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小食堂 第4章 第四章

云溶溶到官厨的时候，林娘子已经在和面了，桑枝把她浸泡了一晚的粳米细细洗过，已经煮上了。

“溶溶来了？”林娘子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家里的小辈，温和的不行：“春花说你今日想吃饺子了，早上送过来的五花肉倒是不错。”

“我让你江叔去收拾春韭去了。”

“不过你说的牛乳松糕，我们也没有做过，就要你自己慢慢来了。”

云溶溶很是不好意思：“今日起晚了，我明日早早过来。”

“你一个小姑娘多睡一会儿才长得高高的，这里我们来就行。”

云溶溶看了一下春花，再看看虽则身量纤细其实比自己高了不少的桑枝，有些郁卒了。

为什么她不止矮看着还那么肉乎乎软绵绵的啊！

不过看到那么多新鲜的食材她就没有时间想了，鲜活的鲈鱼，脆生生的春菜，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鸡子鸭子，上好的羊排，窖里常年储了冰，里面不止有各种乳制品，甚至少见的一些非当下时令的水果都有，云溶溶甚至看到了青柠！

“那些都是各地办差的官爷送回来的，也有宫里下来的，我们平时用的不多。”春花注意到云溶溶的目光，说：“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认识。”

云溶溶给刑部的地窖打了满分，真的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啊。

第一茬的春韭最是鲜嫩了，稍稍收拾一下切的细细的，和调好的肉馅拌一拌，鲜到不行，林娘子包的饺子一个个整整齐齐，云溶溶在一旁做霜糖油条，这个其实和做普通的油条一样，只是和面的时候加了鸡蛋，云溶溶想着做牛乳松糕也用不了那么多，干脆用的牛乳和面，这样会非常松软。

春花本来想帮忙，但是看着云溶溶纤细的指尖尖那么一翻一转，一个胖乎乎的小油条就好了，看着小一点，但是真的很想吃！

一会儿，就摆了满满的一盘子。

云溶溶数了一下，应该够了。

“春花姐姐，你帮我炸一下油条，我去准备霜糖。”

“好的。”对于这种活春花帮林娘子做了很多，已经驾轻就熟了。

云溶溶拿了一个干净的石钵，把罐子里的糖倒进去，让她惊讶的是这里的白糖竟然颜色非常纯。

这是一个很考验耐心的活，需要细细地磨，云溶溶磨了一刻钟，中间过了筛再倒进去继续磨，果然就非常细腻了。等一下把油条放到里面滚一滚，就会有非常漂亮的糖霜了。

孟兮来的早，锅里的油条一个个都是漂亮的金黄色，看着胖乎乎竟然有一点可爱。

她习惯性捏了一把云溶溶，问道：“今日吃这个？”

“唔——”云溶溶被她捏得口齿不清：“还有桃花粥和饺子。”

“这个准备做什么？”孟兮好奇地戳了一下，评价是手感没有云溶溶那么软。

“牛乳松糕。”

云溶溶拿出了早早准备好的做松糕的面团，告诉一旁的桑枝：“牛乳松糕的做法非常简单，我用的面粉和木薯粉，和面之前，首先要把糖和水一起融化，要用热一点的水，快一些。”

“然后加牛乳，这样和的面奶香奶香的，松松软软。”

她看出来桑枝对于点心这些非常有兴趣，也不吝地教，再者她平时也在桑枝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云溶溶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套花糕的模具，选了比较中正的圆，“做松糕的面没有那么干，像是一种发酵的乳酪。”

云溶溶数了一下，一共四十个牛乳松糕：“我们再让它在模子里发酵一下，然后上锅蒸一刻钟就可以了。”

牛乳这种东西不是谁都喜欢，云溶溶想了一下官署那些威严赫赫的司法大佬，应该够了。

孟兮在一旁看着，很是认真地说：“我的溶溶最棒了！”

云溶溶觉着，她这么说应该就是想要多吃两块牛乳松糕罢了。

试了试调的绿豆面，云溶溶让桑枝在一旁摊煎饼，她则是准备等一下煎饼果子里的料。

鸡脯肉简单用青盐、胡椒、一点点姜汁腌制了，然后慢慢煎到外焦里嫩，一个个饱满的半糖心的荷包蛋，切的碎碎的芫荽，至于果子她偷了一下懒，就用小油条，不粘糖霜就好了。

重点就是林娘子做的黄豆酱了，微微的辣，到时候薄薄刷上一层……

云溶溶只是想着就觉得自己饿了。

到了用朝食的点，就有三三两两的官员相携过来了，一水的墨绿的深绿的官服，云溶溶看着，不妨孟兮在一侧：“怎么，没有看到你的陆郎君不开心了？”

其实那些员外郎录事也有许多五官生得好的，说不上玉质金相，也是仪表堂堂。

“你再这样说的话，牛乳松糕就不给你了。”

