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风在小区入口停下,刹了车,准备推车进大门。
一束灯光扑面打过来,照亮了他。
“小风?”
“妈?你怎么来了?”
许知遥看到许晴风,脚步匆忙地朝他走过来,门口悬着盏电灯,照亮了两人周围的空间。
许知遥将电筒熄了,上前去接他:“你先把车推进车棚里,我待会儿跟你细说,走,先上楼去。”
“好。”
许晴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许知遥的脸色看上去满是忧虑。
回家之后,许晴风口渴接了杯水喝,许知遥在他旁边问:“今天放学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嗯。”许晴风喝完水放下杯子,“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以前不一直都一个人骑车回来吗?”
“以后晚上回来,要注意安全。”许知遥声音一沉。
“怎么了?”
许知遥正色告诉他:“挨着我们小区的那个明枫街,也就是你每天回来经过的那边小路,今天发生了一起持刀抢劫事故。”
“啊?具体什么时间的事儿?”许晴风肃然起来。
“大概是在今晚8点多的时候,抢劫犯拦下了一个过路的老太爷,当时就抢走了对方的皮包,那老太爷也住在华安小区。”
“人没事儿吧?”
“受了点伤,说的是那抢劫犯手里有刀,老人害怕,把钱给了对方,对方把人推地上马上跑了。”一说起这个,还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儿,许知遥就心有余悸。
许晴风关心追问:“那抢劫犯抓到没有?”
“没有。”许知遥摇了摇头,“那地方没有安监控,找不到任何证据,我担心你的安危,正准备说店打烊后来接你,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原来刚才门口,许知遥是来接他的。
许晴风心生出暖融融的感动。
“你别担心,妈,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能保护好自己。”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你每天放学这么晚,一个人还是有很多不方便。”许知遥想起什么,问他,“咱们这小区这么大,就没有跟你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
这么一问,许晴风自然而然想到了姜信。
“应该……有吧。”
“有的话,最好不过。我待会儿去小区群里打听打听,到时候找个人晚上跟你同路。”
“哦。”
许晴风盖不住许知遥的关切,由着她去问了。
听到她讲起今天发生的这一档子事,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惦记,不禁又想起了姜信。
不知道他现在到家了没。
他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的家庭住址,没有办法过去问。一晚上,他心口就像吊着个小石头,怎么也放不下去。
以至于那天晚上,他带回去的单词小册都没心思看。
第2天早自习。
当看到姜信“安然无恙”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他才松了口气。
姜信每次来得都比他早,学校早自习是6:40,他们小区到这儿至少得走20分钟的路,再除开晨起洗漱这些,他严重怀疑姜信5点多就爬起来了。
早自习上完之后,他们将教室的东西清空,桌凳搭成横五竖七,准备接下来的考试。
考试前20分钟,许晴风进了考室,他在二考室,跟王成一起,两人往考室走的路上,遇到几个走路姿势大大剌剌,看起来很拽的男生。
为首的一个剪着刺儿头,校服外套随意披在肩膀上,朝着二考室里张望。
没多时,自二考室走出两个学生。
许晴风不认识这两个人,王成认识其中一个,指着悄悄说:“那个不是3班的刘昊吗?”
他们进考室之后,听见教室里有人在谈论。
“蒋靳把刘昊他们几个叫出去了。”
“估计是让刘昊帮他们作弊的,毕竟这次半期考试,可是有奖金的。”
另一个压低声音说:“上回考试,蒋靳在三考室里找了枪手,结果三考室那个和蒋靳都被抓到了,考试都记了零分。”
“刘昊该不会是真的要帮他们吧?”
“嘘——别说了,他们进来了。”
刘昊和另一个男生进了教室,两人的面色都黑沉沉的。
“刘昊,蒋靳跟你们说了什么呀?”周围有人问他。
刘昊摇了摇头:“不值一提,别问了。反正我不会作弊。”
这次半期考试是一场大型考试,学校对此抓得很严,不仅开了信号屏蔽器,每个考室还排了两名老师。
二考室同样安排了两名监考老师,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目光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台下的同学,这种情况作弊,简直是天方夜谭。
与此情况截然相反的,是后面几个考室。
因为人手的问题,后几个考室每间只有一个监考。
-
此刻,最后一个考室。
姜信坐在教室最后一竖排,他身后的几个位置全部空着。
他的前面,坐着蒋靳。
考试前5分钟,监考老师姗姗来迟,二话不说,在台上埋头拆起了卷子封条。
蒋靳侧转过身同姜信聊天:“同学?你几班的?”
姜信:“五班。”
“五班?成绩不错呀,怎么跑这考室来了?”
“我新转来的。”
“哦!”蒋靳一听这个,精神头立马就上来了,“转学能转到5班,说明你成绩可以啊。”他手指曲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起了姜信的桌子,“偷偷告诉你个秘密,这个考室,监控是坏的。”
接着,头从教室上空转向姜信,又说:“待会儿,记得帮衬一下。”
姜信没回应。
蒋靳说着说着,神秘地向后座靠了靠:“考试结束之后,我给你报酬。”
姜信眸光极淡,看着他的手指,仍旧没说话。
这时候,监考老师拿起台上的板子敲了敲:“好了好了,大家都别说话了,马上考试了啊!”
说完,开始发试卷,一边发一边强调:“我之前监考过后几个考室,风气什么样,我都清楚,但今天,在我这里,作弊这种事情不允许发生,一旦发现——”
监考老师拖长了音调,提高音量:“所有考试成绩全部作废!”
