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阙山上,此时正下着薄雪。
守冬、知夏、明秋和归春四位上仙坐在正殿里玩着卜卦牌。
知夏脸上已经贴满了宣纸条。
“不玩了。”知夏又被换了四张否卦,气的他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丢。
归春大笑一声:“知夏也太惨了。”
众人嘻笑间,四张传音诀快速的贴到了四人的脸上。
守冬率先展开传音符:“师傅来信了。”
知夏懒洋洋的伸手环住后脑勺,散漫的答道;“几千年了,占星辰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四个徒弟了。”
明秋狠狠的拍了一下知夏的后脑勺:“没规矩。”
知夏被打的发懵。
反应过来后,他一面揉着脑袋,一面反驳道:“师傅又不在。”
归春则转头问守冬:“师傅说什么了?”
占星辰的传音诀一式四份,只要其中一份被打开,其他三分就会被销毁。
也不知道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守冬一边看着诀上的内容,一边不疾不徐道:“师傅说我们也勉强到了可以收徒的水平,他听说每年各大名门正派都会举办百门大会。师傅说我们可以招揽百门大会的前五名弟子入云阙山,届时他也会回来择……”
知夏猛地站起身,道:“师傅还要收徒弟?”
归春一挥袖,桌上多了一盏茶。归春拿起茶抿了一口,道:“师傅要回来了?”
被打断的守冬也没有恼,一一解释道:“好像是的。对,师傅要回来。”
“没了?”知夏“哐当——”一声坐了回去,“师傅还说什么没有?”
守冬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临末,为师欲嘱咐知夏——”
“嘱咐我?”知夏挠了挠头,“嘱咐我什么?”
守冬没有说话,他手上的传音符突然化为细碎的星光,从他指缝中飘荡升起。
占星辰熟悉的嗓音缓缓响起:“倘若知夏在收徒大典上闯下祸事,切记不可扬言你是我占星辰的徒弟。”
“余下三位徒儿,亦当共勉。”
知夏:“……”
其余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知夏一脸委屈的起身抱住殿中的一根柱子。
明秋也站起身晃了晃腰,开口道:“我们要怎么做?”
归春掩唇轻笑一声:“还真是难为他还记得自己有四位徒弟,我还以为他心里只有他的小神兽呢。”
语气里没有讥讽,全是对不得宠的惋惜,活像是人界皇宫中年老色衰,还心有不甘的妃子。
守冬坐在椅子上默然思忖:“就直接和各大派说师傅要收徒弟。”
话音刚落,归春起身就往外走:“好。”
这行动力。
***
九霄山上的藏书阁被一层厚厚的结界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内部的灯全都熄灭了。
花落早枕着手臂躺在藏书阁屋顶的瓦片上,看着满天的星辰。
花落早正要小憩,被一声呼唤吵醒。
“九师兄——”
楚礼言这次学聪明了,把洪音符攥在了手上。
随着楚礼言的几声大叫,他手中的符箓化为灰烬。
花落早“噌——”的一下坐起身。
怎么把楚礼言嘴封上。
算了。
楚礼言最好是遇上了生死攸关的大事。
花落早收了结界,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九师兄,我刚的到一个消息。”楚礼言一脸兴奋。
花落早眯了眯眼睛。
要是楚礼言敢说出什么母鸡生蛋的消息,花落早一定让他在百门大会之前都说不了话。
楚礼言说:“四界第一战神,占星辰上神要收徒了!”
“嗯?”
楚礼言嘿嘿傻笑: “这次的百门大会的前五名,可以拜占星辰上神为师。”
“哦?”
楚礼言说:“你不激动吗?”
花落早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你消息哪来的?”
“刚才归春上仙下帖的时候,我在正厅洗碗啊。”楚礼言说。
“九师兄,你会参加吧?”楚礼言紧张的抠着手指,“占星辰上神的仙山什么兵器没有?想找一把佩剑非常容易啊。”
花落早原本不打算参加这个无聊的大会,但是听楚礼言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动摇。
那位传说中可以号令星辰之力,四海八荒唯一的上神。如果做了他的徒弟,那么想拿一柄趁手的佩剑简直轻而易举。
“好,知道了。”花落早点了点头。
“等等!”楚礼言喊道,“我这还有掌门让我带给你的占星辰的画像呢!师兄你就不好奇……”
最后八个字楚礼言说的十分没有底气。
花落早直接飞回了藏书阁内,楚礼言手上的画卷也随着消失了。
回到藏书阁内的花落早怎么都睡不着,不过也没有打开从楚礼言那抢来的画卷。
一个销声匿迹上千年的战神,却突然下帖广招弟子。
难道真的就只是单纯为了扩充门楣?
