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信夏风 第11章 你的背很好看

药店柜架旁，医生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视频，许晴风率先掀开门帘进去：“医生，开点儿药。”

“怎么回事儿啊？”医生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起身。

许晴风示意姜信，给他让开位置：“你跟他说。”

姜信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情况：“跟人打架，受了些伤。”

“身上哪里痛？痛得厉害不？”医生来检查。

“有一点。”姜信抬了下手，手指出了几处位置，“手肘的筋骨，还有这一个地方。”

“还有他的脸。”许晴风帮他说，“都肿了。”

医生凑近看了一下他脸上的情况：“是伤得有点严重。”

“……会破相吗？”

姜信突然关心地问起这个问题来。

医生看起来没那么紧张，转身就去给他拿药：“恢复得好就不会。”

姜信没有说话，站在柜台旁静静地等着。

许晴风的双手抱在身前：“没想到你还在乎这个。”

姜信正声：“我在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是脸。

“先消个毒，有道药没了，我去楼上拿一下，你们先等着。”

医生将消毒的药剂和棉签放到桌上，姜信拧开药剂，小心地倒出一些，用棉签蘸了之后看着药品柜架上反光的地方。

接着，就着镜像将药剂涂上自己脸颊受伤的地方。

“你没有涂好，肿起的地方都没有涂上。”许晴风看得很着急，走上去，拿走他手里的棉签。

接着蘸了酒精，凑近他：“脸转过来。”

姜信恍了一下神，转过脸，许晴风嫌他消个毒动作温温柔柔，举止婆婆妈妈，另一只手直接扳过他的侧脸，强行让他迅速转过来。

“转过来一些嘛！”

许晴风的指尖带着热意。

温热的触感贴上了他的侧脸。

……

许晴风的指尖和他的耳尖有过短暂的一瞬接触，他感到自己大脑的温度在极短的时间迅速升高。

许晴风移开手之后，姜信碎发掩映间的耳尖，浮出一点不自然的灼红。

空气中浮动着消毒酒精的气息。

但姜信的鼻腔感觉不到。

因为他此刻的世界，只有微微翻涌的灼热温度，像晴空之下隐隐活动的海浪暗潮。

许晴风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目光紧锁在姜信受伤的地方，用棉签细细地为他消毒。

因为身高的关系，许晴风只能稍微仰起脸，手抬高，神情专注。

姜信清楚地看到他的眉眼，眼珠澄静，瞳色如墨，眸里倒映着店内的明光，盈着两点晶莹，像细碎闪烁的星星。

他额前的头发温黑很软，有种让人想探手抚上去的**。

“好了。”

许晴风将棉签丢到垃圾桶，放下药剂。

“……谢谢。”

姜信如梦初醒般站定。

许晴风打量着他的脸，根据受伤的情况，猜想着恢复到正常的时间。正常恢复得多久，一周？一个月？

姜信感觉许晴风的视线依旧定在自己的脸上，有些羞赧地稍微别过头，目光移到旁边的药架上。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许晴风突然发现了这个异样，问他。

姜信轻咳一声，单手抚上耳朵：“我有点酒精过敏。”

“没事儿吧？我给医生说一下？”

“不用了。”他放下手，“也不是很严重。休息一下就好了。”

“哦，那行吧。”

医生很快拿了药下来，给姜信开了几服药，然后拿了点止痛贴之类的，叮嘱他一定要按时吃药。

两人离开药店。

许晴风迈上前座，姜信自然坐上后座。

车铃清响，两人的身影融入街道的夜色。

回到家之后，姜信吃了药，接着去浴室迅速冲了个澡，慢慢洗去今日一身的脏污。

水流冲刷而下，朦胧的雾气里，他手不自觉抚上耳廓。

热度在水温里慢慢退了下去。

收拾完之后，他回到卧室，坐在书桌旁，打开了今天晚上用宋醒手机录制的视频。

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回放，音质清晰，看完之后，他打开自己的手机，连上蓝牙，将视频传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接着，彻底删除了宋醒手机里的文件。

做完这一切之后将近11点，他却了无睡意。

姜信缓缓拉开抽屉，自里面拿出一个浅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这个本子是他随着行李一同带过来的，他从小到大一直有一个习惯，不管在哪儿，身边常备一个本子，偶尔会将一些心情或是感触写在本子上。

