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镇 第5章 鼎

“小镇还有什么规则，说！”二号敛起笑容，从漆黑的眼中射出的道道寒光，尽数落在鬼的身上。

鬼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止不住全身哆嗦，它低下头，声音比先前小了不知多少，“我只能告诉您鬼在小镇要遵循的规则。”它抛弃身为鬼的最后一点尊严，紧紧抓住二号的裤腿，“我保证再也不害人了，您若是杀了我，您也会死的，这不值得。”

二号嗤笑一声，“谁知道我会不会死呢？”她将鬼的手指头一根一根从裤腿上扒离，然后笑眯眯地说，“对了，你刚刚说了「玩家不能杀死鬼」这条规则。”

鬼一下子没了生气，耷拉着脑袋，落下它鬼生第一滴眼泪。

在幸福小镇里，不论是人还是鬼，只要违反规则，都只有死的下场。

“恭喜二号玩家完成隐藏任务，让鬼违反规则。”镇长缓缓走来，从怀里掏出一面古镜，“这是奖励，显相镜。”

显相镜，顾名思义，能显示出被照者真实的模样。

“但只能用三次。”镇长补充道。

将显相镜给二号后，镇长眯眼笑着对跪在地上跟死了没多大差别的鬼说：“恭喜你，打破了幸福小镇鬼百分之百的存活率。”

“镇长，鬼为什么还能杀死？”这是岑雪在得知「玩家不能杀死鬼」后，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镇长盯着岑雪看了会儿，说：“小镇的鬼，是受到诅咒影响的镇民，他们以人为食，他们有着超出常人的力量，速度和恢复能力，为与常人区别，这才将他们称为鬼。”

“那你是鬼王？”岑雪问道。

岑雪没想到自己的问题引得二号和镇长同时发笑。她问：“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二号连忙摇头。

“不是。”镇长说，“我只是监管者。”他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长叹一声，“小镇的圣女等不到那个人，诅咒……啊，说太多了，时候不早了，快去找鼎吧。”

他没给岑雪再询问的机会，直接拖着鬼，兀自向远处走去。

“你怎么还发起呆来了？”二号见岑雪望着镇长离开的方向走神，熟稔地伸手搭在岑雪的肩上。

这次，岑雪毫不客气将她的手拿开，“在小镇里，还是和他人保持距离比较好，另外，你的表现不像人。”

镇长说鬼的力量速度超出常人，而眼前的二号却轻松制服鬼。

“鬼不能说出小镇玩家要遵守的规则，而我说了很多次。”二号说。

“我没说你是鬼。”

“我是练武术的，身手好些很正常吧。”二号耸肩说道。

岑雪没再理会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十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伸手轻拍她的脸，把人叫醒。

“啊啊啊啊啊！”十号醒来的第一件事依旧是尖叫。

“吵死了，闭嘴。”二号冷着脸说，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十号听了这话，表情呆滞片刻，竟真乖乖闭上嘴。

三个人，各怀揣着心思寻找鼎。她们问了不少镇民，都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鼎的消息。用镇民的原话说，鼎这样东西只听说过，但从没见过。

这让岑雪不得不怀疑，鼎根本不存在，只是镇长故意设置的干扰项，为了让他们无法按时完成任务。

二号似乎看出岑雪的怀疑，突然出声打破怪异的沉默，“镇长不会说谎。”她的语气极其肯定。

岑雪和十号齐刷刷看向她，脸上写满疑惑。毕竟「镇长的话不能全信」来自于通关者，并且镇长也承认了自己说的话不能全盘相信。

二号解释道：“十四个人和十二个，是有区别的。”

这番话让岑雪醍醐灌顶，明辨真假并不等于镇长承认自己的话不能全信。不完整的话也算不上谎言，但它能轻易让人陷入自己的谎言中。

她问：“昨晚，你们听到的是小兔子乖乖吗？”

十号和二号都摇头，说自己听到的是数鸭子。

岑雪明知道自己不是鬼，还是松了一口气。她总算是明白了，三号和七号打配合，想诈出急于证明自己是人的鬼。他们也成功诈出六号这只鬼。

“六号第一天晚上就死了，所以第二天早上镇长说十四个人，第三天早上镇长不想说实话，又不能说假话，就只能搞文字游戏，只说数量不说对象。”

