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砰砰然 第9章 心跳

*

黎梨至今还清楚记得。

她当时看到那条B站热搜时，刚刚才下晚修回来。

大概是觉得荒唐，她直接点进和Z的对话框，礼貌致歉。

【不好意思，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要不我们还是互相取关吧。】

Z的消息很快跳出来，是一条语音。

黎梨没细想，摁了播放，随手把手机丢在一边，从书包里掏了试卷出来，扯开椅子坐下，捏起笔。

这周的周测，黎梨毫无疑问，又拿了垫底。

搞不懂，明明自己都快学疯了。怎么这成绩还和近来入秋的天气一样，满三十减十五，跟搞换季大促销一样。

黎梨有点后悔。

她干嘛要没苦硬吃，和林依依吹牛。

好好读个适合自己的二本不行吗？

怎么就非得争这一口气。

还真当自己是白面馒头啊。

其实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黎梨就是感觉有点对不起父母。

想起他们方才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她忽地感到鼻酸。

“你不用道歉。”

少年声音清润，随电流流出的一瞬，黎梨笔尖蓦地一顿。

“说到底，是我们该谢谢你。相关造谣视频我会处理好，并且这个账号短期内不会再发布新作品，你不必担心捆绑炒作。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关注就不用取消了？”

“……”

说真的，他这个嗓音条件不去当声优可惜了。

黎梨颇感遗憾。

她停下来，一把捞过手机，犹豫打字：【像你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愿意和笨蛋当朋友吗？】

Z的学历应该不低，不可否认，他素质真很高，面对她次次挑刺般的拆台，都能做到一言不发地默默承受，甚至以德报怨地回复一句：【非常感谢您的宝贵建议！】

一开始，黎梨也以为这只是无意触发某个关键词的自动回复。

但直到后面有一次，对方“人机”漏打了最后的感叹号。她才发现，他该是每一条都有认真看过的。

Z几乎没有犹豫弹了个【？】。

他果然不愿意，黎梨有些失望，指尖碰上叉号的按钮。

Z：【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笨？】

手指停在距屏幕半寸的地方。

Z：【你明明那么聪明。】

黎梨开心了。

也就是那一天——

鬼使神差地，在短暂几句聊天之后。她盯着屏幕中他那张古板的头像看了几分钟，终于认认真真听完了Z的一条最新作品。

一如既往的励志语录，照旧是熟悉的配方。

但这一期，却完全不见往期的累赘与煽情，只有无甚情绪的平铺直叙，效果出奇好。

至少，黎梨完整听下来了。

她记得他在最后这么说：“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所谓天才，向来也未曾敢有一刻懈怠。”

“因为我始终明白。”

“万里挑一的天才，在中国，不止万个。”

那是Z在退网前发布的最后一个作品。

再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黎梨每天晚上睡前，都要挂上耳机再听一遍他这番话。

像是一种自我疗愈的安慰剂。

你看，连天才都在恐慌，那她还有什么可害怕？

干就完事。

大不了失败，从头再来。

做，永远比想来得实际又可靠。

所以，考上南礼的时候，黎梨并没有感觉到有多惊讶。

相反地，她觉得这是自己应得。

她做了万分至一万的准备。

才总算有信心能够顺其自然地去面对未知结果。

然后，她发现一个更古不变的道理——

当你努力，整个宇宙都会帮你。

开窍只是一秒钟的事情。

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黎梨拿到通知书，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去找Z。

在那个“最新”，也是唯一一个，她还没有评论过的作品底下。

时隔大半年，她黎吧啦重新登场，玩笑道：【爱卿言之确实有理】。

可是这回，Z没有再秒回。

但黎梨并不在意这些，照旧会在每天临睡前戴着耳机看一回Z的视频。

有时是激励，有时是催眠。而且听完之后，还不忘固守初心，仰天长叹：他为什么不能去当CV！

黎梨其实没发现，因为同一举动不断重复，久而久之，她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一种习惯。

甚至在南礼开学的前天晚上，她还继续着这个习惯。

因为不抱期待，所以惊喜才来得猝不及防。

就在今早，当她百无聊赖地提交完宿舍评选报名表单，一脸平静点开APP时，入目就看见首页有条极不起眼的弹窗跳了出来——

“您关注的‘言之有理’up发布了新作品，快来一起看看吧！”

