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再次面对余念,我的心情一点儿都没有变,甚至连一丢丢波澜起伏都没有。冥冥中我似乎早就料到会遇见她一般,既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诧异。
在和华姨见过面之后,我就猜到了早晚会遇到她的。
即便她已出落得玉软花柔,但我还是讨厌她。
我打算彻底无视她。
没想到她居然大步流星的冲到我面前,一脸怒气地逼问道,“余季,你来干什么?”
和爷爷相处之后,我原以为自己心态已经平和,对过去释然很多,不再是那个一点就爆的炸药桶了,没想到余念的一句话就把我打回了原形。我闻声侧过脸,从容不迫地望着她,“怎么个意思?这里是你家开的呀,我来这里做什么还要向你报备不成?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的着吗?”
我迈开步子正要离开,余念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你别走,我有话问你。”
没等她说完,我狠狠地一甩手,直接挣开了她的桎梏。余念估计是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强烈,被我大力甩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勉强站稳身子,抬起头凶狠地瞪着我。
“我没话跟你说。”我不想理她,闲庭信步地向医院大门走去,“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的,要不你叫声姐姐来听听,我再考虑要不要听你的废话。”
余念果然追了出来,“余季!有种你别走!”她大声地在身后叫我的名字,引来了很多人的注目礼,大家好奇地伸头探脑,以为这边出了什么有趣的大事件。
我干脆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等她追上来。
余季快步走到我的面前,阴鸷地望着我,眼神里满是嫌弃与怨恨。
“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花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她越生气我就越开心,居然有种复仇的痛快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余念气得小脸通红,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你有什么打算,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是我什么人啊?我一举一动还要向你汇报啊?”我忍不住想笑。
这些年,余念还真是没什么长进。或许是被人保护得太好,没经受过什么挫折,让她真以为自己成了世界的中心,宇宙的焦点,谁都要围着她转,都要以她的情绪为重。
凭什么呀?
我内心隐隐生出一股嫉妒来。
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属于我的。她凭什么趾高气昂地质问我,又凭什么瞧不起我?
难道只因为父亲最终选择他们,放弃了我吗?
这一刻,我忽然心灰意冷,有点儿不想再面对他们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走,余念忽然道,“你是不是为了庄烨才回来?”
庄烨……
还是为了庄烨。
我好奇地侧过脸,盯着余念的脸打量,“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拿下庄烨呢?当初你不是跟我说,庄烨跟你睡过了吗?按理说你捏着这样的把柄,早该把他捆到婚姻殿堂里认命去了,怎么至今还放他一个人出来沾花惹草呢?”
余念的脸一白,神情中透着几分倔强,“我……我们会结婚的……”
我轻轻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是吗?那你一定记得给我发请帖,我保证会亲自到场,送上我对你们二位发自肺腑的真挚祝福。”
余念的脸色个更白了,“我们的事儿不用你管,你只要离庄烨远点儿就行了。”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明显急了起来,“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瑞典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话到最后,已经接近咆哮了。
“余念,你给我听好了。”我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生在北京,长在北京,这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不用事前请示你,更不用得到你的同意。你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告诉你,你不配!”
“家?你在北京还有家吗?”余念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
这句话刺痛了我。
我真没想到,作为破坏我家庭的始作俑者之一,她居然还有勇气当面问我这样的问题。我真的很想赏她一个耳光,最好打得她下半生不能自理,永远的记清楚破坏别人家庭要付出的代价。但看到余念一副骄傲得嘴脸,我觉得就算我打她一百个耳光也打不醒她,更何况她爸妈都不教育她该如何做人,我又做什么出头鸟呢?
我忍不住开怀大笑,“你知道什么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把话说得太绝,对你可没好处。”我故意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我当然有家呀,你知道我最近一直住在哪里吗?”
猜到答案的余念脸色一变。
我却不肯轻易放过她,有些得意地看着她,“庄烨家。”
余念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不敢置信地退开了两步,“你住在庄烨家里?”
“是呀。”我干脆地点了点头,“我从小和庄烨一起长大,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以私生女的身份在哪个犄角旮旯种毒蘑菇呢,你千万别以为用点儿小手段就能让我产生误会,然后和庄烨分道扬镳,顺便成全你。我可不像我妈那么善良,能把老公和家都让出来给小三,你想嫁给庄烨,先过我这关吧。”
余念气得双眼通红,恨不得随时冲上来个我撕扯在一起。
我却压根不打算放过她,继续笑眯眯地问道,“你不是说跟庄烨睡过了吗?那我问你,庄烨的屁股上有一枚胎记,你知道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吗?”
