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震 第24章 24

窗外的树枝在春风中抽出了新芽，沉寂了一整个寒假的校园终于开始了新的盎然。祝枝的新座位离教学楼边的梧桐树还隔了一条走廊的距离，下课时偶有学生停留，撑着手臂挡住她的视线，说着些无聊又重复的话题，主旋律全都是即将结束的高中生活。

她的新同桌是个沉默的男生，搬过来好几天了，他们的交流还仅限于祝枝麻烦他起身，让自己进出，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是沉默相对。

他有个固定的好朋友，每到下课的时候就会走到走道旁和他讲话。

祝枝大多数时候都没太在意他们聊的什么，只是某一次正好听到了，是一些从高中男生嘴里讲出来显得格外恶心的污言秽语，基本上都是关于某些网站和视频，还伴随着脸上彼此之间才懂的贼笑，看得人忍不住皱眉。

视线定到祝枝身上时，他脸上的笑会凝固住，带着几分被窥破的不悦，隐隐还有几分上位者的威胁意味。

祝枝紧了紧后槽牙，把视线收回来，忍不住心想，要是还和李昭野是同桌就好了，他虽然吵，但可不是这样恶心的人。

李昭野找人换到最后两排了，和程勇他们几个一起，每天在后头打打瞌睡，玩玩游戏。

他坐在教室角落里，祝枝只需要扭头就能看见他。

要说和李昭野换开，祝枝是真的没忍住有些失落。

要知道高中以来，她独身一人的日子实在太多了，现在好不容易交上了一个人很不错的朋友，还期待着开学后可以互相帮忙讲题，一起看看李昭野手机里拍的小狗，分享最近吃到的好吃的东西，成为能够彼此陪伴的好朋友。

只是李昭野身旁永远都不缺朋友，只有她是孤身一人。

自习课后头的动静不大，祝枝扭头看过去时，李昭野正噙着一道好看的笑，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余光注意到祝枝的视线后，他眸色一顿，抬眸看向她。

祝枝很快收回视线，她的新同桌不算高，但也能结结实实挡去祝枝一半的身体。

这已经是李昭野这几天抓到祝枝第四次偷看他了，总是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看回去之前，一定会快速地把视线藏起来。

李昭野敛眸，心想，以前她也是这么偷瞄自己的吗？

后半节晚自习李昭野没上完，和他们几个一块溜出去上机打游戏。

“你们今天怎么一个两个都心不在焉的。”

王宇轩勉强打起精神，视线落到李昭野身上，淡声提醒道：“进游戏了。”

李昭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拿起鼠标准备操作。

“丁瑶呢？怎么这段时候都没看到她啊。”

王宇轩动作一顿，叹气道：“她没读了。”

“啊？”

“她说反正也考不上大学了，不想待在学校了。”

丁瑶初中就和王宇轩是一个班的，考上高中的时候还在班上前几名，后来和初中班上一个没考上高中，去混社会的男生玩在一起，逐渐对学习不上心，整天整天的逃课，成绩一落千丈，一直到现在这个程度。看出来王宇轩心情不是很好，程勇也没继续追问了。

最是关键的几年，一念之差就能影响整个人生，李昭野脑海里闪过祝枝那道可怜的视线，换开座位以来，他们一句话都还没说过，李昭野总感觉是自己把她抛在原地，心口像是被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教室里正因为老师去开会而微微躁动，祝枝同桌的朋友换了个座，拿着本子欲盖弥彰地坐到他面前，时不时扭头把手里的本子塞到他手里。

一来一去的动静很大，祝枝想不注意都难。

不受掌控的教室里嘈杂的动静愈来愈大，祝枝最近心情比较糟糕，学习状态也不太好，一旁频繁的窃窃私语以及偶尔的放声大笑让她有些难以专注精神，瞥了同桌好几眼之后，他更加放肆了，甚至直接瞪向祝枝，祝枝只好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把助听器稍微摘松一些，不知怎么忽然生气的男生一把将本子往祝枝脸上一按，嘴里嘟囔着：“你这么想看，给你看个够好了。”

祝枝被吓了一跳，从脸上滑落的本子掉到桌子上，敞开的页面上是用墨水涂出来的形象夸张的x器官，她一时间懵住，耳旁传来男生戏弄成功的爆笑声，嗡嗡作响，祝枝胃里翻涌起一股酸水，眸子被冲红，差点呕吐出来。

李昭野一行人没打多久就下机了，准备去吃宵夜。

口袋里的手机弹了条消息，他没太在意，准备去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是祝枝的微信。