里面内容不必太多，有时候是一些短句子，有时候是自创的歌词，有时候是一些日记，有时候甚至是一些没有章法的涂鸦。

这个习惯，已经保持很久了，最初，源于他的父亲。

笔记本很厚，他翻到了三分之一处的位置，在台灯前写下一些细细碎碎的文句：

“童话世界里应该有星星。”

“每一颗星星上都住着一位公主。”

“夜晚风吹起的时候。”

“每一个星星都沙沙坠落。”

“而你，也降落人间。”

-

第2天考试，蒋靳没来。

姜信没多关注，上午和下午，全力以赴完成了这次考试。

晚自习回到教室，班上热闹得不行，大家都兴致高昂地互对着答案，看到姜信进了教室，班上有人朝他喊：“姜学霸，一起来对答案呗。”

他没有走过去，温声回复了对方：“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对的。”

说完，走向自己的座位。对方倒是没有在意，没这些顾虑，催促一句：“没事儿你来吧！”

“不了。”他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座位，同学面面相觑，见他面无表情，突然发现他平时走路的时候，脊背都板正挺直。

他的背影在这时候被看出些孤傲独立的质场。

“他好高冷。”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学霸的气质。”

被拒绝的同学言辞间不免多了几分棱角，“你看他从转来到现在，就没跟周围人说过几句话。”

“可能他也不打算跟我们为伍。”

“谁知道呢？”

“咳。”许晴风也在旁边，他提醒大家。“来来来，研讨继续，这个你们为什么选A？……”

虽然细声的议论很快就结束了，但姜信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一些。

他脸上神情如平静的湖面，外界的变化让他毫无波动。

他翻开桌面上没有写完的练习题，开始投入。

当天晚上，课代表就带来了各科的答案，让大家对照修改。大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基本不上课，晚自习的时间留给学生自行安排，老师们都在加班加点地改试卷，时间都留给大家。

教室里讨论的声音汇成一片，间或夹杂着感叹，到后面，各科都对完了答案，一些人前后左右地打听着分数。

姜信对完最后一份试卷，刚合上红笔，前桌转过来打听他情况：“学霸，这次总分如何？”

“只能大致预估范围。”姜信不敢肯定具体的分值，“620到640之间。”

前桌一听完，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六”，接着戳其他人继续交流。

他分数传得很快，没过多久，他分数就传遍了半个教室。

“姜信估的也是600多。这次我们班六百分以上好几个了。”王成对前座许晴风说。

“哦。”

反正，估计，应该没有他。

听到这个消息，许晴风心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对自己这次考试，他很了解，而对于姜信，他能考出这个区间，完全也在意料之中。

“你大概多少？”王成问许晴风。

许晴风如实回答：“如果语文能及格，分数能够上600，如果及不了格……”他停顿了下，叹了口气，“陈姐姐又要邀请我去办公室开茶话会。”

“保佑。”王成为他祈祷。

“保佑保佑。”他也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起来。

结果证明，许晴风的祈祷没用。

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杨哥带着成绩单来了教室：“班级成绩出来了，我给大家看一看。”

他打开投影，全班人一齐盯着白板，等待着令人瞩目的惊险时刻。

成绩单清晰投影。

排名第一的名字赫然在目：

“姜信。”

总分：652。

班级排名：一。

年级排名3。

……

许晴风看着那个名列前位的名字，心脏噗噗跳了起来。

很奇怪，又不是他的成绩，但看到名字和分数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身处在烈日里的沙漠，周围荒凉无人，只有他才能感觉到这样的环境，有多悬殊。

这不是他所能及的水平。

往下越了好几个名字，他才看到了自己，他排在王成之后，班级第六。

语文这次依旧没及格，总分596，与姜信的名字相隔了好几个人。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同一条线。

“都看完成绩了吧？”杨哥问大家。

台下有人欢喜有人忧，点点头算是回应。杨哥收了成绩单，放到李静安那儿：“我把成绩单放学委那儿了，你们还想看，就自己看。这次考试，我们班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稳定，希望大家能够继续保持。

“可能有些同学考得不尽人意，但是别灰心，再接再厉，我们这个月月底还有月考，每次只要能进步，才是最大的成就。”

杨哥一番语重心长的安慰让一些人的心情稍微平复，他每次都是这样，无论结果好还是不好，总是温声鼓励大家要有所进步。

“还有个事儿。”杨哥发现快下晚自习了，说话速战速决，“明天上午，学校要举行表彰仪式，年级前40的，要上台领奖，我们班有9个人，到时候记得穿校服。”

