一招就把杰西娅和提图斯按倒在地上,杰西娅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之后震惊地看向他,眼睛通红地看着伊乌利苏拿走了他们俩身上的牌。
“太阳的力量······太阳的力量!约恩村的惨剧是你做的吗?!”
“我会在教廷尖塔上等你。”说完,伊乌利苏就离开了,再也没有给过杰西娅一个眼神。
他们带着修女藏到了一个仓库里,提图斯低声说:“振作起来。”
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身上的牌也被拿走了,现在杰西娅又是这样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他们根本就被伊乌利苏这一下完全击溃了,现在的他们孤立无援。
其实提图斯在那个诅咒墨忒城的幽灵死后就应该回去了,毕竟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解除诅咒而已,但是在那次之后他放心不下杰西娅,不忍心看她一个人走这条路才跟了上来。虽然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回不去墨忒城,但是被同行人背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窒息,更别提看起来就跟伊乌利苏关系匪浅的杰西娅了。
也确实如提图斯所想,杰西娅崩溃了,彻彻底底的。她难以置信自己一直信任的导师居然会这样对她,这种情绪比在化为灰烬的约恩村前和特埃莉的牺牲后更为干涩和苦痛。那种被猛地按进沼泽里,呼吸间全是粘腻的湿泥,用尽全力也挣不脱的枷锁和束缚······
修女醒来之后,带他们去了祁蓝鹤地里面的一处安全屋,里面有些不少在反抗恪扎恪时受伤的人。每日都有人被送进来,那些伤口没好全的人又要出去反击,以求救下更多同胞,提图斯也跟着去了几次,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蜕变了。
没有人对提图斯墨忒人的身份再说什么,现在在这里的人们,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随着恪扎恪的火力越来越猛,反抗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最终的解决方案仍是直接去教廷尖塔,但杰西娅却只是坐在地上发呆,根本不愿意出去。提图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杰西娅,但杰西娅就是听不进去,反抗军策划攻占教廷尖塔的日子将近,但杰西娅仍是这副模样,提图斯气得撂下几句狠话就跟在反抗军后面走了。
反抗军的强烈猛攻让恪扎恪对祁蓝鹤地里的其他人的控制没有那么严,偶尔杰西娅还能在窗户上看到一点点的星光,她这几天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些短暂的记忆碎片。
她在遥远又熟悉的记忆里看到了伊乌利苏,看到了他一本正经地为世人传教的样子,他是高贵的、爱着所有人的圣子。他是杰西娅见到的第一个拥有如此纯净灵魂的人,他是万人之上的光明圣子,他爱世人、爱神明、爱这世间万物,他是真正的博爱之人。
如果他是那样的人,为何现在却不惜牺牲这个世界的人都要去换那个已经过去的时代呢?杰西娅想不明白,她不想看到这些记忆,但它们总是肆无忌惮地侵占杰西娅的大脑,然后搅乱她的思想。伊乌利苏是最接近神明的信徒,他的博爱中带着圣洁的神性。
但他是人,注定拥有属于人的情绪。他遇到了杰西娅,或者说是活在旧神时代的杰西娅,前世之类的?杰西娅在梦中看到了自己遇到了伊乌利苏,和他聊天,与他相爱。梦中的自己更加自信、更加天真、更加毫无保留地爱着世界的一切,就像是一团专门为世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火星。
杰西娅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中总是能涌出如此纯粹的爱意,就好像爱已经是她对待这个世界的本能一样。圣子爱上了自己,不再拥有神性,人间的烟火气息感染了他。但这是不被允许的,教廷不允许、神明不允许、世人不允许,所以他被处死了。
梦中的伊乌利苏被高高悬挂在审判台上,教皇一字一句地细数着他犯下的错误,但每一条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最后教皇问他是否知罪时,他说:“我只有一项罪名,那就是学会了爱。”
说完,便被绞死在审判台上。
自己似乎就在台下,亲眼目睹了爱人的死亡。
然后呢?
噢,然后我就跟着他的脚步一起殉情啦。
“你似乎想起来了。”黑夜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杰西娅并没有感到惊奇,她换了个角度看星星。
良久之后,杰西娅问他:“你那么强大,又何必诱导我去收集塔罗牌呢?”
伊乌利苏没有开口,杰西娅接着说:“因为我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张牌,是吗?”