-我可以继续和你坐吗？

好可怜的语气，李昭野呼吸一顿，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在心尖蔓延开来，正在发愣之际，身后的王宇轩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

“买完单了，走吧。”

李昭野把手机掐灭，放回口袋里，说：“不是说好我请的吗。”

“每次都是你请，偶尔也请你一次。”

“这有什么关系。”

“哦对了，明天中午出去吃饭去，丁瑶过生日，我想去给她挑个礼物，你帮我参谋参谋。”

口袋里的手机没有迎来第二次震动，李昭野嗯了一声。

解决所有纠结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晾一会，再次打开微信时，李昭野发觉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回复时间，他心里想着却说不出口的拒绝，也可以用不回复来回答。

让李昭野坚定后退的，还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理清处的那些关于祝枝的情绪，他自然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悸动，可祝枝好像是真的很在意他，他也不想随意做下任何决定，如果只是朦胧的好感，是回报不起祝枝真诚的心的。

第二天，祝枝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半天假，昨天晚自习结束后，祝枝徘徊在班主任办公室外，听到她焦头烂额的抱怨声，还是没能踏进去再给她多添一些麻烦，而发给李昭野的消息也迟迟没有得到回复，让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如果能不去上学就好了，可惜祝枝是个请半天假都会心慌的老实孩子，吃过中饭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上学了。

开始上课后，去往学校后门的这条路就会显得有些冷清。

她正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忽然听到些动静。

发生在学校巷子旁的斗殴有些惨烈，祝枝隔得很远就听到动静了，她有些害怕，步子都忍不住放慢了一些，拳拳到肉的声音很重，就连祝枝都能听清，她不敢想里面会是个什么状况。

心跳声鼓得像是快要从胸膛跳出来，解开手机的时候，祝枝的手都在发抖。

她小心翼翼蹲下，紧紧贴在墙壁边缘，探头偷瞄了一眼里头的人，有三个正在凶神恶煞地动手的男生，为首的那个，已经褪成浅金色的头发下已经长出了黑发，看起来也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但身上的社会习气很重，地上还躺着两个，血流得到处都是，旁边还放着一个礼品盒子，盒子和里面的东西已经被踩得稀碎。祝枝吓得眼热，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拼命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到身旁的树下，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后，紧闭着眼，屏住呼吸播放了网上刚找的警报声。

其实这声音挺假的，但正在行凶的几个人心里也慌，听了这动静就彻底慌了神，赶忙拉住埋头打得最狠的一个。

“走走走，别真出事了。”

那人回了些理智，用力踹了踹地上的人，恶声道：“你再敢来找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祝枝紧紧捂住嘴巴，整张脸都因为害怕而皱了起来，直到那三人落荒而逃，她才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110已经在拨通当中了，祝枝从树后费劲爬出来，因为腿软而一把跪倒在地上，摔得膝盖生疼，手掌也被擦破了。

磕磕巴巴和警察说明情况的同时，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地上的两个人，奄奄一息的样子让她不敢靠近，直到其中一人捂住腹部的伤口，艰难地转过头来。

祝枝整个人都懵了。

“李昭野？”

凌乱的发浸没在血迹当中，苍白的唇破了皮，他呼吸急促，眼睛都憋红了，身体哪哪都在疼，肚子上的刀口不深，是刚刚替王宇轩挡的，现在正在往外涌血。

祝枝被他这幅模样吓得浑身发抖，再次开口时眼泪忍不住跟着往下掉。

“你，怎么是你啊？”

她无助地跪在他旁边，眼睛红得像是兔子，慌乱地扭头寻找手机，嘴里还在不停地叫着李昭野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声音像是快要碎掉，飘散在风里。

手上的血晕在指尖，怎么都打不出电话，祝枝眼泪掉个不停，一边无助地看向巷口，想找到一个能寻求帮助的人，一边用袖子不停擦掉屏幕上的血迹。

忽然，手腕上落了道轻轻的力，李昭野用气声开口道：“别哭了，我没事……”

她哭得好伤心，李昭野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后悔的念头，他不该不理她的。

“李昭野……你先别睡，你醒着，120马上就会来的……”巷口处路过的熟悉的行身影让祝枝激动起来，她顾不得形象，顾不得害羞，顾不得任何一切，大声喊住他，“林知阳！求求你，帮帮我们……”

李昭野……李昭野……林知阳……

她在喊谁？李昭野昏迷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