落花早越想越清醒,越没有睡意。他起身走到藏书阁一楼的角落,那里躺着一柄散发着紫色灵气的剑。
这是整个九霄山上最好的剑——凌霄剑。
当年落花早凭借卓越的天赋,从九霄派一众师兄弟中脱颖而出。作为优胜者,花掌门把这柄剑传给了他。
本以为有凌霄剑的加持,花落早可以快速筑仙根,假以时日便可飞升成半仙。
谁料这凌霄剑不知为何好似害怕花落早一般,每每花落早靠近凌霄剑,它周身的紫色灵气立马消失。
起初花落早还很疑惑,一直查阅古籍试图寻找其中的缘由。可是凌霄剑一直不买账,久而久之花落早渐渐失去耐心,试图寻找其他的剑。
可是上到凌霄剑,下到刚通灵的无名剑,竟是无一柄剑愿意认花落早为主。
花落早百思不得其解。
又不敢声张,只告知了楚礼言一人。
起初楚礼言根本不信,直到他看见凌霄剑在花落早手中黯然无光,看不出一点通灵剑的样子。
甚至花落早一走近,原本立在地上的凌霄剑便会“咵刹——”倒在地上。
变成“死剑”了。
可怜花落早空舞的一手好剑,习尽名谱华术却没有一柄自己的剑。
当时见证这个场面的楚礼言犹如晴天霹雳。
不过好在花落早早已经适应了,他自己去竹林里磨了柄竹剑,渡上内力也勉强能用。
可是眼下,他意决参加百门大会,若单靠一柄趁手的竹剑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凭借符箓参赛倒是有胜算,不过这样一来花掌门定会疑心。
花落早在思索要不要乘此机会去找一个仙兽签订契约,倒也可以在百门大会上助自己一臂之力。
所幸花落早这番胡思乱想没有被楚礼言知道,不然他高低要嚷嚷:“九师兄对自己的强悍实力还真是没一点自知之明。”
花落早的内力就好似用不完似的,就算单靠内力渡剑,也丝毫不输一些没有天赋的修仙弟子。
等花落早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出时,他已经跨过了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书卷,带着竹剑走进了九霄山的竹林里。
夜晚的竹林,与白日大为不同。月光洒落其间,仿佛为竹叶覆上一层银辉。微风轻拂,竹影摇曳,如水墨画卷在眼前缓缓铺展,静谧而深远。
九霄山本就高耸入云,夏日虽烈,山巅却别有天地。夜晚的山风清凉而轻柔,让人心神澄澈。风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这一缕香篆,让花落早不由得皱紧眉头。
在花落早看来,风吹栀子花的味道就像午后的热潮卷起一阵甜腻而厚重的热浪,这过于饱和的香气总是让花落早忍不住一阵头眩。
花落早抬手捂住鼻子的时候,袖袋中的画像滚落出来。
花落早把手边的竹剑插进一旁竹子里,俯身去拾地上的画像。
寂静的夜里,画卷展开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花落早打了个响指,一簇红色火光从他的指尖窜起来,在黑暗的竹林里照出一团火红色的光。
把画像上铁面蓝肤,赤瞳獠牙,气息森寒的恶鬼形象照的更加瘆人。画像旁边还写着三个大字“占星辰”,字奇丑无比,犹如蚯蚓爬沙,毫无章法可言。
好罪恶的脸。
好恶心的字。
花落早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已经开始盘算拿到趁手的佩剑后,该怎么从云阙山逃走。
花落早就着手中的火红色火焰把这幅令人作呕的画给烧成了灰烬。
烧完还不忘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他转身去竹子上拔出自己的竹子剑。
一回头,发现那副画竟然原封不动地躺在地上。
花落早不由的了一愣。
烧不坏?
花落早又丢了一簇火苗上去。
画在被烧成灰烬后又恢复了原样,如凤凰涅槃一般。
还真是祸害遗千年,这种画反倒烧不坏。
花落早走上前去,把画像捡起来,轻轻捻了捻画面。其幅如绢似玉,色泽温润,岁月难侵。他忽然想到古籍上记载的一种神器——焚天卷。
焚天卷,乃是五大上古神器之一。所绘在上面的图文,墨迹千载不晕、不淡,仿若初成。
火不能焚,水不能蚀,风霜雷电皆无可奈何。即使沉于沧海百年,经沙漠烈阳炙烤,其上字迹依然清晰如昨,毫无褪色之痕。
传闻若得其认主,凡邪法术咒、飞剑神兵,甚至摄魂夺魄之术,皆不得近其主分毫。其护主之道,非止于显形之御,亦可暗合阴阳、化敌于无形,或成无痕结界。
刚才并非花落早分辨不出上古兵器。基于画卷的内容和交付画卷的人来说,花落早不相信这上古兵器会落到楚礼言手上,其次花落早不相信有人居然会暴殄天物至此,在焚天卷上画着这么丑的画像。
花落早为了验证猜测,从手心里运了一簇白色的火焰,往画卷上烧。素色的火光把最外层的绢丝烧断,里面渐渐浮现出一层崭新的画卷。
新画卷上,有八个大字,遒劲生花。
“星辰庇佑,诸事皆宜。”
字字皆如飞鸿踏雪,笔锋转出如云卷云舒,潇洒清逸不染俗尘。角落还写了一排娟秀的小字,落款“占星辰书”。
占星辰写的?
花落早倏然顿住,心下疑虑楚礼言究竟从何处得来的这么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