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于西 第4章 逐渐明晰

“过几天就过年了，别急着走，在这里陪我吧，我一个人怪孤单的。”

“今年奶奶家那边让我早点回去，我还要抽时间去给外婆扫墓，真的很抱歉。”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不用了，我大约周日走，之后一星期就要去奶奶家住了。”

也就是说，还剩下一天。

周六晚上，左竹西因为这个冲击产生了较大情绪波动，一夜没睡。

三四点的时候冷的让人难受，左竹西却听到外面有动静。

原来关列星已经推着一个行李箱放到玄关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左竹西也起床洗漱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关列星在玄关的墙上放了个便签，不知写着什么。

左竹西悄悄走过去。

“不用写了，直接跟我说吧。”

关列星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回头。

“嗯，谢谢这几天的关照，我先走啦。”

“为什么那么早就走？”

“对不起吵醒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关列星没再回话，只是站在门口，身后小小的行李箱孤零零地靠在墙边。

见关列星沉默，左竹西微微有些不耐，却鬼使神差地往关列星的方向走近了些，并探了探身。

门口空间本就逼仄，左竹西这一个动作，关列星躲闪不及，直接跌坐在了行李箱上。

左竹西下意识扶了一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倏地变得过于亲密无间。

左竹西顺势慢慢地凑近关列星，直到那点小小的怒火变成了试探的温存，然而就在他几乎快要吻上关列星唇角的时候，对方轻轻地偏开头，眼神也垂了下来。

门锁也就在此时发出“咔哒”的声响。

关列星猛地站了起来，甚至还撞开了面前的左竹西。

门被打开，玄关处一下子变得极其拥挤。

“儿子！爸妈来看你……”

门前的左竹西爸妈看到门口的状况一脸震惊，问候的话也停下来了。

天地可鉴，现在是早上五点。

此时，此地，都不应该跟拥挤联系起来。

“爸妈，你们怎么那么早就来？”

“会议安排有变，我们早点过来，多陪陪你。”

这时左竹西才想起来，爸妈虽然说了春节要去参加国外的学术会议，但还说了会在前几天过来陪自己。

这些天光想着怎么把关列星拐回来，左竹西完全把这事儿忘干净了。

爸妈的初心是好的，但是左竹西却被这套连锁反应搞得有点心衰。

“这不是小关吗？感觉真是好久没见了！又变帅了。”左竹西妈妈一脸惊喜地笑着拍了拍关列星的肩膀，“现在偶尔在手机上看到你的新闻作品，脑海里对你的印象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现在成熟了很多呢。”

“阿姨好，叔叔好。”

关列星的语气已经偏于机械化了，显然他对眼下总体形势的变化也有点接受无能。

“小关，这是要走吗？”左竹西爸爸指了指行李箱。

“嗯，是。”

“他来采访我。”左竹西的语气有点骄傲。

“哎呀，真巧啊，回来写好后也记得给我们看看。”

“好的，叔叔阿姨。”

“以后常来啊。对了，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驻外？现在是回来了吗，还是待几天就走？”

“还不确定，这段时间先在这边。那，叔叔阿姨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爸妈！你们先收拾，我送下他。”

连左竹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说出了这句话。

“好，快去吧。”

爸妈笑语盈盈。

左竹西抓着行李箱就钻出门外，关列星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逐渐远去的箱子，随后匆匆朝左竹西爸妈点了点头，也跟了出去。

等电梯的功夫，两人又僵持在同一片地方。

“没关系，不用送我的。”

“走吧。”

提箱子，下楼，装车。

左竹西像个任劳任怨的挑山工。

“抱歉啊，刚刚太冲动了。”

关列星摇了摇头：“没事。”

一路上，对话寥寥。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关列星匆匆下车，并从后备箱带走了行李。

“一会儿还要去高铁站吧？”

“嗯。”

“我送你吧，都到这里了。”

“不麻烦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不困，我在这等你，去拿东西吧。”

关列星应该是确信左竹西不可能松口，便逆来顺受地答应了：“好，麻烦你了，我尽快下来。”

“不着急，没关系。”左竹西笑了笑。

看眼时间，七点刚过。

外面依旧冷的可以，左竹西从车里走出来，靠着车门，望着依旧是乌蒙蒙的天色。

还是没有下雪呢。

明明已经预告了很久了。

早上这个老小区的人不多，偶尔走过几对说话的老人，说话时断断续续地冒着哈气。

但脸上的洋溢的喜悦十分明显。

左竹西便开始呆呆地望着路上渐渐多起来的人们。

……

“在看什么呢？”

声音虽然很柔和，但毕竟有点突然，左竹西装作吓得拍了拍胸口，笑着看向说话的关列星。

“没什么，就发呆。你很快啊。”

“我们走吧，不耽误你时间了，尽早回去休息吧。”

“没，我不困。”