听到这句话,伊乌利苏有些意外的看向杰西娅,杰西娅只是望着星星说:“我只是比较天真,不是蠢。收集了那么多,我难道还推断不出这些大阿卡纳出现的契机吗?说到底还是情绪的力量,当**充斥了身躯之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能让塔罗的力量现身不是吗?恩泽那是怀揣着正义之心走上这条路的,所以正义会为他出现,特埃莉是有极高天赋的魔法师,而且为了救我们甘愿承担灼烧灵魂的苦难,所以魔法师和倒吊人都选了她。”
“我猜猜,我这样的人能配得上哪张牌?现在只剩下塔、愚者、星星、太阳和恋人了。塔是引起灾难的**师,太阳也已经出现了,就是它害死了婆婆,而且你也拿到手了。星星吗?明明我自己都过得乱七八糟,不可能是它······我也配不上愚者,我根本没有它那样的勇气,恋人吗?”
杰西娅自嘲地笑了笑,“也许吧,幸福美满的恋人并不是你的首选,像我这种充满了悲剧的才够资格吗?但很可惜我和提图斯是不可能的,恩泽那也离开了这里,你的计划要泡汤了。”
伊乌利苏终于开口了,他说:“还没有。”
他看着杰西娅,从胸口的布包中掏出了一串项链。上面超半数的宝石都已经坏掉了,其中挂在中心的是一枚断了半截的戒指。他有些怀念的摸了摸它说:“你应该也想起来了一些,虽然不多,但足够了。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
杰西娅震惊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伊乌利苏晃了晃,她听到了熟悉的碰撞声,“你已经拿到恋人的牌了?不、等下,你一直有完整的记忆?!”
此时杰西娅恍然大悟,这样吗?也是啊,他毕竟是圣子,他可比我这种“贱民”厉害多了。最后她沉闷地说:“随你便吧。”
伊乌利苏对她这个反应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些事情能对杰西娅造成这么沉重的打击,他说:“我认识的你可不是那么消沉的,快一个星期了你居然还没有站起来——”
“那是以前的事情,那是她,不是我!”杰西娅一听到伊乌利苏的那些话顿时炸了,她生气地说:“就算我们以前真的爱过也好,现在我们之间有没有感情也罢,那已经过去了,她已经死了!我也不是她!”
伊乌利苏顿了顿说:“不,我并没有把你当成她。一开始我跟你是一样的,我没有任何记忆。在那个河边,在那个村庄里,我对你说的话和感情都是真的。”“而且你也不需要和她比,就像你说的,她已经是过去的人了,现在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去谈论她。”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这个不平等的、不公正的世界!你我都只是牺牲品而已,难道惨剧只发生在你我身上吗?不、它发生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它无处不在。”
杰西娅问他:“那你不爱这个世界了吗?”
“不。”伊乌利苏答道:“我仍热爱这个世界,这一份心情,这一种悸动,都是曾经的你教授给我的。正是因为爱,所以才要对这个世界复仇。我要复辟原来的旧神时代,让这些不懂得敬畏神明的和信奉新神的人得到惩罚。”
“这怎么能叫爱呢?你仍把世人处于水火之中!”
“复辟旧时代,这样就能改正当时的错误,从而避免天灾的出现不是吗?”
“不是的!”杰西娅很激动的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是你教我的不是吗?我们只能向前走,怎么能往后退呢?”
“人当然不能,等我集齐所有塔罗之后,我就有了超越神的力量,就能做到了。”
杰西娅摇摇头,“那现在活在这个社会的人怎么办?他们就不应该活下去了吗?你不爱他们吗?”
“当他们背叛神的时候,就已经是选了这条路,我为什么要考虑他们?是他们先背弃我们的,那么他们当然要这样走下去。”
杰西娅思考了一会,然后坚定地说:“不,无论他们再怎么对我们,无论这个世界再怎么亏待我们,我们都不应该停下热爱他们。我们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单纯为了生活,还是为了看这个绚烂的世界!看鸟语花香、看人情浅短;看山河秀丽、看阴晴圆缺;看花团锦簇、看生离死别。”
“这是一个并不公平的世界,这是一个并不公平的社会。但它们仍有自己的规律,人类七情六欲本质上不是为了分化这个世界,而是为了创造更加美好的、更加统一的世界!爱一直都是我们的本质,只是它不容易被发现。”杰西娅站起身,把头探到窗外,感受星光洒在自己身上。
“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会阻止你。”
伊乌利苏笑了笑,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杰西娅,学着她吹夜风的动作对她说:“下次再见必兵刃交接,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杰西娅回答他:“我也是。”
之后伊乌利苏就走了,杰西娅看了一会星星之后开始收拾行李,收拾着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牌全被伊乌利苏拿走了,自己根本没有牌跟伊乌利苏抗衡。
懊恼地在原地跺跺脚,杰西娅习惯性地想要去看看星星,却在窗台上发现了一张大阿卡纳——“星星”。
杰西娅望着天空问:“是你给我的馈赠吗?”