提示一闪即过，但黎梨还是一眼就注意到。

迫不及待翻出耳机戴好，她几乎是立刻就点了进去。

Z这次主题，选的是“错过”。

非常巧合，他在结尾说了一句话，正是她前不久刚刚说过的那句。

不过，Z用得是极正宗的美式英语腔调，尽可能还原了电影名场面：“People always said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

黎梨惊讶于他们的默契，同时也遗憾由于沈沐的打岔没能占到首评位置。

但两分钟后，粉丝们却敏锐发现——

黎吧啦的评论，还是被视频博主放到了置顶。

沉寂已久的“言之有梨”cp粉头再次开席。

点赞转发一度高涨破百万。

两人的对话截图也随之被顶上热搜。

图片上方标注着视频结尾的字幕，再往下便是四条评论。

黎吧啦：【直到最近，我打开生活盲盒，看见了里面的糖果。那一刻，才终于懂得了不想错过的含义。】

Z：【？】

黎吧啦：【一见钟情就是爱情，你说对么？】

Z：【陛下，言之有理。】

“……”瞧着底下一窝蜂涌来的八卦打卡团，黎梨笑不出来了。

她随手截了张屏，犹豫两秒，转发给林依依，问：【你怎么看？】

林依依大她两届，现在估计正好是在上课摸鱼，直接秒回：【？】

【有什么好看？】

黎梨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扯了个抱枕垫到下巴上，趴着打字：【你说她们是怎么从四句话里提炼出两人已经谈上了的概念？】

林依依：【？】

没管她，黎梨继续自言自语：【这要是被大美人发现了，会不会误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呜呜]】

林依依：【？】

林依依：【你在犯什么毛病？】

黎梨：【依依，我觉得我最近命犯桃花。】

林依依：【哦，那我掐指一算，你这桃花名里带Y啊。】

黎梨感到震惊：【你怎么知道！】

她爬起来，想到一个可能：【诶，你之前是不是也参加过校学生会？】

林依依：【是，这学期刚退，你问这个干嘛？】

林依依：【引用“你怎么知道！”|谢谢，我不瞎。】

屏幕上方显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文字，可黎梨压根等不及，直接无视：【怪不得！所以你也觉得，我和徐一迪天生一对？】

同一时刻，手机震动过后，弹出灰字：“林依依撤回了一条消息。”

黎梨：【你发了什么？】

输入提示闪闪烁烁。

林依依：【没什么。】

林依依：【你和徐一迪？】

她看起来挺惊讶：【你们俩认识？】

黎梨：【别紧张，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

林依依：【……】

黎梨没打算瞒她：【我想追求他。】

对方默了半晌，发来一个“梦里啥都有”的表情包，并附言：【孩子洗洗睡吧，他不可能喜欢你这一卦。】

黎梨眨了眨眼，不以为然：【你也认为我太内向？】

黎梨：【确实。】

【见他三面都没敢直接亲。】

林依依：【……】

两人正聊着，黎梨手机忽然传来持续的几声震动。

紧接着，一首雄厚有力的义勇军进行曲就这么气势轩昂地飘荡在了宿舍顶空。

黎梨打字动作中止，看清是沈沐来电，才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她举着手机转身，挑了一个合适的角度，不紧不慢地摁下接听。

沈沐那边背景是超市门口。

三个小姑娘挤在一处向她展示手中丰厚的战利品。

邵小雅笑着举起几包速冻食材晃了下：“梨子，我们差不多买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沈沐站在中间，皱了皱眉：“姐几个，低调点。”

“哦哦。”邵小雅赶紧收了手。

另一边的林霜忙压低声音：“主要是问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这雨太大了，我们想着等晚上收拾完宿舍，干脆就别出来了，”

看着屏幕中朦胧的雨幕，黎梨思绪飘忽，空出一只手拽玩偶耳朵。

就是刚刚被她压在身下的那只。

《玩具总动员》里的草莓熊。

她非常喜欢的一个IP。

浑身上下的绒毛脏兮兮，却散发着违和又香甜的草莓甜味。

电影中，它是大反派，无恶不作。

可等整个故事序幕拉开，小提琴饮泪泣血般的伴奏响起时。

黎梨还是情不自禁地为它掉了眼泪。

没来由的心疼。

毫无道理。

她这个人向来三分钟热度，万事万物皆凭感觉，却在名为喜欢的这件事上连栽跟头。

草莓熊是，大美人亦是。

原来——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那天雨幕盛大。

明明视野该一片模糊的。

可她就是透过漫天水雾一眼望进了他的眼睛。

黑邃深亮，像潭平静无波的死水，却因为她难得正经一句话，泛起了层层涟漪。

如同碎子投湖，动静微不可察，眨眼即逝。

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准确无误。

于是，在她能够清楚感知到他难过的那一个霎那。

她就知道。

她黎梨，完蛋了。

“黎梨！”