老师这一声招呼气势还挺足,但姜信清楚地听到教室有人在笑。
笑声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监考老师在第1组那边,可能没有听到,但姜信听得清清楚楚。
那笑声来自蒋靳。
考试开始,姜信写上名字考号,先是浏览了一下整套题的难易程度,然后提笔作答。
考试进行到20分钟,教室里开始出现异样。
那是监考老师坐在讲台看卷子的时候。
学校今天开了信号屏蔽,用手机没法搜题,于是台下有人用手势传递答案,除了手势作弊的,还有人摸出事先打好的小抄,右手放在桌面,装作认真地答题,左手却拿着小抄,手掩在校服外套之间。
姜信专注于自己的卷面,没有去关注周围的异动。
考试进行到50分钟时。
姜信的桌子传来晃动。
前面,蒋靳的椅背不知什么时候抵上了他的桌子,因为蒋靳的动作,姜信感觉到桌子明显晃动起来。
姜信思绪正集中在题目,没有心思在乎其他事,将桌子迅速往后撤。
蒋靳椅子没再动作。
几分钟之后。
在老师背过身朝讲台走的时候,蒋靳从后背伸出手,掌心朝上,按在了姜信的课桌。
他的掌心上写着:选择题答案!快!
老师走上讲台,转过身。蒋靳迅速将手收回。
姜信翻了页,继续做大题中的下一个小题。
时间过去了大半,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
此刻姜信正在写作文,这时候,监考老师的手机响了,老师看了一眼联系人名字,连忙接起了电话,接着急匆匆的出了教室:“喂?!”
老师出教室不久。
教室作弊的学生原形毕露,许多人交头接耳,明目张胆地传递起了答案。
“你他妈怎么没给我传答案啊?”
蒋靳后身故意撞向椅背,姜信桌子大力一摇,笔尖在作文格里拉出一条长长的墨线。
姜信突然就抬起了头。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蒋靳,额前碎发下,瞳色陡然散发出凛冽的森意。
蒋靳对上他的突然的目光,像被蜇了一下。
可恶。他用行动和言语同时威慑这个人,没想到对方竟然不为所动!
“我不会帮人作弊。”姜信薄唇微动,凉凉说出字句。
蒋靳平时在班上横行惯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公然忤逆他的。他当即就怒了:“你他妈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说着,手猛推向姜信的桌子。
姜信被突然推过来的桌子顶了一下,胸口被撞得泛疼。
周围一些人被这边的动静惊到,目露惊恐地转向这边。
“那人几班的?连蒋靳都敢惹,他死定了。”
“不认识啊。”
……
姜信暗暗吃痛,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蛮横无理,他本以为县中不存在这些情况,却低估了人性。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总有突破底线的人和事件存在。
蒋靳趁机抢走他的答题卡,翻到正面后,迅速看他选择题的答案:“BBCA……”
在这时。
姜信目光突然扫到教室外进来的影子。
他站起来,突然离开座位。
接着当着蒋靳的面,抢回自己的答题卡。
监考老师进入教室之后,见到的是这一幕——
姜信夺回东西,当着蒋靳,公然将自己的答题卡撕成两半。
“你们干什么?啊?!这还在考试!无法无天啊?!”
蒋靳顿住了。
他没想到姜信会这么做,身体维持着侧坐的姿势,一只手还拿着2B铅笔准备填涂。
谁在作弊,场景一目了然。
“你交头接耳,作弊是吧?”监考老师指着蒋靳,朝他们这边冲过来。
“我没有作弊!老师,是他作弊,我举报他!”蒋靳狗急跳墙,指控姜信。
姜信手里握着残缺的试卷,唇角闪过一瞬的冷笑。
随即,将其丢在地上。
“是谁作弊,老师会查清楚。”姜信转向老师。
监考老师也不是吃素的,他当即捡起被姜信丢在地上的试卷,接着扯过蒋靳桌上的。
蒋靳的试卷大片空白,而姜信则写得满满当当,经过对比,初步判定了谁的嫌疑最大。
他问姜信:“为什么撕卷子?”
“他转过来看我的试卷。还抢走了我的卷子。”
姜信态度持重,不急不躁。
老师浏览了他的卷面,判定他应该是特殊情况才被排在了这个考室,就问他:“你几班的?”
“5班。”
“杨哲那个班是吧?”
“嗯。”
监考老师将撕坏的答题卡放在姜信桌上,没有多计较。随后,对蒋靳,同时也是周围人叮嘱:“从现在开始,我会严格监督你们每一个人的动向,凡是被我再看到作弊,所有成绩全部记零。”
他说完,上了讲台,在置物盒子里拿出一圈胶布给姜信:“把答题卡粘上。”
“谢谢老师。”
姜信坐下来,粘补裂缝。
裂缝的位置,在作文格的竖中央,不会影响到后面的书写。
姜信粘完之后,继续回到原本的思路,完成了剩下的作文。
蒋靳恨得牙痒痒,在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时,他大力拉开椅子,出了教室。
县中考试有规定,不到考试结束前的15分钟,不允许提前出考场,忍到这个时候才出门,蒋靳恨不得将整间教室都砸了。
“妈的!气死了!”他出去之后,和他同行的人也出了考室,蒋靳怒气冲冲下楼梯,边走边骂,“今天竟然在那个狗/逼身上吃了瘪,我他妈高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
“那人叫什么?几班的?”旁边人问。
“5班新转来的。”
“新转来的就这么猖狂?也不打听打听县中谁是老大。”
“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我今天就要找个时间揍他一顿。”蒋靳说着,拿出手机,准备出去之后打电话。
“找几个人,今天晚上,我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