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明 第20章 预备员

凝言：“那你打算怎么办，要强行带他们走吗？”

方朽摇了摇头：“善堂呈现出来的模样太美好了，没有坚定信念的人会被诱惑进漩涡当中，这很正常。如果强行将他们拔出漩涡，不仅我会受伤，那些漩涡当中的人也无法接受如此大的落差。”

她叹了口气：“善堂很会寻找人类的至弱点。他们在所有人戒备心最强的时候，展现所有人内心里最渴望的城市模样，在大部分人类的潜意识里制造这里就是家的假象。”

“尽管陆陆续续有人已经察觉出这是假象，他们也甘愿沉沦。因为比起在外面饥寒交迫，痛苦地死去，美好的死亡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接受。我无法喊醒装睡的人，也不愿将浪费时间的后果，由真正想离开的人承担。”

方朽乖巧娓娓道来的样子一下子戳中来凝言的点，她呜咽着一把抱住方朽，说：“你这副受挫的样子也太可怜了，没关系的方朽，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和他们选择的生活，我们没办法干涉，适当放弃就好。”

方朽：“我没有受挫，而且，我没有放弃他们。至于怎么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相腹受不了这感动的氛围，说：“好了好了，方朽你就直说了，到时候需要我做什么？”

方朽和凝言分开：“我不知道。我不清楚面神规则与方式，但是我知道所有佼佼者都是内寄生的寄主。”

相腹忽然问：“如果我被寄生了，你是不是就会放弃我。”

方朽诚实点头：“是的。”

相腹翘长的睫毛煽动，说：“你为什么非要弄清楚面神这件事，提前离开不是更保险吗？”

方朽微微一笑：“相腹，我知道这样对所有人都不公平，但我必须要亲眼看见新文明的真相，只有这样，人类才有应对措施。”

相腹沉默不语，片刻后说：“伊邪侘寂想见你，刚才忘了跟你说。”

凝言“啊？”了一声：“你不早说？在哪见？”

相腹：“这啊，和她妹妹一起。”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敲门声。凝言惊恐无比，连忙把杂乱的床和桌子快速打扫：“相腹！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我都没有打扫的时间！”

相腹不在意挥挥手，上前开门：“都是女生你怕什么，再说了我们房间也不乱。伊邪，进来吧。”

物哀率先进来，好奇地扫了一眼房间，惊呼道：“好干净啊，你好啊方朽，凝言。”

她怀里抱着两束花，分别给方朽和凝言：“给，见面礼物。”

凝言受宠若惊：“谢谢物哀，这是什么花？”

翩翩静美的粉红小花，方朽闻了闻，有股淡淡清香。

物哀调皮笑笑：“是樱花啦，我找园丁院的朋友要来了种子，种在兵团外面的空地上，结果几十次长钟的后，它就开花了，很好看吧。”

侘寂也抱着一束花进来，看也不看就塞在相腹手上：“物哀叫我给你的。”

相腹：“哦，谢谢。”

物哀回头不满道：“姐姐，用怎么冷淡的语气说话，很容易让朋友受伤的。”

相腹哈哈一笑：“还好吧，我也没怎么受伤。”

侘寂没搭理二人，看向方朽走来，蓝色的眼注视着她，说：“兵团预备佼佼者名额下来了，相腹应该和你说了，但是你并不是图书馆佼佼者预备员。”

伊邪侘寂认真道：“你有什么打算。”

方朽简短回复：“我要面神，离开的时间暂定自由日那天。”

侘寂：“你并不是佼佼者。”

方朽笑道：“所以我需要成为佼佼者。”

凝言听得云里雾里：“你怎么成为佼佼者？”

方朽思索片刻，说：“可能，那时候我会改名叫西维斯吧。”

明话一说出口，房内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侘寂脸色一变：“如果顶替被发现了怎么办？”

方朽认真思考片刻，一本正经道：“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被发现。”

看着众人明显不信任的表情，方朽无可奈何，让大家靠近自己，简洁明了地讲述自己的计划。

凝言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的计划？也太草率了吧！”

方朽：“哎呀，我的主要计划就是随机应变啦。”

侘寂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算了，信你一回。”

相腹瞪大眼睛：“怎么草率的计划你都相信她？方朽，你给伊邪侘寂下药了？”

侘寂看向方朽，情绪复杂不明。方朽回看过去，对她咧嘴一笑。

她当然知道侘寂相信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脑海里的脑网芯片。方朽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这个芯片，但也好得过消失在这个世界。

伊邪物哀：“对了，还有三次短钟工作院所有的佼佼者预备员名单都会张贴在善堂里，大家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方朽点头：“我要去。”

凝言提不起兴趣：“你们去吧，我好困，想睡觉。”

