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二十九,只有一道残月。
银色的月辉洒落在平野里,一些野花还带着露珠微微闪烁着。
柔风忽而吹过。
寂静的夜,也有那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虫鸣奏响一曲交响曲,就在那曲调最激昂的时候——
一只苍白的美手从地面的缝隙里伸了出来。
“咔嚓——”
一半月光一半黑暗,覆盖着的草皮野花都被轰的震开。
那美手苍白可见淡青色血管,起初是僵硬地动着,接着慢慢地灵活了起来。纤细,指甲长长,像是艺术品,偏偏又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它穿破了漆黑的棺材,仿佛也是唤醒了沉睡里的人。
先前的虫鸣不见了,寂静里只有风吹草倒,窸窸窣窣,这只手穿透棺材的刺耳。
“啪!”
棺材盖被拍飞。
月光在这一片喧哗里漏进了洞里的棺材上。
柔软的红丝绒营造成舒适的范围,那只美手探着横面,像是玫瑰上的雪。
棺材里躺着一个女人,她睁开了眼眸,满天繁星,风斜草摇,淡淡的草腥和腐烂的花香在鼻翼翕动。
这银色的月光似乎有着某种魔力。
短短时间之内,女人漆黑的长发快速生长,几乎把整个棺材的空间都给挤满了。
女人呆滞地望着天空,凝视着,对于自己身上出现的奇异之处,视而不见。
好久好久,她才迷茫地发现自己的处境。
“这是哪里?”
“我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她的脑海当中。
很快,她说:“原来我失忆了?”
当她从棺材里坐了起来,那头漆黑的长发渐渐地卷曲,在红色的丝绒地面里像是游动的海藻。
它也是黑海一般顺势跟着雪白优雅的睡裙垂落,停止了继续生长。
女人手指拢了一下波浪卷发,忽然听到一道声音:“不要忘记了,在新月去那开满蔷薇的地方,他会见你。”
女人抬头,四野里除了风声草动,没有别的声音,也没有别的人。
这是她的心声。
“什么玩意儿?”女人嗤笑一声,便也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忽然也就被自远方地平线里出现的一道身影给吸引了。
穿着斗篷的男人踩着薄薄的月色,那长靴仿佛也要碾碎清凉的草汁,每一步也都是那样的铿锵。
他身后是安寂的原野,大片的黑暗仿若是吞噬人的恶兽。
女人看着他走来,刚刚苏醒的她的嘴角也轻轻地勾了起来。
她也就坐在那已经有些腐朽的棺材里,等着他走来,伸了一个懒腰,似乎才从那不知年岁的睡眠当中正式地清醒过来。
“你好啊。”
她热情地向这位来者不善的客人打了一声招呼。
对方在离她还有一百米开外的地方站着,那是一个带着防御和攻击姿态,夜色和黑斗篷为他身体和神容上了一层防护罩。
他抿了抿唇瓣,月色勾勒出冷酷的轮廓和下颌线条,“去死吧!”
他举起了右手,那戴着皮革手套仍显得修长峻拔的手上捏着一把银白色的枪,那冰凉凉的枪口对着女人。
即便是什么记忆也没有的女人,也仿佛是她那一族人天生对这样武器的敏锐察觉。
在他按下扳指之前,一声清脆的笑声,接着是一串笑花,女人笑起来轻灵,骤然,诡魅。
“这是能够杀害吸血鬼的能量枪?”她抬了下头,好奇地,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人也像是诡魅的影子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那削葱般皙白的手指触碰上了枪上的藤曼刻纹。
“别碰——”年轻男人的声音沙哑里,透着厌烦的冷。
他拿着枪,拍开了她的手。只是她的手在离开之前,很顺势也很巧合地正好点落在他的手套上。
薄薄的月光里,那双淡灰色像是铅笔灰的眼睛透过了她,瞳孔缩小,里面似乎也藏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秒。
又是怒容。
他的枪对准了女人的心脏。
“吸血鬼,该死。”
“呵,你要杀我?”女人轻声地道,“那么就开枪吧。”
可是猎人手里的枪始终没有响起枪声。
那修长的手,像是按不下扳指。
风吹过苍野发出声音,呼呼呼呼——
女人看着他,带着迷茫和不解,“你认识我?”
“呵呵。”她的眼睛像是最明亮的镜子,穿过了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发现了有趣地东西:“原来你也是吸血鬼?”
“一个吸血鬼猎人,猎杀同族的吸血鬼?还有我!”女人的手指指着自己,“一个吸血鬼?”
猎人皱眉,“你疯了?还是又开始装疯卖傻?”
听听,听听这熟悉的口吻,就仿佛他对她有多么的熟悉。这口吻里爱恨交织,这青铅灰色的眼眸里带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