周围并没有东西回应她,只是她手中半透明的塔罗牌上的星星闪了闪。
跟照顾自己的修女借了一匹马之后,杰西娅连夜赶上反抗军,还好反抗军人数较多,行进的路线并不快。提图斯夜巡的时候看到了杰西娅,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说:“怎么现在才来!”
杰西娅也笑着在他身边停下,“主角总是要迟到的。”
休整一夜之后,真正的战争即将开始。提图斯跟着反抗军埋伏在草丛中,有些紧张,他身边的杰西娅不遑多让,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星星”。
在反抗军指挥官的一声令下,所有人拿着武器冲了出去,杰西娅和提图斯冲在最前面,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站在了教廷尖塔的塔底。但门口有不少恪扎恪拦着,他们里面不仅有旧信徒,还有被成功洗脑的新教徒,一时间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动手的幅度都大了不少。
双方僵持不下,杰西娅也不敢随意使用“星星”的力量,毕竟对方伊乌利苏手中可是拿了几乎全部的塔罗牌!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熟悉的鹰鸣打破了对峙的场面。
提图斯喜出望外地朝猎鹰飞来的地方看,“这个声音······大姐?!”
所有人都随他的声音朝那边望去,只见一支训练有素的警备队正朝他们飞奔而来,为首的那位正是杰西娅在墨忒有过一面之缘的、警备队总队的队长伊丽莎白!她带着队伍瞬间冲散了恪扎恪的队形,战士们瞬间把这些教徒们都打倒了。
“大姐!你怎么来了?”提图斯翻过障碍物,兴奋地跑到伊丽莎白身边。
伊丽莎白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她仔细看了下提图斯的状态,然后朝杰西娅望去,“半个月前,在诅咒解除之后,这只猎鹰送来了一个讯息,说你们在祁蓝鹤地遇到了危险,所以父母命我带着警备队过来支援你们。”
“来的好、来的好!大姐,我们一起杀上去!”提图斯听到伊丽莎白的话热情高涨,扯过一匹马翻身骑上去,亮晶晶的眼神盯着伊丽莎白。
杰西娅也跟着骑上一匹马,手中紧紧攥着缰绳说:“既然有援军,那么提图斯,我们冲吧!”
伊丽莎白朝杰西娅跟提图斯点点头,他们两人顿时就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去,想要拦住他们的恪扎恪都被身后的反抗军和墨忒的警备队阻拦。等到靠近尖塔顶部时,门口拦着的就是魔法师,虽然人数不多但却仍然棘手,失去了塔罗牌的他们很难解决法师。
提图斯和杰西娅在第三次打配合都没办法接近对面的魔法师之后停了下来,杰西娅更是忍不住抱怨道:“要是特埃莉在就好了,直接两下就全撂倒了。”
杰西娅话音刚落,对面的法师有一个就被掀翻在墙上,炸开的魔法元素飘散在空中。杰西娅和提图斯惊讶地回头,在身后看到了恩泽那和坐在轮椅上的特埃莉,而且整个阿诺路德的人都来了!
特埃莉的精神状态不错,她朝杰西娅微微一笑,“好巧,在这遇到了?”
来不及多叙旧,佣兵团的人一拥而上,把拦在门口的恪扎恪都拖住了。杰西娅看到了一只小鸟落在特埃莉的腿上,问她:“是小鸟给你报信吗?”
恩泽那拔出身后的长刀,走过杰西娅时朝她点点头,特埃莉在他们身后用魔法辅助道:“是啊,既然说好了要一起走这条路,当然要来了。去吧,外面有我们呢。”
杰西娅一一看过他们所有人,最后坚定地说道:“嗯,我去了。”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尖塔顶部。
里面的场景很熟悉,跟杰西娅曾梦到过的地方很像,一种奇异的感觉出现在杰西娅的心头。越往里走,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强烈。
伊乌利苏正站在里面,他的面前摆着所有牌,其中杰西娅能感觉到,最为可怕的那张“塔”恐怕是伊乌利苏手掌心之下的那张。
“你来了。”伊乌利苏松开那张牌,顿时天色忽变,狂风四起,雷电轰鸣,“开始吧。”
杰西娅抽出腰间的剑,那是提图斯的姐姐给她的,听说是用世界上最坚硬的矿石制成的宝剑。
跟魔法师对抗最重要的就是近身,但伊乌利苏不是普通的魔法师,他的身手杰西娅是十分清楚的。但她不能后退,她的身后有她爱着的伙伴、她爱着的人类和她爱着的世界,她必须往前冲。
然后她就被狠狠地摔在了墙壁上,剧烈的疼痛让杰西娅差点爬不起来,她挣扎了一会,终于把自己从碎石中刨出来。接着拿起剑往前冲,接着又被魔法给扔在了墙上。
她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撂倒。杰西娅的手抽搐着,几乎握不住剑柄,她的左腿小腿骨已经断了,身上也有好几根骨头骨折,但她仍挺直了背站起来。
杰西娅多次催动“星星”的力量,但无济于事,“星星”是一张窥视宇宙智慧的牌,它并没有强大的用来攻击的力量。血液从她的身上流到地板各个地方,失血过多让杰西娅的眼睛都是重影的,似乎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但他不是伊乌利苏,那他是谁?杰西娅记得自己是在这里诞生的,记得那个人对自己的期盼。最后杰西娅提着被折断的剑一瘸一拐地站在伊乌利苏面前,她左手拿着断掉的剑刃往伊乌利苏胸口刺去,在碰到他的一瞬间被伊乌利苏的匕首刺穿胸口。
杰西娅再一次看到了伊乌利苏的眼睛,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此时满是释怀和解脱,杰西娅感到不对劲,但她说不出话,胸口的疼痛逐渐减弱,最后杰西娅竟然发现了伊乌利苏胸口绽放的红色血花。
那一瞬间,杰西娅全部都想起来了。她哽咽地说:“我不是恋人,你才是,对吗?”
