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冉冉照我行 第6章 电流

一整个下午，方冉冉过得就跟打仗似的，一会儿开会，一会儿跟HR沟通，一会儿做方案……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晚上9点多。

环视四周，Lawrence小组已经全员下班；活动组还有两个同事在加班；被命名为“中台组”的视觉支持部门，还剩下剪辑师石晓亮在奋战；至于张总以及HR、行政兼出纳娟姐，早已不见踪影。

方冉冉小组，不出意外今晚又成了整个公司的“加班担当”，除了她以外，陈漫、何小凡、吴佳芮三位客户经理还在埋头敲键盘，会议室里摆着吃完来不及收拾的外卖盒。

过了10点，其他人陆续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两人。

陈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冉冉姐，走吗？”

方冉冉摇摇头：“你先走吧！”

陈漫“哦”了一声，随后关机，电脑屏幕上显示时间已是晚上10:22。她拿起包包，本来要走，想了想又坐下来，说道：“冉冉姐，我觉得公司的分工很有问题。”

方冉冉转头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回电脑屏幕。

陈漫继续说道：“两个组都是6个人，可分到我们组的活儿，比Lawrence他们组可多多了！别的不说，光看加班情况，十次有八次，都是咱们苦哈哈加班的时候他们早回家了！”

方冉冉停下敲键盘的手，把办公椅转向陈漫的方向，说道：“我记得之前就跟你聊过呀！公司管理确实有一些问题，但客观地说，Lawrence他们组之所以可以比我们轻松，也是有原因的。”

陈漫瘪了瘪嘴，说道：“我知道，你又想说Lawrence比你擅长搞关系、拉客户，很多资源都是他拉来的，而你更擅长干活，大家各显其能……行，我就勉强认了这个理由，但是，能不能给咱们组增加一些人手呢？说实话，以他们组的工作量，根本用不到6个人呀，匀一个两个到我们组，不就正好吗？”

方冉冉无奈地笑笑：“你以为我没跟张总提过吗？”说着摇了摇头，不想再说。

陈漫越发觉得委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咱得争取呀！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五次、一百次！”

方冉冉沉默良久，说：“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委屈你们了。我没办法做到让你们不加班，只能帮大家多争取一些奖金。”

陈漫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收入只是一方面，工作体验也很重要。我也就算了，我是抱着跟你学东西，干得越多学得越多的心态坚持下来的，可其他人会怎么想？哦，别的组天天到点下班，就我们组三天两头加班，是什么心情？”她越说语气越激烈，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即将倾泻而出。

方冉冉的肩膀沉下去，呼出一口气，合上电脑，说道：“下班吧。”说着把电脑装进大大的托特包，显然是要回家再战。陈漫的情绪一时没发出来，不高兴地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两人前后脚走出写字楼，站在瑟瑟的秋风中等车。时候已到深秋，白天温度能达到十七八度，但晚上这个点只剩不到十度。方冉冉穿着单薄的风衣，陈漫穿着一件休闲西装外套，两个人都瑟瑟发抖。

陈漫的车先到，方冉冉挥手跟她告别，看着车子远去。冷不防一个身影从旁边蹿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跟她并肩站着。

是常程。方冉冉抬眼看着他，路灯下这张脸越发的棱角分明。常程皮肤干净，长了一对浓眉，高鼻梁，眼睛不算大却有神，眼神中还带着一股子少年气。这是方冉冉从学生时代就喜欢的那种长相。

常程用搂着方冉冉肩膀的那只手，上下搓着她的手臂，说：“真冷啊！”

方冉冉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暖意，问：“你怎么来了？”常程道：“我出来散个步，溜达着就过来了。”方冉冉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司？万一我不在呢？”常程笑笑：“给你发微信也不回，这个点了，不在公司还能在哪？”

“那你在这等多久了？”“没多久，就半个钟吧。”

“那你怎么不打我电话？”“这不想制造点惊喜嘛！”

正说着，车来了。常程拉开车门，让方冉冉先上了车，自己再坐进去。

方冉冉点开微信，发现好几条未读消息，其中，远在福建的牛老师发来的一条消息，令她整个人为之一振：

“方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程成在今年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中获得了银牌，有机会被清北强基计划破格录取！学校正在帮他准备清华大学冬令营的报名，如果他顺利入选的话，明年1月上旬会来北京参加培训。他希望能见见你，如果你方便的话。”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常程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方冉冉兴冲冲地把牛老师发来的消息给他看。常程看完也乐了，搂住她的腰笑道：“你可太厉害了，一出手就押中宝！”

“那是！”方冉冉骄傲地抬起头，得意地说，“我当年可不是随随便便选人的，那边十几个孩子我都仔细研究过，程成和李小芳这两个，不仅学习刻苦，而且他们眼里都有光，充满了要改变命运的斗志和生命力！他们的父母看着也靠谱，不像会拿资助人的钱乱花。果然被我看准了吧！我跟你说，李小芳也特别优秀，升入高三以后，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五……”

