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孟小心。”余乔意笑着给H男介绍,手臂至始至终环着她:“这位是孟佳男,你们正好都姓‘孟’。”
“你好。”孟小心赶快给H男问好,点了点头。
对方却是一声轻笑,不作回应。
“老公,我想去看叹息桥。”孟佳男的女伴摇着他的手臂,她个子那么高,却弯下了把头弱弱地靠在孟佳男肩膀上:“听说在那里拍了照了像的情侣,以后再再再——再也不会分开。”
孟小心的眼前一刻出现幻觉,觉得眼前的女人变成了大大的一块牛皮糖。她忍不住拿舌头在牙齿上划了划,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又甜又粘。
H男却偏偏不巧看到了孟小心这个动作,他一点头,冲余乔意说道:“乔意,一起去?”
“想去叹息桥吗?”余乔意却低下头来问孟小心。
“好看吗?”她问。
“不好看。”余乔意嘴角的笑意没有任何减退,却皱了皱眉:“呵——”他又笑了,悠悠地把双唇凑近她的耳朵,只说与她一人听:“不过我很俗的,我信那个不分手的传说。”
他不会告诉孟小心,他在认识她之前,是不信那个传说的。
认识了她,他一下子竟也有了害怕,担忧,竟也迷信起来……
“那我们去吧。”余乔意的气息朝着耳根一扑,孟小心脸又红了。这瞬间她忘了身边还有两个新认识的人,娇羞地低下头去——其实她也很俗的,那个传说临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四人结伴去看了叹息桥,就在离圣马可广场不远的地方。不让游人靠近,只能在另一座桥上看。
“老公,这个桥好漂亮啊,我们要余先生帮我们照一张好不好?”高个美女又摇她“老公”,还没等男人回答,她就摘下脖子上挂的长长镜头的单反相机递给余乔意:“余先生,帮我们照一张吧,谢谢你。”
美女的瞳孔很亮,睫毛很长,一眨一眨。
余乔意此时却是跟孟小心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眯起眼睛眺望着叹息桥,眉头森锁。
这是一座极其短的桥,封闭式,犹如长廊般雕得很美,可是桥两边却被巨幅的各种奢侈品广|告包围起来,显得……反正孟小心觉着不是味儿。
就好像好好的一座桥被毁了。
“余先生,你可不可以帮我们照一张?”
“哦,好。”余乔意回过神来,礼貌地将相机接了过来。等美女和孟佳男刚一站定,他就飞快地来了一张。不像之前在巴塞罗那给孟小心拍照,他会半蹲下来,精挑细选,拍出最美的她。
“老公,我想坐贡多拉!”美女个子高,一眼就望到前面有排排的贡多拉,被栓在木桩上连成一片。
这边的贡多拉又和孟小心先前看到的不同,是在宽阔广袤的海水,而不是在那蜿蜒的小河流里。
视野更开阔,更大气,更美更舒心。
当然乘船的价钱自然也更高。
“乔意,不如我们一起去坐船?”孟佳男又约他。
“你想去坐吗?”余乔意照例先征求孟小心的意见。
孟小心是有点不想去的,她隐隐预感坐到船上,四个人会产生些什么尴尬。但又觉着说不去,会让余乔意在孟佳男面前尴尬。
便微笑着答道:“想,我们去坐吧。”
四人便去坐了贡多拉。
正面的主座只有两人,孟佳男竟然推给余乔意坐。
“好。”余乔意竟也不推辞,牵着孟小心的手坐下,生怕舟荡她不好行动。
“老公——”高个美女推搡孟佳男,嘴里小声嘀咕,似是很不情愿把主位让了。
主位让了,她等下拍照就照不进去船头,照不进去水手,没有显示出贡多拉和水手的照片,发布出来就不好看的!!
“我们给她们坐吧。”孟小心瞧着美女脸色,她就习惯性地息事宁人了。
“余先生英俊潇洒,坐那里人家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美女说话很慢,粘粘地吐出来。
“唉!”孟佳男立马咳了一声,美女嘟嘟嘴,不敢再讲。
但孟小心顷刻就明白了:眼前的天仙对余乔意是没有一点意见,言下之意,是说他身边的那个自己不配坐主位。
她的确不配,不高,不漂亮,什么也不懂,和他一点也不相衬。
“算了,你们坐正中吧。”余乔意突然就放弃了,护着孟小心起身,坐了船侧面。孟小心起身的时候正好有浪打来,又恍惚美女跟她换座位的时候摩擦了一下,她一个没站稳差点跌下去。
还好自己及时扶住了船沿。
“小心。”余乔意一直护着她,却到这时才将手靠近来实实在在地抓住。
孟佳男坐好,美人在抱,渐渐就把腿跷了起来:“乔意啊,老爷子还好不?”
