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游离 第4章 初上贼船

桂月高悬，星辰缀天。

酒店空调房里，四方的餐桌，三人各坐一边，万念成剥着小龙虾，左边沈寻知碗里丢一个，右边周栩年碗里丢一个，面前的虾壳已经堆成了小山。

辣椒油汤顺着塑料手套滑到手腕，即将滴落时被沈寻知及时用纸巾沾走。

“舅舅，我自己来吧。”

万念成闻言归然不动，下一秒又一只虾仁甩过去：“你吃你吃，不用管，多吃点。”

周栩年倒是接受的一派自然，顺手把一盅水果燕麦挪到万念成面前，然后对着沈寻解释：“他最近控油控糖吃不了，就让他剥虾过过瘾吧。”

沈寻知用目光把万念成从头到脚都溜了一圈，确认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比例完美，依旧是行走的衣服架子，随即发问：“我舅？控油控糖？为什么呀？”

万念成张口就来：“为了事业啊我的小祖宗。舅舅我又要重出江湖了。”

沈寻知不禁咂舌：“你什么时候隐退过？”

“嘶——较劲呢是不是。我上次公开场合亮相还是春晚呢。这会儿都夏天了。”

沈寻知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不可置信地瞄了万念成一眼：“几个月……算隐退？”

“那不然呢？”

看出来自己舅舅是真的感到疑惑，沈寻知果断闭了嘴。

多年来他深谙长寿小技巧：不与舅舅论长短，不与舅舅争高下。

他继续夹起虾仁，满桌的珍馐香气扑鼻，那边万念成刚把一勺无糖酸奶塞进嘴，酸得眼皮打架强忍着木脸咽下去。

他出于人道主义忍了忍，没忍住聊表对舅舅的怜悯：“……有点惨。”

沈寻知的口味和周栩年很相似，喜欢吃辣的。面前满满两盆小龙虾还冒着热气，红油平铺，葱花抢镜，连空气都是火辣辣的呛嗓子。

沈寻知吃得正欢，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动着微肿的嘴唇跟两位长辈聊起来：“舅，你让我来剧组帮忙，到底是要我干什么？”

万念成扯下手套：“电话里没细说，我这次叫你来，是想让你拍个戏。”

“？”

沈寻知当场愣住，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眼看着大外甥咀嚼的速度慢了，食物卡在腮帮，跟个花栗鼠似的，万念成手欠地戳了戳花栗鼠的包子脸，才端起长辈的架子继续。

“《盔下》你还记得吗？我要重启这个项目。”

当年名声长噪的大导路远平，对这部电影倾满了心血，选角、剧本、拍摄分镜，光是筹备就耗了尽两年。

只可惜天不假年，电影刚开拍没多久，路导就骤然离世。

《盔下》在万众期待中落幕尘封，他人全都无意接手再作。

真要说起来，其实原因很简单。

倘使自己拍出的作品成绩斐然，所获荣光必定落在路远平的名望之下。若自己拍出的作品无人问津呢？肯定要背上亵渎路导遗作的骂名。

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也没有人能冒这个险。这么多年过去了，《盔下》从无人敢碰，变成了无人问津。

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记忆、感情、年少轻狂的勇气、求之不得的执念……

路远平是万念成的伯乐，也是他的恩师。万念成多年一直想完成路导遗愿。

沈寻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舅舅将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挑担子，分了他一捧，他在等待自己希望之人的帮助。

情归情，理是理。

沈寻知心中疑虑不减：“可是舅舅，我小学毕业以后就没有再拍过戏了啊。”

从小沈寻知因为形象气质格外出众，非常讨人喜欢，加上有一个影帝舅舅，有契机很早接触了演艺圈，利用放假时间进组拍了不少戏，是个妥妥的小童星。

后来妈妈觉得学业不能耽误，就没再让万念成带他出去拍戏，沈寻知自幼被家人教的很好，虽然在圈子里滚了一遭，也没被那种虚荣的浮华迷了眼，说退就退。

现在他已经是个准大学生，数年的演绎空白让他不敢贸然答应舅舅的邀约，这是对舅舅来说很重要的事，他不想成为其中的变数。

看出他眼底的纠结，万念成抿唇笑道：“但当年这部电影你的戏份都拍了，不是吗？舅舅相信你。剧本有新的修改，年龄也有变化，想要重建当年的剧组有多困难你也能猜到，剧组人员要么销声匿迹要么高攀不起，两个极端我一个都不想要，但是你不一样。你经历过当年的剧组，我还打算延用一点你当年的镜头，你来，对舅舅的帮助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入了夜的酒店静悄悄的，没有了白日影城的喧嚣和繁忙，沈寻知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

世上有两种东西最能唤起记忆，一个是气味，另一个是声音。思绪不受控制地将褪了色的片场拽出来，若他没记错，当年杀青的时候尚不足10岁。

酒店屋内特有的灯光泛着黄，万念成的轮廓渐渐模糊，恍惚间与当年坐在监视器前的导演爷爷重合。

小时候舅舅总是趁假期把沈寻知绑过去，各种客串戏里的小辈。

当时在《盔下》剧组，导演的身体不算太好，一个人独处时眼里总含着担忧，愁绪不断纠缠眉头，留下不深也不消的纹。

每次见到沈寻知，导演又会立刻换上开心的笑容，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块半融化的巧克力，毫无新意地哄孩子。

光影中那人看着沈寻知，原本打趣的眉眼微敛，看上去多了几分郑重：“我筹备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已经陆续定角了，还没定的角色所有可能参演的演员也都在组里培训，你还记得展维这个角色吧，他需要具备怎样的硬性条件我不用多说。所以，接下来定角选人，你会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这不，你刚放假我就把你叫来了。”

