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季 第26章 理想很丰满

有人说：“人生就是在不断的妥协、权衡和放弃当中，来追求最大化的幸福。”说来简单，但我们都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我孤单地坐在那里，思绪混乱无比。想到过去，现在……美好和痛苦交杂着向我涌来，我狠狠地抓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中，痛楚才让我稍稍清醒。

我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纠结这些无意义的回忆。

时间缓缓流逝，日头向西偏斜。阳光逐渐消失不见，楼区的阴影很快就将我团团笼罩。

空气突然有些凉，我忍不住抱紧了胳膊才能觉得暖和一些。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憋着一股气。

我想证明给爷爷他们看，离开他们我会活的更好。没有了他们，天高海阔，任我飞翔。我会飞的更高，走得更远。我会让他们后悔，让他们知道我比那女人的两个孩子都要强……我才是真正的胜者，是他们求而不得的骄傲。

我要报复他们。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的力量微不足道，没有人会在意我的一切，更何况我也没有活得更好。

我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没有人后悔，没有人缅怀过去，大家都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

只有我，止步不前，还停留在过去的泥潭里。

和其他人相比，我才是真正悲哀的那一个，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骄傲，只会成为累赘。

我又一次陷入了自怨自艾中。

模糊中，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猛然回神，转头就看到了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老奶奶一脸皱纹，花白了头发，她眯着眼睛仔细地辨认着我的脸，柔声问道，“你……你是余季吧？”

我微微一愣，开始在记忆中搜寻这位老奶奶的身影。她见我不回答，又追问了一遍，我只好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我的天呀。”老奶奶一脸惊喜，她紧紧地抱住我，显得格外激动，“真的是你呀，离得老远我就看着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听说你和你妈出国定居了？你妈回来了没有？”她迫不及待的发问，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时间。

可我却连她是谁都没有记起来。

见我一脸茫然，老奶奶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记得奶奶了？我是住在前面那栋楼的李奶奶呀，你和庄烨小时候经常跑到我家里吃凉面，有没有印象？”

想起来了。

这位李奶奶是山西人，做的一手好面食。她是在老伴儿去世后被儿子接过来的，最开始和儿媳关系非常不融洽，整日的吵架，慢慢相处中两个人反而越来越亲近了。我和庄烨经常溜去她家里吃凉面，后来被两家爷爷严厉地批评了一番，就不敢再舔着大脸去蹭吃了。

想到这里，我急忙起身抱住她，“李奶奶，好久不见呀，您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硬朗什么呀。”李奶奶亲热地握住我的手，和我一起在长椅上坐下，“年纪老了，已经不中用了，现在帮忙带带孙子，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这一晃的功夫，我都多少年没见着你了。从前就那么大点儿个人，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大姑娘了。”她细细端详着我的容貌，和许多家长一样关心我的私人生活，“在国外结婚了没有？现在做什么工作呀？”

结婚？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已经放弃结婚的打算，只能故作羞涩地垂下头，“还没有呢。”

“该结婚了，年纪也差不多了。”李奶奶像是一个温柔的长辈，眼神里透着关心，“年前遇到庄烨回来，我还催了催他。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结婚，让我们这些老的以后怎么闭得上眼？对了，你妈的身体怎么样？这些年她还一个人呢？”

大院里生活着的老人大概都知道我们家当初发生的事。

我垂下了头。

“哎。”李奶奶感慨地叹着气，“你妈太要强了，这要强的女人啊，都不容易。”

似乎是担心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会让我介意，李奶奶马上改口道，“不过任谁遇到了那样的事儿也冷静不下来，你们娘俩搬走之后，我们这些老街坊也觉得余家办事不地道，跟他们的来往都少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李奶奶又说，“你这次是做什么来了？怎么没上去看看你爷爷？他这两年老了很多，身体也不如从前了，几乎不怎么下楼，听照顾他的阿姨说，他的话很少，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时候饭都在里面吃。”

“他住院了。”我有些尴尬地回答她，“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才回国的。”