“当我没有说。”孟兮顺势拿起了一个霜糖小油条，咬到嘴里第一口是霜糖的绵密，再是油条的酥。

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小油条有这么惊艳。

孟兮像是和谁都很熟，这里李郎中那里杨录事，对着上了年纪的刘主事也是一番寒暄。

春花解释：“孟兮自小就在刑部，这里的许多官员都是看着她长起来的。”至于孟兮为什么自小就在刑部，她没有说。

云溶溶细细观察，上了年纪的刘主事喜欢牛乳松糕，多拿了一块，年轻的杨录事嗜辣，吃饺子的时候碗里多放了一勺子辣椒，面色威严的李郎中不吃芫荽，煎饼果子里刷了厚厚一层的黄豆酱，甚至问及林娘子有没有多的，给他带一罐子回去，说是此前的已经吃完了，看得出来不是第一回。

桃花粥和饺子都是主食，许是第一日新鲜，都是各用了一份，只是量不多。

至于霜糖小油条，除了有龋齿的一位老郎中，基本都拿了一个。

云溶溶满意了。

“说是王娘子辞了这里的主事，现在换了林娘子过来？”一位老郎中问道。

“你再看看多了谁。”当日一位在场的员外郎很是讳莫如深。

老郎中四下一看，看到了一个面生的姑娘，瞧着娇娇嫩嫩，天生一副明媚的模样，仔细一看，且有一点不谙世事的娇憨。

“就是那一位？”老郎中平日里一心在那些文书上，虽则听了那么一两句，倒是没有见过正主。

“正是。”员外郎吃着牛乳松糕，说：“我们私下都在赌，陆侍郎什么时候下帖子呢。”

“什么帖子？”老郎中似是来了兴趣：“公主娘娘要办春日宴了？”

年轻的员外郎嗓音低了低：“婚帖。”

“郎中可是糊涂了？春日宴虽则一帖难求，终究不如我们陆侍郎的小登科。”

老郎中想了一下：“此言在理。”

旁边一桌年轻的录事和令史则是对吃的颇有一番见地。

杨录事吃了两碗饺子，碗里的汤也没有剩下，“虽是讲究原汤化原食，不过这个骨汤确实鲜得很。”

“春韭素有春日第一菜的说法，味辛，性温热，生阳气而疏肝气，这个时日吃最好不过。”

“我倒是觉得这个牛乳松糕比和芳堂的都要胜了一筹。”

“这个桃花粥也是上品，吃得到桃花但是看不到桃花，都在味道里了。”

“唔——”一位年轻的令史拿起一个霜糖小油条：“世上没有什么比得上在油里滚过了的。”

桌上一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主事默默吃了三个煎饼果子，甚至吃第二个的时候让云溶溶多卷了一块鸡脯，芫荽也加了很多。

“户部那些同僚日日都在说他们的官厨如何如何，想来与我们一比，也是不值当一说。”

“低调低调，且是第一日呢。”

“说起来，我已经开始期待午食了。”

“我也……”

云溶溶自是不知道这里的一番考量，她早上一向吃的少，一块牛乳松糕就着半碗桃花粥，煎饼果子和桑枝分了一半。

“溶溶怎么吃的这么少？”林娘子担心她是不是身子不适。

“已经饱了。”云溶溶在想中午吃什么。

春花吃的煎饼果子加了双份的鸡脯和荷包蛋，酱也是厚厚地刷了一层，她甚至别出心裁地刷了一层云溶溶之前做的蛋黄酱，里面加了一点点乳酪。

一口咬下，味道的层次丰富到不行。

“我以前也吃过王娘子做的绿豆面煎饼子，就是没有溶溶做的这么脆。”

“我可以这么吃一个月。”

“这个半糖心的蛋呜呜呜怎么都吃不够！”春花啊呜一口，眼巴巴看得云溶溶：“明日的朝食还可以吃到溶溶做的煎饼果子吗？”

“不可以。”孟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直接把云溶溶按在怀里捏了一番，说：“溶溶说了明日吃灌汁麻圆子和玫瑰焦糖豆花。”

“是不是我的溶溶。”

“我什么时候说过？”云溶溶真的不记得了。

孟兮正色：“你在我梦里说的，你当然不记得了。”

春花在一旁没有眼看了：“但凡你是一个郎君，绝对是一个登徒子。”

“我要是一个郎君，就没有陆侍郎什么事了。”孟兮拿起了盘子里一块牛乳松糕，很是瞧不上地：“他除了一张脸，论起讨姑娘的喜欢哪一点比得过我。”

“论起不要脸，陆侍郎确实比不过你。”春花不怕她，啧啧说道：“也就是陆侍郎不在，他若在的话——”

春花此言一出，眼看着孟兮要闹了，云溶溶转移话题：“说起来吃鸡蛋也有一些讲究呢。”

“说是男子如果吃下了女子送的鸡蛋，就是表示对女子有意。”

“知道了，和我们送荷包一个道理。”春花说道。

“还有一个说法，吃了鸡蛋就会生孩子，如果一个姑娘一辈子都不想嫁的话，就不可以吃鸡蛋。”云溶溶忘记自己在哪里看过的了，当时就觉得很有意思。

一旁孟兮非常利索地把盘子里的煎饼果子塞到了云溶溶的手里：“郎君估计要回了，你送过去刚刚好。”

“荷包有了，鸡蛋也有了，郎君如何拒绝得了。”

春花在一旁附和：“很有道理。”

云溶溶：……

荷包蛋：我干脆烂在锅里算了。

关于鸡蛋的这个说法出自王刚编著清袁枚《随园食单》羽族单里的延伸阅读，觉得蛮有意思的，说是也有拿鸡蛋占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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