“好。”余乔意点点头:“他上次还说,佳男这小子,过节怎么也没有来。”
“哈哈,我这不是忙么,下次我去了一并给老爷子认错!”孟佳男大笑,两个男人似乎关系极好,甚是熟络。
孟佳男笑着笑着,就瞟到了孟小心身上。他的目光闪出一丝精锐,却又很快闪过去。
重对视余乔意,很随意的开口:“乔意,虎子下个月夏威夷开婚宴,你去不去?”
余乔意眼角弯下,是真的开心,笑逐颜开道:“好兄弟结婚,我肯定要去。”
孟佳男还是跟着笑,轻声叹了叹:“虎子真是好福气,居然娶到那位的女儿。”
说得很轻,仿佛说者无心,听者也不会有意。
孟佳男身旁的高个美女精致的嘴角却有些抽,她用镶钻的指甲掐了掐他。
“唉,别生气啊。”孟佳男急忙讨好佳人,孟小心却瞧着,有一秒他扫过来看自己,眼神不是很友好,还有点意味深长。
她一愣,旋即明白。
心猛地沉下去,又悠悠地浮上来,不是滋味。
孟小心底下头去,余光不禁去窥看余乔意,见他笑意不减,目光却有些飘,似乎看到远处的某一点,远得她一时难测。
或者说是明白,却不敢测。
正位上,美女还是腻着撒娇:“老公——”
“好,好,明天给你订一个Birkin赔礼行不?”
“老公!”同样一声喊“老公”,美女的声音却是明显地由嗔到甜,抑制不住的喜悦。
“下个月婚宴也带你一起去。”
“我去不了,有通告的!”
“推了推了。”
“老公!”
……
两人打情骂俏,全然不顾身边还有一对人。
通告?孟小心又抬头观察了一眼美女的脸,隐隐觉得熟悉——哦,是经常上电视的那个谁谁谁来着?
她记不住,但是知道美女是个演员。
孟小心又急忙重低下头。
却听见又是对面孟佳男的声音,没有加重半分,在孟小心听来却好像走廊里遇到烟尘炸响的报警器,早晨惊醒自己的刺耳闹铃。
“乔意,你带……去不?”
孟小心愈发不敢抬头,心一抖一抖的紧张。
身边的男人不出声,她脑海里立马浮现他抿嘴笑的样子。
那一抹笑……她的心被刺了一下,仿佛被扎出些汁水来,全是涩涩的味道。
他的气息在靠近,吹得孟小心耳根灼热:“你想去吗?”
“不想去!”一股气挺着她抬头,直视余乔意。
她清楚得瞧见得到自己果断答案后,男人眼眸中的那份放松,却又恍然看到喜中的恼怒……
这恼怒一定是幻觉,她没看清。
“去年我们一起去看老爷子,他还跟我们说着,要你我虎子一起办就好了,没想到虎子居然不守信用早早地跑到前面去了!”
余乔意回过头去,和着孟佳男大笑:“呵呵。”
……
贡多拉坐的时间不长,只有五十分钟,孟小心却错觉有一天那么难熬。
穿桥入海,或宽阔或温婉的美景,她都没有什么心情去看——忽然间,觉得威尼斯的天也不是那么蓝的,仿佛到了旁晚,有些黑。又仿佛云过来阴了下来,灰蒙蒙。威尼斯的海也不是那么干净了,孟小心低头仔细看,发现海面上也被人丢弃了很多漂浮物:纸巾、可乐瓶、还有一只面具……
面具虽颜色不同,却恰巧也是猫咪型的,和余乔意送她的那只极其相似。
她不由得摸了摸包,里面有包装好的猫咪面具。
……
她以为五十分钟过了,下了船就熬完了。
却不是,孟佳男还拉着余乔意一起走,而且余乔意似乎也同孟佳男聊忘了形,甚至忘了牵着她。
孟小心也没有像高个美女一样去挽自己的男朋友,她低头跟着余乔意身边走。
渐渐地,就变成了跟在身后走。
也不知道是前面三人越走越快,还是她自己越走越慢,渐渐地间隔距离越来越大。
不知不觉转一个巷子,她就看不见他们了。
等孟小心惊觉地时候,她飞奔到巷子尽头转弯:眼前是两条岔路,每条路上都没有余乔意。
她定睛张望,那两条路上甚至都没有亚洲面孔。
她心焦了一阵,赌了左边一条路走进去。
疾步到尽头,又是分岔路口,还是不见余乔意。
她再赌左转,再找。
还是没有……
孟小心很着急,一心只想着找余乔意,过了很久她才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
白日热闹的威尼斯,到晚上竟然没有什么路灯,有也是很微弱的橘黄灯光。
应该也才七点多钟,最多不过八点,商店居然也早早就关起了大门。
水城一下子变成一座黑暗的迷宫。
她迷路了。
她不认识路,看不懂稀少的意大利语路牌,她……也没有发现她走丢了,来找她,能带她回家余乔意。
孟小心壮着胆子,跟着几批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外国游客走,但是每每走了一段路,她就发现原来他们都嬉笑着进了一栋栋房子的门。
他们怎么都不是游客?!