杨哥嘱咐完之后，放学铃就响了。

“放学。住校生早点回寝室休息，通校生路上注意安全。”

杨哥离开教室之后，许晴风带上书本出教室。

他靠在教室门口的阳台，姿势闲散，目光却停留在教室门口一动不动。

直到姜信出现。

“喂。”他冲门口喊。

姜信闻声抬头，就看到了许晴风。

许晴风这次干脆利落地三个字：“走不走？”

姜信看他。

少年靠在阳台的身姿闲适散漫，淡淡的影子投落到自己的脚边。

他们目光相对。一个人正等着另一个人答复。

姜信这次也干脆利落地给出了回复：“走。”

自行车途经过满是林木的街道，几片落在地上的树叶被风带起。

车行下坡路，速度极快，许晴风扶稳车头，目光专注于前方。

夜风贴着脸吹过，因为车行得很稳，姜信端坐在车的后面，整个人纹丝不动。

“你要是害怕，可以扶住我。”

姜信面前，许晴风的话被风带到耳畔。

姜信：“我不怕。”

“……”

“前面的小路上有很多碎石。”许晴风眼睛注视着前方，一眨也不眨，“可能有点抖。”

姜信记得，昨天晚上这里可不是这样的：“昨晚坐你车的时候，没感觉到。”

“……”

许晴风：“今早上冒出来的，不知道清理了没有。”

姜信没吱声。

“你扶不扶？”

许晴风音量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拔高了一点。

这人怎么磨磨叽叽的。

“你黄花大闺女吗？还害羞吗？”许晴风没回头问他，最后再强调一遍，“扶不扶？不扶待会儿摔了可别怪我。”

姜信依旧没吱声。

却探出了两只手，缓缓地，扶上了许晴风的腰际。

许晴风脊背绷着，少年人的后背像鼓起的帆，劲韧又有力。

姜信手心的触感带着温度，能感觉到对方腰际线条的紧实。

跟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他站在万花丛里、身穿紫色长裙的倩影。

被长裙勾勒出的腰身，在当时看来似乎是纤细的，仿佛盈盈一握……

“咚！”

车经过面前的碎石，果然抖了几抖。

剧烈颠簸一下震醒了姜信飞出去的思绪，他扶着许晴风，面前的少年却上盘极稳，保持着扶车前倾的动作。

车很快地经过了碎石群，姜信思绪慢慢游回来。

“你可以松手了。”许晴风说，“前面都是平整的路。”

于是，姜信慢慢松开了手。

岂料，许晴风误判了结果。

“哎？！怎么还有啊？！！”

东一堆西一堆的石块铺在路面，车轮碾了过去，车辆陡然颠簸起来。

姜信身体没平衡好，半身撞上了少年的后背。

即将撞上去的最后关头他虽然极力地稳住了，头及时地侧转了出去，但侧脸，还是和许晴风的脊背近距离地贴合。

因为日渐炎热，许晴风今天只穿了校服短袖，校服外套跟往常一样随便套身上，这次系在了腰间。

因此，来自许晴风后背的温度，隔着一层衣衫的布料，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了他的侧脸。

接触上的那一刻，姜信更加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温度。

强烈的触觉一瞬间被放大。

一切都无比清晰。

不只有触觉，还有鼻腔中漫过的嗅觉，那是跟上次一样的沐浴露气息，这次近到还能够感知到许晴风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淡香味儿，在夏日的夜风里，沁着微凉的幽香。

许晴风也明显地感知到了来自姜信脸上的温度，被撞之后，背部有点痛感，不知道姜信怎么样，就问：“你的脸还好吧？”

“没事……”

姜信坐正坐稳，眼睫低垂，没有看前面。

“要是有事儿，你就说一声。”许晴风施施然继续行车，已经忘了刚才的小插曲：

“你鼻子还有脸那么好看，要是撞歪了，毁容了，有点可惜哦。”

“……”

姜信听他这么说，下意识轻轻地摸了摸鼻梁。

他说他好看。

姜信刚才大脑的失神和空白这个时候慢慢地缓过来，一时竟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应他。

为了不让话题就此终止，气氛僵化，他思考了一下，回：谢谢。”

然后说：

“你的背也很好看。”

许晴风：？

姜信：“还有点香。”

许晴风：？？？

你最好是。

姜信确定，自己重新开始了话题。

他是真的实话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