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季 第8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我想到了庒烨，想到了我们的从前。

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认识庒烨的了，仿佛记忆的最初，他就一直在那里吧，反正我们是老人们常说的‘青梅竹马’。

庒烨的爷爷和我家老爷子是战友，据说如果不是庄爷爷的舍命相救，我家老爷子早就被战场上一颗没长眼的枪子撂倒了，如果真是那样，之后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他们一齐退伍，参加工作，又生活在一个机关大院里，还差一点儿成为儿女亲家。

只可惜两家都生了男孩儿，这件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有了上一辈人的交情，我和庒烨的感情也水到渠成。

庒烨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因意外事故死去，母亲没过多久后改嫁，庒烨自小就生活在庄爷爷身边。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一起摇摇晃晃学走路，一起咿咿呀呀学说话，一起蹦蹦跳跳去玩耍……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没想到……

电梯在十六楼停稳，我回过神来，拎着沉重的行李下了电梯，找到了顾茜佳发给我的门牌。顺利用钥匙打开了门，我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番。一百二十平以上，大三居，装修简约时尚，顾茜佳这小妮子的品味深得我心。

我把行李丢在玄关处，鞋都懒得拖，噔噔一路小跑，直接将身子抛进柔软的沙发中。

好累呀。

我好好地伸了一个懒腰，窗外的阳光和煦地落在脸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受用。

过了许久，就在我享受这难得的安逸时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脱鞋？”

“干你P事。”我本能地回答道。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是幻觉吗？

我急忙抬起脸，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靠在客厅一侧的墙壁上，抱着胳膊一脸警惕的望着我。

在足足对视了几十秒后，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声尖叫了起来。

啊——救命啊！！！！！！！

半个小时后，我在该名男生的注视下，将电话那头的顾茜佳一通痛骂。

此处省略一万字。

“哎呀，我怎么知道他会跑到那边去？”顾茜佳解释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所以呢？真的吓到你了吗？应该不会吧，你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能为这种小事折腰？再说了，我这个弟弟长得肤白貌美人尽可夫，简直天然无公害，让他陪着你，省着你孤单寂寞冷，你该乐得杀猪酬神了。”

我去你妹的孤单寂寞冷。

“你知道人尽可夫是什么意思吗？”真当我250，不懂成语呢？

“人尽可夫的意思就是人人都喜欢你，尽全力争抢你做自己的老公。”顾茜佳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

万能的主啊！带这个疯婆子走吧。

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和她继续交流下去了。

“那个……要不我还是去酒店吧，我把你家的钥匙留给你弟弟可以吗？”我偷偷打量了顾茜佳这位‘弟弟’两眼。普通的T恤配短裤，顶着一个鸡窝头，如果不是我的突然到来，他应该还在梦中会周公。长相跟顾茜佳有七分相似，但远比顾茜佳好看太多了。普通的居家服都掩盖不住他一身的风骚……

男生突然抬起头，对上了我的视线，我急忙尴尬地把脸转向一边。

偷看被抓现行，这不丢人了吗？

“别呀。”等待看好戏的顾茜佳自然不会同意我的请求，“你先咬牙坚持一下午，我这边的工作一完事就立刻赶过去，晚上请你喝小酒看美男补偿你受了惊吓的小心脏。我跟你说，我最近才扫到一家酒吧，那服务员……个顶个的模特身材，包你喜欢。”

“我……”不给我任何拒绝的机会，顾主编说了句‘晚点联系’就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房间内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我看了看顾茜佳的弟弟，继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电话打完了？”顾弟弟平静地看了我一眼，“那我回屋继续睡觉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卧室，并顺手关上了门。

咔哒。

我听到了房门反锁的声音。

这么明显的防备让我十分不爽，靠！把姐姐我当成什么人了？

过了一会儿，房内没有传出其他声音，本来紧张的心情也慢慢平复，我蹑手蹑脚地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看着屏幕上庒烨的名字，我又发起了呆。