她怎么样才能绕出去,绕到火车站,再坐火车回去?!
而且她好像自从钱包被偷了,一直……身上都没有钱的。
孟小心忍不住视线就模糊了。
本来就黑,现在更看不清了。
猛地发觉又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
她急忙投过去视线,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拿着地图,看似一对来旅游的,正在寻路的夫妇!
她心里打着鼓跟了上去。
也不敢说话,也不敢贴身,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牢牢跟在这一对外国夫妇身后。
这一次,她好像跟对了,外国夫妇带着她走出了迷宫。
又好像跟的不对,迷宫的出口不是火车站……而是一个汽车站起点站。
孟小心一下子傻了,她也顾不得许多,冲上去对着那对夫妇,一阵乱讲。
她也不知道这些英语句子对不对,遇到表达不出来的单词她就拿手一顿比划——反正大意就是问他们,自己住的那个宾馆该怎么走?
这对夫妇倒是热心,也对她一顿叽里呱啦——可惜都不是英语。
她听不懂啊!
孟小心又比划地对他们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英语问话,激动之下,她连中文句子都夹带了出来。
老夫妇相视了一眼,男的按了按双手,示意三个人都冷静。
然后,双方皆是艰难的,几乎一个一个的,蹦出英文单词。
大概半个小时候,老夫妇弄清楚孟小心的求助了。
又是蹦出来,一个一个的单词——他们说的不全是英文单词,但是孟小心心里一急,竟然也弄懂了,从这里回她们的宾馆,要坐七路,到倒数第二站下。
老夫妇又很好心地表达,可以帮她一起买票。
“Thanks。”孟小心急忙在自己身上搜钱,她抬眼去看售票处的显示牌,是1.2欧。她搜遍了全身,20分,50分,5分,10分……凑了所有的,只有1.05分。
不知到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办。
老夫妇看出了她的窘境,好心的表示,一块二毛钱帮她出了。
“谢谢。”感激又尴尬下,她脱口而出了一句中文。
很长时间后她才反应过来,又小声地补了一句:“Thanks。”
太小声了,这对夫妇似乎没有听到。
孟小心更尴尬了。
但是老夫妇却始终很开朗热心,他们带着孟小心找到了七路车,送她上去,老婆婆最后还反复嘱咐她,记得是倒数第二站,不要下错了。
嗯,不要下错了。
因为怕下错,孟小心一直站在公交的后门口,没敢坐。
这边的汽车不是站站都停的,到了你要下的那一站,你得按一个红色的按钮,司机才会停车。
她精神高度紧张地数着,等倒数第三站过了,汽车一启动,她就赶紧按了那个红色按钮。
怕没按上去,她又重重地按了一下。
终于,在倒数第二站下车。
不幸之中的万幸,这一站的站台,离她和余乔意住的宾馆不远,霓虹的宾馆灯牌就在马路对面。
她走进去,前台大厅有几个人坐着,环视了一圈却没有余乔意。
吊着的宫灯竟也在瞬间如烛晦暗。
她自是和前台小哥又是一翻蹩脚英语的纠结,终于拿了房卡,回到了自己房间。
开门,开灯,孟小心几乎想也没想就直接扑到了床上。她把头深埋进去,希望能埋去这一天的狼狈。
这一晚洗了澡,她竟睡不着。
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还觉得怕,她又跑去把浴室的灯也开了。自己穿着睡衣坐在床边,瞧着墙上的钟一秒一秒的走,走到两点快三点的时候,孟小心方才有了困意。眼皮子上下打架,刚想躺下来睡了,可是翻两个身,四点一过她又清醒了,一点也睡不着。
瞧着从窗帘的交接出射进来的白光,外头的天已经开始亮了。
突然是有人在碰门,紧跟着门把被人大力地旋开,孟小心一转头,瞧见余乔意满脸憔悴地扑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