沈沐一嗓子吼回了她渐飘渐远的思绪，黎梨回过神，眼睛缓缓聚焦到屏幕。

忽然间，她瞧见三人身后，有一道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

他似乎还往她这边扫了眼。

很快一眼。

黎梨心跳便乱了节奏。

“诶！在在在！我在！”黎梨捏着手机下床，敷衍：“吃什么都行，我不挑。”

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黑伞，胡乱伸手揪了件呢子大衣套好，问：“你们在哪个超市呢？”

“咱宿舍楼下那个？”她殷勤：“我过去接你们呀？”

沈沐奇怪：“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

黎梨当然不好意思说实话，支支吾吾：“就觉得你们太辛苦啦～”

“放心。”沈沐笑了：“我们心不苦。”

“命苦。”

“……”

黎梨被她呛得说不出话，磨了磨牙，忍气吞声道：“所以我这不是要去接你们吗？”

“不用。”沈沐拒绝：“你来我们只会更苦，老实待着吧，马上回去。”

说完，就撂断了电话。

黎梨：“……”

界面转回和林依依的聊天。

黎梨垂眸，看着她十分钟前发来的最新两条消息，唇角缓缓咧开。

【微信名片｜XYD】

【悄悄的，别让江狗知道】

-

黎梨没再着急出门。

她顺势拉开椅子，坐下去，把伞叠好装进包里，托腮盯着手机看。

纠结了两秒，她敲字：【你说我如果直接加，会不会给人印象不太好】

林依依：【？】

林依依：【看来你是挺内向】

黎梨：“……”

黎梨哀嚎一声：【你不知道，昨晚他刚和我说过自己没有微信。结果今天就被我扒出来，这好友申请要是发过去，他的面子岂不是就像鞋垫子，被我疯狂踩在脚下摩擦……】

林依依：【哦，那你还是别加了】

黎梨不爽：【但他以后整个人都是要被我压在身下的，没半点承受力怎么可以？】

林依依：【加】

黎梨又蔫了：【我感觉他不会同意……】

林依依：【……】

林依依：【那你等着吧，别怪我没提醒你，追他的人可不少，别哪天你再想加的时候，人家早谈上了】

说得好有道理啊……

不得不说，黎梨动摇了。

林依依还在激她：【而且最近我听说，外校好些女生都去表白墙捞人了】

黎梨：【什么？】

林依依又转给她一个联系人名片：【就这个，好几天了】

黎梨点进去看，果不其然找到不少条类似的模板：【墙墙你好，我是隔壁南信的……】

【我是南礼老校区的……】

自我介绍虽各不相同，后面话术却千篇一律。

【来海底捞一下今天雅思考场这个叫徐一迪的小哥哥。btw，如果没有女朋友的话，能不能蹲一个联系方式】

黎梨接着往下翻，瞧见每条捞人的朋友圈底下，都会出现同一个好心的“路人”跟评：【这不是我们部长吗？稍等，我找找】

之后就是帖主们热情回应：【谢谢大家，已经成功加到crush微信啦！】

黎梨：“……？”

怪不得，天女散花没散到她这儿。

合着是口嗨永远比不上行动派？

再联想到沈沐的情况，黎梨讶然得出一个结论——

虽然直接问大美人要，他大概率不会给。

但你如果直接加，就能通过？

黎梨紧张情绪消散，下定决心后，没多犹豫，重返和林依依的对话，满怀期待地点开了名片。

等待几秒，头像加载出来。

一张平平无奇风景照。

黎梨指尖顿住。

画风不对啊……

她狐疑，又点进朋友圈去瞧，幸好背景图是追光迪迦。

黎梨怀疑的心思终于没了。

想了想，她没马上添加，而是先返回个人主页，用涂鸦笔在自己金刚芭比的脑袋上p了几道黄线，心满意足欣赏一会儿，才提交验证申请。

——【嗨，你的光来啦！】

1.

梨妹：迪迪，你的阿迪只能我踩哦。

言：？

2.

梨妹：听说你有个弟弟。下次给我见见？

言：？？

3.

梨妹：就是那个……你懂我意思吧。

言：……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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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跳