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清在官道上被周进拦下来时,他还以为是管信派人来的,他十分震惊。
管信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管信如果这么有本事的话,岂会这些年一直和他苦斗?
不过他虽不愿相信,但除了管信之外也没有第二个可怀疑的对象。
周进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他带到了土地庙这儿。
等关清看到来人之后,眼中更是迷茫。
不是管信。
“你们是……”他想起这两天听人说经常出入管家的三个人外人,“那两个道士?”
“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快快把我放了!”
面对关清的质问,李持盈和李长生都有些诧异,难道时间真的让人忘记曾经的一切?关清竟然一点都没认出两人来。
“你不认得我了?”李长生走近两步,站到他的跟前,从上往下的看他。
“我为什么会认识……”关清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顿住,试探问道:“你是那个什么谢玉?”
李持盈笑出声,叹息一声,对李长生说:“时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估计关内侍已经忘了吧。”
关清眉头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
“年少时承蒙关内侍照顾,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咸和二年七月初七在宣政门前,多年不见,关内侍安好?”李长生事到如今,对他早已没了深刻入骨的仇恨,现在关清落到他手上,生死由他掌控,他甚至能和颜悦色地跟关清说上几句话。
关清瞳孔巨震,好似见鬼一般地看着他:“你没死?!”
他目光瞥见旁边的李持盈,突然想起来当年突然出现救走少帝周宣成的道士……
——和眼前这人一模一样,连神情都是一般无二。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年的少帝已经长成眼前的青年,连关清都从内侍省的掌权者变成了如今老朽的亡命徒,而这个道士却还如当年初见的一样年轻俊美,神秘莫测。
李持盈笑道:“看来关内侍认出我来了。”
“被人认出来还真有点不适应,长生,你有什么旧要和他叙就快些叙吧。我们还要尽早赶回城里去,不然我估计以关内侍的行事作风,回去晚了,郑元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我没有旧要和他叙。”李长生低头看他只问了一句:“管家的杨开、楚秋和魏老四都是你杀的?”
“是郑元杀的,不是我!”关清立刻听懂了两人间的意思,大声辩驳,他被绑着没办法动弹,只一个劲的摇头求饶:“陛下、陛下!奴婢错了,奴婢对不起您,对不起明宗皇帝,绕过奴婢一次吧!!”
李持盈淡淡地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时隔十多年的求饶认错又有什么用呢?
何况关清又不是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不过是死到临头,为了求生不得不向长生求饶。
时光无法倒流,做出的事无法更改,谁都要为以前付出代价。
片刻之后,关清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李长生从小庙里走出来。
周进上前请示道:“里面的怎么处理?”
“烧了吧。”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回到城内,苏秀玉已经在城南的一间小院里找到了被关押囚禁的楚秋兄弟,经看守之人指认,确凿是郑元指使。
郑元被关押在大牢之中,由于看守不严,被人下毒暗害,虽然及时发现,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却彻底垮了。
经此一事,郑元也看明白了,这事是谁干的,于是把管清的事和盘托出,管平、杨开、魏老四、楚秋四人的死,都是管清指使他去做的。
闻言苏秀玉去看旁边的李长生,真的和这人说的一样,五年前死的管清其实是管平,而管清利用管平的死成功金蝉脱壳。
苏秀玉问郑元:“管清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人?”
“当然是为了管家的财产!”郑元恨声道:“管清很小的时候不小心走丢了,时隔快三十年才重新回到了管家,管家的一切老爷管平挣下来的,他当然一直觊觎这些财产!”
李持盈一愣,继而又觉得确实如此。
郑元不知道关清这个身份,关清确实如长生所说的那样行事小心谨慎,不会把自己的把柄搁到别人手上。
所以只能跟郑元说是因为财产,倒也严丝合缝,也不怪郑元会毫不怀疑。
“小时候走丢?”苏秀玉的疑问在另一方面,他问管信:“管清小时候是走丢的吗?”
管信点头:“我爹是说过,管清是小时候逛庙会的时候不小心走丢了。”
苏秀玉没表示什么,示意郑元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这一切都是管清逼我的,都是他授意让我做的!大人,管清才是罪魁祸首,小人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从。守灵堂的魏老四也被他杀死了,现在这个魏老四其实就是管清假扮的!”