这熟悉的配方……

“放心，你戏份不多，就当给舅舅减减负吧知知，舅舅对你很有信心。”

万念成喝了一口苏打水，目光落到虚无的一处，低声接道：“路导当年带着遗憾走，所以我一定要把这部电影保质保量地拍完上映。”

身边的周栩年神情微动侧首看他，稍一停顿，复而转头去看沈寻知，眼睫微垂的瞬间，沈寻知看到了他轻扬的嘴角。

沈寻知被两人的目光锁定，彻底放下筷子，其实也没人惊动他，可那两股视线炽热无比，混杂着温和的催促，他没办法拒绝。

半响，沈寻知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宝贝外甥这关过了，两人相视一笑，周栩年当即递上重塑的剧本，沈寻知接过来，封面上黄下橘，是非常饱和的纯色渐变，遒劲的行书挥就二字：《西沉》。

万念成伸出手去摸沈寻知的头，一眼瞥见自己手指上的油污，又若无其事的放下来，揉了一张干净的面巾纸一根一根擦过去：“所以你剩下的假期，就跟着我混吧，知知宝贝。”

沈寻知：“……”

其实大可不必笑得这么奸诈，谢谢。

“叮——”

沈寻知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周栩年电话响了起来。

趁他离开接电话，万念成赶紧悄悄往周栩年碗中添了些菜，自家经纪人瘦的硌手，可得利用他不爱浪费的性子多喂点，长些肉才好。

为了收买目睹作案全过程的自家大外甥，万念成顺道也胡乱给他夹了几筷子。

对此沈寻知内心深恶痛绝：您不必如此。

然后面无表情，毫不客气，完全不避讳地将他夹来的香菜段一根不落全部挑走，扔到离自己几盘菜远的塑料碗盖上。

周栩年坐回来，碗中已经堆成了小山，但他情绪似乎不太好，这么明显的变化都没发现。

他看着万念成声调不虞：“你上热搜了。”

舅甥二人听见这话齐齐一愣，虽说万念成这么些年摸爬滚打，各种资源和奖项拿的手软，对上热搜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他最近苟在剧组，实在是想不通有什么值得被送上热搜的事情。

万念成望向周栩年，眼底带着一缕诧异，满脸写着：我啥都没干啊？？

周栩年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递给他，看清来龙去脉后，万念成从“疑惑不解”到“面色不佳”最后直接变成了“垮起个小狗批脸”。

沈寻知也跟着看了看，入眼“万念成”的名字赫然挂在热搜榜标题上，旁边还配着一个扎眼的“爆”字。

仔细看来，是某狗仔专号放送的吸睛预告，用老花眼看了都摇头的超大字体写了个标题：“当红影帝恋情，omega甜蜜探班，经纪人亲自接送！”

底下附上了拍摄的图片，照片中的人几乎都是背影，前两张照片的水印内容：影帝在见港市的小区大门；第三、四张水印内容：经纪人亲自接车、手提礼物；第五张水印内容：入住剧组酒店；第六张水印内容：独自前往探班。

下面还配了三个GIF，真真是满屏的“有图有真相”，最后还欲盖弥彰写了一句：大家心中猜的是谁呢？

虽然整篇文章没有指名道姓，但全网都看得出来这说的是谁。曾经在综艺里出过镜的小区，让人眼熟的帅哥经纪人的背影，和微博IP重合的酒店位置……

字字不提万念成，句句都是万念成。

网友不一定会相信别人直接塞到嘴里的瓜，但给点苗头让他们自己猜，热度莫名会更高些，哪怕最后爆出来是假瓜，也可轻易抽身而去，甩锅说是网友的想象力太丰富，自己的锅自己背。

无良博主深谙此道，不多时网上的风向就渐渐啃出了苗头，纷纷猜测是万念成，直接将他的大名送上热搜。

万念成粉丝闻风而至，当场抱走万念成扔下一句不约。

[@世界最A的A今天叫我起床了吗：吃瓜不信瓜，营销号滚啊！别带我们万哥！]

[@万念成魔：噢呵呵，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有锤你放锤，预告吹破天。脸都没露你跟我说这是他的Omega？笑死，你怎么不说这是个送外卖的呢？]

[@完了，我坠入爱河了：我看见这热搜第一反应居然是老公竟然进组了，太感动了，本事业粉要焚香沐浴斋戒三日去上香还愿！！！！]

[@念迷一朵：集美，您的ID和您的发言真的是……反差萌啊。]

[@24小时·Wan你：没十年脑溢血写不出来这憨缺玩意儿，滚！别带我老公！]

[@alpha一级信徒：姐妹们冷静一点，万一是真的呢？]

[@绝美万念成：楼上你几个意思？你新来的吧？以咱们万哥的性格，如果有嫂子了他会藏着掖着？不第一时间来微博甩个十八宫格秀到你脸上我跟你姓。]

[@海万墙头草：草，楼上你怎么回事，我刚准备开麦喷人看见你这条，直接头给我笑掉。]

[@真相是万念成：不带我男人就没热度了是吗？他都多长时间没出过新片了？！今年好不容易苟剧组，这你们都要追过去？把我男人搞烦了，又以年为单位的不接戏，我上哪儿看我男人去？！事业粉不当粉是吧？呸！下头！]

[@这是可以说的吗：记得把万哥出场费结一下。]

……

热搜评论内容偶尔会有，不会太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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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上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