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四方记 第20章 藏心

这天清晨，参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长鹤像前几日一样到等闲别院拜见太子，想着苍亦歌拖着他赏玩了这么多天寻鹤山庄的景致，也该腻了，何况今天这天气，明显是天公不作美。

“殿下，”风长鹤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和语气看上去一样平静，“今日这雨下得突然，不如休息一日，反正这山庄的景，殿下差不多也都看过了。”

“哦？”苍亦歌坐在摆好的棋盘面前，手上拿着一颗黑色棋子把玩，随意道，“少庄主是嫌我在这儿住的久了。”

“不敢。”风长鹤心口不一，他巴不得太子赶紧走。

“坐吧。”苍亦歌指了指对面。

这下好了，山庄的景致逛完了，要他陪着下棋了，他这是要没完了啊。风长鹤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前几日苍亦歌直言要他入朝堂未果，他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谁知道苍亦歌在寻鹤山庄一住就是数月，天天拉着他不是逛景就是下棋，大有一直赖下去的架势。

难不成他觉得这么做能让自己松口主动拜入他的麾下？风长鹤脑子里一通瞎想，手下的棋便是一通瞎下，白子在黑子的围困下一溃千里。

“少庄主的棋艺，有待磨练啊。”苍亦歌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长风在，我便让他教你，他的棋艺，更胜本殿下三分。”

“让殿下见笑了。”风长鹤不怎么有诚意地应着。

“前几日我见少庄主的住处挂了一块空匾，不知是有何深意？”苍亦歌开始收拾棋子。

“一时没想到合心的，便空着了。”风长鹤道，这句倒是句大实话。

“藏心，这个名字如何？”苍亦歌手执一枚黑子，轻敲了下棋盘。

风长鹤回过神来，忙道:“谢殿下赐名。”

“拿什么谢？”苍亦歌就等着他这一句，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

“……”风长鹤顿时语塞。

憋了半天，风长鹤实在想不出如何应答，一双眼睛不住地四处乱飘，期望能有一个什么人或一件什么事来解救他的困境。

老天大约听见了他的祈祷，突然间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响雷，门外传来一阵杯盏落地的碎裂声，接着便是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打个雷而已，还把你们吓破胆了不成，不知道殿下在屋里吗？”风长鹤忙不迭地起身跑出了门，几乎眉开眼笑地呵斥道，却看见任衍亲自领着贺长风和凤歌正走进等闲别院。

端茶的侍女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到，一不小心打翻了茶盘，还正好撞在了走来的贺长风和凤歌面前。

贺长风眼疾手快地拉了凤歌一把，那盏热茶便堪堪擦过了她的裙角，有惊无险。侍女顿时吓得跪在地上不住请罪，任衍也连忙在一旁跟着赔罪，还不时训斥那侍女两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雷声和地上的碎瓷片，场面一片狼藉。

苍亦歌走出房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惊讶道：“长风？”

“殿下。”贺长风没有计较这一番过于冒失的冲撞，立刻来到苍亦歌面前，“臣奉陛下之命来寻殿下，您在这寻鹤山庄耽搁得太久了。”

凤歌也没心思摆什么公主架子，挥挥手让不相关的人退远点，对苍亦歌道：“王兄，好久不见。”

“凤歌？你也来了？”苍亦歌道。

苍亦歌想起自己此行尚且一无所获，再看贺长风已经往翼城和都城各跑了一趟，如今还把他这个多年不见的妹妹给带来了，于是决定转向风长鹤兴师问罪：“少庄主，本殿下在你这里耽搁许久，如今连长风和我这个久不出门的妹妹都来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风长鹤身体僵直了一瞬，反应迟钝地回过神：“殿下恕罪。”

站在一旁的贺长风看了这个传闻中的少庄主一眼，神情莫名地有些严肃，又似乎在专注地想着什么。之后他向苍亦歌提出了尽早离开寻鹤山庄的提议：“殿下，既然此间并无您此行所寻之物，还是尽早离开吧。”

苍亦歌默许了，然后又问了风长鹤一次：“少庄主当真还是只想当个江湖人？”

“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也罢。”苍亦歌转向凤歌，“凤歌，你先在这山庄之中逛一逛可好？我与长风有事商谈。”

“好。”凤歌应了。

苍亦歌向身后挥了下袖子，命秋淼带着他这位妹妹先一同出去。

风长鹤也跟着悄悄地退了出去，秋淼眼角余光看见他，突然发现，这位一向有些随意跳脱的少庄主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异乎寻常的沉默，整个人好像突然沉稳了下来，说不上的怪异。

等闲别院中只剩下贺长风和苍亦歌。

苍亦歌示意贺长风坐到他对面，桌上还有方才下了一半的棋局，贺长风瞟了一眼，觉得实在是惨不忍睹，忍不住动手开始收拾棋盘。

苍亦歌失笑道：“长风，你觉得这位传闻中的少庄主如何？据说，他可是江湖第一的剑术高手。”

贺长风的手短暂地停了停，接着若无其事地答道：“臣不过匆匆见了此人一面，说不上有什么看法。倒是殿下，在这里住了数月，想必有些看法。”

“嗯，你说的不错。”苍亦歌故意道。

贺长风果然抬起了头，正对上苍亦歌漆黑一片的眼眸。

苍亦歌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与那个风长鹤似曾相识。长风觉得呢？”

贺长风收拾完了棋盘，又开始煮茶：“臣不觉得。”

直到茶水沸腾，贺长风亲自为苍亦歌斟满一盏，才又道：“既然此间没有宿方剑的线索，那么，殿下打算何时离开寻鹤山庄？”

“不急，”苍亦歌端起茶盏，细细品了品茶香，“你和凤歌刚到，且歇上几天。”

说到这儿，苍亦歌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突然有些促狭：“说起凤歌，你不是刚把她带回都城，怎么又把她带到这儿了？这丫头不会是瞒着我父王，偷偷缠着你带她出来的吧？”

“自然不是。”贺长风面不改色，“陛下知道。”

“殿下，您还是早点回去吧。”贺长风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又劝道。

苍亦歌察觉他似乎很是担忧自己的安危，便问道：“发生了何事？”

贺长风难得对着苍亦歌皱眉：“殿下，臣在翼城又遇见了妖，那是一种名为浮心藻的水妖，能使人堕入梦魇。”

苍亦歌的神色果然也凝重起来：“又是妖？”

最后，苍亦歌决定，后天一早离开寻鹤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