“原来是这样，严不严重呀？”老一辈的交情总是很质朴，尤其是到了特定的年纪，对生老病死都有特殊的理解。听说爷爷生病住院，李奶奶显得很是担心，“人到了这个年纪，什么病都找上门来了。”

“我……还没去看过。”我觉得自己很卑鄙无耻。自己的至亲入院治疗，我居然能坐在这里风轻云淡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就这样跟一个外人说了出来，甚至连一个借口都懒得想。

也许内心深处，我无比期待李奶奶听到后可以痛骂我一番吧？

可李奶奶却什么都没说，她心疼地看着我，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奶奶能理解你，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我整个人为之一振。

她居然什么都没说，反而还站在了我这一边。

我十分诧异地看着她。

“你和庄烨是我看着长大的，奶奶知道你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好孩子。谁经历了那些糟心的事儿，都会有些情绪。”李奶奶温柔地望着我，“不过，听奶奶的话，有些事儿该放下就得放下。你的人生还长着呢，不能背着这些东西过一辈子。去看看他，把自己的心结打开，人也就轻松了。你还年轻，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除了生死，没什么不能放下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李奶奶也没有再劝，和我说起了从前的一些旧事。

我们一老一小就在大院里说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天气渐晚，李奶奶张罗着回家做晚饭。她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走，一定要带着我回家吃饭。我自然是百般推脱，答应她过一段时间后，一定登门拜访。

李奶奶这才放开我，“一定要来，到时候叫着庄烨，奶奶还给你们做凉面吃。”

“好。”我只能乖乖点头。

她一直将我送到大院门口才十分不舍地看着我转身离开了。

我走出老远，还是忍不住停下步子往回看。大院的楼区已经亮起了灯，明明灭灭的灯火像是夜晚的星光。

只是这里再也没有属于我的那一盏。

恰好庄烨打来电话，我盯着手机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庄烨刚刚下班，他询问我是否待在家里。

我本来还想蒙混过去，但恰好一辆车按着喇叭从我身边行驶了过去。我无奈地叹气，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在外面。”

“你在哪儿？”庄烨不解地问道。

“额……”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庄烨没有追问，静静地等待着我的答复。

又是可怕的安静。

我回答他，“我回大院了。”

“大院？”庄烨显然没想到会是这里，“你去那里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刚好有时间，所以过来看看。”我随便应付他，“你下班了吗？那我现在也打车回去。”

“不用了，你稍等我一下吧，我去接你。”庄烨交代完，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掉了电话。

这家伙……

我握着手机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死庄烨，把我当他的员工了，颐气指使，根本没给我反应的机会。

我乖乖在路边等他。

三十分钟后，就在我失去最后一点耐心的时候，庄烨终于姗姗赶来。打开车门的瞬间，我就忍不住埋怨他，“都说了我自己打车，你非要我等，站得我腿都麻了。”

“赶紧上来，这里不让停车。”庄烨拦住了我的话。

我连忙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

庄烨开车向前驶去。

“你回这里做什么？”庄烨单手握着方向盘，从一旁拿了瓶水给我。

干坐了一下午，我早就渴了，也不跟他客气，一边回答他的话一边接了过来，“我出门和顾茜佳的弟弟吃午饭，结果发现自己没有你家的钥匙，反正也进不去门，就干脆找个地方乱逛了。”

盖子很紧，我根本就拧不开。

刚好前方红灯，庄烨把车停稳，一把抢过矿泉水瓶，轻轻地一旋，又塞到我的手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我目瞪口呆。

“庄烨你可以呀，男友力爆棚。”我喝着水，还不忘给他一个大大的赞美。

庄烨继续启动车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就爆棚了？跟在哥身边慢慢学吧，我还有的是本事没展现给你看呢。”

噗！

我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顾茜佳的话不停地在耳边回旋着。

什么庄烨的体力……各种姿势……**……

我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正视庄烨了。

庄烨好奇地瞥了我一眼，“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没事！”我冲他摆了摆手，“你老老实实地开车吧。”

我一直以为顾茜佳是个无底线无节操无人品的三无老司机，没想到庄烨的实力也不相上下。开起‘车’来，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我安抚着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偷偷地瞪了庄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