岑雪看向二号，在得到二号的认同后，她继续说：“这样的话，我们或许能通过镇长知道谁是鬼。”

“对，不过我们还有它。”二号扬了扬手中的古镜，“它有三次验证机会。”她将古镜塞在岑雪手中，“送给你了。”

“我们是一个团队，在谁手中不都一样吗？”岑雪不太明白她的意图。

二号却笑了笑，说：“不一样，后面你会明白的。”

岑雪总觉得二号的笑容别有深意，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鼎，她没有再多想，至少目前她能确定二号不是鬼，光这一点就足够了。

“第一批玩家是成功完成圣女祭的。”岑雪说道，“像鼎这种大物件，不管放哪都应该很显眼，如果每次圣女祭都会用到它，镇民没有理由说没见过。”

“会不会鼎其实一直都在祭祀场地的某处？”十号忽地灵光一闪，得到了连她自己都震惊的想法。

“有这个可能，我们去祭祀场地看看。”二号说。

三人朝镇南走去。没过多久，岑雪便隐约听见乐声。她们越是朝南走，那凄惨的乐声越是响亮，就像是有人在办白事。

“小镇还会给死人办丧事？”十号搓着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缩着脖子紧紧跟在岑雪身后。

“应该不会，而且明天就是圣女祭了，就算会办丧事，也该避开圣女祭才对。”岑雪说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二号语气不算好，她看了眼岑雪身后跟只受惊兔子似的十号，就自个快步朝乐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岑雪和十号相互对视一眼，大步跟了上去。

岑雪觉得，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应该再加一句二号的心情。

她们没走多久，就找到了乐声的来源处——幸福广场。

不大的广场上，八个跟木头人似的乐手坐在木制长椅上，他们之中，四个正拉着二胡，四个正吹着唢呐。

在他们的面前，有十几个穿着红色露脐装的曼妙少女。面无表情的少女们头上别着白色鬼面，额间画着一个黑色的图纹，手中的白色扇子和身躯随着乐声舞动，看起来十分怪异。

她们就像是只能按照设置好的程序运行的机器，没有感情，不知疲倦。

“我们快走吧。”十号扯住岑雪的一小片衣角，低着头说，“她们看起来好吓人。”

岑雪正欲应声，却隐约听见哭声。

她问：“你们有没有听见哭声？”

“什么哭声，你别吓我啊。”十号带着哭腔说。

二号则眉头微皱，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听见。

岑雪垂眸沉思片刻，抬眼张望四周，她的耳力从小便比旁人好，她并不认为会是自己听错。二号和十号没听见，只能说明这哭声源自于较远的地方。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距离她们五米左右的老妇身上。

那老妇佝偻着身子，背对着她们缓慢前行，还时不时抬手擦拭着什么。

直觉告诉岑雪，哭声就是来自老妇。

她分别叫了二号和十号一声，然后指着老妇说：“那有个老奶奶。”

二号不明白她的意思，问：“然后呢？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在哭。”岑雪说完这句话后，二号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十号却是瞪大眼，满是难以置信。

“我去看看。”岑雪丢下这句话后，小跑到老妇面前，挡住老妇的去路。

眼前的老妇满脸褶皱，深邃的眼眶里布满泪水。见自己的路被岑雪挡住，便侧身想绕过她。

老人的速度总是比不上年轻人的，不论她尝试多少次，岑雪总能挡住她的路。

最后，她不得不开口问：“玩家八号，你是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很沙哑，有岁月的痕迹，也有悲伤的印记。

“我能感觉到你很难过。”岑雪在口袋里摸了好久，才摸出一颗包装袋皱巴巴的糖果，“难过的时候，吃甜的东西心情会好很多。”

老妇没有接过那颗糖，她苦笑道：“年纪大了，吃不了糖的。”

“好吧。”岑雪将糖收回口袋中，试探性地问道，“您，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老妇错愕片刻后，问道：“你怎么知道？”

岑雪垂下头，那段阴暗日子在脑中不断浮现，即便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可每次回想起，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哭。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也曾失去过最重要的人。”

“啪——”是眼泪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声音很小，却足够触动老妇的心。

老妇轻轻拍着岑雪的背，说：“心善的姑娘，别哭泣，总有一天，阳光会照进黑暗的角落里。”

她望着那暗沉的天空，说，“小镇一定会等来解除诅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