她这幅两眼放光、滔滔不绝的可爱样子，把常程看得心痒痒，忍不住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腻腻歪歪地说道：“我的宝贝儿最厉害，眼光最好了！”

方冉冉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无暇顾及他。常程又搂着她多亲了几口，说道：“程成来北京参加培训，路费缺不缺啊？鄙人不才，可以赞助碎银几两，略尽绵薄之力。”

“好啊！”方冉冉重重地亲了他一口，随即埋头给牛老师回微信。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常程说道：“估计你也没好好吃饭吧？要不咱们去711买点吃的？”

方冉冉点头，跟他并肩往便利店走去。这时一阵冷风吹来，常程牵起她的手，喊道：“跑起来！”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拉着一路小跑进了便利店。

方冉冉呼哧喘着气，心跳得厉害。常程牵她的手还没松开，她心里突然一道电流划过，两人热恋时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回忆如同放烟花似的蹿出来、炸裂开，在脑海中散落成无数个片段：两人在海边漫步，在星空下露营，在山顶等日出，在和朋友们一起徒步的时候偷偷躲到树后接吻……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咋了？没冻着吧？”常程俯视着她的脸，伸手在她额头摸了一下，带来一抹微凉。

方冉冉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好，就是跑了一下，有点儿喘。”

常程拉着她一边挑选食物，一边说道：“你就是缺乏运动！要不你每周跟我一块儿打球去？”她摇摇头，“你们那一群都是汉子，更何况我又不会打。”

常程想了想，突然两眼放光：“我知道了！明天就去买个Switch，体感游戏玩起来！”

两人拿了些零食，又买了碗好炖，结账的时候，常程又要了根蒸玉米和一个烤红薯。方冉冉赶紧说道：“碳水大爆炸了！一会儿我可不吃。”常程笑着戳戳她的肋骨：“求求你多吃点，别硌到我了！”

两人并肩走在小区里，方冉冉低头看着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忽然说：“常程，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儿奇怪。”

“哪里奇怪？”

方冉冉顿了顿，反问道：“今天不打游戏么？”

“嗨，那游戏最近停服了。”常程若无其事地说，“况且天天打，我早腻了。”方冉冉“哦”了一声，敏感地察觉到他故作轻松的样态。

常程叹了口气，说：“本来想说，咱俩最近要不要请个假，出去玩一趟，但我看你忙成这样，估计最近是请不动假吧？”方冉冉答：“是啊，好几个项目堆在一起，还有个同事提了离职。”

常程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冷不丁问道：“冉冉，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方冉冉一惊，在脑海里飞快地搜寻起来：除了昨天的“车门杀”撞到人，最近也没发生其它特殊的事件，但常程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呢？

她正疑惑着，常程说道：“上礼拜五晚上，你说要再考虑一下，我就在想，肯定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高兴了。”

方冉冉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发愁。要跟常程说自己还不想结婚吗？“还要再考虑”本身就已经表达了这层意思。那要说两人感情变淡的事？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么要说分手？自己并没有下定那个决心……正思索着，听到常程说：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知道，我真心实意想和你在一起，也愿意为你改变。你心里有任何话都可以跟我说，不用有任何顾虑。”

这一席话说得毫无问题，温柔、正确得让方冉冉只想躲避。

“我说过的，你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不需要你为我改变。”她淡淡地说。

话一出口，她感觉到他的一腔热情被她打击到，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幸好说话的时候两人是肩并肩而不是面对面，也幸好这时两人进了单元门，刚好有一对年轻情侣，牵着一条白色的雪纳瑞跟了进来。

四个人一条狗，一起等电梯。那小狗围着常程和方冉冉转，嗅来嗅去的。方冉冉感觉到常程整个人都僵了，明明恨不得撒腿跑开，却死要面子，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不免觉得好笑。

电梯门打开，常程拉住方冉冉的手，让小情侣先进去，两人却留在外头。等到电梯门合上，他才舒了口气。

“真是一朝被狗咬，十年都怕狗！”常程重新摁下电梯上行按钮，“真羡慕那些独门独栋的有钱人，至少不用天天见着狗。”

“那要不你回家盖一栋去呀！”方冉冉笑着说。常程嘿嘿一笑：“别说，我还真有这想法！我奶在延庆有个院子，差不多十年没住人，修一修或许还过得去。那儿景色可好了！”

这时电梯门开了，常程拉着她进去，一边关门一边笑道：“你跟我一起呗！你不是爱看那个李子柒的视频吗，你也整一个，就叫延庆李子柒，不错吧？”

方冉冉哈哈笑道：“那没戏，模仿李子柒的太多，我肯定火不了。要不你上？男版李子柒，还更有噱头一点。”

夜深人静，方冉冉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继续死磕未完成的方案。常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侧面走过来。他光着上半身，下身只围了条浴巾，整个人仿佛蒙着热热的水汽。方冉冉脸颊微红，还没说什么，常程已经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捞起，拉进他怀里。

“分手的事，要不再想想吧……”她恍恍惚惚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