才怪，左竹西的脑袋是不是要裂开了他自己知道。

一路上只有导航在激昂地陈词。

之后的春节假期，没有工作打扰，联系过一次关列星，对方也迟迟没有回复。

就这样，左竹西意外获得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假期。

……

“小左，你这边采访怎么样了？”上班第一天下午，一个之前项目组的老领导问道。

“假期前刚刚结束。”

“真快呀。”

“刚好前段时间跟那个记者遇到，材料也是提前准备过的，是挺快的。”

“我这边一会儿要开始，说是记者已经在会议室了，秘书正在帮他们准备。”

左竹西笑着点点头，简单回了句“辛苦”。

下班的时候，左竹西在茶水间门口看到一个女生正在打电话，没挂工牌，应该不是公司的职员。

“小关，你当时早早预订的那个左竹西长啥样子啊，我都没看到，听这边工作人员说巨帅诶。”

对面回复的什么，左竹西当然听不清，只是很在意那个“预订”，就站在不远处，多听了几句。

“你说说，你们既然见过一次，怎么不把这样的帅哥留给我们？两个帅哥资源分开的话利用价值不是会更划算吗？”

……

“刚刚挺顺利的，虽然讲的专业内容有的是听不太懂，后续再找他们修改吧，不重要，反正整体上内容还挺全面，可以找补下听不懂的那部分，对了，你那篇不是快审完准备发了，回来借鉴下你的哦。”

“好，拜啦。”

左竹西冲上前去，装作路过。

“您好，您是刚刚采访的记者吗？”

“对，您是？”

“前段时间，应该是您的同事，关列星采访过我。”

“您是，左竹西？”

“对，您好。”

这模棱两可的超经意提出重点内容，装的可真辛苦，左竹西心想。

“我的天，刚刚我们采访的那位老师对您赞不绝口，他的秘书也说您年轻有为，终于见到真人了，看起来确实。”

“不会不会，刚刚采访怎么样？”

“还行，老师们很有耐心，太幸运了。”

“对了，你们的采访人员都是怎么安排的？随机选还是自己定？”

“原则上随机，但是如果有意向的自己选择也是可以的。记得当时我们开采编会，接受采访的人员名单刚出来，我们人名都没来得及看清，小关就锁定您的采访了，他才刚驻外回来不久，说是见过您一面。之前跟他在英国一起工作但更早回来的摄影大哥，说他在英国见过您和小关有交流，觉得凑巧就和小关提过一次这个活动议程，谁知道之后小关就被调回来了，真是好巧啊。”

想起来上次活动结束，关列星似乎提到自己回来是“申请很麻烦”。

事情的走向有点意外，左竹西还是压下这点疑惑，回应道：“这样啊，嗯，我们确实见过。”

“真好呢，感觉这样很方便。”

“是。”

“我们小关也超帅的，是吧？”

“嗯。”左竹西轻笑了一下。

“啊，我同事出来啦，我们先走了！”

“好，辛苦啦。”

这样的疑问还没来得及消解，更凑巧的事情便发生了。

回家的时候，左竹西刚进小区大门，就在车窗外看到路灯下有一个并不清晰的人影，那人毫不顾忌地坐在地上，看起来很颓丧。

但因为这个身影太熟悉，所以左竹西没有犹豫，便很快地找地方停下车，走过去。

果然是关列星。

他身边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似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我送你回去？”左竹西说着便蹲下轻轻捏了捏关列星的脸，问道。

关列星摇了摇头，随后抬起头，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对上左竹西的眼神后，又好像是突然放心了似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背你，上来吧。”

左竹西蹲下，示意关列星上来，但手势还没来得及做，关列星好像就扑过来了，虽然很轻，没有很大的冲击力，但总归还是有点让人意外。

上次输入在车载导航上的地址很具体，左竹西一直记着。

……

“钥匙在哪里？”

关列星拍了拍羽绒服口袋，里面发出闷闷的金属碰撞声。

左竹西按照指示拿出钥匙，开门，找到床，把关列星轻轻放下，脱外套，盖被子。

熟练得好像每天都在做这样的事情。

关列星一直安安静静地任左竹西摆布，但就在左竹西收拾停当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抓住左竹西的衣角，左竹西被绊住又撞到了床边，顺势就扑到了床上。

关列星居然摸索着抓住左竹西的领子，随后急匆匆地想靠近他的唇边。

左竹西心里一度产生了排山倒海的狂喜，但回想起几天前才被对方拒绝的经历，又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便抓着关列星的手问道：“这是你喝醉之后对陌生人的习惯吗？”

关列星好像突然清醒了似的，怔怔地放下抓着左竹西衣领的手，只是直直地看着他，黑暗中漂亮的瞳仁突然也变得空洞无神，看起来甚至有些恐怖。

“是，对不起，冒犯了。”

左竹西听到这样意外的回答莫名出了一身冷汗，头也像忽然被扎穿了一样猛地痛了起来，但最后这些都变成了一句客客气气的“好，早点休息”，并随后推开关列星，站起身走出门外。

但左竹西最终还是没压制住火气，关门的力道稍微用力了一些，楼道里陈旧的声控灯宛若被惊吓到一般，刺眼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