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季 第35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从医院出来，庄烨开着车直奔全聚德。

见过爷爷后，一直压在我心口的负担瞬间减轻了不少，我心情大好，连忙和母亲汇报这个消息，免得她在太平洋那头为我牵挂担心。

信息刚刚发送过去不到几秒钟，她的回复就及时的出现了。

“你爷爷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你有没有和他的主治医生聊一聊？”

额……

母亲关注的点果然和我不一样。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刚刚只顾着逃跑，居然忘了和医生询问爷爷病情相关的信息了。

我只好坦白：爷爷的状态还不错，人清瘦了一些，他病情的信息没来得及问。

母亲并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贴心地安慰我：“我这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要好好照顾自己，那边的事情搞定后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

想到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甜蜜的温馨立刻就占据了心头。

我笑着答应她，又八卦地关心起离开后她的生活：你怎么样？家里没有出状况吧？水管有没有爆开？维特叔叔有去看你吗？

维特叔叔是土生土长的瑞典人，金发碧眼，帅气又迷人。虽然人至中年但身材却保持得很好，他原本生活在斯德哥尔摩，后来妻子在一场交通车祸中意外去世，为了避免触景伤情能够重新开始，他在悲伤之余带着儿子来到了我们生活的小镇定居，就住在我们的街对面，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牙医。

维特叔叔这种黄金单身汉的到来让小镇的未婚少女、单身妈妈的心都活跃了起来，每每有他参加的庆典活动，女性的比例总是高高领先，而他被围在一众美女中间，经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着。

瑞典人都很热情，又因为邻居的关系，维特叔叔经常被邀请来帮我和母亲解决一些我们能力之外的状况。比如修水管，比如管理花木，比如修缮房屋……一来二去，维特叔叔开始追求母亲。

维特叔叔喜欢母亲，除了母亲出众的外貌外，还有她身上的气质，那是时光沉淀后的礼物，是什么都换不来的。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那样淡然，脸上的微笑知性又优雅，别说男人，我都时常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在我看来，他们的性格合适到人神共愤，维特叔叔内敛绅士，母亲温柔贤淑，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有木有？我简直想高声大叫然后把他们送入洞房……最重要的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母亲能够重新获得幸福。

她幸福了，我才会幸福。

所以对于母亲的新‘恋情’，我是十分看好并乐见其成的。但母亲却有些抗拒，经历过婚姻失败的她似乎对爱情已经失去了信心，和维特叔叔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她克制又冷静，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这怎么能行呢？我和詹姆斯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

詹姆斯还用撇脚的中文称呼我们俩的行为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就你懂的多。

詹姆斯是维特叔叔的儿子，只比我大一岁，是个阳光又热爱冒险的年轻人，他自幼就对中国文化痴迷不已，趁读大学的时间一个人几乎走完了大半个中国，说起中国的文化来头头是道，简直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我表示压力很大，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据维特叔叔说，詹姆斯五岁的时候就因为修习‘轻功’从房顶一跃而下，直接摔断了胳膊和腿，在得知我来自中国后，他近乎疯狂的整天缠着我追问一些我根本无法解答的问题。

比如秦始皇最喜欢什么颜色？李世民吃什么过敏？康熙穿多大的鞋码……

诸如此类，几乎将我折磨崩溃。

想到这里，我居然有点儿怀念詹姆斯缠在身边的日子，他就像一只苍蝇，用发音极其不标准的中文问东问西，偏偏他还经常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好宝宝模样，让你连脾气都发不出来，憋出一肚子的内伤。可也因为有他的存在，让我在陌生的瑞典有了唯一的朋友，不会那么孤单。

我们谈天说地，胡吹乱侃，每每碰面都能把话题扯到没边。他经常鼓励我，这次回国也是他极力劝诫的结果，甚至他还亲力亲为的送我去了机场。

虽然母亲始终没有答应维特叔叔的追求，但在我内心深处早已经把詹姆斯当成了亲哥哥看待。这也是我一直的梦想，有一个可以照顾我的温柔好哥哥。

绝不是突然出现打破一切美梦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

母亲当然知道我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她曾经正儿巴经的告诉我说，每一个选择都会改变一些事，她暂时还没做好重新恋爱的准备，所以要我不要推波助澜，这样会让她觉得很有压力。

好吧。

面对态度异常坚定的母亲，我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然后偷偷在背后和詹姆斯设计一些小把戏。比如圣诞节舞会时，我们会创造机会给维特叔叔与母亲，让他们在浪漫的音乐下翩翩起舞；再比如说我会藏起母亲的雨伞，让她在下雨的日子被阻隔在图书馆，而维特叔叔在詹姆斯的安排下刚巧路过，“顺便”送她回家……