相腹方朽二人与伊邪二人同行，一路走走聊聊来到善堂门口时，正巧看见张贴名单的守卫。

悬浮告示屏前围了几圈人类，有人看向告示屏时，便会分出子屏出现在眼前。这明显是人类智慧的技术。

物哀有些奇怪：“虽然只是预备员，但这么早张贴出来，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旁边的红十字白马甲听到后，说：“你不知道吗？只要名字张贴在告示板，就等于已经是既定佼佼者了，日后只能加人，不能减人。”

侘寂：“你很了解？”

红十字马甲叹了口气：“是工作长者告诉我们的，我叫桑满，医学院佼佼者。哎，方朽？！”

方朽也很意外：“好巧啊，桑满。你怎么在这？”

桑满：“我本来是想去找乌麦的，结果路过这里发现名单忽然公布了，就来看看。方朽，上面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啊？”

方朽：“因为我不是佼佼者。”

桑满有些遗憾：“看来善堂也不怎么样，连你都不能被认证为佼佼者。”

方朽轻轻一笑：“要不要去兵团看看，我记得你说过乌麦喜欢颜色亮亮的东西，那里有一大片向日葵地，还有一棵开花的樱花树。”

桑满恍然大悟：“顾不得它最近总是乱叫，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方朽，我现在就去。”

桑满离开了，物哀看着她的背影皱眉道：“好奇怪，她身上怎么……”

方朽打断她，说：“乌麦是桑满养的一只乌鸦。”

物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说：“难怪今天我总听到鸟叫。”

方朽眼前出现告示子屏，三十九个职业工作院中选出的佼佼者预备员，一共有九百九十九位。在旧人类中占比三分之一。

方朽粗略扫了一眼名单，大部分人她都认识。

“育婴院居然出了四百名佼佼者？真不愧是生命之院。”守卫莫名感叹道。

“对了，建筑院柳友和服装院门恩在那举办婚礼，待会我们也去送祝福吧。”守卫对旁边的人说。

“好啊，听说圣子大人也会去呢，说不定我们还能得到他的祝福。”

三人交谈着走远。方朽心中微微一动。

她看着屏幕粗略数了数，出佼佼者最多的四大院，分别是育婴院、矿业院、兵团院和医学院。

光这四大院占了八百多人，更别提育婴院足足占了四百人。

但方朽盯着名单却感到一阵恶寒，育婴院她从来没进去过。据说是善堂中互生情愫的男女，在完成结婚典礼之后，会有六次长钟的时间恩爱。

若在六次长钟中女方得以怀孕，夫妻就会统一进入育婴院，一起等待孩子的降临。

期间男女方的工作院会保留他们的工作身份，在孩子降生以后，男女方则会继续回各自工作院，而孩子则交由育婴院工作者抚养。

三十九个职业中，只有育婴院方朽没有去过，她也问过工作长者亚子曰，却被摇头拒绝回答。

方朽离开人群，追上守卫喊着他们，略显激动说：“你们怎么知道柳友要结婚？我工作得太入迷，把他们结婚的地点忘得一干二净，你们知道在哪里吗？”

山羊角守卫略显腼腆：“在生命树那一区域，你是图书馆的人？那你应该不知道，正好我们要去送祝福，你也一起吧。”

方朽开心点头，喊上身后茫然众人后，说：“我们都是柳友的好姐妹，对不对？”

相腹最先反应过来：“恩对，兵团训练太累，我也忘了在哪。”

守卫带领着她们，看了一眼相腹和侘寂胸前徽章，感叹说：“兵团的训练工作确实很累，你们两个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佼佼者徽章，真了不起啊。”

侘寂：“你头上的，是身体里长出来的吗？”

善堂守卫相貌相同，壁虎眼乌龟宽嘴。四肢虽是人形，但覆盖着厚厚一层的绿色鳞片，也就鳞片颜色形状各不相同，但头顶都有粗卷的白色山羊角。

另一个守卫摸着角哈哈说：“对啊，面过神就变成这样了，刚开始吓得我们以为要死了，结果是为了顺应善堂节奏而自然变化的。”

守卫接话：“对啊，我们的眼睛比原先看见的视角更广更远，甚至能看清角落的一切，在遇到心有不轨人时，它的动作也会放慢，方便我们快速捕捉。”

“鳞片也能保护我们脆弱的身体，山羊角可以让我们感知到危险，让我们快速应对。总之，我们大家都很满意啦哈哈哈哈。”

方朽看着他们非人的身体，以及开朗爽快的笑声，心中有些酸涩，她说：“可是这样，你们就不是人了。”

方朽这话让二位守卫笑声一停，一名守卫思考过后认真说：“没有特别明显痛苦的话，其实不像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善堂的这些日子里，我们过得还挺快乐。”

侘寂说：“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能让你们离开这里，重归真正的人类生活呢？”

守卫二人相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我们这副样子就算回归了人类世界，也会被视为异类而遭到歧视和差别对待吧？”

“既然我们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又何必成为自己时代中的异类呢？所以啊，我们不会离开这里，还请旧人类们快点变成我们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