伊乌利苏笑了笑,他怜爱地抚摸着杰西娅的脸,指尖划过杰西娅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似乎是要将她的面容烙印在灵魂深处一般。
“无论是旧时代还是现在这个时代,总是不美好的。从我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脑海里总是回荡着你曾说过的那些话。你说你想要一个没有那么多标签,每个人的爱都很纯粹的世界,可是无论是旧时代还是这个时代,都混乱得不行······我不知道新世界有没有,但至少曾经的你我都爱得纯粹。”伊乌利苏有些怀念地说:“你是被大魔法师创造出来的第一张牌,你是愚者。是无畏艰险勇往直前的愚者,是天真浪漫感情真挚的愚者,是脚踩荆棘仍大步向前的愚者······当时的我是那么向往你啊,可惜我最终成为了孤僻执拗、蠢钝无用的愚者。”
听完伊乌利苏的话,杰西娅释然地闭上眼睛,粲然一笑。
是这样啊,我想起来了。我是愚者,是塔罗·塔克塔斯观察了世间万物创造出来的愚者,他让爱成为了我的本质,在我的胸口点燃了一簇永远热爱的火苗。
随着一切记忆的苏醒,“恋人”出现在伊乌利苏的胸口上,那是一张能够换命的牌。似乎是塔罗的悲剧想法,他认为世间的恋人总是不美满的,连带着这张代表了诚挚爱情的牌都带上了灰蒙蒙的悲剧色彩。
“愚者”则出现在了杰西娅的胸口,随着“愚者”一同现身的还有之前在特埃莉腿上的那只鸟,它扑棱着翅膀飞进了这里已经变成废墟的宫殿里,像是回到家一般愉悦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变成一张透明的“世界”落在空中。这里的装横与塔罗·塔克塔斯曾经的工作室一模一样,难怪杰西娅会对这里如此熟悉。
至此,所有塔罗牌已经集齐,二十二张大阿卡纳和五十六张小阿卡纳全部漂浮在空中。它们彼此靠近,不断涌现的力量震荡着整个世界。
恩泽那他们进来之后看到了就是满地的狼藉和站在塔罗牌中心的杰西娅,她胸口的“愚者”散发着像萤火一样的光芒。
在杰西娅的微笑中,耀眼的白光迸发,一瞬间就吞没了整个世界。
所有人都看见雾区的消散,孤岛群正在合拢,在这地动山摇间,人们坠入梦中。
等到他们醒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不再有天灾,不再有神明,不再有魔法。关于塔罗牌和神明的事迹被逐渐遗忘,恩泽那回到了家乡,在沉寂了一段世间后再次踏上了旅途。特埃莉没有了令人畏惧的力量,被烧毁的灵魂也复原了,她再也不会受到别人异样的眼神,与家人团聚一段时间之后果断选择跟着恩泽那踏上旅途。他们在旅途中遇到了阿诺路德,最初的佣兵三人组重聚在一起,继续他们的征途。
阿诺路德的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家,拥有了不一样的故事。
提图斯则拥有了一个大家庭,兄弟姐妹有了不一样的追求和理想,生死争斗再也没有出现。
所有人都拥有了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所有人都能在新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即使这个世界的未来是否永远顺逸仍不得而知,但没关系,总是在进步的。
而杰西娅则是和塔罗牌一起化成星光消失在新世界中,但世间并不缺乏愚者,那一簇微小却顽强的火苗存在在每个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