母亲对我的做法十分无奈，但她又完全阻止不了我，后来索性就放任我去了。

我心里想，她一定已经对充满魅力的维特叔叔动心了，只是迈不出那艰难的一步罢了。

受过伤害的人总是很小心，唯恐再受到同样的伤害。为了避免重走旧路，他们干脆就停下来不肯再往前走了。

我会帮母亲迈出这一步，我要让她相信，她优秀的值得别人去爱。

收到信息的母亲回复依然简单：“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而我最想知道的维特叔叔，她居然连提都没有提。我这不受控制的八卦之气，简直要冲破任督二脉，直接从天灵盖射向天际了。

和母亲交流过后，我给詹姆斯发了信息，虽然这个时间我根本不相信他会起床。

果然，迟迟没有回复。

我就知道会这样。

车子在全聚德门前停下，我迫不及待地跳下车，高兴地看着巨大的牌匾出神。这是我从前最喜欢吃的一家，几乎是百吃不腻，庄烨从小就不喜欢吃鸭肉，他总说鸭肉有一股可怕的腥味。但因为我的关系，他总是一脸不情不愿的被我拉来做陪吃。

庄烨看我急不可耐的样子，无语地说道，“你馋虫上身了啊，有没有点儿出息。”

“切，出息能当饭吃吗？”我白他一眼，见他慢悠悠地锁车门，急得跑过去拉着他往店门里走，“快点儿，我都闻到香味了，不知道他家的味道变了没有。”

庄烨像是一个木偶，被我硬扯着进了门。

不知道的人见了，一定以为我绑架了他。

我们点了一只烤鸭，水爆肚还有两个青菜。等菜的过程中庄烨的电话响了两三次，每一次庄烨都是看一眼屏幕就挂掉了。我焦急地握着筷子，看到他这样，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忙呀？要不吃完饭你就回单位吧，我自己回家就行。如果方便的话，我也可以跟你去单位见见世面，看看庄老板的公司现在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没事儿，不是工作上的事儿。”庄烨随意地说道，“你怎么样？见到老爷子之后，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微微一愣，“想法？什么想法。”

庄烨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开口。

我看着他笑了笑，“我也说不出来。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可能比我爸妈还要了解我呢。你也知道我是个别扭的性子，当初爸妈离婚的时候，爷爷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他既没有规劝爸爸，也没有安慰妈妈，我对他其实一直憋着一股气。小时候的我真的以为自己是他的骄傲，后来知道他默许父亲离婚，可能是因为你那个华姨给他生了个孙子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我不知道是要恨他，还是要恨我自己，反正我心里那道坎一直过不去。”

说到这里，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勇敢的，后来才知道我就是个懦夫，不敢面对的事情我就逃避，北京待不下去了我就跑去瑞典。我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年纪大了，很多东西都养成了，根深蒂固很难改变，我其实也不想改变。虽然我一身缺点，但我还挺喜欢现在的自己。”

庄烨的眼睛很亮，他平静地望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

“少来咯。”我向他挥了挥手，“别整这么油腻的表情，坏人胃口。”

庄烨无奈地笑了笑，把脸转向了窗外。

我出神地望着他好看的侧颜，棱角分明的鼻子和下巴像是雕塑一般精致。我不无感慨地说道，“庄烨，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接到爷爷住院消息的时候，我本能地又想逃避，装作这个消息是假的，就是我做的一个梦，后来连我自己都要相信了。如果不是老妈和詹姆斯一直劝我，我一定不会回来的。”

庄烨回过神来，“詹姆斯？要成为你哥哥的那个人吗？”

“对，就是他。”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所以呢，就这样吧，这次回来能看看爷爷，看看你，看看顾茜佳，知道你们都过得很好，我也就满足了。我还是要离开的，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我在这里总有一种客居他乡的感觉，一点儿都不踏实。所以就这样吧，我不敢说自己放下了，但以后的日子不会再跟自己拧着了。你们这些进步小青年真的把我丢下太远了，我也得奋发图强，紧追你们的步伐呀。”

庄烨笑着道，“好，你赶紧追吧，我等你。”

“追你吗？呸，少臭美了。”我鄙视地瞪了他一眼。

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桌，庄烨起身去洗手间，我则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

庄烨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我八卦地探了探头，就看到了屏幕上余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