小时候玩过家家，他是爸爸，我是妈妈。树荫下的一小块沙地就是我们的家。树叶是他送我的花，纸片是我送他的画。

那时候机关大院同龄的孩子很少，年纪大一点的不屑跟我们玩，年纪太小的我们不屑跟他们玩。于是只有我和庒烨，整天猴子似的四处疯跑。爷爷为了省事，干脆把我们打扮成一个模样，穿印着蓝精灵的白色小背心，深蓝色的海军小短裤，剪短了头发，满世界的发亮。大院中每每有新人搬进来，都会指着在树荫下玩得正开心的我和庒烨说：“看看，谁家这么好的福气，这么乖的两个好儿子。”

那时，我们把性别压在了屁股下面，一个上午玩累了，吃过午饭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经常是我先醒，指着庒烨叫道，“妈妈你看呀，庒烨又把被子尿湿了。”于是庒烨红着脸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母亲来换被子时，我已经拉着庒烨跑到外面玩去了。

……

苏沐雨的短信再次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告诉我已经带儿子去了儿童医院，字里行间带着几分歉意。

时间真毒辣，当年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也开始为一些小事变得小心翼翼，过分的在意只是无形地证实了疏远。

我斟酌着短信的用词，删删减减半天，最终也只是回复她不要在意，改天再聚。

紧接着母亲的电话打来了，为了不影响顾弟弟休息，我特意躲到了阳台接听。

“你在哪里呢？一切都顺利吗？”母亲的声音很柔和，听着就让人十分舒心。

“在顾茜佳的家呢，她担心我住酒店不安全，非要我到她家里住。这家伙近几年没少捞钱，居然在北京买了好几套房。”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我没有说此刻房内还有另外一个男生的存在。

母亲笑了笑，“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一切都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我和母亲开着玩笑。

母亲的声音顿了顿，过了很久才说，“你去看过爷爷了吗？”

我一怔，“还没有。”

母亲问，“是还没准备好吗？”

“有一点儿。”我为母亲的理解感到庆幸。所有人都以为我小肚鸡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怀恨在心。

除了母亲以外，没人知道我只是怕了。

我退缩了。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当年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人背负太多，注定会活得很辛苦，我不希望你这么累，我想让你幸福，这也是我支持你回国的目的和理由。有些事儿，我帮不到你，还需要你自己释怀才行。当然了……”她忽然说，“如果你还没准备好，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去面对你不想直面的事情，太辛苦的话就回来吧，园子里的蓝莓已经熟了，我给你做最喜欢吃的蓝莓饼。”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无论何时何地，经历如何，始终都有人在身后默默支持的感觉可真好。

难怪歌曲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果然没爸爸什么事儿。

“好的。”我轻快地答应下来。

“你爷爷老了，这次不见，下次也许就见不到了，你要考虑清楚，不要给自己留下无法挽回的遗憾。”母亲谨慎地说，“我尊重你的意愿，但你要答应我，要想清楚，不要将来才后悔。”

我听得出来，她归根结底还是希望我去见见爷爷的。

在母亲和父亲离婚的这些年里，我不止一次问过她，“你恨他吗？恨爷爷吗？恨余家吗？”

当时母亲的表情至今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她初听这个问题时有些惊愕，随后就忍不住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恨？婚姻中出了任何差错，都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我也是有责任的。我不想像个怨妇似的生活下去，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或许我会因此生活得更好。”

直到今天，我依然坚信母亲的话只是为了安慰我，她不可能不恨，尤其是那个背叛了她的父亲，还有拆散我们家庭的女人。

这两个背叛者合力毁了一切，毁了母亲的人生，也毁了我的幸福。

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抓紧了电话。

母亲无法猜到我此刻内心所想，简单地安慰了我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挂上了电话。

我不得不承认庒烨在包子铺骂我的话说得真对。

过了这些年，我心里的这道坎，还真就没过去。

或许永远也过不去了。

TM的，凭什么小三毁了我的家庭，让我从幸福的小公主变成了路人甲，我还要表示理解表示尊重。童话里不是这样写的，坏人都应该受到唾弃，受到最终的审判与毁灭。

这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