余念像是霜打的茄子,瞬间歇菜了。
“你要真有本事,就使出你的浑身解数去勾引庄烨,实在不行就去请教一下你妈,放着这么好的老师不用,那不是太可惜了吗?问问她是怎么勾引有妇之夫,不求名分的生下私生子女,又是怎么使用手段登堂入室,最后赶走正房夫人,自己坐上去的?”我笑容渐冷,声音也带着几股寒意,“你问我有家吗?我当然有,只不过被你们霸占了而已。你听说过什么叫鸠占鹊巢吗?”
余念咬着牙,浑身都在颤抖,她双眼通红,嘴唇发青地说道,“才不是这样!明明是爸爸不要你们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妈,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他也不爱你,他只爱我和弟弟。”
余念还真是厉害,总能抓到重点,把刀子一把一把的插进我的心口,疼得我几乎不能呼吸。
没错,无论我怎么说,我和母亲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就像垃圾一样,被无情地丢进了万丈深渊。
但面对余念,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输,我挺直了腰杆,硬气地回道,“这句话我也送还给你,庄烨他只喜欢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说到这里,我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一报还一报呢?”
余念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望着她得意地冷笑了几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离开了现场。等我坐上出租车,脸上的得意和笑容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垮着一张脸,心里难受极了。
余念能有这样的底气来跟我撕B,还不是因为父亲在背后给她撑腰吗?
那我算什么?
我又算什么呢?
浑浑噩噩地来到火车站,距离集合时间尚早,我环顾四周,找了家咖啡店坐着。我又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过去,所有的悲哀侵袭上心头,我刚刚感受到的阳光好像马上就要被乌云遮住。
我忍不住给顾茜佳打了个电话。
正在做SPA的顾茜佳心情很好,声音都带着几分娇媚,“我刚刚得到消息,听说你要跟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私奔?喂,你什么时候眼光这么差了,他除了年轻点儿还有什么呀?你千万不要自取灭亡,姐姐回头给你介绍青年才俊。”
我却没有心情和她胡扯,委屈巴巴地向她倾诉道,“我刚刚在医院碰到余念了。”
“啊?”顾茜佳一下来了精神,“怎么回事?快跟姐说,受委屈了没?要不要我帮你找两个兄弟把她堵在小胡同,套上麻袋抡一顿?”
我简单向她描述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
顾茜佳听了之后比我还生气,“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她这个不要脸的还敢问你有家吗?你当时怎么没把她的脸抽成猪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个窝里横,也就和我们这些好朋友耍耍脾气,家里大灰狼,外面小绵羊。”
我忍不住嘟囔道,“我怎么能跟她一般见识呀?”
“所以呢?你高端,你大气,你上档次,你文明懂礼貌,受了窝囊气不敢发泄,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顾茜佳恨恨地教育我,“你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叫2B式自残。别人打你一个耳光,你就回他两个,别人骂你一句,你就问候他祖宗十八代,让他以后见了你都得绕道走,这才叫率性的人生啊?你是那懂事的人吗?我跟你说哦,善解人意为别人着想的人都短命,死的早,绝大多数都是被自己憋屈死的。”
“哎呀,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下?”我忽然觉得给她打电话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安慰个P!”顾茜佳嗤之以鼻,“我不骂醒你,你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余季,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当初你妈那么果断的和你爸离婚,什么都没要的带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有一天在面对余家和那对下三滥母女的时候能够挺直腰板,趾高气昂地做人。你们一点儿错没有,错的都是他们,你要是领会不到阿姨的用心良苦,你就赶紧反古归真成原始人吧,现代人的世界不适合你。”
母亲的心意我当然明白,就算从前不懂,长大后也渐渐明白了。
虽然我觉得她的做法完全是多此一举。
对于失败者来说,所有的让步都只是懦弱的表现。
不过听顾茜佳这样说,我的心情还是好了很多。
通话的最后,顾茜佳口气一转,忽然贱兮兮地问道,“不过令我好奇的是,庄老板屁股上的胎记到底是在哪边呀?”
我瞬间觉得脸热到发烫的地步,尴尬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当时被余念气坏了,就是随口鬼扯,我又没见过他的屁股!!”
“嘻嘻嘻!”顾茜佳贼笑着,“我不信,小丫头长大了,知道藏心事了,有什么秘密也不跟姐姐分享了。”
“你去SHI!”我急匆匆地挂掉电话,只觉得燥热难耐,猛喝了一口冰咖啡压压惊。
我也是脑子中枪了,就算是为了刺激余念,干嘛随口说这么黄色的话题。
苍天为证,我是真的信口雌黄,我真没见过庄烨的屁股呀!
而我当然不知道在挂掉电话后,顾茜佳这个杀千刀的居然正儿八经地给庄烨发了条短信:庄老板,你屁股上的胎记到底在哪边呀?
接到短信的庄烨一脸黑人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