苏秀玉先让郑元把之前四人的杀人经过一一写下来,然后签字画押。
和李长生的推测大差不差。
苏秀玉他已经让人去逮捕魏老四了,没一会儿,衙役过来回报,说魏老四不见了。
苏秀玉感到头都大了,这一个个的,真是不省心!
苏秀玉立刻让人去找,全程搜缉,结果不出意料的没有搜缉到。
最后还是有人去县衙报案,说城外的土地庙处火光冲天。刘知县听闻之后顿觉此事不妙,立刻上报苏秀玉知晓。
到了土地庙处一看,果然大火已经把整座小庙都烧塌了。
到了傍晚时候,火势熄灭,苏秀玉派人整理废墟查看,里面果然有具和那日在管平卧室处如出一辙的焦黑尸体。
根本分辨不出是魏老四还是管清。
经仵作检验,唯一不同的是,死者口中没有吸入太多烟灰,是被杀死之后才放火烧的土地庙,而尸体脖颈处有一处道伤口,似乎是剑伤。
说到剑伤,苏秀玉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李长生和李持盈两人。
李持盈轻轻笑道:“苏大人有什么话想说吗?”
“不、没有。”苏秀玉连忙摇头,虽然是有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这两人杀的管清。
难道还能仅凭两人武功高强就定罪吗?
苏秀玉还是非常惜命的。
到现在所有的物证都已经消失,关键人证也只剩下郑元这么一个。
苏秀玉吩咐衙役继续查杀害管清的凶手,虽然他不抱有什么希望。他觉得这案子真是难办,到时候递到大理寺的结案卷宗怎么写都是问题。
苏秀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窗前一尾摇曳灯火,灯前两个对坐之人。
“没想到关清竟然还活着,前面几个案子长生都游刃有余,这个案子怎么样?”李持盈促狭地看着他,似乎有点看他笑话的意思在。
“也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关清成也郑元败也郑元,因果报应罢了。”他淡淡说道。
“嗯?”李持盈好奇问道:“如果昨晚郑元没去找关清,你怎么办?你还能顺水摸鱼抓到他?”
“郑元和管信不和已久,当年管信中毒就有些怀疑郑元,楚秋的死,管信立马就怀疑到了郑元身上。”李长生道:“其实那天黄管事根本没有看到郑元,是管信让他这么说的。”
这是李持盈没想到的,“看来管信想置郑元于死地的想法还挺明确的。”
“是,顺着郑元这条线查,总能查出点什么。郑元看起来也不是个宁死不屈的人,查到关清虽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李持盈笑了笑,“现在关清已死,你来梁州的事已经办成了,要去长安了吗?”
李长生微微迟疑,点了下头。
伸手捏了捏他冷峻的脸,李持盈凑近他说:“要不要为师跟你一起去?”
李长生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说:“您到我这边来。”
“做什么?”
“抱着。”
李持盈笑出声,真的走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小声说:“徒弟你这是在撒娇吗?”
李长生拢紧手臂,在他侧颈亲了一下,说:“您说有就有。”
李持盈轻轻“啧”了一声,“你现在惯会花言巧语。”
对他此种的控诉,李长生否认,声称这是情不自禁。
“那你现在要不要为师和你一起去长安?”李持盈手指从他头顶一勾,没了发簪,头发散落,披了一肩。
手指从发间穿过,在食指上绕了绕,轻轻“嗯?”了一声。
李长生当然想一直跟李持盈在一起,但他还有其他事要做,不方便和他一起去。
所以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跟您一起去。”
“为什么?”李持盈轻轻一眨眼,勾着手指拽了拽他的发丝,“还有其他事?”
“嗯。”李长生点头,“要不您先回剑阁等我?”
“不想回。”
“那您想做什么?”
“想跟你在一起。”
李长生低头吻了吻他唇角,“我也想,等我……”
李持盈制止他未竟的话,直接扶着他的后颈吻了上去。唇边溢出模糊的话语,“不想听。说这么多,还有时间做其他事吗?”
回应他的是李长生更为汹涌激烈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